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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剧的跨界融合与创新发展*

2023-01-02鹿义霞

歌海 2022年4期
关键词:壮乡舞台融合

●鹿义霞

戏曲艺术是民族文化的瑰宝,却随着现代传媒技术的迅速发展及观众审美需求的变化日渐式微。面对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壮剧工作者从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出发,广泛吸收、大胆掘进,以开放和包容的姿态因时因地制宜开展了多维度探索。新时期以来,壮剧充分借鉴新的美学艺术形态,有效拓展了戏剧表达的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表现出强大的艺术综合性。创新思维与现代技术手段的熔铸,使这门古老艺术焕发出新的活力。

一、突破程式思维,融合众家之长

为了强化舞台表达,新时期壮剧不但适时融合南路壮剧、北路壮剧、师公戏的优长,还善于吸收兄弟艺术的多元营养。较之以前,此时的剧作大胆扬弃传统标准意义上的戏曲清规戒律,积极打破剧种之间的程式之囿,不但丰富了艺术形式,亦拓宽了内容领域。

剧种之间的跨界与融合。《瓦氏夫人》被称为“具有歌剧的宏伟,话剧的写实,戏曲的灵活和装饰美”。此剧以明朝嘉靖年间的战事为背景,展现了瓦氏夫人率领壮乡儿女抗击倭寇的波澜壮阔的画卷。为了凸显战争的残酷、壮乡儿女的牺牲精神以及壮民族浪漫热烈的民族天性,该剧在演出中根据具体场景灵活融入歌剧、话剧、戏曲的优点,打造出或宏大或细腻或唯美的场面。《牵云崖》取材于民间传说,不但在内容上做了一定程度上的“故事新编”,在艺术表达方面也大胆开拓,呈现了南路壮剧、北路壮剧、师公戏等广西壮剧的“合流”。姐姐俏来由嫌弃蛇郎的家世、外貌,到嫉妒妹妹达莲的幸福,再到偷梁换柱破坏妹妹的婚姻,其间的情节跌宕起伏。在其丰富的内心戏里,祖先布洛陀也若隐若现。正是因为借助艺术的融合,人物的内心纠结、角色的复杂多维、文化传统的悠远深刻及自然的神秘阔大等该壮剧才获得生动的表达。壮剧《瑶娘》的素材源自广西当地民间风俗活动“祭瑶娘”。此剧讲述瑶族姑娘冲破桎梏与壮族小伙相恋,并以瑶族民间医术为壮族民众治病,最终以大爱感化大家获得认同,促进壮族瑶族和睦相处。该剧融合音乐剧、舞剧、话剧等艺术形式元素,其丰富精美的舞台呈现呼应了壮瑶一家的大主题。乡土民歌化气息的表演也让此剧贴近生活。

现代音乐元素的氛围营造。新编历史壮剧《冯子材》音乐风格成分多样,其中不但灌注富有民族特色的壮族民间音乐元素,还在唱腔设计方面融入歌剧元素、在配器方面融入交响成分。特别是在第六幕中,富含壮族民间特色的木叶旋律、铜鼓的鼓点以及西洋乐器的军鼓有机融合,既体现了地域特色,又渲染了紧张气氛,使其表达既细腻传神又大气磅礴。壮剧《苍梧之约》聚焦广西第一个党支部成立的革命历史,表现一群共产党员的热血与风范。为了充分展现发生在壮乡的这段红色历史,该剧在音乐设计方面颇为用心:壮剧的传统唱腔、梧州特色的船歌、充满时代感的流行音乐、灵动悠远的广西民谣等灵活地结合在一起,在传统与民间特色基础上又满浸交响化与时尚化。现代音乐元素的成功渗透,有效提升了作品的艺术美感与审美张力。

贴合时代受众的话语配置。精品剧作不但需要有好故事的支撑,还需要有审美的通融与艺术的质感。为了缓解当下的生存困境,创造性融合是壮剧走向更远的重要一维。基于当前受众的接受习惯,诸多壮剧作品如《天上恋曲》《歌王》等,主要以汉语作为创作语言。为凸显壮乡风情,这些剧作常常在舞台场景布置或重要关节融入壮民族的象征符号、文化符码等,如材料来源之壮乡民间故事、壮乡民族民俗,民俗符号之壮乡歌舞、传统服饰、农耕器物。这些山水人文、民俗民风、历史文化的素材或碎片自然融入作品中,极富时代感。比如《天上恋曲》,故事架构主要是汉语,但每场戏结束时壮语山歌悠然响起,对渲染气氛颇有助力。《歌王》依然融入极富地域特色的壮歌,但又巧妙吸收了《诗经》风、雅、颂的精华。汉、壮从对立到融合在壮剧中不但体现在战争的消弭,还体现在文化的相互吸纳。《牵云崖》也是将汉语、桂柳官话、壮语有机融合,且前两者所占比重更大。其唱词扬弃了壮剧严格的“腰脚韵”而改用汉语创作中常出现的押韵。同时,神秘的师公戏、深刻的民间箴言说唱以及悠远的壮族原生态山歌适时出现,又制造出一定的间离效果。

二、丰富舞美艺术,打造立体时空

为了拓展戏曲表达的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增强舞台的立体感与真实感,新时期以来壮剧充分借助现代化物质与光影艺术打造全新的舞台环境。这在《牵云崖》《冯子材》《瑶娘》《赶山》《羽人梦》《瓦氏夫人》《百色起义》等剧目中均有丰富体现。

借助现代物质技术,巧妙缝合写意与写实。《牵云崖》的舞美布景让人过目难忘。舞台上,四块山形景片镶嵌成有机的大山图景,建构出独特的空间意象与空间想象,既似自然景观,又似神秘的先民图腾。此剧中,大山作为重要的背景、意象及情绪载体贯穿全剧,既写实又写意。特别是第六场,布洛陀神坛状如大山,不断向姐姐俏来迫近,使满腹心事的俏来步步后退。在此,自然的山与神话意味的山、心里的山巧妙融合在一起。将达莲推下悬崖并偷梁换柱破坏妹妹幸福的俏来,在壮族祖先与大山的压迫下深切忏悔,亦在大山的阔大怀抱中寻得救赎。大山既是自然的山,也是精神的山,两者构成强烈的互文。《赶山》的舞台场景设置亦可圈可点。层叠的山林、用以织锦的织机、酒家的桌椅都被设计为真实的布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旋转舞台,制造出真切生动的舞美效果,让偷锦者石头鸟栖身的山洞特别真实可感,也映衬着石头鸟的心理。

借助光影技术,拓展表达空间。《瓦氏夫人》中,敌寇大肆入侵,明官兵屡战屡败,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形势严峻,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年近60 高龄的广西田州土官瓦氏夫人应召御敌,她带领广西俍兵奔赴抗敌前线,为保卫华夏一统浴血奋战。其中令人特别震撼的情节是瓦氏夫人让士兵在出征前“找心上人”,为民族“留后代根”。执戈出征的前夜,一对对壮家男女以歌舞抒发家国之爱与男女之情。为了充分展示这种悲情与浪漫,剧作者设计了一场月夜之舞。投射向演员的灯光由金色转为白色、紫色,寓意生命的恣肆奔放、狂欢悲壮以及爱情的缱绻唯美,形象地展示了壮民族的血性、牺牲精神以及生死攸关之际的复杂情怀。《赶山》在舞美设计中以自然与人文的山水为背景,不断呈现出秀美旖旎、充满神圣感与史诗感的画面。尤其是其半透明的幕布,在光影投射下呈现出流动的场景,既展示了壮乡的美丽也营造了壮乡的神秘。以第一幕为例,现代化的灯光设计充分张扬了戏剧诗的味道:熔铸太多汗水与期盼的壮锦织成之际,暖色调的黄色、红色、橙色在灯光的艺术效果下满蓄象征,辉映人们的喜悦与激动。壮锦在多条彩带中心,不仅制造出美轮美奂的视觉效果,也给观众带来强烈的心理冲击。壮锦丢失,母子四人寻锦的过程,色光多为冷色调的蓝色或绿色,既象征情绪,也增强了空间感。灯光以无声的语言渲染气氛、寄托情绪。在大型新编历史壮剧《冯子材》中,其厅堂、地坪、山坡、战场亦是在舞台幻象中接近真实。在此,作为背景的远山绿林成功地衬托了近在咫尺的具象场景,在舞台方寸间营造出强烈的历史感与现实感。

为扩展舞台张力,呈现人物复杂的内宇宙,新时期以来壮剧还充分吸收西方戏剧营养,利用意识流、幻觉、时空交错等手法强化戏剧冲突。壮剧《百色起义》摒弃传统的线性叙事,对戏剧结构进行了大胆实验。该剧突破实写历史事件、具象展示战争场面的传统,架构起现实世界的物理空间与灵魂世界的心理空间,让故事中人在过去与现在、生存与死亡之间穿梭,呈现出现代主义戏剧的特色。中国共产党开展的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新桂系政治漩涡中的历史抉择、壮乡民众革命认同的构建等元素相互交织,现实世界与超验世界互相补充。作品借助意识流手法将人物的个体意识与宏大叙事有机融合,呈现出实验戏剧、象征戏剧的一些特征。壮剧《羽人梦》致力于对民族文化的寻根与反思,其间的角色与景观颇有象征意义。剧作中,壮族姑娘——年轻的满妹丈夫早逝,留下遗腹子。她既渴望沐浴新思想、新世界、新感情,又难以挣脱传统伦理的束缚。为了凸显新与旧、情与理的冲突以及人物在传统文化、现代意识下的艰难抉择,《羽人梦》借助灵活的艺术手法,精雕细刻角色的心理挣扎。流淌于剧本的闪回、幻觉、象征、寓意等元素,被导演转换为舞台上耐人寻味的场景。如满妹曾经的恋人阿龙进行驯蛇表演时出现的幻觉——迎亲队伍,渔婆婆弥留之际出现的白幡队。再如头戴羽冠、身披羽衣的羽人频频出现,也充满幻象的意味。舞台上可以变化不同形状的布幔,也给观众带来多重想象。剧作者打破的,不仅是虚与实的界限,也是戏曲传统的时空观。除此之外,壮剧还灵活吸收超现实、表现主义等元素,大大增强了舞台表现力。

现代技术手段的渗透,突破了传统戏曲舞台“一桌二椅”的表演程式,大大强化了舞台的空间呈现,使剧情铺展更加细密丰盈,剧作的时空切换更为灵活,故事节奏更为流畅,可视性也更强。

三、促进古今对话,呼应现代审美

壮剧跨越古今,既饱蘸民族风情又富含现代审美,为壮风壮韵的勾画与剧场形态的呈现探索出更多的可能。

民族原生态文化的奇幻表达与现代转换。《牵云崖》打造出富含壮族原生态文化特征的舞台场景。该剧不但将空灵悠远的山歌嵌入故事,还充分融入师公戏的元素,有祭祀仪式的舞台语言、原始神秘的傩面以及深邃的民间箴言。同时,此剧又不失现代审美,无论是剧情的故事新编、立意的现代属性还是材质的现代质感都可圈可点。比如其《哭嫁歌》的场景设计——舞台上悬挂八条红纱,女演员在红纱旁或歌哭,或舞动。新娘出门上轿时,八条红纱交叉状似帷幔,意境深远。该剧的人物呈现与故事演绎充分彰显了壮剧载歌载舞的特点,即便是扮演乡民、仆役的群演,也“兼有古希腊戏剧歌队的职能,又有传统戏曲龙套的样貌,还担当着时空转变的‘检场者’”。

八桂大地的文化脉动与时代主题。当下壮剧或取材于风物名人、新编历史,强化民族自信,或弘扬传统文化、地域文化,激发民间故事的现代活力,阐释古对于今的启示,或扫描当代广西,讲述大时代下的“中国故事”……这些作品,从不同视角反映着八桂大地的文化脉动,但都呼应着时代主题,让人观后忍不住遐想、感怀、思考。比如《歌王》中的以山歌化解战争、消弭壮汉紧张关系,蕴含着对于建立和谐关系的期待,对于人的自由天性的呼唤。再如《我家住在铜鼓岭》中的文化扶贫,该剧将壮乡扶贫与壮族传统文化结合,在扶贫戏里选材新颖、立意深远,突出了创作重围。全剧围绕着铜鼓岭上吊脚楼的拆与留设计激烈的戏剧冲突,提出对“鼓王楼”的保护与开发,勾勒出文化扶贫助力新农村建设的长远蓝图。剧作突破扶贫戏惯用的选材角度(经济层面、医疗层面),从文化这一切口探索扶贫的路径,既不落窠臼演绎出别开生面的戏剧情节,又紧扣时代主题,在精准扶贫方面具有典型意义。壮剧《第一书记》亦是取材于现实生活,宣传可持续发展的产业扶贫开发。该剧以民族特色书写干部下基层的“青春之歌”,唱响了时代主旋律。

戏剧是综合艺术,打造文化品牌是“公共事件”。新时期以来,壮剧不断谋突围、谋转型,在内容表达方面融合民间声音、时代主题,在表演形式方面融合写意与写实,追求艺术整合与审美提升,在舞台呈现方面充分利用现代技术,实现了剧种气质的多元探索。从传统中走来的壮剧,正在“精品战略”导向的引领下,坚守并丰富着“广西气派”,既彰显着南国的差异美,也拥有戏剧美学的审美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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