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活不容易被机器人取代

梁捷

基尼系数是一种测量收入分配公平程度的指标，范围在0至1之间，数值越高，说明收入分配越不公平，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西南财经大学的甘犁教授曾主持一项全国范围的大型经济调查，2012年公布结论称，2010年全国基尼系数为0.61。国家统计局此前也公布了2010年全国的基尼系数，为0.481，明显要比西南财大的调查结果低。对此，甘犁做了很多回应。其中有一个理由是，过去的调查样本中高净值人群的比例太低，导致低估了中国高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

做过社会调查的人都知道，最难调查的就是低收入群体和高收入群体。对于低收入群体研究的困难，主要是他们接触不易。2020年，“中国有6亿人每月收入仅1000元左右”的说法引起关注和议论，这里说的收入，是扣除个人所得税、私人转移支付和各种社会保险费等之后的可支配收入。这6亿人绝大部分都生活在农村，大部分是自雇就业、家庭就业或失业，有些干脆退出劳动力市场。

另一方面，中国的高收入群体也很多。2020年，上海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72232元，北京是69434元。这也只是平均水平。真正高收入的群体，收入有多高，非常缺乏有效测算手段。而且我们进一步思考，如何来衡量一个人的年收入？在农村，要调查一个农民的年收入是很困难的。我们只能问，今年种几亩地，土豆卖了能赚多少钱，养的鸡鸭卖了能赚多少钱。普遍就是几千块钱。

老百姓更关心的是，这个社会财富分配的状况到底怎样。比如某人经过多年努力，在上海达到年收入百万元的水平。这样的收入在上海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另一方面，调查高净值群体的收入水平也很困难。很多人并不依靠年薪生活，而是依靠奖金。也有些人依靠股票、期权，如果公司今年上市，那马上就实现财务自由。所以对于很多高净值人士来说，他们的收入不以年、月为周期，收入的主要来源也不是劳动收入，而是财产性收入。

我们也不是很关心那些顶尖群体的收入。老百姓更关心的是，这个社会财富分配的状况到底怎样。比如某人经过多年努力，在上海达到年收入百万元的水平。这样的收入在上海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收入分布状况的研究是一个世界性难题。在经济研究中，我们会对收入水平做一些档次划分，因为顶级富豪的财富可能很高，单纯数值已没有太大意义。比如我们划一个标准，年薪100万元人民币，这样的人在群体中所占比例应该不算很高，挺不错的。往上看，年薪150万元与年薪100万元的差距，感觉上似乎要比年薪100万元与年薪50万元的差距来得小。但从绝对数量来看，这两个幅度是一致的。

再往上，年薪200万元和年薪150万元，几乎没什么差别。如果要让年薪150万元的人感受到明显差别，那似乎得把薪水进一步提高到年薪300万元或者500万元。但年薪300万元和150万元的绝对差距，与年薪150万元和无收入的差距一样。

这就是长尾。这条尾巴可能很细，但会很长。我们再动态地看问题，哪些职业、哪些行当的收入在过去这些年来取得了明显增长，哪些职业的收入停滞不变，甚至被淘汰。

今天的经济发展，主要依靠资本偏向型技术进步。技术进步已经从侧重于设备等的资本偏向发展到侧重于高技能人才的技能偏向。资本中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人力资本。也就是說，掌握先进技术、先进知识的人，收入增长的幅度应该变得越大。教育背景越好的人，在以后的工作中，收入增长幅度就比其他人更高。这在很多发达国家的经济实践中都获得了证实。

中国的情况有点特殊。上世纪80年代流行过一句话：“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非常生动地揭示出“脑体倒挂”现象。几十年过去，这种现象是否有所改善？1999年，中国出台了高等教育扩招政策，也就是说，中国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力供给大幅增加。

在毕业生增加的同时，也出现了大学生就业难现象。很多地方也出现了农民工平均工资接近或者高于普通本科院校毕业生工资的现象。有学者认为，这反映出中国当时的就业市场并不需要那么多大学毕业生，而是更需要体力劳动者。

中国过去的高速发展，主要依靠大量低技能劳动力的苦干，工资低，价格有竞争优势。这是一条很不容易的道路。走到今天，中国经济必须转型，必须向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转变。同时，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引致的技能溢价，也是促进个体人力资本投资的前提。过去我们深受“脑体倒挂”之苦。在未来的中国，这种现象是不是会倒转？我谨慎乐观，还要指出一点，随着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快速进步，机器人也在快速取代现有大量人类工作。很多需要积累大量人力资本才能完成的工作，也很有可能被机器人无情地取代。

有一些研究团队做过预测，哪些工作容易被机器人取代，哪些最难。结果发现，很多人类引以为傲的技能，反而是最容易被机器人所取代的。最难被机器人取代的工作，大概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设备维护、安装、检修等一线工作人员。这些工作环境复杂，却并不包含复杂技能。第二类是与健康、心理有关的工作，比如营养师、内外科医生、心理学家、社会工作者等。他们主要是与人打交道。

这些可能才是未来决定工资收入最关键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