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秦楚“十八代诅盟”

秦国和楚国之间结盟联姻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秦穆公和楚成王的时代。北宋时期出土的秦石刻《诅楚文》中有记载：秦国的先君穆公与楚国的成王，合力同心，两国关系紧密若一，又联成婚姻，结盟起誓，告诫子孙万代，不做不利于对方的事情。

秦穆公和楚成王“绊以婚姻，袗以斋盟”的事情，不见于史书记载，《诅楚文》为我们了解秦楚联姻结盟的秘史，打开了入口。

从《诅楚文》可以了解到，在秦穆公和楚成王的时候，秦国和楚国通过王室间的婚姻结成了盟国，通过联姻结盟的仪式，对神明诅咒起誓，表示信守不渝;申令子孙万代，不做不利于对方的事情。

《诅楚文》在回顾了秦穆公和楚成王开创了秦楚两国联姻结盟的关系以后，笔锋一转，严厉指责楚怀王在国内荒淫无道，在外对秦国背信弃义：指责楚怀王亵渎神明，背叛了秦楚两国18代的诅咒盟誓，率领诸侯各国的军队进攻秦国。

而“十八世之诅盟”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破解秦穆公以来秦楚两国关系的密码。

春秋时代，国家间盛行结盟。结盟有种种方式，通过王室联姻结盟是最常见的形式之一。结盟有庄严的仪式，斋戒、歃血、在神明前起誓信守，诅咒背信，都是内容之一。这里所说的“十八世之诅盟”的“诅盟”，是指秦楚两国通过王室联姻结盟起誓。

不能不使人感到震惊！这句话揭示：自秦穆公和楚成王以来，到秦惠文王和楚怀王的三百余年间，秦楚两国间竟然有18代的联姻结盟关系。

计数秦穆公以来一直到秦惠文王，秦王世系一共20代。其中，第十六代的夷公和第二十二代的昭子都在王太子时代过世，只是名义上的追尊，可以排除出秦王世系表外。由实在的秦王世系算来，从秦穆公到秦惠文王，正是18世。秦楚两国绊以婚姻、申以诅盟的联姻结盟关系，经历了18世，延续了三百余年，可以说是源远流长。

源远流长的秦楚联姻结盟，从秦穆公时代开始。秦穆公晚年，秦国与晋国关系恶化，由友好转为敌对，战争不断。公元前627年，秦晋发生崤之战，晋军在崤（今河南洛宁北）大败秦军，以此为契机，秦国开始援引楚国以对抗晋国，秦楚两国间的盟国关系，因联姻而加强。

秦穆公死后，儿子秦康公即位。秦康公时代，秦国与楚国的关系愈益亲密。秦康公六年（前615），楚国遭遇饥荒，以庸国为首的周边属国叛乱，秦国派遣军队协助楚国平定叛乱，消灭了庸国，送还归楚。这个时候的秦楚关系，被历史学家比喻为同屈同伸的手肘和手臂，誉之为“秦之亲楚，何其至也”。

秦楚两国的婚姻同盟关系，到了秦景公时代，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秦景公的妹妹出嫁到楚国，成为楚共王的夫人。秦景公十三年（前564），秦楚联军进攻晋国。秦景公十六年（前561），楚秦联军进攻宋国。同年，秦景公之妹回秦国省亲，楚国也下聘礼为公子求取秦妻，通过“夫人外交”，不断地加强两国关系。著名秦史专家马非百先生评论说，秦景公继承父亲秦桓公的遗志，继续与楚国联姻结盟，共同对抗晋国。

到了秦景公的儿子秦哀公的时候，秦楚间亲密的联姻结盟关系，发展到了顶点。

秦哀公三十一年（前506），吴王阖闾与伍子胥伐楚，大败楚军，攻占了楚国的首都，楚国几乎亡国，逃亡在外的楚昭王派遣大夫申包胥赴秦告急求援。这件事情，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有名的故事，叫作“申包胥哭秦廷”。

这个故事说，申包胥来到秦国求援，秦哀公未能马上答复，让他回到使馆休息等待。申包胥拒绝休息，在秦廷倚墙痛哭，日夜哭泣失声，七天七夜滴水未沾，终于打动了秦哀公，迅速派遣秦军入楚救援，击败吴国军队，楚国得以重建。

“申包胥哭秦廷”的故事，当然是带有夸张的传说。秦国之所以出兵救援楚国，并不是因为申包胥的哭声和泪水，而是出于秦楚两国的婚姻联盟紧密无间。楚昭王的母亲是出自秦国的夫人，昭王本是秦国母系的王子，楚国是秦国最重要的盟国。吴国进攻楚国，后面有晋国的支持;秦国与晋国抗衡，离不开楚国的援助。

秦楚两国王室之间18代的联姻结盟关系，因为石刻《诅楚文》而得到复原，如果加上秦昭王迎娶楚夫人，秦孝文王的正妻华阳夫人是楚国人，秦始皇迎娶楚夫人，一共整整21代，延续了四百多年，不但源远流长，影响深远，也成为解读秦楚关系，解读秦国王政和秦始皇的重要历史背景。

（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秦谜：重新发现秦始皇（插图增订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