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以来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保障研究综述

游志莲 熊 斌

（西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715）

不患寡而患不均，社会保障作为保障人民生活的最后一道防线，在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社会公平、保障社会再生产以及推进经济发展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残酷的战争环境严重影响着根据地人民的基本生活，根据地政权的合法性更是面临严峻挑战和考验。如何有效满足根据地人民的物质需求、维护政权根本稳定，是中国共产党在进行社会保障治理时的一大难题。有鉴于此，中国共产党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理念，在马克思、列宁社会保障思想指引下，结合中国革命实践的特殊性，对社会保障思想和具体实践进行了曲折探索，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社会保障发展提供了有益借鉴。事实上，对新民主主义时期中国共产党社会保障思想和实践研究成果进行全面系统的回顾与梳理，既有利于拓展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又有助于加深对党和政府新时期构建、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必要性与重要性的理解。

一、社会保障思想的研究

中国共产党社会保障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有着深刻的思想渊源，它不仅是对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社会保障重要思想的继承，更是中共领导人立足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生动实践，创造性提出符合我国具体国情的社会保障思想结晶。既往研究多集中于经典文献中社会保障思想剖析，阐释中共领导人在领导社会革命实践过程中所形成的社会保障思想及其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社会保障思想的承继关系。

（一）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经典作家社会保障思想的研究

在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保障思想溯源时，一些论者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社会保障思想进行了一定考察。事实上，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专门论述社会保障思想的论著，他们是在《资本论》《哥达纲领批判》对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保障体系进行批判的过程中，提出自身对于构建社会保障体系的初步设想。目前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社会保障思想的文本探讨，同时在此基础上总结了它对新时期构建社会保障体系的经验启示。

马克思社会保障思想的产生不仅有着特定的社会背景，更有着深厚的理论基础。有学者对马克思社会保障思想的渊源进行了详细分析，并简要论述了马克思社会保障思想的基本要点。具体而言，马克思社会保障思想扎根特定的社会现实，形成于西方资本主义工业大发展的社会背景和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之间劳工问题日益突出的阶级背景。它批判继承了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空想社会主义学者以及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社会保障思想①何海燕．马克思主义社会保障思想探源[J]．人民论坛，2013（35）．。有学者在揭示资本主义社会保障体系本质时进一步指出，社会主义社会中的社会保障制度具有明显的由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性质，在此过程中需要遵循公平分配的价值取向。该作者还从社会再生产理论和社会形态的共有现象两个层面分析指出，社会保障是一切社会生产方式所共有的基础②梅哲．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保障思想研究[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5（06）．。另有研究从批判和建构的双重维度，运用剩余价值学说、唯物史观以及相对过剩的人口理论对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不同社会中社会保障产生的历史社会条件、社会救助对象、基金来源和基本特征进行了详细论述，这一批判和建构的逻辑进路对我国目前社会保障体制改革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③贾恒欣．批判与建构的双重维度：马克思的社会保障思想[J]．理论与改革，2016（05）．。社会保障制度是实现社会公平的必要手段，维护公平是社会保障制度内涵的价值取向。有学者从社会公平视角对不同时期社会保障相关论述以及制度演变进行了阐释，提出以往被看作马克思社会保障思想的主要理论来源之一的“二次扣除”理论并不直接对应“社会保障”这一概念，该理论只是相对间接地指出了如何分配剩余价值的问题，进而从再生产理论、劳动力相对过剩理论以及平均利润率理论对“二次扣除”理论进行了解读，认为社会保障思想实际是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的衍生物，而非本体内容④李思特．社会公平视角下的中国社会保障问题研究[D]．吉林大学，2021．。

相较于众多研究者对马恩社会保障思想的文本分析，学术界对列宁直接付诸于实践的社会保障思想研究相对薄弱。有研究从思想形成的理论基础和现实斗争方面进行了溯源，认为列宁的社会保障思想不仅是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保障思想的继承和发展，也是列宁在领导俄国无产阶级进行经济斗争、争取各项社会保障权利的过程中形成的⑤廖成梅．列宁社会保险思想探源[J]．新疆教育学院学报，2008（01）．。区别于之前对列宁社会保障思想的零散分析，有学者从思想渊源、基本观点、实践成效和现实意义的角度进行了系统性探讨，认为列宁的社会保障思想吸收了资本主义社会保障措施的成功经验，并指出他的思想在实践中仍存在理想化倾向、落实不力以及缺乏兼管等诸多不足⑥姜京．列宁社会保障思想与实践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16．。另有学者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保障制度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建立社会主义社会保障体系的前提是无产阶级政权的建立，认为只有进行阶级斗争，运用革命的斗争方式，才能保证社会全体成员的充分福利和自由的全面发展。该作者还从社会保险、社会救济和社会福利制度构建的角度对列宁社会保障思想进行了系统论述①晋江艳．列宁的社会保障思想研究[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0（23）．。

（二）对中共领导人社会保障思想的研究

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社会保障思想是在马恩社会保障思想基础上，在形势复杂多变的革命实践探索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既往学术研究多集中于对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的探讨，鲜见关于其他领导人社会保障思想的考察。具体而言，有学者认为继承和丰富了马克思关于社会保障思想的毛泽东社会保障理论确立了中国社会主义保障理论的基本框架，革命斗争与社会保障体系之间存在相互促进的密切关系，同时指出社会保障体系主要包括社会优抚、社会保险、社会福利、社会救济，在建设之际不仅要统筹兼顾、循序渐进，还应注重公平、工农协调、重视物质利益②侯远潮．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研究[J]．毛泽东思想研究，2005（05）．。有研究重点探讨了毛泽东社会福利思想，强调毛泽东社会福利思想作为毛泽东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谋福利是毛泽东社会福利思想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其思想为新时代社会福利制度的改革提供了重要启示：既要发动广大人民群众作为社会福利主体参与社会建设，也要统筹兼顾福利发展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③龙国存．毛泽东社会福利思想及其现实启示[J]．湖南社会科学，2018（06）．。有学者从土地革命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三个阶段对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进行了梳理，认为毛泽东对社会保障目的、意义的认识随着新民主主义革命战争的进程而不断深入，“求解放”是战争时期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的根本目标④李静，柯卉兵．毛泽东战争时期社会保障思想及其实践[J]．学习与实践，2010（01）．。有论者从时代价值视角对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进行了研究，强调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不仅为当今社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保障体系的建立提供了理论基础和丰富的探索经验，也为之后的社会保障确立了基本内容⑤高君，夏丽霞．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的当代价值[J]．学术论坛，2011（02）．。有的研究还对苏区时期刘少奇社会保障思想和实践进行了考察，认为刘少奇领导成立的苏区社会保障机关——全总苏区中央执行局，对工会工作方法进行了改进，也纠正了过于“左”倾的劳动法规，同时明确提出了“厂长负责制”的企业管理思想。在作者看来，中央苏区的社会保障思想与经验作为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新时代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仍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⑥黄惠运，潘瑾菁，周永根．中央苏区时期刘少奇的社会保障思想与实践[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03）．。另有研究从理论基础、发展沿革、主要观点、基本特点以及当代价值方面对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进行了整体性讨论，认为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不仅为新时代的社会保障体系奠定了思想基础，同时还与当前“新农合”“以工代赈”的方针是一脉相承的关系⑦王璐洋．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及其当代价值[D]．山西师范大学，2018．。有学者则对革命时期以来的邓小平社会保障思想进行了较为深入、系统的梳理与分析，认为革命战争时期是邓小平社会保障思想的萌芽阶段。邓小平在领导太行山革命根据地和大别山革命根据地建设过程中，成立“冀太联办”确保“减租减息”政策的有效推行，实施一系列以“经济建设为主”的“富民”措施，并对红军家属给予优待，这不仅保障了人民的基本生活权益，也为敌区作战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纵使囿于当时战乱动荡、经验不足，福利水平较低，其政策推行范围有限，但邓小平的社会保障思想在继承与发展毛泽东社会保障思想精髓的过程中，也为革命战争的顺利展开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提供了保障①王方舟．邓小平社会保障思想研究[D]．东北林业大学，2018．。

总之，对马克思社会保障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等重要人物思想的研究，及其对我国当前社会保障体系构建相结合的启示类研究，成果十分丰富，但关于其他领导人社会保障思想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有待学术界下一步进行全面深入的探讨。

二、社会保障主要内容的研究

保障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需要关乎政党政权的合法性维系，为不断推动革命根据地的发展与巩固，中国共产党在颁布社会保障政策的同时，也密切关注社会保障工作内容的具体实施，为各个根据地的发展壮大和争取革命斗争的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目前，学界关于社会优抚、社会救济层面的研究成果较多，对部分区域更是进行了微观考察。

（一）社会福利

学术界对社会福利的研究，多着眼于某一区域福利政策的具体考察，相关讨论有待继续深入。有学者从女性视角切入，梳理了革命时期妇女福利的基本理念、主要内容和相关特点，考察了保障妇女人身权利、劳动权益和经济独立的各项主张，认为由于根据地的严格限制，当时妇女福利政策实施具有明显的区域性特征②黄桂霞．中国共产党的妇女福利思想[J]．山东女子学院学报，2017（02）．。还有研究探讨了中央苏区的福利政策，对其渊源和措施进行了分析，认为中央苏区执行的社会福利政策有力支援了苏区根据地的革命战争，巩固了苏维埃政权，保障了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③周文．中央苏区社会福利政策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2019．。残疾人社会福利政策完善与否是衡量社会文明发展的重要标尺之一。有研究以残疾人为切入点，对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来残疾人社会福利政策进行了梳理，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残疾人社会福利存在着明显的革命倾向，其福利对象有选择性地以伤残军人和城镇工人为主，福利内容主要是军人的抚恤救助以及工人低水平的劳动保险，覆盖人群有限，形式较为单一④刘婧娇，王笑啸，郭琦．残疾人社会福利的中国道路：1921—2021[J]．残疾人研究，2021（04）．。另有研究对党百年来社会福利建设的演进进行了梳理，认为革命时期的社会福利建设是党领导下的萌芽与初探的阶段。这一时期在解决男女平等、妇女解放以及教育工作等民生问题的同时，主要通过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使广大劳动人民获得了最大的社会福利，实现了“生存保障型”社会福利建设⑤苏昕，李伟嘉．中国共产党领导社会福利建设的理论基础与百年实践[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06）．。

（二）社会优抚

革命时期优抚工作不仅推动了军队自身建设，增进了军民鱼水之情，还为根据地巩固与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为赢得革命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既往研究对某一地域红军优抚政策进行的考察，以陕甘宁边区研究成果最为丰富。有研究从工农红军时期、抗日战争时期以及解放战争时期对红军优抚政策的历史演进进行了梳理，认为优抚工作应根据不同时期的历史任务确定工作重心，工作机构、制度规范是优抚工作正常运行的保证。优抚政策内容既应适应当前经济发展状况，也应保障军民基本生活需要①罗平飞．建国前中国共产党军人抚恤优待及退役安置政策研究[J]．中共党史研究，2005（06）．。有学者以晋西北根据地为个案，对优抚工作的机构设置、资金来源、相关政策及其开展情况进行了考察，认为晋西北的优抚工作不仅稳固了根据地政权，保障了抗日军人切身利益，同时还为动员军属、各阶层人民支援前线抗战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囿于当时严酷的战时环境，部分优抚措施存在低水平、低层次等问题②王熙娟．晋西北抗日根据地拥军优抚政策述评[D]．山西大学，2006．。另有研究梳理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优抚制度、政策运行及其取得的成就，指出了影响晋察冀根据地优抚制度运行的三个关键性因素，即处理拥军和民生关系、群众动员和事先调查工作，并在此基础上对优抚工作优化从社会化角度进行了深入思考③郎鹏鹏．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优抚制度研究[D]．河北师范大学，2008．。关于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的研究，有学者从制度建设、具体特点和工作成效三方面对陕甘宁退役军人安置工作进行了探讨，认为边区政府的退伍军人安置可以分成两个阶段，1937-1943年间边区政府优抚工作的重点是退役军人的安置，1944-1945年的工作重点是退伍军人建立家务④宿志刚．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退伍军人安置问题研究[J]．抗日战争研究，2008（04）．。有研究根据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考察了中央苏区的优抚工作，认为苏区红军优抚工作包括优待、抚恤和安置三项内容，耕田队、互助社帮助红军家属保证农业生产，颁发光荣牌、优待证让其享受各项救济，成立抚恤机构保障各项工作顺利进行⑤黄惠运，刘智艺．中央苏区红军优抚工作述论[J]．党的文献，2012（06）．。另有学者认为，陕甘宁边区的军人优抚工作除优待将士及家属、抚恤伤亡军人、安置退役军人之外，还包括拥军支前的工作。大规模的拥军运动以及军队中的拥政爱民运动有力地促进了军民团结和根据地的巩固，为赢得抗战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⑥杜君，欧瑞．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优抚安置及拥军支前研究[J]．理论学刊，2017（04）．。有研究还以华东解放区的社会优抚为研究对象，从革命军人、荣誉军人、复员军人、革命烈士以及烈、军、工属五个方面对优抚的内容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认为华东解放区的优抚工作较之于其他解放区，具有主体全面、内容综合、优抚分级的特点⑦潘艳芳．华东解放区社会优抚研究[D]．吉林大学，2021．。

（三）社会救济

对弱势群体的救助与保护不仅是维护社会稳定的需要，也是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的大力彰显。既有研究对某一时段或某个地域中国共产党的社会救济政策着墨甚多，而对社会救济理念、救济工作实践的关注略显不足。有学者从社会史研视角对苏维埃时期中共社会救济工作进行了探讨，认为中国共产党立足根据地实际状况，对救济对象进行了分类，成立了管理机构，制定了相关政策，社会救助工作的开展为苏区政权巩固、社会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不过苏维埃时期的救济工作并未形成完整的救济体系，更未设置独立的救济机构。受“左”倾思想的严重影响，对当时中农利益造成了侵犯。抗战时期频发的自然灾害和严酷的战争环境让救助难民成为根据地发展的重要工作⑧杜俊华．论苏维埃时期中共的社会救济[J]．甘肃社会科学，2007（03）．。有学者研究指出，为解决抗战时期苏皖边区灾情，边区政府成立救灾委员会，从急赈救灾、生产救灾、兴修水利、灭蝗除害、植树造林、烟民改造等方面开展救灾工作，将灾荒赈济与垦荒密切结合，对灾后家园恢复、支援抗战前线都起到了积极作用⑨胡惠芳．抗日战争时期苏皖边区的救灾渡荒工作[J]．抗日战争研究，2008（01）．。有学者在考察抗日根据地弱势群体的构成及其特征基础上，指出边区政府对难民、灾民、烟民以及孤老病残等群体分别采取了不同的救济措施，在财力、物力有限情况下完成了对弱势群体的社会救助，不过仍存在社会救助不平衡和低层次的问题①高冬梅．论抗日根据地的弱势群体及其社会救助[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2）．。该作者还对民主革命时期的救助理念和实际工作分为党的成立时期和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进行考察，认为民主革命时期的救助理念特点鲜明，分析弱势群体成因、救助途径、救助中主客体权利与义务关系时视角独特，对当今的社会救助工作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②高冬梅．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社会救助理念与实践的历史考察[J]．党史研究与教学，2008（03）．。另有学者通过对陕甘宁边区救助资料的细致梳理，认为边区救助工作遵循分类救助原则，在政府制定群体性救助政策之时，也注重发动被救助群体自救，形成了党、政、军、民多元化的救助体制，不仅促进了边区经济的发展，也对转变民众思想观念、改善社会风气起到了重大作用③梁严冰，岳珑．论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政府的赈灾救灾[J]．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4）．。还有研究以河南省的难民救济进行了个案分析，从与国民党进行对比的视角对解放战争时期的难民救济进行了考察。作者在分析难民成因、对比两党救济政策及其特点的基础上，认为国民党在救济方式上消极依靠赈济款项和物资，在救济主体上较少发动群众参与并偏向于救济地主及其党政军人员，在救济实效上更多地表现出象征意义，而中国共产党更强调被救济人员的主体性，发动人民群众进行积极的生产自救，让难民在保障自身基本生活的同时支援解放战争，因此救济效果较为显著④侯艳兴，肖守库．解放战争时期国共两党难民救济比较研究——以河北省为个案[J]．晋阳学刊，2005（04）．。还有研究从成因、措施和经验三方面对解放时期灾民、难民等弱势群体的社会救助进行了细致考察，认为限于战时社会经济条件，当时救助体系仍有待完善，不过救助工作中明显体现出人民利益至上的执政观，救济措施与经济发展相适应、政府主导与发动群众相结合的救助理念对当今救济事业发展仍具有借鉴意义⑤王利军．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区的社会救助[J]．地域研究与开发，2011（05）．。

（四）社会保险

目前学术界对社会保险的研究更多集中在革命时期社会保险立法历程及其相关政策的梳理，对社会保险政策的实践成效研究稍显薄弱。有学者严格按照时间延展脉络，将1949年前社会保险立法的发展演变分为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四个阶段，认为当时由工人阶级参与的社会保险立法内容与项目较为广泛，众多现代社会保险项目被纳入了立法范畴，覆盖面呈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⑥吕伟俊，岳宗福．论中国共产党在新中国成立前领导的社会保险立法[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04）．。还有学者对1949年前社会保险政策的发展演变及其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进行了梳理，认为社会保险政策的实施不仅激发了广大职工的工作热情，推动了工人运动的发展，而且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保险政策的制定积累了经验⑦宋士云．建国以前中国共产党的社会保险政策探析[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06）．。有的研究以中央苏区为中心，从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工伤保险、失业保险、生育保险等方面对苏区所实行的社会保险政策进行了探讨，强调保险对象以工厂、企业中的长期工人为主，具有覆盖面广、保险类型齐全的特点⑧黄惠运，郭远鹏，张燕．中央苏区时期的社会保险政策[J]．赣南师范学院学报，2013（05）．。还有研究探讨了中央苏区时期社会保险立法，认为中央苏区在劳动部下专设机构进行负责社会保险立法工作，推动了社会保险立法的发展，相较于旧的劳动法，新条款废除了之前某些不切实际的内容，一定程度上纠正了“左”倾思想在政策上的失误，虽然受到国内革命战争的影响，相关政策未得到切实执行，但中央苏区结合自身情况摸索出了一条适合自己的社会保险立法道路，为之后根据地工人权力的保障提供了经验①张伟，周琴．中央苏区社会保险立法的探索与实践[J]．新东方，2008（03）．。有学者在分析抗战时期根据地社会保险政策必要性、可能性基础上，详细介绍了抗日根据地的工伤保险、养老保险以及失业保险政策，认为根据地社会保险工作作为社会保障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具有一定的进步性与时效性，但由于社会经济条件的严重制约，根据地的社会保险政策仍存在惠及范围有限、社会性缺失以及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发展不足的问题②谭忠艳．中国抗日根据地社会保险研究[J]．甘肃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8（06）．。

可见，由于多元视角、多方资料的运用，关于社会保障内容的研究无论是宏观还是在微观方面均取得了新的进展，对中央苏区和陕甘宁边区的研究更为深入，不过社会保障理论、其他地区的工作内容及其特点仍有待学界关注与研究。

三、社会保障具体实践的研究

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保障具体实践的研究，学术界一方面对工作政策进行了大致梳理，另一方面又对某一区域或某一时期的社会保障实践进行了细致考察，不过缺乏对工作实践的差异性分析，整合型研究也有待深入。

（一）土地革命战争时期

关于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时期的社会保障研究，既有研究运用中央苏区的文献资料，对中央苏区的社会保障立法、职能机构、基金情况与运行特点进行了梳理，不过对这一阶段的宏观整体研究和其他根据地的研究则相对较少。

区别于以时间线索对中央苏区社会保障立法进程的简单梳理③石水．中央苏区的社会保障立法[J]．劳动保障通讯，2001（07）．，有学者以社会保障内容为线索对中央苏区的社会保障法体系进行了细致分析，认为中央苏区社会保障立法实践是借鉴共产国际运动经验，结合根据地具体实际而进行的积极有益探索，这为以后根据地、建国后社会保障体系的构建提供了宝贵经验④吴永明，孙西勇．中央苏区的社会保障立法[J]．中共党史资料，2006（04）．。有学者利用江西革命根据地的资料，对中央苏区的社会保障工作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研究。作者从中央苏区社会保障体系建立的社会背景入手，对中央苏区社会保障机构和社会保障基金来源及其使用情况进行了详细论述。同时基于细致的史实梳理，认为中央苏区社会保障工作具有国家强制、政府主导、军人优先、福利公正和救助普惠的特点，中央苏区在革命战争环境中实地调查、积极宣传、部门协调的工作方法，堪称社会保障学科的红色经典，对当今社会进一步构建城乡社会保障体系仍具有借鉴意义⑤黄惠运．中央苏区社会保障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20．。另有研究在分析闽西革命根据地社会保障实践工作与机构设置的基础上，认为社会保障实践工作对于维护根据地稳定、保障人民生活、改善社会风气具有重要意义，虽然工作受“左”倾思想影响，存在执行不力的问题，不过在实践中坚持了公平公正原则，设立特色合作社、协调发挥组织作用的工作经验仍然值得借鉴⑥张埔华．闽西革命根据地社会保障研究（1927-1934）[D]．福建师范大学，2018．。还有研究以时间为序，从经济视角考察了社会保障主张在战争形势和政治经济条件中的发展变化，对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社会保障工作进行了整合性研究，认为中国共产党这一阶段的社会保障工作具有制度构建全面、实际发展不平衡、政策公平公正、国家立法强制实施的特点，社会保障工作与实践对改善人民生活、巩固苏维埃政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为抗战时期的社会保障工作提供了经验启示①阳甜．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社会保障思想与实践研究[D]．中南财经政法大学，2017．。

（二）抗日战争时期

关于抗战时期的社会保障研究，学术界主要以区域性根据地为研究对象，考察一些根据地社会保障工作的大致情况。有学者在系统梳理社会保障政策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了陕甘宁边区社会保障工作的实践基础、管理机构和资金来源，认为陕甘宁边区政府的社会保障工作具有战时性、低水准、广覆盖、重视立法与宣传的特点②欧瑞．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社会保障问题研究[D]．吉林大学，2019．。另有研究梳理了鄂豫边区抗日根据地的政策法令，将鄂豫边区社会保障机构与制度演进分为社会保障工作制度化、社会保障制度定型、社会保障制度完善三个阶段，认为社会保障工作具有鲜明的战时特征，政策措施内嵌于战时经济政策，“社会优抚”的特点更为突出，为长期坚持抗战做出了重大贡献③周荣，汪小培．抗日战争时期鄂豫边区的社会保障[J]．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04（03）．。有学者对山东抗日根据地的社会保障工作进行了研究，认为山东抗日根据地社会保障政策实施过程也是根据地逐步建立和巩固的过程，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即1930年7月至1940年的社会保障政策探索时期和1940年至抗战胜利的政策全面实施时期，此时的社会保障政策作为战时民生政策的一部分，具有突出优抚、强调“政府、社会、群众”三者参与的主体性和寓社会保障政策于战时社会经济之中的特点④赵朝峰，李黎明．山东抗日根据地的社会保障工作评述[J]．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01）．。还有学者对战时国共两党的社会保障事业进行了比较分析，认为国共两党在社会保障工作中既有相似性，也存在明显的差异性。具体而言，两党社会保障事业均以服务抗战为出发点，以立法保障为重要内容，战时性特征明显，但是两党在社会保障政策和实践中反映了不同的阶级利益，政策的落实效果也迥然不同⑤兰图．抗战时期国共两党社会保障事业比较研究[D]．东北师范大学，2015．。另有学者对抗战时期根据地的社会保障事业进行了深入研究，在梳理抗日根据地社会保障体系理论基础、土地革命时期社会保障历史经验和自然条件基础上，进一步考察了抗日根据地社会保障资金的筹集方式、管理机构和具体政策，认为抗日根据地社会保障制度具有高覆盖率与低水平相结合、行政立法与思想行动相结合的特点⑥谭忠艳．中国抗日根据地社会保障研究[D]．吉林大学，2015．。

（三）解放战争时期

关于解放战争时期的社会保障研究，成果相对较少，有待学界关注与深入研究。有学者通过对东北解放区相关资料的整理分析，对社会保障发展历程、保障机构、资金筹集方式和具体政策进行了探讨，认为东北解放区的社会保障工作具有群体扩大化和方式多样化的特点，在社会保障工作中正确处理社会工作与战争的关系、整合社会资源以及实事求是的工作方式值得借鉴⑦王彦龙．东北解放区社会保障研究[D]．吉林大学，2016．。还有学者指出，国共两党在社会保障政策制定和落实成效上也存在着显著差别，中共社会保障的探索实践不仅确立了自身在解放区的政权合法性，为取得解放战争的胜利创造了条件，同时也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社会保障工作提供了重要启示⑧刘爽．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社会保障思想与实践研究[D]．中南财经政法大学，2019．。

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求解放、求发展、求复兴的百年奋斗史，也是为人民谋幸福的社会保障建设史。有学者对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年来各重大历史时期社会保障的政策目标进行了研究，认为不同阶段的社会保障工作皆围绕着特定历史时期党的中心任务而展开。在革命时代，中国共产党的社会保障政策服从和服务于实现中华民族解放和独立事业的革命目标与实践，但随着中国革命向前迈进的不同历史阶段，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的重大战略选择与中心任务不同，其社会保障政策的目标也存在显著的不同①丁建定．中国共产党百年社会保障政策：时代目标与实践取向[J]．社会保障评论，2021（02）．。

总体而言，学术界对社会保障具体实践的研究以单个根据地为主，主要集中在土地革命时期的中央苏区和抗日战争时期的陕甘宁边区，其他根据地和解放战争时期的研究明显不足，社会保障整体性研究也有进一步探讨的空间。

四、问题与展望

进入新时代以来，随着研究史料的不断发掘、研究方法的持续创新以及研究内容的转换拓展，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保障研究取得长足进步，成绩应予充分肯定，不过目前仍有很多方面值得持续深入研究。

其一，中共重要领导的社会保障思想研究仍有不足。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保障的初步构想为中国共产党根据地的社会保障工作提供了理论基础，而实际工作中除毛泽东外，其他中共领导人的社会保障思想，比如华北敌后根据地领导人刘少奇、中共中央南方局领导人周恩来的社会保障思想尚未进入学界研究视野。再如邓颖超对妇女福利的争取、职工保险制度的完善、优待军人家属工作及其意义也值得学术界进一步考察。

其二，社会保障内容研究存在薄弱环节。鉴于革命战争年代的特殊历史环境，社会保障工作具有明显的侧重性，拥军优抚、难民救济工作较为突出，而群众福利、社会保险发展相对缓慢，学界对社会福利、社会保险的相关研究也稍显薄弱，不同时期、不同区域社会保障政策的延续性、差异性研究及形成原因也是今后需要加强的领域。

其三，社会保障实践研究有待深入考察。目前学术界注重官方政策梳理，下层群众对社会保障体系的构建，他们对社会保障发展起到了怎样的作用，目前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事实上，无论在土地革命时期还是抗日战争时期，甚至是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社会保障政策方面与国民党究竟存在何种差异，中共社会保障工作对解放战争的胜利有着怎样的影响，都值得学术界继续关注与深入探讨。

目前，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脱贫攻坚取得重大胜利，国家发展正朝着现代化强国这一宏伟目标快速迈进。然而，面对目前日趋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和社会经济发展的严峻挑战，社会保障体系作为经济发展的助推器和社会和谐的稳定器，仍需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奋斗才能真正建立和完善，它是一项保障与改善民生的长期工作，正如习近平同志指出，“保障和改善民生没有终点，只有连续不断的新起点”②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362．。新时代推进社会保障工作高质量发展，一定要以史为鉴，不断挖掘新史料、借鉴新方法、拓展新领域，在全面深入研究的基础上，总结历史经验为新时代社会保障发展提供动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