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播放平台警务纪录片的差异性分析——以《城市真英雄》《守护解放西3》为例

孟旭舒 周 洲

警务纪录片属于社会现实纪录片的范畴，旨在记录真实的执法办案过程，塑造鲜活的警务人员形象，展现和谐的警民关系。近年来，随着媒介环境的日异月殊，警务纪录片在多个平台呈现共同发展的态势，涌现出一系列制作优、口碑好、收视高的作品。从2021年播出的警务纪录片来看，东方卫视播出了全景式警务纪录片《大城无小事：城市真英雄》（以下简称《城市真英雄》）。截至2022年5月20日，《城市真英雄》在豆瓣获得了8.4分的评分。哔哩哔哩网站推出了自制的警务观察纪实节目《守护解放西》第三季（以下简称《解放西3》）。截至2022年5月20日，《解放西3》在豆瓣上收获了8.6分的评分。在题材相同、评分相近的情况下，两档节目因播放平台的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特点。本文从叙事艺术、创作手法、价值传播三个层面探讨两部纪录片的差异之处。

一、叙事差异凸显不同媒体特色

（一）叙事结构差异

《城市真英雄》遵循了系列纪录片的叙事风格，考虑到电视受众的广泛性，在结构上相对统一。节目以线性叙事为主要叙事结构，按照时间顺序，在案件的进展中将事件真相层层剥开，叙事节奏张弛有度，符合受众的接受习惯，令故事清晰易懂。例如，在第一集《法治尖兵》中，经侦警察们进行24小时的实战破案比武，由警察们对情报的细心研判开始，到抓捕嫌疑人归案为止，采用起因—过程—结果式叙事方式，从纸质文件研判到抓捕嫌疑人归案仅用一天时间，充分体现了上海经侦警察的能力。第一集《法治尖兵》最后一案“乌龙案”中，叙事节奏由快至慢，先是丢钱人的焦急报案和民警接案后的迅速处理，后拾金不昧的老人将钱款归还，一切真相大白。线性叙事使得真实案件拥有了戏剧效果，而节奏的调整也为故事增添了更多喜剧色彩。

比起传统电视媒体相对较为统一的叙事结构，《解放西3》延续了前两季多样化的叙事，线性叙事、倒叙和多线叙事三种结构都有不同表现。线性叙事是《解放西3》中经常运用的叙事模式。①例如，第二集《危险关系》中的第一个案件，警察宋玥接到一则跳江自杀的警情，随即火速赶往现场。在警察不断劝阻下，该自杀男子同意去派出所调解。在民警辛苦调解后，事件得到解决。整个故事按照时间线推进，讲述民警们对当事人之间矛盾干预和解决的过程。《解放西3》中倒叙也较为常见。倒叙是采用时间线溯回的方式，是一种特殊的线性叙事，利用倒叙可以增添故事的悬念。第六集《被支配的心瘾》第一案中，警察接到报警，赶往现场后，自杀男子已经跳江。警察通过现场群众提供的线索还原出跳江过程，最后经过走访调查，找到该男子跳江原因。整个故事结构是结果—经过—起因，倒叙的方式引发受众对事件起因的猜测，也增添了这起案件的悲剧色彩。除此之外，多线叙事也被运用在《解放西3》中。第三集《治青春》第一案就使用了多线叙事，两条叙事线交叉，分别讲述了两个年轻男孩的遭遇。这样的叙事方式让观众在一个叙事时间内能获取更多的内容，增加故事的可看性。

（二）叙事视角差异

相较于传统选取大案重案或英雄人物叙事的警察纪录片，《城市真英雄》和《解放西3》选取的叙事角度更加平民化，但是两者之间又有明显的区别。

《城市真英雄》把节目定位在全景式地记录申城警察、全方位地展现申城警务工作者的形象上。于是，节目的叙事视角兼顾全面化和平民化，所选取的案件和事例最终都是为了体现整个城市的治安管理，即以“小事”见“大城”。②具体来说，《城市真英雄》通过不同的警种角色来塑造整个上海警察的群像，包括刑事、经侦、缉毒、法医和民警。例如，第二集《缉毒先锋》讲述的是申城缉毒警对毒品案的侦查；第五集《反诈路上》和第八集《经侦时刻》分别讲述经侦警察破获的电诈案和其他经济类犯罪案件；第七集《法医图鉴》讲述的是法医依靠刑事科学技术，为受害人找出凶手、为无名尸体找到身份的故事。从案件大小来看，选取的案件既有跨地域、涉案金额过亿的大案要案，又有寻物认亲等生活类案件，视角选取全面的同时，又兼顾了对平民日常生活的体现。以第八集《经侦时刻》为例，前半部分讲述了一起大型虚开增值税发票的经济犯罪案，涉案价税高达90亿元，造成国家税款损失十几亿元。警方经过长达一年的侦查，最终跨地域抓捕18名犯罪嫌疑人归案。这起案件涉案金额大，涉案人员多。而第八集中间部分的案件讲述了上海徐家汇的一个网红小店违规饲养和展出珍稀动物，最后经过警察的耐心普法和批评教育，把保护动物送归动物园的案情。相比于虚开增值税发票案，保护动物的案件更加平民化和生活化。警务人员秉着“案件有大小，案件无轻重”的原则维护着上海的治安。

《解放西3》凸显的是长沙市解放西坡子街派出所民警为了维护一方治安所付出的努力，塑造的是坡子街派出所民警的个体形象，叙事视角平民化的同时，视角切口更小。节目中选取的案件都是派出所接到的日常警情，以生活琐碎的案件为主，以具体的警务工作者为对象，呈现出基层民警繁杂丰富的工作与生活。例如，在第四集《意外之外》的第二个案件中，报案人坚称涉事对方伤人，在警察进行监控视频调取后发现事情并非如此。涉事双方醒酒后，经过警察的问询，原来此案是情侣之间的小矛盾所引发的。由于事情的原因很简单，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辅警周成程对涉事双方进行批评教育后让其离开。在第四集最后一个案件中，报警人称酒店有人闹事。当民警欧阳瑞乙赶到了解之后才知，当事人是夫妻双方与妻子的出轨对象，丈夫跟踪妻子撞破婚外情，引发了事件。虽然事件极具戏剧性，但就案件本身而言，属于家庭内部琐事，民警虽有心帮忙调解，但最终的结果要靠家庭内部解决。

二、创作手法差异以迎合不同受众群体

（一）纪录风格的差异性

《城市真英雄》在纪录风格上采用经典的格里尔逊模式，即“画面+解说”。这种经典的纪录风格能够使观众更全面地接受创作者所要传达的信息，使画面的连贯性得到保障。③而《解放西3》在纪录风格上力求客观真实，采用真实电影风格，摒弃了解说词，采用“画面+同期声”的记录方式，为的是引发观众自身的思考。

为了让广大的电视受众在有限时间内接受主要的、重要的信息，《城市真英雄》采用了经典的格里尔逊模式，在影像表达和主题传递上起到了重要作用。首先，“画面+解说”能帮助观众获取更多信息。在第八集《经侦时刻》中出现一组模拟画面，犯罪嫌疑人不计成本地将甲仓库的货运输到距离不远的乙仓库。如果单纯用画面展示，几个关键词和几组图片会令人难以厘清各种关系，但经过解说，受众可以立即明白这组画面是对嫌疑人犯罪手法的解释说明，画面信息表达的是嫌疑人利用货物短距离出库再入库的间隙，使无发票的“裸货”变成有发票的“产品”。其次，“画面+解说”使不同事件得以衔接，保障了内容的连贯性。如第四集《永不言弃》的后半部分，画面从入室盗窃案衔接至千里寻亲，解说内容先是讲述入室盗窃案嫌疑人被判刑的结果，再讲述下一个寻亲故事的开端。最后，“画面+解说”起到升华主题的作用，传达创作者的想法。例如，第一集《法治尖兵》结尾部分的解说词蕴含深意。例如，“警情凶险时，他们是浪尖上的逆行者；雨过天晴，他们是这座城市上空最灿烂的光。”解说运用优美的语言、形象的比喻，表达的是创作者们对法治尖兵们的致敬，同时呼应了警察是城市真英雄这一主题。

《解放西3》定位为警务观察类纪录片。为了符合观察的主题，创作者摒弃解说词，让影片更具客观和写实的风格。在主题上，《解放西3》不但依靠画面信息，更依靠观众自己的理解和思考。例如，在第一集《解放西新番》前半部分，先是一组快闪镜头，画面中的年轻人在吸食“笑气”，接着是几个警察抓捕吸毒人员的镜头，随即民警廖卓开始普及“笑气”的危害，以采访镜头和审讯镜头交叉切换讲述案件的情况。第一个案件由此开始。观众通过画面和声音，直观感受事件的发生发展，更能客观地接受信息。在对影片主题的传达上，《解放西3》做出了更多设计。仍然以第一集为例，在第一个案件中有对警察廖卓的采访和刑法学教授罗翔的分析，他们所表述的内容正是该集想要传达给观众的主题。此外，片中会出现一些表现主题的文字，帮助观众理解内容。不过，无论是警察和罗翔的讲述，还是片中的文字叙述，都是为了辅助观众理解，而非直接对主题进行传达，符合客观写实的纪录风格。

（二）后期制作的差异性

《城市真英雄》的节目制作遵循传统纪录片的创作方式。因其投放的电视平台属于传统媒体，主要面对的是常规观众，平铺直叙的叙述方式和传统的创作手法能够满足大部分观众的观看需求，使节目老少咸宜。后期制作过程中，剪辑师用快速短小的镜头营造抓捕的紧张感，用远景和全景镜头组接体现城市美感，用大量的解说丰富内容、承上启下、表达内涵。

《解放西3》面向的是哔哩哔哩网站的用户，受众群体年轻化。为了更符合年轻人的观看口味，在后期制作的过程中，对画面进行动画包装，大量运用漫画贴纸、花字文案，增加影片的情绪效果，使纪录片严肃的同时也不乏娱乐性，提升了节目的观感。以第二集《危险关系》第6分钟为例，动态文案配合音效的使用，成功塑造了谜一般的女友形象。第30分钟，在已经打码的嫌疑人身上添加夸张的动画表情，既体现了嫌疑人的情绪状态，也增添了画面的视觉效果。除此之外，还有模拟“弹幕”和“神字幕”等画面设计。这些方式和设计的应用让《解放西3》更具网感，在哔哩哔哩网站获得更高的播放量和关注度。

三、传播价值差异彰显媒体担当

（一）形象构建差异

在警务类纪录片中，警察扮演着叙事者的角色。同样是对警察这一群体的塑造，《城市真英雄》和《解放西3》呈现的警察形象有所不同。

《城市真英雄》从案件出发，广泛选取不同警种的警察，涉及整个上海城市的治安管理，全景式地展开记录。警察在这里不是一个概念化的群体形象，而是转化成了鲜明的个体视角和角度。④在剧集里，我们既能看到无私奉献、保卫安全的英雄群体，又能看到鲜明生动、个性可爱的警察个体，还能看到安全有序、繁荣和谐的申城景象。例如，第二集《缉毒先锋》塑造的就是缉毒警察的群体形象，通过五个不同的吸毒案件，展现一群奋战在缉毒一线的警察的使命和责任。出于保护，片中出现的缉毒警察没有用真实的名字，没有清晰的面部，形象塑造依靠的是客观镜头对案件全程的记录和对隐去面目的缉毒警察的采访，同时解说词的加持也使缉毒警察这一群体形象更加鲜明和立体。第七集《法医图鉴》的后半部分则塑造了一位忠实善良的警察，讲述他工作和生活的故事。许路易是803刑侦技术中心的一名法医。在鉴定尸体和出警现场途中，他在不误手上工作的同时，对学生的专业能力进行提点。对许路易夫妻俩进行采访时，许路易满脸笑容讲述自己的“爱情奇遇”：在当时还是女友的何雨琴生病时，他主动担起了所有责任，陪着她一起坚强面对。通过讲述，一个关照学生、爱护妻子、尽职负责的法医形象被塑造出来。第十二集《我的答案》让观众从维护上海治安的5万名民警群像里窥见上海这座超大型城市的安全与和谐。在这一集的最后，一幕幕打击违法犯罪的镜头通过拼接、组合的方式出现，体现的是人民警察为维护城市安全所做出的大量努力，折射出我国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治安风貌。

《解放西3》从个体出发，以坡子街派出所的民警为例，讲述的是个性不同的警察个体，映射的是基层民警这一群体的形象。例如，第二集《危险关系》中，民警张鹏处理了一起老人意外去世的案件后，想起了另一起案件的老人——陆娭毑，于是张鹏去社区慰问了这位老人，将自己闲置的智能机交给她，并联系志愿者注册健康码以方便她出门使用。民警张鹏对老人充满关怀，令人动容，同时这样的社区服务也是广大基层民警真实的工作写照，纪录片借此塑造了基层民警关照群众、关心民生的职业群像。再如，第三集《治青春》中，精品店店员报警称9岁男孩偷窃商品，民警齐翔宇接警后非常重视，到现场后，发现这个男孩是前些天和家人闹矛盾报案的小宇，有偷窃的前科，并且编造谎言意图摆脱自己的嫌疑。发现这一情况，齐翔宇意识到问题严峻，当下敦促家长进行教育。半个月后，齐翔宇又进行回访，积极地了解和关注小宇的状况。民警齐翔宇对工作认真负责，对案件一丝不苟，这也是基层民警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的形象体现。

（二）价值思考的差异

因为警务纪录片揭露犯罪分子的犯罪行为，贯彻罪刑法定原则，所以在叙述中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对法律法条的解释。这就要求警务纪录片在叙述案件的同时，将法治理念贯彻其中，向观众普及法律知识、宣传法治理念，最终起到普法教育的功能。⑤由此可见，警务纪录片在传播时具有普法功能。除此之外，作为社会现实纪录片的范畴，警务纪录片中的案件会引发观众对现实和自身的反思，起到教育人生、规范自身的作用，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

由于电视媒体的受众更加广泛，节目传递的价值观念要做到大道至简，使更广大的观众群体都接受和理解。在《城市真英雄》中，价值的体现主要依赖于对法律法规的解释和对不法分子犯罪手段的科普。例如，第十集《假日征程》中的“海善皓”公司骗税一案，首先介绍犯罪分子的骗税过程是通过伪造报关证明获取退税款，接着解释法条“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以假报出口或者其他欺骗手段骗取国家出口退税款涉嫌骗取出口退税罪，最高将处无期徒刑刑罚”。经过解说，原本复杂深奥的法律条文被解释得浅显易懂，易于接受。此外，为了规避发生层出不穷的电信诈骗类案件，《城市真英雄》在每集片尾设计了反诈宣传的小游戏。因为大部分人的反诈意识不够，容易上当受骗，所以反诈宣传尤为重要。受众接受这些信息之后，能够产生防备心理，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上当受骗的概率，从而规避此类诈骗案件的产生，体现了电视媒体的传播价值和社会责任。同时，在严肃的警务纪录片中设置游戏，不仅能增加警务纪录片的趣味性和娱乐感，也能体现警务纪录片的普法价值。

《解放西3》利用和哔哩哔哩UP主罗翔的联动来进行普法教育。《解放西3》选取的案件类型更加生活化，加之哔哩哔哩上的受众多是年轻群体，部分观众对此类案件有一定了解，因此节目在进行法治观念传播时相对容易。与此同时，罗翔在科普法律知识时，会引入自己对案件和人生的探讨，通过案件在哲学层面的深度剖析，引发观众反思，从而规范自身行为，使节目融入了一定深度的哲学思想。第五集《“醉”后的代价》中，一系列的交通违法犯罪案件让人触目惊心。普法小课堂里，罗翔首先提出对自由意义的思考：“自由是无视规则的随心所欲，还是规则之下的自由？”随即，他选择了后者并作出了解释：“法律不是对自由的剥夺，法律是对自由的捍卫。如果无视交通法规，就无法享受这种驾驶的自由。”紧接着，他进行相关法律法条的科普：“刑法133条规定的交通肇事罪，所有的交通参与人都有可能涉嫌交通肇事罪。”通过案例的呈现和学者的分析，受众更容易接受法律法规知识，节目的普法教育功能得以实现。

四、结语

除了本文中提及的两部警务纪录片，还有《您好，110》《初来乍到——学警见习日记》等警务纪录片受到关注，可见警务纪录片有方兴未艾之势。通过《城市真英雄》与《解放西3》的对比分析可发现，不同播放平台的警务纪录片在叙事艺术、创作手法、传播价值等方面各有千秋。正是这种差异性最大程度地满足了不同受众的娱乐需求，实现了警务纪录片的普法宣传、警示教育等社会功能。

注释：

①傅冠军.警务观察类纪录片的叙事艺术——以《守护解放西》为例[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20(10):82-84.

②蔡征.主流媒体的职责担当与传播创新——以《巡逻现场实录2018》为例[J].上海广播电视研究,2019(04):60-67.

③邓若蕾.电视纪录片解说词的表达[J].视听,2019(07):58-59.

④韩莹.警务系列纪录片中的叙事创新——以东方卫视《巡逻现场实录2018》为例[J].中国电视,2019(05):43-46.

⑤李凯强.警务实录纪录片的媒介效果、社会意义与文化价值——以大众媒介社会功能观为考察视角[J].电影文学,2021(23):5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