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诠释学视域中新闻学情感转向的意义

2022-12-31苏阳阳

新闻传播 2022年21期
关键词:共通新闻学视域

苏阳阳

(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湖南 411105)

20世纪下半叶,伴随着冷战、恐怖主义、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社会陷入了巨大的不稳定状态中,原有的确定的、坚硬的、稳固的理性追求随着惶惶不安的世界情绪逐渐被破坏甚至肢解。人们越来越怀疑理性、确定性和凝聚着人类几百年智慧的理性主义理想是否真实存在。于是,在动荡的全球背景中,人类逐渐开始关注自身,并对理性主义进行彻底的反思。在这样的反思中,“情感转向”被纳入研究议程。这一凝结社会学、心理学、神经影像学和人文主义的最新研究成果,为学者们所关注。

与传统的“理性-感性”二元对立的思考方式不同,“情感转向”强调人的感受、情绪和心理状态及其带来的社会后果,它将感性和理性一同看作社会个体作出选择、行为的元基础,从而剖析这些情绪出现的原因、作用和对个体以及社会发展的影响。它强调情感并不总是在社会行动中扮演负面角色,它还具备唤醒、凝聚、动员个体,从而促成行动的社会建构力量。[1]一言以蔽之,摒弃理性的偏见,从情感本身出发,研究人自身。

在互联网技术发达的今天,新闻传播学领域的情感转向已经不可避免。有学者指出,在数字媒介技术发达的今天,我们应该建立全新的新闻学范式,即数字新闻学。这一范式从生态性的角度来看技术的发展,以情感传播为研究核心,以文化研究方法为抓手;[2]还有学者总结了情感传播的特点和原则,认为情感传播的特点大致可以分为四种,即内容的主观性、情感的移情性、目的的价值性和角色的转换性;[3]还有学者从互动仪式链的角度出发,研究了互联网公众对于情感传播的互动机制。[4]

综上所述,都是在从新闻学科的角度出发,探讨情感转向的意义和实践路径,并没有突破本学科的巢臼,因此,在具体的探讨过程中,视野过于狭窄,格局稍显限制。因此,笔者试图从诠释学的角度出发,探讨新闻学情感转向的意义。而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对诠释学本身做一个简要的说明。

诠释学,顾名思义,研究的是解释和诠释的学问。从现实的语境来说,诠释学最初是被用来解释圣经和法律条文的一种技艺,进入中世纪之后,诠释学逐渐从一门技艺转化为一种方法论,这一转变由一般诠释学的代表人物施莱尔马赫完成。在诠释学的发展过程中,哲学家海德格尔从存在主义的角度出发,创造了基于“此在”的诠释学,完成了诠释学发展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本体论变革。作为海德格尔的弟子,伽达默尔在前者的基础上,创造了“语言诠释学”,这一诠释学将“语言”看作是作为本体论的一种存在,通过一种“对话模式”来理解世间万物,由此将诠释学的发展提高到了一种新的高度。

一、实践情感:间距的缩小

间距,在广义的角度上来讲,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距离和差异。举例而言,面对同一个问题,孩童和成年人的理解是不同的,前者的理解相对单纯、浅显,而后者的理解相较前者则更为长远和深刻。因此,在两者的对话交流过程中,便产生了一种理解的差异,这种差异,我们便可以叫做间距。

间距这一概念的提出具有重大意义,这意味着在理解和诠释的过程中,相互独立的两个主体因为间距的存在总是不能够完全理解对方,因此,在理解的结果上总是存在着某种差异和不同,因此,在理解的过程中,我们应该尝试缩小双方的间距,争取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另一方面,间距的存在还具备某种解放性,它意味着在理解的过程中,我们大可不必寻求一种完满的、彻底的还原,而是可以从我们的视角出发,自由的、随性的、依据自身的理解同我们对话的一切,并由此生产出一种依据我们自身经历而存在的特殊意义。用伽达默尔的话来说,间距是“意义的生长域”。[5]

“间距”的存在,对于新闻本身具有重大意义。具体而言,新闻报道是记者生产的,在生产的过程中,报道虽然是对事实的描述,但因为这种对客观的建构实际上是来自于记者主观的视角,因此,在记者和事实之间,首先产生了间距。报道完成之后,记者需要将其递交给相应的编辑和主编,在编审的过程中,不仅是后者同事实本身存在着间距,而且是后者同报道也存在着间距,由此便产生了多重间距。而当一篇完整的新闻报道经过印刷、传递、在市场上流通之后到达消费者手中时,又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新闻报道同受众的间距。由此,在间距的作用下,事实同受众的间距实际上是在扩大的,这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误读或者信息理解的错误。事实上,从新闻的生产端和新闻的消费端产生的多种间距不可避免,这是因为新闻报道的传播过程经过多个环节,每个环节都在不可避免地产生同新闻事实的间距。但这种视角帮我们打开了一个视野,即在新闻报道中,实现完全对事实的理解是不可能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能够彻底地理解新闻业所赖以生存的“客观、公正、真实”等报道理念,实际很难被受众完全客观地理解。由此,在筑牢新闻学真实性根基的同时,还需加持更轻松更便捷的“情感转向”。

如果说传统的新闻报道诉诸的是理性,那么在理性的基础上将情感因素介入之后,将更容易推动传播效果的达成。具体而言,理性所指涉的是千变万化的世界,这意味着当文本一旦被传播,就会有间距的产生,并且这种间距伴随着生产环节的增多而增加;而如若在理性的基础上加入感性的因素,则会使文本的清晰程度增高,因为感性因素实际上在为受众确立了一种理解框架,试图影响着阅读文本的个体所产生的各种感受。并且这种带感性因素的文本一旦被生产出来,就在某种程度上指引和确定了受众该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并不因环节的增加而增加间距。因此,从这个角度出发,带有感性因素的新闻文本天生就要比理性文本拥有更出色的传播效果,因为前者的间距因为环节的增加而增加,而后者的间距则相对固定。

实际上,在可见的新闻报道领域,我们已经察觉到这种“感性文本”的力量之所在。近些年来,非虚构成为业界和学界的实践研究热点,究其根本,非虚构相较于一般的新闻报道在信息传达上更为准确,间距更短,有着更好的传播效果。在当下,新兴的媒介传播技术日新月异,AR、VR、MR 层出不穷,从诠释学的视野来看,这种虚拟仿真技术固然在表象上提供了一个沉浸的、全景的、深度的现实世界,但却在更深层次的意义上限制了意义生长的区域——即缩短了间距,也因此获得受众的强烈追捧和热烈欢迎。

二、公共情感:共通感的培养

共通感这一概念发源于十九世纪,它一方面指的是一种共同的、共通的感觉,这种感觉普遍存在于大众的心理状态之中,成为我们对事物进行判断的前提;另一方面,共通感作为一种“内心状态的普遍能传达性”,受到社会现实、历史文化的制约和影响;最后,共通感是社会教化的结果,凭借这种“共通的感觉”,生活在同一背景下的个体可以同他人相连接,以此促进文化和意义的交流。

将共通感这一概念引入新闻传播领域,我们就会发现,现实生活中的大众传播表面上传递的是新闻信息,实际上在经年累月的新闻报道中,其传递的是一种共通感。它塑造公众对于报道中的事物与理念的一切认知,告诉公众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对违反规定的个体进行曝光,对遵守规定的个体进行表扬。它形成社会公序良俗,并以报道的形式维护这种公序良俗,保证社会平稳运行。

当我们用共通感理论来审视当下新闻传播研究中的“情感转向”时,我们就会发现,这一情感转向,实际上不仅能够使新闻本身获得更大的力量来对社会进行共通感的塑造和培养,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社会现实问题的解决,即将共通感转化为行动以获得改造社会的巨大力量。

具体而言,在新闻报道中加入情感因素能够有助于实现新闻对于公共性的追求。这是因为相比于传统的新闻报道,后者有着更短的间距,它能够帮助公众快速理解文本,框定文本所指向的情感方向,更快速地将事物的判断和评价嵌入受众的认知中,从而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传播效果。而传播效果的提升,不仅有助于实现新闻媒介追求公共性的目标诉求,提升受众“共通的感觉”,还能够维护自身在社会系统中所扮演的“规训社会”角色,使其自身具备某种不可替代性。

另一方面,感性因素同理性因素是不同的,其核心的不同在于感性因素更容易激活受众的行动,这就是情感的动员作用。有研究证明,社会新闻如何将情感纳入生产策略并最终促进社会中环境保护主义运动的形成,研究指出,正是读者和事件之间藉由新闻报道形成的情感关联令环保主义理念在数字时代有了新的实践模式。[6]这意味着情感因素能够更积极地给受众一种影响和动员作用,将埋藏在受众对于事物判断之后的共通感直接提升为实践能力,从而完成新闻媒介对于公共价值的重申任务。

三、理性情感:促进不同学科的视域融合

所谓“视域融合”,是指解释者在进行解释时,都是带着前见从自己的当下情景出发,去和文本的“视域”相接触,去把握文本所揭示的意义,从而发生了解释者的视域、文本的视域和当下情景的视域的融合现象,“视域融合”不仅是历史与现实的融合,也是解释者与被解释者之间的汇合,这种新旧视域的融合在产生新的理解的同时,新的理解又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先见。

如果我们将“视域融合”这一概念从诠释学的角度抽离出来,去看正在新闻传播领域发生的“情感转向”问题,我们就会发现,这一现象,实际上是在媒介技术的带领下,为新闻学科的理论、规范找寻一种新的框架、新的范式,从而为打通新闻传播学的自我依恋,走出内卷化提供了基础。[7]

具体而言,这种视域融合层面主要包括以下两个层面:第一,传统的新闻理论同当下的传播现实进行遭遇,迫使原有的新闻研究范式、研究方法、研究思路同现实紧密配合,从而诞生出新的、具备更强解释能力的新闻理论;第二,传统的新闻理论同其他学科的理论进行交叉,由此促进了新闻学科的理论纵深,提升了新闻传播学的学科地位。

在第一个层面,新闻理论对于情感转向的探讨将有助于打破传统新闻理论研究的桎梏,建立一种全新的范式。众所周知,数字时代的新闻传播秩序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包括,受众全面介入到新闻生产的过程中,平台媒介的发展壮大,数据、算法的重要性日益凸显等多重现象。而在这些纷繁复杂的传播现象之后,其最根本的原因则在于媒介技术的发展,尤其是数字传播技术的革新,为当下丰富的传播现象提供了物质性的基础。技术的发展同时也促成了以情感为核心的互联网传播时代的到来,学者指出,“数字化”和“情感化”之于数字新闻学如同硬币的两面,不可分割。[8]因此,在理论研究的过程中,针对用户情感进行扎实研究,首先就打破了以“公正、客观、理性”为核心概念的传统新闻体系,从而在某种程度上为新范式的建立和发展卸掉了绑缚在传统新闻理论身上的沉重锁链。在这样的一种研究过程中,新兴的媒介技术和传播现象同孱弱的、不足的传统新闻理论进行了视域融合,抛弃了传统新闻理论的不足与错误之处,为产生新的理解——即数字时代的新闻学研究范式提供了不可替代的奠基作用。

在第二个层面,情感转向实际上在为新闻学科提供同其他学科接触和融合的契机。这一层面的视域融合主要从“情感”本身出发。众所周知,情感这一概念的定义十分复杂,所涉及的学科领域亦非常广阔。具体而言,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情感是个体或者社会在特定的场景和时代的一种心理状态;从经济学的角度出发,情感是影响人类作出决定和行为的重要因素;从社会学的角度出发,情感这一概念既是社会群体、社会组织成立的必要条件,而且还体现出一定时代的文化、政治、经济发展的底色。一言以蔽之,因为情感的生成、表达、释放过程本身的复杂性,因此,针对情感的研究如果仅限于某一学科、某一领域的研究是缺乏说服力的,因此,情感研究必须要在学科交叉的条件下进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新闻学的情感转向将促进新闻理论本身与其他学科的联系,由此,在与其他学科理论的结合和渗透中,生发出新的既属于本学科、又属于情感研究理论的新的理论。

结语

本文从诠释学的角度出发,利用诠释学中的几个经典概念,探讨了新闻学情感转向的意义,这一视角为数字时代新闻学理论的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向度,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了这一转向对于新闻实践、新闻理论的巨大影响。但笔者对于诠释学的理解亦才入门,希望在之后的学习过程中,能够通过诠释学为创建数字新闻学范式提供微小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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