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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茶馆》中的人物形象塑造艺术

2023-01-02李红梅

鄂州大学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子承父业群像茶馆

李红梅

(山西朔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朔州 036000)

《茶馆》是老舍所著的话剧,属于经典的群像类艺术作品。所谓群像类艺术作品,就是作品中并无明显的主要人物,或者主要人物有两个及以上的数量。群像类作品通常会被用于展现一个时代的缩影,或者对某个现象进行缩影阐释,帮助观众在短时间内理解某个复杂的故事。《茶馆》作为群像类话剧作品,在我国话剧历史上具有十分高阶的艺术地位。这一方面取决于《茶馆》独特的群像魅力,另一方面也取决于作者老舍对于人物形象塑造艺术的深厚功底。在艺术创作界,经常会将《茶馆》人物形象的研究作为重要的学习目标。研究《茶馆》对人物形象的塑造艺术,可以为观众提供比较高等级的文学创作参考,帮助观众深刻理解《茶馆》、老舍和话剧艺术的独特魅力。

一、老舍《茶馆》中人物形象主次分离的塑造艺术

《茶馆》内涉及到的人物众多,主角以及次要角色相加大概可以达到70 余人。且主要角色和次要角色经常会同时出现。这就十分考验创作者的功底,创作者需要在同一幕中,通过一些话语和行为,帮助观众瞬间明确谁是主要角色,谁是次要角色。对此,老舍所采用的方式是将主要人物设置成能够牵动整个剧情主线,或是能够预示整个背景发展节奏的功能人物,而次要角色大多用于填充故事背景,帮助观众理解故事背景的功能人物。

王利发是《茶馆》中最核心的主要人物,他是裕泰茶馆子承父业的掌柜,也是整个时代的缩影。《茶馆》中第一幕的背景是1898 年戊戌变法失败后,当时的裕泰茶馆刚开始重新营业,虽说不是宾客满堂,但也算是人来人往,各种身份的人都经常来光顾茶馆,或是听戏或是闲聊。王利发是一个比较圆滑,却不精于心机的人。他所谓的处事圆滑,更多是为了在混乱的环境中争取一丝空间,让自己能够平安苟活。王利发这一形象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既不是特别聪明,也不是特别愚蠢;不是无比高尚,也不是十恶不赦。[1]王利发就如同旧中国中的每个小人物,他们被时代浪潮裹挟,对恶势力和反动势力不满,但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对于生活态度的表达相对含蓄,精于处世但最终仍旧落得一个悲惨结局。王利发这一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暗示了如不改变旧中国,就只能在妥协中落得悲剧下场。观众观看王利发的一生,就相当于感知了旧社会的黑暗。裕泰茶馆的老主顾,爱憎分明的常四爷也属于主要人物。相较于王利发,常四爷明显更有血性。他代表着面对旧社会压迫,能够敢于发声和有所作为的一部分人。但常四爷最终也因自己观念的落后,方法的错误而迈入了悲剧结尾。常四爷也同样组成了社会背景,预示着光有勇气和胆识、没有正确方向仍然无法成事的社会规律。《茶馆》中次要人物的主要功能,就是对主要人物所描绘的社会环境进行填充。小刘麻子和小吴祥子同样都是子承父业,但小刘麻子比父亲更坏,投靠反动势力;小吴祥子子承父业参与了镇压活动。这些次要人物的出场频率不高,但却充分填补了《茶馆》的故事背景,帮助观众们理解了《茶馆》的故事逻辑,也丰富了剧情。

要有效将人物形象进行主和次的分离,光是对二者的功能进行区分是不够的。塑造人物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塑造戏剧,而塑造戏剧就需要考虑时机、节奏的问题,综合而言就是戏剧的塑造应尽可能不出现人物、情节上的冗余。这就需要创作者进一步考量人物形象主次分离的尺度。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虽然功能不同,但必须要在情节上紧密相连,这样才能利用主次的分离,塑造出一个层次分明、内涵多样、立体清晰的“社会环境”。《茶馆》中主要人物王利发和次要人物小刘麻子和小吴祥子等人,都属于子承父业。虽然从具体的工作上,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有着明显的差异,但观众会明白这些子承父业的角色实际上处于紧密结合的状态,共同组成了那段黑暗社会的不公现象。[2]

二、老舍《茶馆》中人物性格精准表现的创作艺术

人物是戏剧的灵魂,而人物塑造的质量,很大程度取决于创作者是否能够精准表现不同的人物性格。换言之,就是创作者是否能够通过精准的人物性格塑造,让笔下的人“活起来”。《茶馆》作为一个群像话剧,在人物性格的表现上可圈可点。话剧本身的表现幅度相对有限,演员只能在一个相对狭窄的空间进行表演。但《茶馆》在台词上用力,用丰富的表演语言来完成人物性格的塑造。《茶馆》本身就属于乡野题材,在台词上更加接地气,也更能够突出不同的人物性格。

《茶馆》中许多精彩的情节都是通过不同角色生动的台词、对角色外貌的形容来展现。例如,在塑造唐铁嘴时,唐铁嘴基本都是烟斗不离手,佝偻着背脊贼眉鼠眼的形象出现。与人说话时也是神神叨叨,话里话外透露出所谓面相、手相、命数等词汇。在谈到一些政治相关的大事时,唐铁嘴通常会说出一些没有立场,自私自利的话语。例如“大英帝国的烟,日本的白面,都伺候我一个人,多好的日子!”寥寥数语就能令观众意识到,这是一个吸鸦片、招摇撞骗、没有理想和坚定立场的无耻之徒。[3]沈处长出场时,形象收拾得干净利落又有气派,一副军政要人的作风。但在与下级谈话时,面部表情和话语都十分傲慢,眼睛斜视惜字如金。在与自己同一级别的军统成员对话时,却是口若悬河,恨不得五官都挤到一处去调笑。仅几笔勾勒,一个尊崇尊卑等级的军统要员形象就呈现在观众面前。整体来看,《茶馆》中对于人物性格的精准表现,就是通过外貌、话语的勾勒,以及同一对象与不同对象之间的差异来呈现。

三、老舍《茶馆》中人物内涵意指的营造艺术

人物的内涵意指,指的是不同人物所代表的深层次的创作意图。创作者去创造不同的角色,就是想要将一些社会现象、社会规律,以更加立体和主观的形象进行呈现。《茶馆》中的人物,基本都承载着老舍对于旧社会、新社会的辩证思考。而《茶馆》的优势之处在于,老舍通过强大的人物塑造功底,有效地赋予了不同人物不同的内涵意指。《茶馆》中人物内涵意指的营造技术,基本可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通过人物言行和思想的矛盾,来塑造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人。王利发就是比较经典的代表性人物。王利发子承父业让茶馆重新开业,他年轻又精明,在北京城中许多有名茶馆都倒闭的情况下,他仍然能够将裕泰茶馆继续经营下去。能够在复杂又混乱的社会中,将茶馆这样吃人气饭的营生经营下去,能够说明王利发的聪明和精明。他为了稳定茶馆,每天堆笑逢迎说好话,希望国泰民安但却也不敢同反动派们斗争。本是个本分的买卖人,但为了保住茶馆也曾不惜引进所谓的女招待。王利发这一生,思想和行为始终都是矛盾的。虽然没有做过坏事,但有时不作为恰恰也是一种作为。最终,在国民党党棍的威压下,王利发不得不放弃自己坚守一生的茶馆,悬梁自尽。老舍塑造王利发这样一个矛盾的人物,就是借王利发来代表社会中逆来顺受、没什么人生理想的小市民们。借由王利发的悲剧结局,对旧社会的黑暗进行强烈的谴责,即面对黑暗的社会,一味地顺应根本不能支撑人们生存下去。

第二类是通过同一场景内不同人物的对比,以人物的生活变迁来反应社会演变,用群像来营造更深刻的内涵意指。裕泰茶馆无疑是《茶馆》中的主要场景。从一开始的人来人往到最后的破败不堪,裕泰茶馆见证了时代的变迁。而茶馆中的人物也在不断变换。侠骨豪情的常四爷,从吃皇粮的旗人到入狱,出狱后又参与反帝斗争,凭力气卖菜吃饭又到晚年的窘迫。常四爷的生活变迁,无疑是社会的责任。他代表了精忠爱国,但却因思想的落后而最终跌进厄运中的人们。承载了老舍对于新中国新思想的期望,即爱国的人们既要有坚定的思想、也要有先进的思想。要保持思想的正确性,才能不被时代洪流冲走,才能不像王利发和常四爷一样跌入厄运。总的来看,老舍《茶馆》中人物形象塑造的艺术,十分具有分寸感。老舍在形容人物时并不会为了更易理解而多加笔墨,会给予观众一些思考的空间。从而令话剧中的人物,逐渐用各色各样的形态,构成一面镜子,促使观众透过历史镜子进行思索。

研究老舍《茶馆》发现,群像人物的塑造如果想要做到多而不乱、特征鲜明,就必须弄清楚不同角色的作用,以及尽可能不出现作用相同的角色。作者在塑造一个场景时,不能将人物的活动轨迹限制在某个逼仄的场景中,而是应该借由场景去映射一个更大的社会环境或社会现象。文本中的角色们可以是小人物,但必须要保证观众能够看到浅层意指下的深层象征。而如果要令一个小角色能够拥有既定的功能,就需要从其一言一行,乃至外貌装扮入手,去塑造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但不能将这些信息直接传递给观众,而是要留给观众一些想象和发挥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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