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语国家共同体框架下的葡语发展策略及启示

王豪，杨茁

（澳门城市大学葡语国家研究院，中国澳门 999078）

1 葡共体框架下的葡语发展背景

1989年11月在巴西马拉尼昂州首府圣路易斯举行的葡萄牙语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第一次会议上，安哥拉，巴西，佛得角，几内亚比绍，莫桑比克，葡萄牙，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等国首脑签署了关于建立国际葡萄牙语协会及推广和传播葡萄牙语的合作备忘录。这既为葡共体的成立奠定了基础，也为葡语的发展合作翻开了新一页。1996年葡共体组织（CPLP，Comunidade dos Países de Língua Portuguesa）正式成立的宣言里再次强调葡萄牙语的重要性：“使用葡萄牙语是传播文化创造的重要手段，也是在国际上体现开放和普及文化价值观的特殊方法”，并在《葡语共同体章程》中认定葡语的推广和传播是葡共体组织三大目标之一，这宣告了世界首个成员国以葡语为母语的国际组织的诞生。[1]

2002年，葡共体部长理事会在第六次常会上授权国际葡萄牙语协会(IILP，Instituto Internacional da Língua Portuguesa)作为CPLP 官方机构对各成员国的葡萄牙语发展政策做统一指导。2004年葡共体通过了葡萄牙提出的新版《正字法协定》，其作用是对各国混乱的葡语拼写进行统一，开启了葡语的规范化历程。

葡共体框架下组织的国际葡萄牙语未来大会（Conferência Internacional sobre o Futuro da Língua Portuguesa no Sistema Mundial）已成为CPLP 葡语行动计划的主要策划者。2010年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举办的第一次国际葡萄牙语未来大会上，与会参与者发布了促进和传播葡萄牙语的《巴西利亚行动计划》（PAB，Plano de Acção de Brasília）作为葡语发展的基础指导文件，首次确定了CPLP 发展葡萄牙语的主要原则。随后CPLP 在2011年成立了葡萄牙语文化执行局，目的是为葡共体执行秘书处提供与葡语发展有关的多边合作行动和项目执行力，它主要负责与IILP 的沟通和葡语在文化、体育等方面的娱乐活动项目，以及教育、科技，技术等科学领域高级指导方针的执行。2013年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举办的第二次国际葡萄牙语未来大会上，与会参与者发布了《里斯本行动计划》(PALis，Plano de Ação de Lisboa)，它强调了葡语在科学、创新和创意经济中的机会。2014-2015年，葡共体成员国再次签署多领域合作文件：《葡语共同体高等教育及科技领域多边合作战略规划（2014-2020）》《葡语共同体多边文化合作战略规划（2014-2020）》《葡语共同体教育领域多边合作战略规划（2015-2020）》，文件中都提出强化合作、扩大葡萄牙语在本领域的应用范围。2016年在东帝汶首都帝力举办的第三次国际葡萄牙语未来大会上，与会参与者发布了《帝力行动计划》，该计划决定尝试在多语言环境下发展葡萄牙语的教学和培训，发掘葡萄牙语的经济潜力以及在文化、科学和创新等方面深化发展葡萄牙语。2021年在佛得角首都普拉亚举办的第四次国际葡萄牙语未来大会上，与会参与者发布了《普拉亚行动计划》，它重申葡语多中心管理的重要性，并强调所有成员国的政府在支持国际葡语研究所、促进和传播葡萄牙语方面的重要作用。该计划与《巴西利亚行动计划》《里斯本行动计划》和《帝力行动计划》都得到了葡语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会议的赞成，共同确定了CPLP 推广和传播葡语的全球战略。

2021年末，葡语文化执行局推出《推广和传播葡萄牙语2021-2026》规划，这是对CPLP 四份葡语推广和传播行动计划的总结和补充，保留了部分实行有效的行动计划，并融合了2016年《葡语共同体战略愿景（2016-2026）》、2019年《2020-2026年战略合作文件》、《葡语共同体2020-2022 两年期合作框架》三份文件中关于葡语未来发展纲要的部分条款，CPLP 对葡语未来四年的发展定下了基调[2]。

2 葡共体框架下的葡语发展策略

2.1 采用学校教学推广和传播葡语

CPLP 已对所有葡萄牙语老师提供葡语的科学术语和通用技术项目（TCTC，Terminologias Científicas e Técnicas Comuns da Língua Portuguesa）培训课程，其主要推广葡萄牙语常用正字法词汇（VOC，Vocabulário Ortográfico Comum da Língua Portuguesa），该词汇目前有超过30 万个词条和200 万个拼写形式，有助于推进葡共体各成员国葡语词汇的融合性和写作规则系统化，葡语拼写专家委员会（COLP，Conselho de Ortografia da Língua Portuguesa）和IILP 共同负责更新VOC。提供培训课程的平台分为以葡语为母语的网站（PPPLE，Portal do Professor de Português Língua Estrangeira）和非母语的网站（LNM，Língua Não Materna），PPPLE 提供根据CPLP成员国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制作的教材，而LNM 教材的背景材料则选自不同的国家，增强葡语的亲切感。

CPLP 通过成员国之间的合作，设计了从幼儿到成人的完整葡语教学计划，包括幼儿识字教育在内的基础教育，成年人的高等教育、职业技术教育，以及相关的初级和持续的技术和科学培训，乃至在使用信息通信技术和培训的机会中寻求葡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可能性，促进其传播，并建立了与葡萄牙语学习有关的教育评估系统，同时与促进葡语教学的政府、大学和其他地方机构建立了伙伴关系，例如国际葡萄牙语大学联盟(AULP，Associação das Universidades de Língua Portuguesa)、葡萄牙语教师协会（APP，Associação de Professores de Português）、国际葡萄牙语教学研讨会(SIELP，SIMPÓSIO INTERNACIONAL DE ENSINO DA LINGUA PORTUGUESA)等[3]。

2.2 利用葡语展现文化创新

1996年版的《葡语共同体组织章程》中就提出：“利用一切交流手段和国际合作机制，使用葡萄牙语进行文化交流，传播知识和艺术创作。”CPLP 始终重视葡语文化的发展，并签订了《葡共体2014-2020年多边文化合作战略》，它强调了社会文化多样性的重要性，并提出通过文化产业、文化产品（电影、音乐、戏剧、舞蹈、视觉艺术等）以及第三国的节日、展览、文化季和各种活动领域的多边文化合作，促进葡语文化的传播。同时设立CPLP 支持的各类翻译奖，鼓励在CPLP 成员国出版和流通葡萄牙语译本，有利于改善CPLP 成员国研究文学和其他艺术学科奖项缺乏的状况，推动超越文字本身的葡萄牙语文学的讨论，通过进行葡萄牙语文化建设极大丰富了文化内涵。葡共体于2018年成立文化遗产委员会（CPC，Comissão do Património Cultural），执行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导下的行动，例如申请世界遗产名录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有力加强和促进了会员国的文化遗产保护。另外CPLP 创建和整合了成员国图书馆和博物馆中的藏品，将其数字化，使其成为葡语永久文化遗产[4]。

葡共体也意识到文化对经济产生的刺激作用，试图利用文化创新增强经济结构，创造就业机会和提升社会福祉，例如鼓励葡语国家的艺术家和文化产品流通，尝试推进葡共体成员国之间的联合制作，以及葡语视听内容的制作和广播，特别是葡共体音像计划（PAV，Programa CPLP Audiovisual），其包括葡语国家纪录片制作和播放，小说作品开发、制作和播放，纪录片播放交流三个领域，为葡语文化创新增添了色彩[5]。

2.3 使用葡语参与科学研究

PAB（2010）、PALis（2013）、PADili（2016）和PAP（2021）四份行动计划都认为采用葡萄牙语参与科学的措施可以提高公民的科学文化水平。CPLP 通过设置博士奖学金，促进对CPLP年轻科学家和研究人员的培养，让他们有机会在多学科领域实践科学与研究。此外CPLP 通过资助、评估和认证科学机构，鼓励制作和出版用葡语编写的科学材料，重视葡语在科学交流、科学项目的申请和管理以及相关工作文件中的使用，并在每个成员国的高等教育体系和科学系统中予以重视。开发面对成员国高校的开放的科学数据库和知识库（RCCPLP，Repositório Científico da Comunidade dos Países de Língua Portuguesa），用于信息服务、管理、存储、保存和传播在高等教育和科研机构的教学、研究、推广和创新活动领域产生的数字数据,以整合葡共体成员国及其合作者的葡语科学成果。CPLP 支持绘制葡语科学领域图像，根据其对象的性质及其发展空间制作葡语专业科学文献且建立专利注册制度，以此作为保护和认证CPLP 及其合作伙伴科技创新成果的手段[6]。

2.4 推动葡语的国际化

自2009年7月20日以来，CPLP 成员国在5月5日庆祝葡萄牙语文化日，这是在葡语共同体部长理事会在第十四次常会上设立的。2019年11月25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二届大会上确认5月5日为世界葡萄牙语日，同时CPLP 竭力在国际组织、国际活动、多边论坛中推广使用葡语，这一决心写入了2014年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会议的《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宣言》。葡语作为工作语言目前已成功推广至多个国际组织，例如联合国、欧盟、国际劳工组织、世界卫生组织、非盟、西非经济共同体、欧亚经济共同体、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和西非经济货物联盟等20 多个重要国际和区域组织，已被列为官方语言或工作语言。此外葡共体积极推动组织成员国的高等教育机构的建立和发展，对国际组织中的笔译和口译员进行专门培训，鼓励使用葡语的年轻人进入国际机构工作。这些举动不仅加强了葡萄牙语在世界体系中的影响，提高了其地位，还体现了国际社会对葡萄牙语的认可，并在全球范围内突出了葡萄牙语的价值，也展现了CPLP 成员国在政治和外交上长久的共同努力。

CPLP 也充分调动了广泛的海外侨民资源。CPLP 有数百万侨民分布在五大洲国家，这为在世界各地推广葡语提供了便利条件。首先与当地政府合作提高葡裔社区葡语识字水平，努力将葡语加入当地学前教育以及中学教育语言课程进行教学。其次是支持非政府营利机构提供教材和教学材料、专门培训散居者居住国的葡语教师，避免政治背景的干扰。此外还通过葡共体成员国大使馆和领事馆的联合行动，让居住在第三国的葡裔社区参与组织每年5月5日葡语文化日的庆祝活动。另外，在公立和私立机构之间建立合作，共同制定传播葡语教育和职业方案。为了在外国人中推广葡萄牙语，葡共体根据国际语言考核标准建立考核体系，如巴西葡语水平测试（CELPE Bras）和欧洲共同语言参考标准（CEFR），设立葡语作为外语交际技能认证（PLE）的CPLP 证书。

3 葡共体框架下的葡语发展策略对我国的启示

3.1 国际语言组织的优势

我国尚未建立主导汉语发展的国际组织，对外汉语的传播和交流目前主要由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和中国国际中文教育基金会负责，前者是发展国际中文教育事业的专业公益教育机构，而后者是由27 家中国高校、企业和社会组织联合发起的慈善组织，主要负责与全世界大学合作设立孔子学院，负责孔子课堂的品牌运营和质量管理。二者都因为带有官方背景属性成为了境外势力污名化的首选目标，这些持久的恶意宣传容易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外国学习者降低原本对中文的兴趣。

而当今世界主要语言推广国都成立了自己的国际语言组织，例如以西班牙语为主的伊比利亚—美洲组织，以法语为主的国际法语国家组织，以阿拉伯语为主的阿拉伯语教科文组织，以及葡语国家共同体等，发起国通过国际语言组织对成员国的语言政策实施影响，并围绕语言推出一致的语言发展政策，由成员国政府依据政策发布相应的法律法规，这减少了文化传播的陌生感和抵触心理。我国目前的对外汉语传播绕开了部分目标国政府，直接与民间对话，这种发展思路难以实施顶层设计，难以扩大汉语推广规模及水平，因此也未延伸出围绕国际语言组织成员国、观察员国等的政治、经济合作红利。

3.2 语言吸引力的保持

近年来对外汉语传播过程中推出了一系列以“汉语桥”为主题的活动，大获成功，其成果吸引了世界各国汉语爱好者的关注，但如何保持语言的吸引力依然处于困境之中。语言吸引力需要电影、音乐、小说、纪录片等一系列文化产品充实内涵，而我国的文化产品因其特殊的历史发展路径，制作和宣传水准还未真正实现“走出去”，因此可以支持鼓励中外合作以促进文化产品的发展。我国的对外汉语教学主要以派遣志愿者赴海外教育机构开展工作为主，由于新冠疫情的爆发阻断了线下教学，因此通过搭建网络学习平台“网络中文课堂”来进行远程网上中文教学。但线上教学给教师教学水平和教学内容的质量提高带来了挑战，也减少了外国汉语爱好者获取汉语文化交流的机会。因此，对外传播机构可以借助新兴短视频软件介绍具有中国特色的优秀文化产品，补齐吸引力短板。

3.3 移民资源的开发

截至2019年末，我国拥有1 070 万移民，遍布五大洲，他们是海外汉语传播的最大支持者，但目前我国对外汉语传播计划主要面对的群体是非华裔人士。受家庭教育的影响，我国移民群体子女汉语学习的起点普遍高于非华裔人士，这造成二者对于汉语教育需求的巨大区别，因此应考虑为移民子女设计有针对性的语言课程，也可以建设开放式的语言课程平台以满足不同人群的需要。

经过葡共体多年的努力推广，葡语现在已经是世界上第五大语言、南半球第一大语言，目前已有2.6 亿使用者。根据联合国的人口预测，到本世纪末使用葡语的人数有可能翻一番。要在世界文化多样化中发挥更大的影响力，我国应持续吸取国外优秀的语言推广经验，让世界通过汉语了解中国，让汉语成为世界流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