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连南八排瑶源流研究
2022-12-28李君
李君
(澳门科技大学国际学院,澳门 999078)
1 岭南少数民族源流研究综述
岭南地区少数民族众多,对于各族源流与迁徙问题的研究由来已久,各种著述更是汗牛充栋。由秦汉至隋唐再到明清,随着岭南地区的逐步开发,传统史学范围内有大量关于岭南民族的文献记录。仅专门记述岭南地区的就有《岭表录异》(唐代)、《岭外代答》(宋代)、《赤雅》(明代)、《岭南杂论》(清代)等。此外,虽非关于岭南的专著,但涉及岭南民族且内容极有学术价值的更多,较早成书的有《越绝书》《华阳国志》,南宋罗泌所撰《路史》亦涉有早期岭南地理,《溪蛮丛笑》《桂海虞衡志》更是对宋代两广少数民族风土人情有详细记述。清修《连州志》和清代李来章的《连阳八排风土记》则是传统史学文献中关于八排瑶研究最值得重视的两部。
进入民国时期,虽然对岭南民族的许多研究还未跳出传统史学的框架,但其成果亦值得注意。关于岭南地区的专著有《粤省民族考原》(钟独佛,1921年)、《岭表纪蛮》(刘介,1934年)、《粤江流域人民史》(徐松石,1939年)和《泰族僮族粤族考》(徐松石,1949年)等。随着全国性民族史的形成,在中国民族史的综合性论著里也不乏对岭南各族的论述,如吕思勉《中国民族史》(1934)的第八章、宋文炳《中国民族史》(1935)的第六编,林惠祥《中国民族史》(1936)的第五、六章等均有对苗瑶系或百越系民族的研究。民国时期的《连县志》亦是此一时期关于排瑶的重要文献。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国家民族团结政策的背景下,伴随着50年代的民族调查,各研究人员在此期间整理论证了数量可观的有关少数民族的调查材料,各类相关研究也因此逐渐深入,关于各个民族的调研介绍专著不断出版。其中,关于瑶族的重要著述有《瑶族简史》(1983年)、吴永章著《瑶族史》(1993年)、奉恒高、张有隽主编《瑶族通史》(2007年)等等。再如“民族问题五种丛书”中的《连南瑶族自治县瑶族社会调查》、李默主编的《八排瑶古籍汇编》、黄朝中编的《广东瑶族历史资料》、练铭志等著的《排瑶历史文化》则是以排瑶为主的重要研究专著。尤其以李默、许文清、谢剑为代表的学者对广东瑶族的源流问题多有研究,在这些研究资料中,更有关于八排瑶源流的深入探讨,如《广东瑶族与百越族(俚僚)的关系》[1]《岭南瑶族来源问题的探讨》[2]《连南瑶族的来源及发展概况》[3]《连南排瑶部族历史》[4]等著作。
进入21 世纪,随着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互动的不断深入,学科交叉趋势日益明显,以分子人类学为代表的运用新理论新方法的研究愈来愈多。因此可以看到,关于瑶族的遗传学研究成果也日益丰富。值得注意的是,在关于八排瑶的研究中,我们发现相比于其他的瑶族支系,排瑶反而与畲族同源性更高,这为排瑶乃至于整个瑶族的族源研究开辟了新方向。
2 瑶族族源之学术回顾
瑶族作为中国的一个古老民族,至今国内有近300 万人口,支系繁多。依照地域、习俗、文化、生产方式、宗教信仰等不同方面,瑶族可划分出几十个支系。关于瑶族的族源,学界早有众多研究,但结论依旧众说纷纭,我们据此做一个综述概况。最早提出此问题的是明代思想家顾炎武,“瑶乃荆蛮,僮则旧越人也”。回顾各家学说,综合而言,瑶族族源目前在学界有如下七种看法:
其一,武陵蛮、五溪蛮起源说。
不少学者的研究认为瑶族来源于武陵山区的武陵蛮,亦称五溪蛮。如《后汉书》《水经注》《晋书》《南史》等历史文献皆载:“盘瓠就是武陵郡夷、或称武陵蛮。”史称武陵蛮“绩织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裁制皆有尾形”,而瑶族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往往与之类似。瑶族大多自称“勉”,是古汉语中“蛮”或“慢”的准音。瑶族的神话和民间故事也往往叙述其来自长沙。
其二,山越起源说。
有学者考证历史文献,认为江浙地区的百越族群的族称几经变化,从春秋时的“于越”、战国的“扬越”、秦汉的“瓯越”、到三国时为“山越”。而在瑶族的口头传说中,盘瓠正是在会稽受封,如《后汉书》《山海经》《路史》等汉文典籍也有这样的记载。加之由江浙经湘赣再到两广,多有以盘古为名的地名,瑶族似乎是由江浙逐渐迁往岭南。再者,瑶族的《过山碟》《还盘王愿》等资料中也有其源于江浙的记载。
其三,古摇民说。
据《世本》载,古摇民是越王勾践之后。《山海经》中亦有类似记载。徐仁瑶认为由先秦至两汉,见于史籍的“越摇”“摇王”“摇越王”“繇君”“摇王居股”等势力均是位于古吴越,也即今江浙一带的古摇民政权,而古摇民即是瑶族祖先。徐在《关于瑶族源于古“摇民”初探》一文中对此有系统探讨[5]。
其四,广东土著说。
此说以李默先生为代表,他根据粤地相关文献记载,认为粤北瑶族并非单纯的外来迁徙民族,“从历史资料分析,广东瑶族与古百越族(俚僚)有着密切关系”[1],在漫长的历史时期里经过古百越族与外来民族的不断分化融合最终形成了今日的粤北瑶族。
其五,苗、瑶、畲同源即瑶族多元说。
有学者考证苗、瑶、畲三族历史文化、传统习俗、宗教信仰等方面,认为三族同源。而瑶族由于支系众多,不同支系之间甚至差异较大,因此认为苗、瑶、畲三族可追溯到“三苗”时代,并在后来的历史时期中融合众多民族,因此瑶族应有多个族源。
其六,莫徭说。
此说主要根据《梁书·张缵传》的记载:“(湘州)州界零陵、衡阳等郡,有莫徭蛮者,依山险为居,历政不宾服。”这是莫徭最早见于史籍,其时间地点与瑶族传说相符。半个世纪后,《隋书·地理志》又载“长沙郡又杂有夷蜒,名曰莫徭”。此后,莫徭之名就不断见于诸多史料。由此考证,许多学者认为瑶族即是莫徭。
其七,古尤人说。
此说以李本高的《尤人是瑶族的主源初探》[6]为代表,认为瑶民自称“尤勉”,“尤”为自称,意为犬子,“勉”为附加词,“尤人”乃以犬为图腾的古代部落。因此,瑶族祖先可能为古尤人。
时至今日,随着研究的深入,在瑶族源流问题上虽然依旧没有一个清晰的结论,但有一点意见是众多学者已达成共识的:瑶、苗、畲族有共源关系,其发祥地当在黄河长江中下游地区[7]。
3 广东连南县瑶族之概况
八排瑶亦简称排瑶,作为瑶族中较为独特的一个支系,主要分布在以连南县为核心的广东省西北部。连南今称连南瑶族自治县,与周围的阳山县、连州市可概称为连山地区,该地区在历史上一直是瑶族的重要聚居地之一,号称“百里瑶山”。此地秦代属长沙郡,唐宋称连州,清康熙时建三江城,并设理瑶同知,专门处理粤北瑶务。1927年,广东国民政府设“连阳化瑶局”[8]。由行政区划沿革,亦可看出历史上瑶族在连州地区理当是主体民族。
现今,连南县居民主要有瑶、汉、壮三族,瑶族约占当地人口的50%。聚居此地的瑶族又分为“排瑶”与“过山瑶”,其中排瑶又占绝对性多数。在1956年至1957年的南岗排瑶族社会调查中,通过释读当地古墓的碑文与落款日期,可以推断,晚至明代嘉靖年间,当地应当已有成规模的瑶族人居住,且从墓碑式样上看瑶族与汉族应当早就有联系[9]。大约也在明代,连山地区逐步形成谓之“八排二十四冲”的瑶族分布情况。排瑶亦因其山寨房屋傍山而建,排排相叠,故而得名。“过山瑶”徙来连山地区的时间较排瑶晚,因居无定所,四处迁徙,所谓“食尽一山过一山”而得名。过山瑶因其特殊的游耕生活方式,故而少有大型聚落,一处村寨往往仅有几户到数十户不等散居于山间。20 世纪50年代后,随着政府的集中安置,绝大部分过山瑶族民放弃了传统游耕的生活方式,重新定居于附近较大的村寨中。
史载,湘粤桂交界山区瑶山众多,一直是中原王朝难以管控的化外之地。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情形下,当地瑶人与周围民族的交往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都处于十分有限的状态,从连州的建制沿革也不难看出,这一地区直至清代康熙年间,中央政府的直接管理才真正形成。然而,也正是因为当地排瑶的“崇山峻岭,错处其间”[10],使得八排瑶许多独特的历史文化得以保留至今,也为近代以来的各学者大家探究瑶族源流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4 文献资料所见八排瑶的来源
通过粤北地区的田野考察和文献资料的梳理,不难得到,八排瑶的先祖来源主要有如下两种说法:
其一是来自湖南,八排瑶中各个村寨不同人家的说法互有出入,可主要内容均大同小异。笔者整理出来的主要谈话内容为:排瑶先祖本有数个兄弟,或因饥荒,或因战乱,从湖南逃往他处谋生。他们在湖南的出发地有的是长沙,有的是道州,有的是辰州。数个兄弟历经艰辛,来到连州堵马坪,亦有称是芒草坪,此地三江交汇,土地肥沃,遂定居下来,繁衍成如今八排。汉文文献中亦不乏排瑶来自湖南的记录,如清代袁咏锡所修《连州志》中写到,当地瑶民“即古长沙黔中五溪蛮也”[3]。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和清代的《南越笔记》亦记有粤地瑶民来自于湖南的说法,两相印证是吻合的。
其二则是来自广西,如康熙年间谒选广东连山县的襄城人李来章,其编著的《连阳八排风土记》载:“自宋绍兴年间(1131-1162),州乡宦廖姓者为西粤提刑,及旋里带瑶八人防道,见连地皆深山峻岭,易于耕锄,遂不去……皆居峻岭邃壑之中,历年以来衍息不可胜数。”[11]此种说法认为粤北排瑶是宋人廖颙前往广东出仕时所带的瑶仆之后,《连山绥徭厅志》中亦有类似说法。但此说并不为当地瑶民所接受,瑶民普遍认为廖氏仅携十余人,在连州却能发展为八大排瑶,事无可能,乃汉族豪绅为征收钱粮而杜撰的借口罢了。事实上,康熙年间,连山确有一位汉人自称为廖颙之后,号称“山主公”,并以此为由向八排瑶征收钱粮,但为当地人所拒,此事不了了之。此外,清修《连山县志》中亦有对排瑶始于宋代廖颙之说表示怀疑的记载。
以上两说,虽然故事内容南辕北辙,但故事模式很有一些王明珂先生所提出的弟兄民族与英雄祖先历史心性的痕迹。在排瑶传说中两种历史心性的转变模式发生在清代,这也侧面反映出八排瑶与汉族大规模接触的历史并不太长。参考学界关于瑶族的源流研究,以及八排瑶民自述的祖源来历,总的来说,八排瑶符合由“三苗”到“荆蛮”,再分化为“武陵蛮”“五溪蛮”“盘瓠蛮”等,再在南迁过程中分化融合的瑶族民族源流脉络。虽然瑶族总体的族源问题有待更多资料的进一步研究,但八排瑶作为众瑶族支系中较为独特的一支,其族源争议却并不太多,按此脉络当无甚疑虑。
5 藻敏瑶语与八排瑶
瑶语属于汉藏语系苗瑶语族瑶语支,瑶语又可具体分为勉金、标交、藻敏三大方言,各瑶族支系使用语言的语支所属情况大致如下:其一,是以盘瑶为代表,使用勉语的瑶语支(包括勉金、标交、藻敏三大方言集团);其二,是以布努瑶为代表,使用语言属苗瑶语族苗语支的苗语支系(如布努语、巴哼语);其三,是以茶山瑶和那溪瑶为代表,使用语言属壮侗语族侗水语支(如拉珈语);其四,是以平地瑶为代表,所用语言属汉语方言支。
勉语在瑶族内使用的范围最大、使用者的数量也最多,约占瑶族总数的80%,藻敏方言虽也包含在其中,但使用人数却最少。实地调研发现,本地连南瑶族语言只有语言而无文字。连南瑶族即为八排瑶,所讲瑶语是隶属三大方言区里藻敏方言的八排瑶语。使用藻敏瑶语的人绝大部分聚居在连南瑶族自治县,其余分散于周围市县,总的使用人数约为九万人,可以说藻敏瑶语是瑶语各个方言中最小的方言[12]。“藻敏”本意即是八排瑶的自称,藻敏语几乎为八排瑶所独有。因此,通过对藻敏语在语源学上的探究对研究八排瑶族源十分有意义。
连山地区的藻敏语若细分又可划为13个小土语,虽略有差异,但皆能通话[13]。连山地区的八排二十四冲中,规模较大的有三排镇的南岗、油岭和大坪镇的大掌三庇瑶寨。其中,通常用以“千户瑶寨”著称的油岭(位于今连南县)瑶语作为标准语、普遍通用语。通过唐宋时期记录描述汉语语音的韵书,譬如《切韵》《说文声传》《皇极经世》《蒙古字韵》《中原音韵》等,我们可以确定中古汉语的音韵,并用以检视藻敏瑶语中的汉语借词的不同历史层次。与中古汉语音韵对比,大致可确定八排瑶族的迁徙时间与迁徙过程。再对比藻敏瑶语不同土语中的音韵变化,便可知“八排二十四冲”分化的时间。在此方面,语言学界的龙国贻老师多有深入的研究,如《藻敏瑶语语音研究》《藻敏瑶语汉借词主体层次年代考》《军寮瑶语h-及其历史来源》《藻敏瑶语的上古层次》等相关论著。借由他人已有的藻敏语音韵学研究成果,发现该语言中有大量唐宋时期的汉语借词,并依旧保有古音,而藻敏瑶语本身与苗语支语言有明显类似的发音规律。因此,在语源学上,亦可得出结论,八排瑶应在“南唐之后,北宋之前”由湖南迁入广东[13],在连山地区定居后,分化为现今的军寮、油岭、南岗等八排。
6 分子人类学界瑶族族源的研究成果
人类基因的DNA 分子结构蕴含了人类的遗传密码,分子人类学与民族学的结合,对研究各个民族的源流、迁徙和融合有独一无二的作用。通过分析比较不同人类族群间的DNA 差异,可对人类的起源、演化、迁徙、交流和亲缘关系做出鉴定。因此将遗传学指标与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和体质人类学等学科的成果进行多重性多层次比较,就能更全面地研究不同民族的源流问题,并在文献考证的基础上,给出更为客观的证据。故分子人类学一经兴起,就对人类学以及相关的众多学科产生革命性的影响。
目前分子人类学界通常运用的遗传分析方向大致分为细胞质中母系遗传的线粒体DNA 分析,细胞核中父系遗传的Y 染色体DNA 分析,以及父母双系遗传的常染色体DNA 分析。在谱系分类中,苗、瑶两民族的语言可归为苗瑶语族,所属语系相同。两民族生活习俗、文化信仰类似,地域分布也往往相接,且在父系和母系遗传上都有明显相似性[14]。在已有的调查结果中发现,在父系遗传方面,瑶族不仅与汉族、侗台族系共享某些遗传类型,更有自己独特的遗传型别。如17 个东亚族群中常见的Y-SNP 单倍型以H 命名分别为H1~H17,其中H7 型在瑶族出现频率明显高出他族,且与土家族和畲族频率接近[15]。在母系遗传方面,瑶族母系的线粒体DNA 则更具南方特色。相关研究发现,大多瑶族支系有较高的B、F、M7 型单倍群,而在北方群体中出现频率较高的A、D、M8 型单倍群则较少出现,属典型的南方群体类型[16]。在常染色体上,瑶族更是体现出明显的多民族融合特色。譬如广西金秀瑶族在D3S1358 基因座上没有检测出A12、A13、A15.2 三个等位基因,而在广西临桂瑶族的样本内却能检测出现A15.2 等位基因。通过遗传距离计算可推断,广西金秀瑶族与广西融水苗族、广东瑶族亲缘关系最近,其次是水族、广西汉族、京族、仫佬族等,反而与广西临桂瑶族亲缘关系相对较远[17]。
在分子人类学研究中面向瑶族的相关研究,一个重要的贡献是通过遗传分析进一步确认了苗、瑶、畲三族同源。畲族的主流Y染色体单倍群是O3a3b-M7 型,占比过半;其次是O2a1 型,另有少量的O3a3c-M134和O1a1-P203 型。而O3a3b-M7 型Y 染色体单倍群同样在苗族和瑶族里大量出现,与此同时却在以汉族为代表的东亚其他族群中较少出现,这可以说明苗、瑶、畲三族有很强的父系同源关系[18]。而另一个突破以往学者认识的意外发现则是针对八排瑶的Y 染色体遗传分析证明:相比于其他瑶族支系,八排瑶与畲族在遗传关系上反而更为接近,这反过来也证明了八排瑶在瑶族支系中的特殊性。
畲族的迁徙脉络大约是自春秋战国时代,伴随着楚国的扩张及随后秦朝的统一过程,众多苗瑶族群向南迁徙进入湖南,于隋唐之际分布在闽粤赣三省交界之处,并逐渐向两广迁徙。唐高宗总章二年(699),泉州、潮阳、汀赣地区爆发畲族起义,史称“蛮僚啸乱”[19]。随着唐王朝的镇压,大部分畲族人向北部山区逃亡,由此进入闽北浙南。在宋元时,畲族已遍布福建中北部山区,明清时则到达闽东、浙南等地。
由八排瑶与畲族在遗传关系上显而易见的亲缘关系,结合其中的民族文献与传说资料,我们可以推断,在荆蛮南迁时,部分苗瑶部族进入湖南后直接越过湘粤桂山区进入两广,可称其为东支瑶族,畲族随东支瑶族南下后居于其北部,随后继续进入粤东南地区,继而向北散布。因此,形成了今天八排瑶与分布于云南、广西的瑶族亲缘关系较为疏远,却与畲族较近的遗传关系。
7 结论
在整个瑶族的族源问题上,无论是历史文献的考证、语源学的分析还是分子人类学的实验,都只能为学界提供一个侧面的证据,每种说法都有其说服力。更多更清晰的瑶族源流探索还有待于更多证据的发掘。而仅就八排瑶的族源问题,我们可以结合历史文献、语源学以及分子人类学共同证实的部分大致梳理出一个八排瑶的形成与迁徙脉络:
夏商时期,“三苗”部落生活于黄河、长江中下游地区。随着炎黄部落的扩张,“三苗”部落开始向南迁徙进入湖北地区形成“荆蛮”。春秋战国时代,无论是楚国的扩张还是秦国的统一都迫使“荆蛮”继续向南进入湖南山区,在此形成常见于史籍的“武陵蛮”,亦或“五溪蛮”“盘瓠蛮”等。魏晋时期,随着汉人对长江以南地区的开发,“武陵蛮”等部族循湘、桂、粤三省交界山区进入两广,形成“东支瑶族”。其中,部分继续向东南迁徙进入广州地区的族群形成畲族,至于留在湘粤桂山区的部族,在隋唐之际形成“莫徭”。直至两宋之际,粤北地区的瑶族方才开始与汉族大量接触,到明清时期形成了今日独具特色的八排瑶。
以此对八排瑶族源的总结,反观瑶族族源问题,在众多方家学说中,“三苗—荆蛮—武陵蛮—瑶族”的演变过程仍是最有说服力,并且是与分子人类学的基因分析成果最为一致的学说。在荆蛮南迁过程中,众多苗瑶部族在进入湖南后,除向东南迁徙的东支瑶族外,其余部族或可称之为西支瑶族,他们或进入滇、贵二省,或从西南方向进入广西,最终在与当地土著以及南迁的汉族不断分化融合中逐步形成了今日由岭南至西南横亘千里的苗瑶各支系。
以上推断是依据目前在学界已有的研究成果上综合各家学说提出的一个较为合理的看法。事实上,民族的形成有主源亦有支流,在八排瑶的形成问题上主源在多大程度上为主源,支流又有多少;在瑶族的繁多支系中,又是否每一支系都符合瑶族族源的总体脉络;诸多问题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以上推断之不成熟处还望方家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