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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火山:克拉夫拉与亚苏尔

2022-12-29陶立夏

现代阅读 2022年12期

要追随内心向往,要不畏艰难,用辛劳换光彩与自由。

你可以乐观地说生活的故事永不落幕,也可以审慎地说人生转瞬就到头。吾生有涯,熄灭和黯淡都是必然的,只是结束到来前没有努力燃烧过,就是遗憾。我曾不辞千辛万苦去看火山,就是为了看看燃烧的样子。像加拿大歌手尼尔·杨在他歌里唱的那样:与其褪色,不如燃尽。

冰岛像奇幻时空,落日总是种浓到化不开的粉红色,而随处可见的峡湾、雪山和极光,又是金红、雪白与幽灵绿的炫目组合。但冰岛最令我难忘的,是它由飓风和火山塑造出的奇幻面貌。

在最南端的小镇维克,火山喷发时产生的熔岩,形成了黑沙滩,以其哥特风的奇绝诡异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制组和游客,而在北部的米湖地区,活火山的地热活动形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平坦、艳丽、多样。

米湖地区由2300年前火山喷发时形成的玄武岩构成,低洼处成了植被丰美、鱼类繁多的湖泊,高处则成为奇特的火山地貌间歇泉:地热炕硫黄泉。地热从沟渠与裂缝中涌出,在地面形成烟囱般冒着白色热气的管道和翻滚的泥浆池。如果说火山的喷发像一场声嘶力竭的怒吼,那附近这些延续不断的地热喷涌就是轻声的长叹。

米湖地区的这座活火山名叫克拉夫拉,它高818米,直径10千米,火山喷发时造成的裂缝长达90千米。历史上,克拉夫拉曾有过29次喷发记录,最近它却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何时会再次喷发的克拉夫拉火山附近是大片的间歇泉,地热坑散发着浓烈的硫黄味,被山间的疾风吹得四处飘散,泥土也因为丰富的矿物质而显现明亮的橘黄与肉桂粉色,偶尔夹杂荧光绿的点缀。行走其上,如同置身外星球。

因为在冰岛没有等到火山喷发,我又去了南太平洋,这是跨越世界地图上长长对角线的两端。作为世界上可以最近距离接触的活火山,瓦努阿图的亚苏尔火山是很多火山爱好者的梦想。

虽同样色彩丰富,也同样与世隔绝,但不同于冰岛的冷峻广阔,南太平洋上那些小岛热情似火,给了我截然不同的体验。热带是由温暖的颜色定义的。我跟向导说,看见彩虹就要停车许愿是一种仪式,他很赞同。在沿着海岸去往火山的路上我们看见了两次彩虹。

火山灰积累起的灰色平原同样壮观。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全部被火山灰覆盖,偶有植物出现,很适合开着四驱车风驰电掣。虽然我不曾去过月球,但走在细软的火山灰上,有在月亮表面漫步的不真实感。

等我到了那里才知道,所谓近距离接触就是坐在火山口的边沿上。每隔几分钟就喷发的亚苏尔其实性格温和:可以吞噬一切的岩浆总是“欲言又止”,并不逾越环形火山口半步,游客们三三两两坐在火山口看岩浆轰鸣着喷向半空,火星随风势四溅飞散,在夜色中如同壮丽的烟花。

我喜欢火山,但不确定更喜欢火山的喷发还是它不定期的沉默。但在穿越过间歇泉那些气味强烈的热气,又经历过亚苏尔不间断的喷发,我想我最喜欢的或许是火山喷发前一瞬那种难以言喻却可以真切感受到的静。这寂静让我想起藏在内心深处的热切的愿望:从不与人说起,但总在积蓄着力量。

这是速食的时代,我们希望用最少的时间、付出最少代价去得到最多的东西,但有些风景必须付出很多时间、走过很多路途才能抵达。有些愿望要在心底酝酿多年,凭借不断努力才能实现。要追随内心向往,要不畏艰难,用辛劳换光彩与自由。这是火山教会我的道理。

(摘自浙江文艺出版社《此刻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