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在人间:中国传统贤能政治的哲学表达
2023-01-02李宏亮
李宏亮
(河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人类自聚居以来,就必须要建立起相应的秩序,以保证群体生活的有序性。霍金森在《领导哲学》一书中说,“倘若哲学家不成为管理者,那么管理者必须是哲学家”。对于政治领导者而言,具有哲学家般思辨的智慧是政治素质的基本要求。就人类的发展史看,从部落联盟到近代社会,不管采取集权专制或者民主政体,寡头政治或者共和立宪,政治生活与每个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亚里士多德也曾经指出,“人是政治的动物”。政治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来,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也使得人类社会保持其文明并不断进步。在所有时期的政治生活中,都不可避免的存在所谓“治人者”与“治于人者”的分野。“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1]258这是人类自然分工的结果,然而,这样的职能分工,引出一系列人类政治史上永恒的问题。一是什么样的人应该成为劳心者而治人,什么样的人处于“治于人”的地位?西方哲学家柏拉图在古希腊提出了“哲学王”为核心的政治管理模式,即具有智慧的哲学家,应该成为治人者,从而具备领导整个社会的权力。中国差不多在相同时期,即春秋战国时期,提出贤能政治的治理模式。
中国贤能政治与柏拉图的“哲学王”理论有相同的因素,也有根本上的不同。与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出的“集权力与智慧于一身”政治统治者不同,中国思想家主张道德与权力相结合。从孔孟到荀子,儒家所关注的是作为个体的人如何参与政治管理,进入政治。其途径是“内求”于自己,努力修养自身道德,直至趋于完善。二是如何防止进入到政治机构的人受到权力的侵蚀而腐化堕落,从而失去其本该有的职能。西方基本的思路是不断完善相关制度和法律,从外部加以限制。中国的思路是法律纵然重要,但具有滞后性,而且一旦法律失去其公平性,其危害更大,因此对个体的自我约束更为重视,强调慎独、自省的道德品格。与西方将政治和智慧结合不同,中国先贤沿着政治道德化的路径发展,向着自我道德修养完善走了下去。儒家尚贤思想,力倡道德之贤人为政治之领袖,合德行与政事为一体。墨家的贤人理论更接近平民化,提倡社会流动,鼓励所有人经过进德修业而成为贤能之士。儒墨学说,都含有将全社会融为不可分割之整体的远大理想。法家学说有别于儒墨道德贤人,而提倡才干贤人,韩非子更是直言儒家学说无益社会治理,实施进才干之贤人,退道德之贤人的治国方略。老庄哲学不尚贤,而尚道,成为千百年来中国人心灵的避风港。百家学说中各家治国理论,尤其是对于贤能政治的论述,成为中国政治文化的主流。
所谓贤能政治就是指在一定的条件下,为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按照一定原则选用政治人才、组织政府。贤能政治是中国政治管理人才专业化的有益探索。贤能政治从自发走向自觉的过程中,世间生活的态度是其中重要一环,有其特殊的理论根基。
一、以德为上、总体向善的人性论
东西方的国家管理模式及策略,都是基于人性的假设展开的。西方的治国方略,源于其对人性恶的假设,从而重视法治与制度。在西方的政治发展历史中,人以一种具有原罪或者动物性的本性而存在,因此限制其本能的动物性成为国家管理的基本出发点。正如大卫·休谟所说:“政治家们已经确立了这样一条准则,即在设计任何政府制度和确定几种宪法的制约和控制时,应把每个人都视为无赖。”[2]27
中国人性论问题从先秦时代各家各派便开始了激烈的辩论。儒家先贤孔孟认为人性本善,人一生所要追求的是内心善的发扬,从而使自己回归善的本性,社会回归良好的秩序。儒家荀子持性恶论的思想,但是认为通过礼法的教化,人人可以“化性起伪”,成为对社会和他人有帮助的圣人。这一点跟法家有着本质的不同。法家的性恶论,认为人天生就是逐利和自私的,因此总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去思考问题、采取行动,只有强有力的法律制裁和约束,才可以实现社会秩序的平衡。这是当时最重要的代表观点。秦以法统一六国,然又因法而衰,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基于性恶论制定的严苛的法律虽然在一定范围内保护了人民的利益,维护了正常秩序,但也带给人民长期的桎梏,从根本上违背了人作为自由主体的本性,不符合人们对理想生活的期许。总体而言,中国历代思想家和政治家,在长期的政治实践和探索过程中,逐步形成了人性善恶兼有,总体向善的共识。贤能政治理论把管理者道德水平的高低作为从事国家管理称职与否的重要标准,逐渐形成了选拔道德高尚的好人,实施温和德治的国家治理原则。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身受到严苛的限制和约束,实施温和的德治方略,是民心所向。德治建立在人性善的价值判断上,人性善才能使人与人之间表现出相互关爱,而不是相互侵害,从而成为构建和谐、友爱社会的前提条件。性善论的提倡者首推孔子,孔子以仁爱思想为核心,倡导“敬德保民”的礼乐文治教化,以血缘亲情为纽带,唤起人的道德理性和社会伦理责任。在具体的社会管理中,孔子将“君子”与“小人”区分开来,以品德为标尺,划分不同的等级,使四分五裂的社会重新复归于新的秩序与和谐。
孟子在吸收前人思想的基础上,通过情——心——性三者的关系,论证了人性为善的本质。在孟子看来,道德形成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人先天就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这四心是人本性之善端,人们按照本心的善行动,引申出来就是社会伦理道德规范。正因为人性先天为善,善根的发掘与弘扬于外,每个人都能成为尧舜一样品德高尚的人。这种每个人都有成为圣王的可能性,看似只是理论的存在,实际上是对“贵族血统论”的根本否定,也为道德伦理秩序化铺平了道路。
孟子认为,政治领导者应该是有贤德之人。“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1]279这里孟子用有德之人,代替了孔子提出的君子,君子小人之分是身份的确定,不可混淆,具有明显的等级区别。孟子的有德者不是身份的确定,而是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对于政治的管理者更注重个人的德能。孟子强调,政治管理者必须选用贤人,但是实际的政治管理者,往往是利益的分割,因此选贤过程中出现了一些自相矛盾的现象。比如管理者喜欢贤人,但是不举荐贤人,以免自己被取代;举荐贤人但是不很好地使用贤人,不让贤能进入政治的核心机构,以免既得利益者受到损失;这都没有实际意义,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用贤。朱熹注曰:“舜耕历山,三十登庸。说筑傅严,武丁举之。胶鬲遭乱,鬻贩鱼盐,文王举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举以相国。孙叔敖隐处海滨,楚庄王举之为令尹。”[1]348这才称得上是选贤用贤的典范。
为什么好多人没有成为圣贤之人呢,很明显是因为没有发掘好自己内心的善端。孟子说:“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3]150因此,领导者的首要任务就是激发出人性的善端,其方法就是实施“仁政”和“德治”。领导者要实施好仁政,其个人的贤德水平又至关重要,达到圣贤程度的人是少数,也是多数人学习的榜样。选拔贤能成为领导者,在根本上符合人性论的要求,也是人类在社群生活中和睦健康生活的有效措施。
儒家的荀子从“人性之恶,其善者伪也”的观点出发,通过分析人的生理要求和物质欲望,也主张性恶论。“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4]375在荀子看来,礼仪、圣人都不是先天而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在世间生活中,经过求贤师、择良友以及严格的教化,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成为尧舜,只有这样,社会才能达到好的治理效果。
汉代之后,儒家思想成为中国政治的主流统治思想,总体向善的人性论假设,使得以德政治天下的贤能政治从治理对象的角度看成为可能,人人努力在现实社会生活中提升自我,圣贤之路为广大民众所接受。
二、天人合一、和谐共生的世界观
人与天的交融,也是中国古代政治中的核心问题之一。与西方人对天的无条件服从不同,中国认为天人关系的实践,是人通过自身的努力探索,使得自己的行为合乎天的要求,从而达到生活自由的过程。人的努力主要是以真诚之心提高自身的道德水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从而建立起与天象相一致的和谐社会。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5]1030-1031所以,至为真诚的美德适用于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圣人之德广博而深厚与地相配,高大而光明与天相配,悠长而久远永无止境。中国古代先贤眼中的理想世界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5]1036的和谐统一体,这其实讲的是人对天的态度,以真诚之心,按照天道行事,就不会出现阴阳不和,天人相悖的情况。“和”成为了中国人普遍认同的天下大道、正道。“和者,天地之正也,阴阳之平也,其气最良,物之所生也。”[6]610因此,和气就是最好的氛围,和谐是世界根本的道理,只有在和的基础上才能进行创造,所以古人说“和乃生,不和不生”[6]278。没有和谐的关系,一切发展便无从谈起。
古希腊的天象体系是一个五彩缤纷的神话世界,它以卓然的风采,更借助船坚炮利的后盾,风行世界,独占鳌头,成为世界各民族文化广为接受的“天之骄子”。近代以来,中国人对它的熟悉水平,甚至高出对中国天象体系的认知。然而,纵观希腊天象,其整体结构是驳杂的、零乱的,天象呈现一种没有中心,未经组织的自然状态。与之形成鲜明对照,中国的天界却是一个相互协调、具有等级秩序的空中社会。人间的秩序要依照上天的秩序排列,人间的贤能与天上的星宿相对,每个人都能在天上找到自己的一个位置,因为世界就是浑然一体的。
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说,君臣父子之道来源于天的规范,上天与人类也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即先祖由天而生。他认定,这便是品德之渊源、礼义之最终、伦理之范本。上天作为道德与秩序楷模,在每个人心中占据不可逾越的地位。
天人合一的世界观,在几千年沧海桑田的历史演变中,深深植根于中国文化的土壤,反映了宇宙与人生的本质,隐含着人类的仁爱深情,把万物当作人类的朋友和伙伴,友好和谐相处,这是人类的一种责任,也成为贤能博大胸襟的体现和其一生追求的终极美德。道家认为,少取多予才是人类的楷模,物质上的最小化和精神上的最大化才是真正贤能的境界。然而在现实的生活中,能够做到清心寡欲,少取多予的人毕竟是少数人,这些人是具有广阔胸襟和博爱品德的贤人,能够最大限度地克服自己的私欲,从而采取对人关爱,对自然珍视的措施,进一步为社会的发展提供帮助。天人合一的世界观,成为评判贤能与否的重要标准,只有在生活中胸怀天下,在人与自然关系上尊崇天人一体,才能成为真正的贤能,才能具有参与国家管理的资格,从而成为人类社会的领导者。
三、德位相配、差等有序的社会观
我们这里不论及人与人之间性别、年龄等生理上的天赋差异,人类在政治上原本是平等的。随着社会的发展,后来出现了很多情况,这一平等才被摧毁了。这种平等被摧毁的原因很多,不同时代和不同的地域都有所差别。在传统政治模式发展的过程中,西方的思路是根据财富多少享有不同程度的政治权力与义务,中国则认为政治人物要根据道德水平和能力程度而获得相应的政治地位,而不能以财富的多少分配政治权力。在中国传统政治哲学中,国家的领导者,必然要求具有相应的德能,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承担起来的,这是一种自然合宜的哲学说明,换句话说,平等不单单是社会制度的必然产物,更重要的是依靠人类自身的努力与自我的修养。
孔子进一步阐述了人的不同德能,应该得到不同的政治地位,他将人分为五类,即庸人、士人、君子、贤人、圣人。对于什么人属于最好的,什么人是一般的,孔子在与鲁哀公对话的时候,给出了详细的答案。庸人,心里没有善始善终的规划,口里也说不出让人铭记效法的话。不懂得择贤交友,不知道通过努力做事来稳定自己的地位,小事清楚,大事糊涂,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随大流。不知道自己该把握什么,思想由感官支配,为人处世、言谈举止等都受自己的欲望主宰,不知道人生的意义。
“士人”“君子”“圣人”“贤人”可以统称为“贤能”。比庸人高一个等次的是士人。所谓士人,他们心中有明确的原则,有可执行的计划,即使不能进入政治,行道义于治国实践,也必然有遵循的法则;也许他们不能集各种善行于一身,但一定会遵循世人认可的处世方法。富贵不认为是对自己的极大好处,贫贱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损失,都能平和正确对待。对士人来说,有知识有能力,已经不再单纯的被欲望所驱使,富贵不能使他更加幸福,卑贱也不能有损于他内心的充实。
君子,在品行上就更加优秀,所谓君子,说话重视诚信,心中不怀怨恨。有仁义的品德却不夸耀,思想通达,说话不专横,行动专一,自强不息。言行一致,忠实可信,同时能对自己严格要求合乎仁义,博学多闻,思虑通达明白,却有一颗平常心,谦虚而恭敬。
贤人相对于君子来说,数量上就更少了。贤人不但自己品格高尚,能力超群,还有一颗服务百姓的公心。以天下苍生的好恶作为本身的好恶,以天下苍生的弃取作为自身的行动标尺。按照规则办事,不伤害百姓的根本。他纵然穷为平民百姓也愿天下人民富有;他即便贵为诸侯也并不积蓄私财。
圣人更是可遇不可求,极少的人能成为圣人,换句话说,圣人可能只是人们的美好理想。圣人们的智慧能通晓大道,明辨万事万物的根本原理,所以圣人成就的事业像天地那样广大,圣人如同日月的光辉普照大地,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理解和做到的,普通人也不能确切地认识圣人的全貌。
总的来说,由于道德水平的不同,表现出贤能是高贵的,庸人是低贱的,在社会的分工上,有着明确的界限,不能混淆。贤能可承担士以上的职业;庸人承担士以下的百工技艺等工作。孔子说得很明白,上等的人,是用礼义和信用来治国安民的统治者,下等的人,是为农为圃服从于君子统治的人。所以,作为上等人的贤能要讲礼节,老百姓中就不会有人敢不恭敬;作为上等人的贤能如果讲仁道礼义,老百姓中就没有人敢不服从;作为上等人的贤能讲信用,老百姓中就没有人敢不说实话。显而易见,贤能和庸人是对立的两个阶层,是不可调和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孔子一贯主张研习是贤能分内之事,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事都是作为贤能的本分;士以下庸人之事,亦即百工技艺,为农为圃之小事。
“士人”“君子”“圣人”“贤人”四者是进化关系,“士人”属于“贤能”的初级群体,在世间生活中磨炼内在修养是境界提升的途径,经过个人努力而成为世间“君子”,再经过深层次的修身养性就可向上达到更高境界。
与西方对财富的重视相反,中国自古就对个人欲望、个人行为以及社会的危害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内圣而外王,是百姓的信条,因而对于普通百姓的划分,也是将读书自修者,作为一等的地位。“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7]134四民中,士排第一,百姓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立德于心,建功于世,宣德功于言,泽被后人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从事商业者的地位排在最后,领导者对其是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而且在多个朝代,限制或者禁止商人为官,限制他们的政治地位,这和西方形成了鲜明反差。
从道德的角度对人进行等级划分,使得贤人成为领导者具备了天然的合法性,不同等级的人,在社会有不同的职能分工,保证了社会的稳定,也提供了不同阶层之间流动的通道。这是贤能政治的社会基础。
四、达人济世、积极有为的人生观
人生观展现了一个人活在世间的目标和意义。传统观点将人生观分为三种,即入世、出世和避世。佛教为代表的出世主义,认为人生就是苦难,超凡脱俗的生活态度,不能成为社会的主流,我们暂且不论。在此主要分析一下入世主义和避世主义。
人如果有积极入世的态度,对于社会总是抱有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通过自身的努力进一步让社会更美好,这样的人生观成为中国古代主流的价值认同。儒家以道德修养为人生的要旨,以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根本任务。儒家自孔子始便奠定了这一人生观的基石,孟子后继而弘扬之,从而使“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成为中国古代士大夫中最典型的人生哲学。
道家为代表的避世主义介于入世主义和出世主义之间,除了关注到人类社会以外,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也作为人生的目的之一,老子认为,生长的事物都是柔弱的,而死亡的都是坚强的,因此人生不能太过激进,要顺其自然,无为而无不为。与入世主义相比,老子的策略和战略更加柔和,但是目标是一致的,即以柔弱胜刚强,他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8]107道家倡导人要放弃对物欲生活追求,拒绝其诱惑,持守内心的安宁,这是人生的大道,能悟此道的人即贤德之人。
中国传统贤能积极有为的人生哲学,主要从三个维度来展现。
首先,在世间生活中构建自己的完善人格。孔子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9]129强调每个人都是独立意识的个人,而不是别人的附庸。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3]126道家学派的庄子也表现了对高尚人格的追求,他说:“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惊。”[10]35庄子所说的至人,是一种神话的圣人,这样的描述,是为了突出至人对利与害等人间事物的超然品格。
其次,在世间生活中以仁爱诚信的原则与他人相处。“仁”是孔子伦理思想的最高准则,他解释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9]83仁爱是社会存在的纽带和根本原则。
再次,在世间生活中以为国家奉献终身为价值理念。在处理个人与民族,个人与国家的关系时,强调的是个人对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绝对服从,个人应该为社会尽责。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3]149
人生观不管是哪个层面的价值实现,都是需要经过内圣而外王的磨炼,这个过程中,不同的人达到的阶段不一样。贤能政治思想使人民相信,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当自己的才学达到一定水平时,一定能得到认可,从而走上管理国家事务的岗位上去。贤能之士通过自身积极的努力,参与政治,入朝为官,实现达人济世,忠君报国的人生价值。
中国哲学中的人性论、世界观、社会观、人生观为贤能政治在中国发展提供了理论上的支撑和现实的实施路径,成为古代社会政治的主要特征。
贤能政治在中国的实施,逐步形成了由知识分子中优秀人员组成的士人集团,士人之间表现出超乎地域限制的相互间的关怀与批评。贤能政治表现出对以法治国的排斥,郑人铸刑鼎而孔子讥笑,子产不毁乡校,而孔子赞许。士人之间相互交流,形成了相对独立的价值体系和道德标准。总体来看,将“贤能”为政作为理想的政治模式,对于贤能高度依赖,最大危险是君主集大权于一身而无法保证君主一定贤明。法家尊君,尊重君主拥有的权势和地位。儒家尊君,尊重君主具有超过常人的道德品性。君主的势位可以世袭,但道德品质和知识才能却不能世袭。所以一般说来,开国之君多明主,他们在创业时期身处逆境,面对复杂多变的形势能够审时度势,积极进取,把自己潜在的智能完全发挥出来,并且能够克制私欲,虚心纳谏,用人之长。继嗣之君不知创业之艰辛,袭父辈之余荫,贪图安逸享受,不知节欲自制,喜欢滥用权力,缺乏在残酷环境中的磨炼,政治经验皆不如其父辈,故多庸愚而少英明。庸愚之人处至尊之位,握无限之权,无疑是极其危险的。韩非认为,中材之主只要抱法处势便足以为治,但要做到操纵百吏,节制私欲,不阿亲戚,不以好恶,据法而治,兼听独断,也非易事。在专制条件下,这种以“贤能”为核心的政治传统,尤其是对道德原则的绝对化,忽视了人自身道德的可变性,使得对政治制度的建设明显不足,“人亡政息”的历史不断循环,成为传统贤能政治不能克服的天然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