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CE联合分子靶向药物及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治疗肝癌的研究进展
2022-12-27谭余平廖正银
谭余平, 廖正银
目前,欧洲肝病学会(European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the Liver,EASL)和美国肝病研究学会(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Liver Diseases,AASLD)均推荐经动脉栓塞化疗(transarterial chemoembolization,TACE) 作 为 中 期 肝 细 胞 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的标准治疗方案[1]。在2020年的中国抗癌协会临床肿瘤学协作专业委员会(Chinses Society of Clinical Oncology,CSCO)发布的原发性HCC诊疗指南中,将TACE作为Ⅱb期HCC局部治疗的1A类证据推荐。对不适合或者拒绝外科切除、肝移植与消融治疗、门静脉主干不全性阻塞,或者虽然完全阻塞但是肝动脉与门静脉间代偿性侧支血管形成的HCC患者,作为2A类证据推荐。近年来,随着分子靶向药物和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等药物的研发,为治疗HCC带来了突破。TACE联合分子靶向治疗、免疫治疗等全身治疗方案显示出良好的疗效。本文介绍TACE与分子靶向药物及免疫治疗药物的联合策略,为治疗HCC提供参考。
1 TACE联合分子靶向治疗
TACE主要是通过局部栓塞或通过输送化疗药物到肿瘤的供血血管,使局部处于缺氧的同时,增加了化疗药物的浓度,从而达到治疗目的。但在TACE过程中,往往因为局部的缺氧环境使肿瘤的血管内皮生长因子表达上调,从而生成新的血管为肿瘤供血。缺血和缺氧的环境使肿瘤能够逃避免疫监视,而且糖酵解作用进一步增强,导致肿瘤加速生长,造成局部复发及远处转移[2-3]。抗血管生成分子靶向药物能抑制局部血管的再生,从理论上来说,联合TACE治疗HCC是一个可行的策略。目前,治疗HCC的靶向药物主要包括索拉非尼、仑伐替尼、阿帕替尼等。
1.1 TACE联合索拉非尼
索拉非尼是多激酶抑制剂,主要作用于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受体(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VEGFR)、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受体(plateletderived growth factor receptor,PDGFR)、RAF激 酶(raf protein kinase)、KIT受体等靶点,通过抑制肿瘤血管生长及肿瘤细胞增殖而达到抗肿瘤的作用[4]。Cheng等[5]开展的一项大型双盲随机对照Ⅲ期临床试验中,比较了索拉非尼和安慰剂对晚期HCC的预后,结果晚期HCC患者的mOS为6.5个月比4.2个月,中位疾病进展时间(mediantime to progression,mTTP)为2.8个月比1.4个月。Lencioni等[6]的SPACE试验中,将药物洗脱微球肝动脉灌注化疗栓塞术(drugeluting bead transarterial chemoembolization,D-TACE)联合索拉非尼与D-TACE联合安慰剂治疗中期HCC进行比较,结果D-TACE联合索拉非尼组和D-TACE联合安慰剂组的mTTP分别为5.6个月和5.5个月(P=0.072)。Meyer等[7]的研究结果显示,D-TACE联合索拉非尼组和D-TACE联合安慰剂组的mPFS分别为7.8个月和7.7个月(P=0.85)。上述两项研究结果显示,D-TACE联合索拉非尼并没有使HCC得到明显控制。日本学者Kudo等[8]在TACTICS试验中,将PFS重新定义为至疾病无法治疗的进展 时 间(time to untreatable progression,TTUP),即根据肿瘤的进展情况使用索拉非尼联合TACE维持治疗,直至出现无法治疗的进展(肿瘤较基线增加25%)、恶化至Child-Pugh C级或出现微血管侵犯及肝外转移;在该项研究中,比较了常规动脉灌注化疗栓塞术(conventional transarterial chemoembolization,C-TACE)联合索拉非尼组和C-TACE联合安慰剂组治疗不可切除HCC患者的疗效,结果中位疾病无进展生存时间(mPFS)分别为25.2个月和13.5个月(P=0.006)。Park等[9]在一项随机对照试验中,比较了C-TACE联合索拉非尼与C-TACE联合安慰剂治疗晚期肝癌的疗效,结果OS分别为12.8个月和10.8个月(P=0.29)。Cai等[10]进行了一项索拉非尼联合TACE对比单纯TACE治疗晚期HCC荟萃分析,发现索拉非尼联合TACE的客观缓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疾病控制率(disease control rate,DCR)、半年OS率(OR=2.60,95%CI:1.57~4.29,P=0.0002)和1年OS率(OR=1.88,95%CI:1.39~2.53,P<0.01)均优于单纯TACE方案。随着评价标准的改变,TACE联合索拉非尼治疗中晚期HCC与TACE单独治疗效果均显示出生存获益。
1.2 TACE联合仑伐替尼
仑伐替尼是一种主要作用于VEGFR1、VEGFR2、VEGFR3、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受体1(fibroblast growth factor receptor 1,FGFR1)、FGFR2、FGFR3、FGFR4、PDGFR-α、RET、KIT受体等靶点的口服多激酶抑制剂[11-12]。在REFLEC试验中,比较了仑伐替尼、索拉非尼治疗不可切除HCC的疗效,结果仑伐替尼组与索拉非尼组mOS分别为13.6个月和12.3个月,HR为0.92(95%CI:0.79~1.06)。依据改良实体瘤的疗效评价标准(modified the response evaluation criteria in solid tumors,mRECIST),仑伐替尼和索拉非尼的ORR分别为40.6%和18.8%,mTTP分别为8.9个月和3.7个月(P<0.01),mPFS分别为7.3个月和3.7个月(P<0.01)[13]。Kawamura等[14]对56例晚期HCC患者接受仑伐替尼治疗的研究发现,41例一线使用仑伐替尼治疗出现进展;进展后根据患者的病情治疗方案为:仑伐替尼联合C-TACE治疗12例,继续单用仑伐替尼治疗6例,仑伐替尼联合外科手术或放疗分别为2例和1例,单纯TACE、单纯手术切除、对症支持治疗20例;结果显示,仑伐替尼联合C-TACE组较其他组PFS显著延长(P=0.023),其他治疗组的PFS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207)。该研究提示TACE联合仑伐替尼的治疗策略对不可切除的HCC是有益的。
1.3 TACE联合阿帕替尼或奥兰替尼
阿帕替尼是一种VEGFR酪氨酸激酶抑制剂,其对VEGFR的亲和力是索拉非尼的10倍,可有效抑制血管生长,同时该药物还作用于c-Kit和c-Src激酶、Bax、Caspase-9、Bcl-2,从而抑制细胞增殖,诱导凋亡[15-16]。Zhang等[17]发现,阿帕替尼对不可切除HCC、索拉非尼难治的HCC有较好的效果。Lu等[18]的一项随机对照研究中,42例中晚期HCC患者被随机分为TACE联合阿帕替尼组(20例)和TCAE组(22例),治疗3个月后两组的甲胎蛋白(AFP)水平均较治疗前下降(P<0.05);在治疗后的3、6和9个月,两组间AFP水平下降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TACE联 合 阿 帕 替 尼 组 与TACE组 的mPFS分别为12.5个月和6.0个月(P=0.01);TACE联合阿帕替尼组的高血压、手足综合征、蛋白尿等不良反应的发生率高于TACE组,经对症治疗后,高血压等不良反应可缓解。该研究结果提示,TACE联合阿帕替尼较单用TACE疗效更佳,治疗相关的不良反应可控。另一种分子靶向药物奥兰替尼,可抑制晚期HCC患者的VEGFR、PDGFR和FGFR。一项随机对照试验,将C-TACE联合奥兰替尼与C-TACE联合安慰剂进行比较,结果显示,C-TACE联合奥兰替尼组和C-TACE联合安慰剂组的OS分别为31.1个月和32.3个月(P=0.435)[19]。但目前奥兰替尼尚未被批准用于治疗HCC。Xu等[20]开展的TACE联合 阿帕替尼的研究显示,该方案的mPFS达12.5个月,而阿帕替尼与卡瑞利珠联合治疗晚期HCC的临床研究结果显示,该方案在一线以及二线用于晚期HCC的ORR分 别 为34.3%(24/70,95%CI:23.3~46.6)和22.5%(27/120,95%CI:15.4~31.0)。这也为未来阿帕替尼联合免疫药物及TACE治疗HCC提供了部分参考。
2 TACE联合免疫治疗
近年来,免疫治疗在抗肿瘤治疗中取得重大突破,这也使得众多的免疫药物被用于治疗HCC。目前,抗PD1抗体[纳武利尤单抗(nivolumab)、帕博利珠单抗(pembrolizumab)、伊匹木单抗(ipilimumab)]和抗PDL1抗体(阿替利珠单抗与贝伐单抗联合使用)已经获得FDA批准用于晚期HCC的治疗。在中国,阿替利珠单抗与贝伐单抗联合使用已经被CSCO纳入1级推荐为晚期HCC一线治疗的1A类证据,而纳武利尤单抗、帕博利珠单抗和卡瑞利珠单抗等被1级推荐为晚期HCC二线治疗的2A类证据。
2.1 阿替利珠单抗联合贝伐单抗
2020年在IMbrave150试验中,将不可切除的HCC患者按照2∶1比例随机纳入阿替利珠单抗联合贝伐单抗组(336例)和索拉非尼组(165例),结果阿替利珠单抗联合贝伐单抗组和索拉非尼组的mPFS分别为6.8个月和4.3个月,1年OS率分别为67.2%和54.6%;阿替利珠单抗联合贝伐单抗组的不良事件非常少见,高血压、蛋白尿、转氨酶升高等不良反应经对症治疗后可得到较好控制[21]。该研究显示出的良好疗效为免疫联合其他方案治疗HCC提供了参考,是否能联合TACE治疗肝癌,值得在未来的研究中探讨。
2.2 TACE联合纳武利尤单抗
2020年美国临床肿瘤学会报道一项多中心的1期临床研究,纳武利尤单抗联合D-TACE治疗不可切除的HCC患者(NCT03143270)[22]。该研究主要目标是评估该方案的安全性,次要目标为评估有效性。纳武利尤单抗使用周期为每14天1次,持续1年;根据纳武利尤单抗使用时间不同将9例患者分为3组,第1组为D-TACE术后的第14天;第2组为术前第28天开始,手术当天停药,术后14 d重新给药;第3组为术前第28天开始不间断使用纳武利尤单抗。结果9例患者中,2例部分缓解(partial response,PR),2例疾病稳定(stable disease,SD),5例疾病进展(progressive disease,PD);6个月PFS率为53%,12个月PFS率为40%,12个月OS率为71%。未观察到与治疗相关的肝衰竭、剂量限制毒性或5级不良事件,治疗相关3级不良事件主要为转氨酶升高,经对症治疗后恢复正常。
2.3 卡瑞利珠单抗的联合治疗
2021年的一项卡瑞丽珠单抗联合阿帕替尼用于一线及二线治疗晚期HCC的研究结果显示,mPFS分别为5.7个月和5.5个月,12个月生存率分别为74.7%和68.2%[20]。黄剑等[23]的一项纳入16例晚期HCC患者的回顾性研究结果显示,TACE联合卡瑞丽珠单抗及阿帕替尼治疗晚期HCC的中位PFS为9个月(95%CI:5.58~13.29),中位OS为12个月(95%CI:9.04~16.09),且严重不良反应事件发生率低。目前,关于TACE联合免疫治疗达到研究终点的随机对照研究较少,多数研究仍在进行中。Meng等[24]报道了4例晚 期HCC患者经TACE、消融、酪氨酸激酶抑制剂和卡瑞利珠等组成的新型疗法,4例患者均具有较好的生存获益,且无严重不良反应。
2.4 TACE联合曲美母单抗以及正在进行中的临床研究
在NCT01853618的研究中,32例晚期HCC患者接受了曲美母单抗联合消融或者TACE治疗,mTTP为7.4个月,6个月和12个月的PFS率分别为57.2%和33.1%,中位OS为12.3个月,主要不良反应有轻度瘙痒、免疫性皮炎[25]。
目前,仍在进行的研究有NCT03638141,其主要内容为得瓦鲁单抗、替西利母单抗联合D-TACE治 疗HCC;NCT03143270和NCT03572582两项研究观察纳武利尤单抗联合TACE治疗HCC的安全性及疗效[3]。TACE联合免疫药物及分子靶向药物对晚期HCC的治疗有望取得进展,突破晚期HCC治疗的瓶颈,进一步改善患者预后。
3 小结与展望
近年来,随着分子靶向治疗及免疫治疗在HCC治疗取得重大进展,TACE联合全身抗肿瘤治疗已成为研究热点。多项研究结果显示,TACE联合索拉非尼、仑伐替尼在HCC的治疗中均有mPFS获益。但是,目前研究存在样本量较小等不足之处,仍需更多高质量的临床研究进行验证。一些TACE联合免疫治疗的高质量临床研究正在进行中,包括得瓦鲁单抗、替西利母单抗、纳武利尤单抗等免疫药物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