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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民间信仰的共富意识及其当代意义

2022-12-24张祝平郑晓丽

关键词:共富共同富裕信仰

张祝平 郑晓丽

(1.浙江水利水电学院 浙江水文化研究院,浙江 杭州 310018;2.浙江经贸职业技术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研究缘起

“共同富裕,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基本目标,也是自古以来我国人民的一个基本理想。”[1]亘古至今的民间信仰关怀人与自然、社会及自我身心内外的和谐统一,内含最朴素的共富意识和生活愿景,共同富裕与民间信仰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基因联系。从社会共富视角观照民间信仰,丰衣足食、太平康乐、世界大同以及义利相济、崇德尊礼、仁爱万物、天人合一等,既是中国民间信仰的文化主题和精神内核,也是中国式共富社会理想的风貌特征和构造尺度。近百多年来特别是最近四十多年来,中国对于实现共富社会的理想在思想与制度层面得到进一步加强,作为“小传统”的民间信仰也开始转向“大传统”文化的层面和制度性媒介渠道,在学术与学理的层面开始了现代化的进程,并在客观上建构起了民间信仰主体社会行动上的“合法性”。传统主义、新旧融合、社会本位表达是当代民间信仰话语建构的“传统基础”,构成了其实践方式的多元化与丰富性,也正是现代化进程中的融合统一和开放多元构成了民间信仰在时代的“情境逻辑”中的独立价值,并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资本在社会共富的新实践中创新转型。

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外部不确定性加剧,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既要根植于当代中国现代化进程的现实土壤,也要重视传统乡土中国的社会基质,不仅需要经济的体现,而且需要文化的展示,并且,文化将越来越成为共同富裕的“关键变量”。这一方面要求保护传承发展好优秀传统文化,加强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建设,推进“文化共富”;另一方面,要求激活共同富裕的文化基因,推动“共富”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厚植共同富裕的精神理念,促进共同富裕融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融入乡村振兴战略、融入新型城镇化战略[2]。为此,必须充分估计民间信仰对当代社会发展的阻力,也要充分认识和发挥民间信仰的优势作用,坚持用好“导”的方法,让民间信仰在共同富裕新时期焕发新活力,更好地与新时代新阶段共富新实践相适应、相促进。

二、中国民间信仰中的共富意识

中国的民间信仰,又称民俗信仰,主要是指围绕民众的日常生产生活而生成的一整套观念体系、行为规范和仪式制度,以及经过生活价值观反复筛选、淘汰、组合而构建出来的一整套神灵信仰体系。内含着先民抵御贫穷、邪恶和灾祸的“原始智慧”,蕴藏着“精神扶贫”的道德力量和激励民众共创和谐社会、共享美好生活的共富实践意识。

1.民间信仰内含崇尚耕作、自食其力的劳动致富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幸福生活都是奋斗出来的,共同富裕要靠勤劳智慧来创造。”[3]因此,共同富裕首先是一个共同劳动共同创造的问题。民间信仰源于生产生活实践,实际上反映了先民在特定社会条件下对生产劳动和生活经验的独特体悟。在长期的农耕生产中,人们不是消极地将劳作对象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因素视为简单的“物”,而是不断赋予其灵性,使日常劳作充满了神秘性和神圣性,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农事信仰,并构成了民间信仰的“源头”和“本体”。农事信仰的核心思想是“敬农”“劝农”和“善农”,鼓励人们顺应自然、上下同心、辛勤劳作,表达了以自食其力实现丰衣足食的美好祈愿。比如诸农事信仰中,已在江南地区沿袭两千多年的“句芒神”信仰极具代表性。

“句芒神”信仰具有鲜明的特点。一是信仰对象的独特性。“句芒神”,又称“春神”“草本神”“生命神”,执规矩、主春事,是人格化了的自然神。江南大地,凡春耕生产必迎“春神”,实际上反映了先民以丰富的想象和智慧,通过创造神灵信仰来传播农耕文明、传导天地人的自然共生关系,最终激励和促进农业耕作。二是祭祀活动契合农耕节气。“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立春日祭祀与迎春开耕仪式是“句芒神”信仰的独特内容,既丰富民众精神生活,又提醒人们须及时耕作,体现了先民顺应农耕节气、抢抓农时开展农事的劳动自觉,也反映了先民顺应自然、利用自然、勤耕善作的劳动致富观。三是官民同祀、耕祀结合、以上示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中国自上古社会就有官民同祀农神的惯例。据史料载,明清时期,皇帝会于立春日到先农坛祭祀先农,并亲耕示范,以示劝农,重视农事;江南各地官府则会于立春前一日以彩仗迎春,祭芒神、土牛,举行试耕仪式,祈求丰收[4]48。在江南民间,家家户户会于立春时节前往祭坛祭祀“春神”,举行接春、踏春、插春、鞭春牛等一系列迎春接福和春季开耕的仪式活动,内容丰富生动,体系完整,与其说是先人崇敬神灵、好鬼神之事,不如说是先人在用一种最朴素的方式开启春耕模式,激励人们以智慧和辛劳耕耘希望。其实,举凡各种民间庙会活动,多与农业生产有关,或在春耕之前,或在夏收夏种之后的农闲时节,人们既通过大规模祭祀共同祈愿农业风调雨顺,又借机交流农业生产信息和农资设备、共同体验辛勤劳作带来的快乐,增进对自食其力、勤劳致富的普遍认同。

2.民间信仰蕴含敬天惜物、物尽其用的经济伦理观。“敬天、惜物、节用”一直是中国人的传统习俗,是中国民间信仰“万物有灵”观念的重要体现。“敬天”即敬畏自然,“惜物”即热爱自然,“敬天惜物”本质上是顺应自然而生活,让物和人彼此滋养,促进资源循环利用和经济社会的可持续繁荣发展,这是建设共富社会应当坚守的道德法则,也是共富社会必须遵循的经济伦理的支点。

中国民间信仰具有深厚的“敬天惜物”“节物致用”的文化内涵,广泛地体现于自然崇拜、祖先崇拜、信仰仪式和信仰禁忌当中,渗透到百姓日常生产和生活的方方面面,作为民间信仰的基本价值观不断地形塑和维系民间信仰的社会认同,催生民间信仰的新形式、新样态。比如在江南地区,先民在长期的艰辛劳作中深刻体悟到生产工具之于生产劳动的重要性,普遍地产生了农具崇拜心理,即“不再将农具视为简单的‘物’,而是赋予它一定的灵性”,凡岁时节日和农业生产的每一个阶段,都会形成一定的农具崇拜仪式,特别是在过年时节,人们通常还会给农具贴上红纸条或挂上“元宝锭”,俗称“挂红”,喻示“农家过节,农具也过节”。又如在我国的一些农村地区,至今还流传着“抬石头”“打田番”“画米囤”“请簸箕神”和“天贶节”涤器具等习俗,以及“小满动三车”等农谚[4]56-60,使农具具有了神秘与理性交融的特征,甚至被视为沟通天地人神的象征,启示人们要敬畏和爱惜农具。此外,民间信仰沿袭着大量带有遵守天道做事、物尽其用等具有生态维护性质的习俗和禁忌,并演化出各异的信仰崇拜形式,比如对于“神山”“神水”“神树”“神兽”“护谷神”等的崇拜,具有原始信仰的特征,使日常之物充满了神圣和神秘的色彩。实际上,无论是对农具的信仰还是对与生息相关的自然物的崇拜,都是人们生产实践的产物,都内含着“取之有度,用之有节”的朴素的生态经济伦理观,这既是传统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道德支撑,也是坚持绿色发展之路和迈向共富社会的宝贵的文化基因。

3.民间信仰承载周济穷乏、扶弱助困的社会慈善观。共同富裕不仅仅是一种理想的经济社会形态,而且是一种理想的道德文化形态,它与中国民间信仰伦理道德相互契合。自古而今,“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都是中国人普遍的社会心态,体现了中华民族关于社会和谐发展的基本理念、基本逻辑和价值哲学,亦构成中国民间信仰的普遍价值观和实践原则。长期以来,“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的思想和“仁爱”观念深厚地积淀于中国民间信仰文化之中,也促使民间信仰实践推陈出新、经久不衰。践行普遍的、无差别的社会关怀,构筑周济穷乏、扶弱助困、广施善行的社会慈善观念及行动体系,一直是中国传统社会敬天法祖和以“神道设教”的重要精神主题,也仍然是当代中国社会优秀民间信仰的文化基因。

观古察今,优秀民间信仰之神灵多有悲天悯人和解民生之疾苦的慈悲精神。这些神灵原本多为行善之人,先民圣化之并立庙以祀,既以信仰之纽带团结民众,共同祈愿神灵护佑一方百姓,为民消灾免难,也为一方百姓树立慈善道德榜样,鼓励善德善行,持续弘扬“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的精神、济困利众的情怀和共同富裕的理想。加之佛道教“善恶因果报应论”被民间信仰吸收和改造,民间历来认为孝亲敬老、赈灾救灾、扶贫济困、捐资助学、修桥铺路、救人性命等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并笃信之、力行之,造就了许多家喻户晓的有关践行慈善的名言佳话,有力地维系着中国民间信仰的慈善传统。大量研究显示,在当代社会,民间信仰介入慈善公益事业已成为较普遍的现象,其覆盖面渐趋广泛、投入量渐趋增多、方式上渐趋多样。其中,“为村落老人协会提供资助”“救济困难人群”“免费送药与义诊”以及建立“扶弱助困基金”等,已成为一些民间信仰场所的常规慈善项目;在一些民间信仰发达地区的宫庙场所中,还专门设立了社会公益和慈善事业的工作机构,目的是为“更加有效的开展公益慈善工作”[5]。事实表明,当代民间信仰积极介入公益慈善事业,既是民间信仰自身的价值所系,也是当代社会的发展所需,在社会上形成较好的影响,包括对于普及慈善理念和促进平民慈善事业的发展[6],其社会作用不可低估。

4.民间信仰彰显遏制不仁、推崇正义的贫富道德观。公平正义是人类社会最古老的价值目标,建设共富社会是人类社会公平正义价值目标的充分彰显[7]。民间信仰作为一种宗教文化现象,反映了人们对于公正和谐安康富足的生活空间充满向往的心理状态。作为一种宗教性的实践活动,它也有其生成演变的自然基础、思想基础、社会基础和政治基础。就民间信仰的自然性而言,民间信仰的观念源于对自然的敬畏,民间信仰的实践是希望消除人与自然的偏见,达成人与自然的平等和谐与共生;就民间信仰的思想性而言,民间信仰的实践以“万物有灵”和“灵魂不灭”的观念为信仰根基,表达人与万物相融、生命平等以及彼此给予尊重和关怀的情感;就民间信仰的社会性而言,民间神灵崇拜实质上源于人们对社会公平正义缺失的担忧与恐慌,体现了民众对公平正义精神的追求与信仰。此外,在民间信仰的历史变迁中,还与政治文化、宗教文化互动互构,体现出充分的包容性,既主动接纳和承载了儒家的“仁义”政治哲学,又积极吸纳和融合了佛、道教的公平正义观,使得民间信仰成为集政治正义、宗教正义和民间正义等多层次、多类型正义观于一体的传统社会正义文化体,成为遏制不仁、推崇正义的最直接、最具地域性和大众化特征的途径和载体,促进了“正义信仰”在中国社会的广泛传播。具体表现为以下几方面。

第一,佛、道诸神,历代清官,以及民间社会的忠义之士,不断地被吸纳入地方神祀体系,并赋予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之神格,以期体恤民生疾苦、惩处为富不仁之人,主持人间正义,均衡财富分配,维护社会公平有序。这也在客观上营造了公平正义氛围、弘扬了仁义之举,并以此广泛达成“遏制不仁、推崇正义”的“正义信仰”与价值共识。

第二,神灵彰显公正、张扬正义的灵验故事不断地被创造出来,并以各种方式广泛传扬、快速传播。与此同时,诸如“为富不仁、背信弃义终遭报应”和“改恶从善延寿命”等故事也不断地被构造出来。经口传、演绎与扩散,这些故事许多已经成为历史典故,有力地维护了“正义信仰”及其基本价值。

第三,民间信仰实践凸显“共同”理念,强调命运与共,主张“积极的正义观”,比如“这是我们共同的神灵”“这是我们共同的庙宇”“这是我们共同的祭祀”“这是保佑我们共同的村落(社区)的”等等。同时,也尊重“差异”,强调“尽力而为”“尽已所能”“心意尽到就行”,比如建设“共同的庙宇”、举办“共同的祭祀”或共同参与慈善活动时,遵循自愿原则和“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物出物”原则及“理性慈善”原则。与此同时,强烈批评贪心、懒惰、自私和富而不仁,也反对因贫穷而行不义,积极宣扬“穷不失义”的理想人格和道德典型。笔者以为,这种将仁义道德的普遍性与特殊性、无限性和有限性相统一的正义观,是一种积极的正义观,具有可持续的生长空间。

5.民间信仰寄寓生活丰裕、美美与共的社会发展观 。“宗教不只是外显的迹象,它其实是人类生活的核心本质。”[8]生活丰裕、美美与共,是实现物质富有、精神富足的共富社会之应有底色,也是历代先民构筑民间信仰的意义旨归。数千年来,中国民间信仰的传承、自觉与再造,层累着历代先民对美好的人格、美好的生活、美好的社会的全部理解、期待和信念,无论你承认与否,它总是与我们的生活有关。这类似于胡塞尔所说的“自然态度”或吉登斯所说的“例行化的日常生活”,即人们总是以一种不言而喻的方式体验着它们,这是无须明确地以话语的形式来思考乃至表述自己的动机的。因为,它在事实上已经成为民间社会日常生活中的一种重要知识形态----“手头的库存知识”,尽管它不连贯、模糊,有时甚至自相矛盾,却仿佛“无形之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价值取向和行为方式[9]292,持续地形塑和建构普通人的社会发展观。其实,就如舒尔茨所说的,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面对和认识纷繁复杂的外在世界,并不仅仅是在进行感知活动,他们和科学家一样,也是运用了一套极为复杂的抽象认知来理解这些对象,即利用“手头的库存知识”去理解、把握周遭世界[9]291-292。

从万物有灵到图腾崇拜、灵物崇拜和偶像崇拜,从神灵中心到庙宇中心,民众的信仰看似一连串无意识的过程,实际上是人们认识世界、理解世界和沟通世界的一种知识建构,即从现实的生活世界出发,以神灵信仰为纽带来建立起族群、地方社会、自然世界的互动与互信,形成神灵-庙宇-村落-民众地域生命共同体之共生共荣、向善生长的稳定机制,实际上反映了民众对未来生活的理性表达,传递了共同价值,成为不同的时代环境和生存境遇下的普通民众追求共同生活理想的基本力量。在这个意义上,民间信仰就是生活本身,民间信仰文化就是民众的生活文化,是一地一域民众“最整全意义上的生活本身”,它起源于普通民众的简单生活需要,又在普通民众追求“一种善的有意义的生活”的历史进程中不断变革再造,为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建立多元并生、共生共荣的价值体系,可以让平庸、烦闷和充满不确定性的日常生活变得富有光彩,引导人们与社会发展阶段的主体价值和总的历史进程相匹配、相契合、相一致、相协调,使人生变得积极且充满意义[10]。因而,“民间信仰最能满足人的基本需要”,也因此成为迄今最具生命力的宗教文化形态之一。弘扬“民间信仰即生活”和追求“善的有意义的生活”之生活本质,有助于维系和促进“人的真正共同体”的美好生活意义,预期民间信仰之于社会发展和人类进步的“可观察后果”,更好地夯实共富社会建设的社会之基和民众之基。

三、共富社会进程中的民间信仰关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3]从根本上说,共富社会梦想生成的动力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生产力的逐步发展,为建设共富社会提供必要的物质基础;二是社会物质匮乏,发展共享性不足的客观现实,反过来催生人们对共同富裕美好社会的向往[11]。毫无疑问,在生产力不发达、民众普遍贫穷、公平正义缺失和个体安全感普遍不足的社会情境下,建设共富社会不过是一种幻想而已。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说,近代以来,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使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才是共富社会理想在中国大地上展开实践的真正起点[12]。70多年中国式共富社会的演进与发展,始终在新文明与“旧文化”的碰撞及融合中起伏前行,始终与共同富裕的历史文化基因的传承、重构与创造联系在一起,始终与民间信仰的变迁相互交糅、同频共振,内含着共富社会演进与民族文化自觉-自信-自强的深层逻辑。

马克思说过,文化的本质是“自然的人化”。具体到人们追求共同富裕的活动,一方面,它总是在继承前人已有文明成果的前提下进行的;另一方面,它总需要凭借一定的中介来处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13]。从共同富裕实践的文化视角来看,改革开放的启动其实就是对社会普遍贫穷状态和二元对立文化论的反思,通过解放思想,让“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这是共同富裕思想的策略性推进[12]。它所带来的社会大转型,为建构形成新的社会文化观和新文化形态提供了社会大场域,也激活了民间信仰传统,推动重构民间信仰新价值、新样态和新优势----既作为文化力量,又作为社会力量,积极唤起民众注意、凝聚和谐共富共识、稳定人心与秩序,助力夯实共富社会建设的精神基底,有助于推进物质富裕和精神富有相统一的共富社会进程。

1.民间信仰的劳动致富观同构共富实践的行动基础。民间信仰在总体上属于农耕文化的范畴,它以万物有灵为思想根基、以不辍劳作和天人和谐为实践主题、以劳而有获为信仰目标,“信仰服务生产”是其基本理念。举凡留传至今的民间信仰诸神灵大多有助农、益农的功德善行,或本身就是善于农事勤于耕作之人,实为生产劳作之榜样;百姓祭祀也与农事有关,播种时节有祈求风调雨顺的春祭,收割时节有祈求丰收的秋祭,春秋二祭对于营造崇尚劳作、尊重劳动的社会风尚和弘扬劳动精神具有积极意义,在客观上起到了“提倡通过诚实劳动来实现人生梦想”的积极致富观的教化作用。在这个意义上,民间信仰无论信仰的对象、信仰的主体,还是信仰的活动、信仰的目的,都具有“劳动信仰”的属性。

在先进与落后二元对立文化观的影响下,民间信仰一度被视为迷信和糟粕而被剔除,理由是民间信仰沉迷幻像、惑人心智,使人产生依赖神灵救助、不思进取的消极处世态度[14]。大量的研究表明,民间信仰在历史的演变中,也存在“层累”的现象,其内涵与功能总是多层次和多方面的。就其功能而言,最初只是为了满足某项具体要求,或是在心理上消除恐惧、建立自信;而后,在娱神娱人中增加凝聚社会的功能;再后来,又增加了道德教化机制,以及促进生产贸易等方面的功能。从恐惧到理性、从单一到多元复合,这亦是由人们从适应社会生活到创造美好生活的发展需求的多样性所导致的[15]。关照当下,在我国经济社会发达的地区,民间信仰也普遍发达,劳动致富观念深入人心。尽管我们不能把民众勤劳、经济繁荣与民间信仰发达简单联系起来,但是,就如社会学家托马斯所指出的,“假如人定情境为真的,它们就会有真的结果”[16]。笔者发现,社会生活中的个体对其信仰通常有着正面的评价----人们更多的是把祭祀对象看作是一种象征,把祭祀活动看作是一种激励自己(或群体)实现更高工作目标的手段,促进劳动创业与日常生活的价值体系的建立和维系,为平淡又紧张的工作和生活注入光彩和意义,这显然已经不是把神灵作为一种命运的依附和寄托。在上述意义上,传承弘扬民间信仰文化,可以厚植劳动基因,强化勤劳肯干、劳动光荣的乡风传统,滋养勤劳创造共同富裕的社会理念,并与核心价值观良性互动同构共富社会的行动基础,最终在客观上形成以亲切可感的民间信仰活动承载勤劳致富观念,激励百姓劳动创业热情,推动地方经济繁荣的双向联动关系,也使区域社会的民间信仰、百姓创业、经济发展具有了某种正相关性。

2.民间信仰的经济伦理观维系共富社会的实现机制。民间信仰蕴含着敬天惜物、取之有度、用之有节等丰富的生态经济伦理思想,与新时代绿色发展的理念相契合,与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要求相呼应。而且,民间信仰以禁忌、规约等独特方式和因果轮回的观念影响着人们的生产及消费心理,制约着人们的行为,在调节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发挥着独特持久的作用,与“深生态学”提倡的“人们除非为了满足生死攸关的需要,否则无权减弱这种生命的丰富性和多样性”[17]行动准则有高度的一致性,都期待达成生态系统的平衡和环境友好、仁爱万物的生态道德共识。

改革开放以来,民间信仰的复兴实际上也包含着对改革初期经济建设中高能耗、高污染增长方式的反思,是对从发展工业文明转向生态文明的一种呼唤。一方面,民间信仰因其“精神慰藉”功能,对缓解社会转型阶段民众心理焦虑问题以及营造和谐人际关系具有正向意义,能在不同程度上起到社会情绪的减压阀和社会矛盾的缓冲器的作用。另一方面,在面对社会现代化转型中人的物化和“道德迷失”现象,民间信仰因其丰富的生态经济伦理蕴涵及其独特的实现机制,对于唤醒现代社会公众的生态自觉、民生自觉,避免地方的经济发展沦为“工业化陷阱”,以及市场经济环境下熵化的社会秩序的整肃都具有独特的作用[18]----事实上已经构成为一种行之有效的生态经济治理体系,它的目标已不仅仅停留于对生态系统的保护上,而是更深邃地看到了物质生活的过度奢糜对人的道德品质的戕害,充满了人本精神[18],总是能以其独特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生产消费观念,塑造着一地一域民众的生态品格。同时,笔者也注意到,如“春神”祭祀、“江南网船会”、防风祭祀等一大批具有浓郁生态底色的传统信俗活动,已经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有如在中国一些民族地区盛行的以水神、树神、山神崇拜为主题的信俗活动,也已转化为地域特色民俗活动,成为一种民族性和地域性的“稀缺资源”,不仅在传递生态伦理道德观念上发挥着独特的作用,而且在促进文旅融合和农旅融合、发展生态经济方面发挥了独特的作用。这些例证表明,积极引导当代社会民间信仰介入现代化生态型经济伦理观建设,主动适应和融入绿色经济发展需求,从保护传承民间信仰生态基因到积极创造转化民间信仰生态价值,具有现实的可行性,这也是当代社会民间信仰价值传承和实现的内在要求。

3.民间信仰的社会慈善观彰显共富社会的价值逻辑。慈善是人性之源,中国社会中的慈善意识的觉醒早在神话传说中就有反映[19]。千百年来,奉献、担当、大公无私等基本慈善因子通过民间信仰这一重要载体广泛传播,逐渐深入人心,使慈善既构成了民间信仰道德伦理的基础,也构成了民间信仰活动的内容,还是民间信仰在个体社会化过程中发挥作用的有效方式。古往今来,凡捐赠、救济、见义勇为、保护环境、关怀弱势群体、传播正能量等一切善意之举和善意之人都被民间信仰价值观所认同、吸纳和推崇,使之在影响和促进良好社会风尚以及人的社会化过程中发挥着独特的积极意义,并因此促进了民间信仰与主流文化的有效链接、价值契合与功能互动,彰显社会发展中的价值关怀向度。在中国传统社会,民间信仰除积极吸纳儒家“仁爱”思想,倡导人性之善和圆满、和谐、统一发展,还深受佛道教善恶观及劝善理论的影响并积极借鉴、吸收和转化。时至今日,民间信仰的善恶观仍然广泛而深入地影响着民众的善恶选择和善恶行为,并衍生为普通民众根深蒂固的慈善伦理传统[19]。民间信仰的慈善活动和慈善故事及相关灵验传说特别丰富,劝善化俗之功能凸显,已成为中华慈善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在乡村社会慈善事业发展中是有其一定地位和积极影响的[5]。

改革开放以来,在“先富带后富”的政策激励下,全社会持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国家整体由贫穷步入小康再进入全面小康,但也出现了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一些突出问题,并且在部分人和部分群体中还出现了金钱本位主义思想和见利忘义、唯利是图、以富欺贫等道德失范现象,不利于社会公平稳定和共富目标的实现。因此,有必要发挥民间信仰中的慈善观的作用。一方面,民间信仰的“聚”“散”机制(1)所谓“聚”是指通过庙会和日常祭祀活动等方式可以把信众的捐助款等各种“善款”汇聚起来,所谓“散”是指传承庙宇的慈善传统并按照一定的原则程序将“善款”分发给需要救济的群众。在传承中不断完善提升,有利于助推民间慈善的规范化、常态化,在客观上有助于缓解贫富矛盾、促进阶层及群体的沟通交往,增进共同体意识。另一方面,优秀民间信仰文化的复兴和民间信仰慈善工作的推进同步提升,并成为民间信仰道德力提升和文化品格塑造的重要标志,有利于带动和促进平民慈善事业向纵深发展,助力“先富带后富”和树立共富价值观。

4.民间信仰的贫富道德观鞭策共富社会的伦理正义。贫富道德观念的形成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并与民间信仰文化体系的建构紧密关联、相互影响,在社会变迁中不断转型与重构。依循道德的本质,贫富道德观的基本问题同样是个体之间以及个体与社会之间的利益关系问题,其职能就在于社会贫富差别条件下对这些利益关系进行合理的调节。长期以来,民间信仰既承载主流社会的贫富道德观,又直接映射并影响普通民众的贫富道德观塑造,总是能以其独特的包容性和人们基于信仰的共同情感基础而形成超越特定社会群体的贫富道德观念共识----既反对淡漠人情、贪婪无度、为富不仁,也反对为贫不义、弱势不善,在朴素自然中彰显出人类普遍的伦理正义,已经发展成为一种约制人们内心、协调社群利益关系的独特力量,并以其特有的方式直接发挥伦理教化作用,对于凝聚社会正能量和弘扬社会正气具有积极价值。共同富裕是公平正义,不是平均主义,应基于公平正义这一根本原则和价值取向,高度关切、时时警惕推进共同富裕过程中显在的和潜在的不公平、不正义现象,最终以共同富裕促进社会公平[20]。

回顾七十多年来中国社会贫富道德观念的变迁,大体经历了“一大二公”和贫富道德观念淡薄,到社会普遍贫穷和“穷德”(对穷人的道德赞颂----越穷越光荣)彰显,再到改革开放后“让一部分先富起来”和“富德”(对富人的道德赞颂----越富越光荣)的转变,而这一历史阶段的民间信仰亦经历了从收缩到隐退再到复兴的转变,这似乎可以进一步印证贫富道德观与民间信仰的紧密相关性以及民间信仰的“向善性”----相较于“穷德”,民间信仰精神与“富德”更具有某种程度的契合性。对于这一点,在民间信仰复兴中财神信仰的广受追捧就是一种印证。同时,进一步来看,在财神信仰的神灵系统中,人们对关公财神的崇拜更为普遍,其中就凸显了一个“义”字,即反映了人们主张或愿望以义取利、义内求财、见利思义,反对见利忘义和因利而害义,这实际上也是对改革开放和经济市场化过程中出现的诚信缺失及正义失范问题的一种积极回应,以及对“富德”观念的一种修正,对维护和发展共富社会建设进程中的伦理正义具有积极作用。另外,改革开放后,行业神崇拜的复兴也是一个特别值得关注的现象。生产领域的行业神,多为职业道德高尚、职业技能高超的致富能手和“先富带后富”的实际行动者,对行业神的崇拜重在传承行业精神和师门祖训,规范从业道德行为,促进行业健康繁荣发展,这有利于激励人们以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创造性劳动成就创新成果以丰盈自己,更惠及一方百姓。

5.民间信仰的社会发展观有助于推进社会共建共享共富共同体建设。改革开放推动了中国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加之市场经济的利益驱动,充分激发了社会公众个体的自主性和创造潜能,极大地夯实了共富社会建设的物质基础。但也因此在客观上形成了催生个体主义的土壤,催生了中国社会的原子化问题,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关系由亲情关系、乡情关系变成利益关系和竞争关系主导的多元关系交织体,渐渐由亲密转向疏离,或由协作转向对抗,并在社会的加速流动中不断出现了新的边缘群体,社会阶层分化与固化趋势并显。这显然不利于形成“共建共享共富共荣”的共富社会格局,不利于通过共享改革发展成果解决社会公平正义问题,不利于实现“先富带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的基本构想。

实现全社会的共同富裕,必须持续推进共同富裕基本单元建设,建设有利于消除地区差别、城乡差别和群体差别的经济发展共同体、治理共同体以及面向共同富裕的文化共同体。而其中最基础、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在农村,解决问题的首要之策在于构建乡村发展共同体,核心在于构建面向共同富裕的乡村文化共同体:一方面致力发挥价值引导、规范约束等文化整合功能,为乡村经济共同体和治理共同体提供必需的文化基础;另一方面,也需要缓解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农户的分散倾向,保护和激发个体活力[21]。目前,大量的研究成果表明,民间信仰及其社会发展观可以为构建乡村文化共同体和乡村发展共同体提供可能。因为在一定意义上说,民间信仰就是地域社会的一种“综合性世界观”,基于共同信仰带来的价值的协调性使其具有强大的社会整合功能----以其文化特殊性赋予个体一个独特的意义系统,使之感知自身存在的偶然性与脆弱性,自觉地将周边社会存在与发展的诸要素与自身建立起一体化关系,进而参与整个社会秩序的伦理性意义资源的共建[9]263。地方社会的民间信仰复兴实践,将民间信仰文化传统与国家意志、民众现实生活相结合,可以增进地方民众的社区认同、参与和归属,促进社区群众的平等交流沟通,形成村庄共同体的共同性基础,包括情感、价值、责任、愿景和一致的行动。

四、推进共富新时代民间信仰的共富新实践

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22]同时强调,要“努力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通,共同服务以文化人的时代任务”[22]。民间信仰长期存在的原因之一,是古老的形式能适应其新的功能[23]。在很大程度上,“民间信仰是重要文化资源”这一话语的形成,实际上就是当代中国在社会共富的进阶之路上文化主体性建构“范式转换”的结果,“范式”转换形塑民间信仰的现代转型之路,也建构起民间信仰主体社会行动上的“合法性”,打开了人们对于民间信仰更为理性的思考空间。进一步来看,传统主义、新旧融合、社会本位表达等构成了民间信仰“范式转换”和话语意义建构的基本问题,它们从内在冲突走向内在合一,是推动民间信仰在开放、多元、发展的共富社会新格局中主动适应和功能优化再造的基本前提。进入新时代,随着中国改革的深入和对外开放的扩大,产生于底层社会并一直被视为“小传统”的民间信仰与“精英文化”存在着越来越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小传统”向“大传统”转化和“大传统”对“小传统”的接纳和排斥并显,人们对于民间信仰的意识(自我与民间信仰的关系)、认识(如何正确对待和处理民间信仰)、共识(民间信仰的特征规律及功能和价值)都在不断深化。从民间信仰的演变态势看,它显然已经不是许多人所想象的那样仅仅是些历史“遗存”,而是很有生命力的“活态”文化[24]。这一态势的呈现既反映了民间信仰的文化流动性特质,实际上也是包括国家意志、底层意愿和精英智慧以及外来文化促动等多方面合力作用的结果,契合了大力传承发展民族传统文化和推动中华文明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时代主题,并为推进共富实践提供了精神助力以及物质支持。

在新时代新阶段,中国吹响了迈向“第二个百年”新征程的号角,展现出了全面深化改革和进一步扩大开放的新姿态,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的巨大挑战,人们越来越意识到,与扩大开放相伴生的外来思想文化的强烈冲击和行稳致远推进共富社会建设之间似乎有一种张力,需要我们进一步审视和定位传统文化资源在文化强国建设、扩大改革开放和共富社会建设中的全局性、战略性意义。民间信仰作为一种长期存在的社会现象和文化现象,也作为一种“思想”或“观念”,有广泛深厚的民众基础,具有鲜明的民族性、时代性特征,不仅塑造个体和群体的品格,还塑造民族的品格,既作为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重要载体,也构成民族文化创新发展的土壤和文化自信的基石。而且由民间信仰派生出来的仪式活动以及由此所形成的相辅相成的互助网络,还在相当程度上促进了社区的自组织功能以及民间社会的对外交往功能,有助于民间信仰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的培育。同时,民间信仰的社会文化功能并不是一边倒的,而是具有正负两面性,其负面功能同样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并会在新的社会环境下不断滋长变异,这也是决不能回避的现实问题。比如,民间信仰的复兴为民族文化的复兴提供了土壤,同时,也为外来宗教及其它异质文化的繁衍生长提供了土壤,加剧了思想文化的冲突和社会发展的风险;民间信仰的复兴为共富意识的唤醒提供了契机,也为陋俗、迷信的滋生蔓延提供了土壤和空间,危害了公序良俗、公共安全和百姓生命生产财产安全及法治进步,冲击共同富裕的文化基石;等等。这些都需要放在当前重大战略任务和复杂的局势下一并加以考量,充分估计民间信仰的积极价值和消极影响,以“系统思维、靠前思维、底线思维”来推进理论研究和政策研判。换言之,在共富新时代推进民间信仰的共富新实践需要有新思维,要牢牢把握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中国式共富社会根本价值诉求,面对前述安全与发展可能存在的“张力”,认真思考和研究如何进一步保护好利用好作为本土重要文化资源的民间信仰,以及如何在新时代的文化发展战略和文化精神建构中更加清晰地定位民间信仰等问题。

民间信仰的当代复苏及其对共富社会建设的响应,也是一种文化主体性生成的历史过程。有学者将新中国七十多年的共同富裕历程分为初步探索、全方位提速和实质性发展三个阶段[25]。笔者注意到,在每一个阶段,人们对民间信仰的认知图式都会发生深刻的变化,而民间信仰在共富实践中的逻辑序列位置也以更加明晰化的状态呈现了出来。首先,在共富实践的初步探索阶段,民间信仰被视为一种“负面、消极的政治意识形态”,社会文化问题完全转化为政治问题,社会文化政策的失误严重影响了共富实践的进程。其次,在共富实践的全方位提速阶段,民间信仰被视为一种文化资源,社会文化问题逐步转化为社会资本问题,民间信仰的资本化实践助力共富实践迈向新台阶。最后,在共富实践的实质性发展阶段,民间信仰被视为“我国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和重要载体”,社会文化问题上升为国家文化战略问题,民间信仰的创新转化繁荣了社会文化,增进了民众自信,助力将共富实践推向了新阶段。

依循于此,民间信仰在新时代共富实践新阶段的定位与趋势似乎已经清晰可见:民间信仰是共同富裕的重要文化基础和有生力量,共同富裕为民间信仰的转型发展提供了重要契机,要坚持扬长避短、取长补短,以“导”为主,持续推动民间信仰共富基因有效地转化为推动新时代共富社会建设的重要文化动力。为此,第一,积极倡导民间信仰也是“最普惠的公共文化产品”的理念,推动民间信仰文化资源及其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多方面价值的有效挖掘和整合,坚持在发掘中保护、在利用中传承,不断推进优秀民间信仰文化保护实践。第二,弘扬民间信仰贤德故事和先民圣贤创富、带富、帮富美谈,赓续乡贤文化传统和乐善好施、扶贫济困优良品格,激发民众创业创造热情,承续民间信仰慈善互助传统,增进广大民众共创共建共享共同富裕美好社会的文化自信和主体自觉。第三,强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建构新时代中国民间信仰的话语体系和叙事体系,着力建设以践行共同富裕价值理念、塑造共同富裕文化品牌为主要特征的“新民俗”,形成与新时代新生活相适应的民间信仰表达方式,使之成为在全社会营造共同富裕人文场景和社会氛围的重要抓手和有效载体[26]。第四,坚持民族文化主体性,联结中外、沟通世界,通过民间信仰的文化纽带,广泛传播新时代中国式共富社会建设中践行勤劳致富、为富有仁、利义并重、济世利民、公平正义、心怀天下等追求大同共富优秀传统文化的先进事迹、先进人物和典型样本,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民族文化视野里中国式共富社会的世界关怀及其背后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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