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著述与传道

刘庆昌

(山西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文科的研究者不可能不读书，不先做一个读书人，怎能够去著述与传道呢？这听起来很常识的话，却也未见得成为常态，逆推过去，大多数的所谓成果如何而来，真难以揣测。但可见许多的文科领域内的人，每遇一问题，并非去回过头来读书，而是习惯了依赖知网，轻轻地输入一个关键词便可获得良莠不齐的相关文献，继而择其所需，在文档上纵横编织，最终可得一无人关心其实质的成果。此风气已成，以致有见地、有气质的文科作品越来越少，且为学的风气日渐衰落，文化的发展只能成为我们良好的愿望。

知网上的文献原本就是纸质的期刊论文，当然读得，至于为何和如何去读暂且不论。相关的厚重著作是应该去读的。我在这里只是说“应该”，显然透着心理上的谨慎，因为我知道如果说“必须”如何，在今天的学术环境中一定会落下个主观和保守的印象。

实际的情况很可能是，大众刻板印象中的读书人现在也很少或很难去读书了，他们太忙进而太累，能去知网上读文献已经属于相当认真和负责的研究者了，毕竟还有一些聪明人不用读书、读文献也可以硕果累累的。

这无疑是一种令人揪心的局面，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严重的疾病，现在看起来还不至于要了学术的命，但如果任其发展、病入膏肓，文科研究领域的尊严必将渐渐丧失，客观上会为历来轻视此领域的人们创造更充分的理由。

众所周知，大文科的研究是很难被行外的人理解的，我们千万不要低估这一现象的消极后果，尤其是当行外的人有权基于无知的傲慢对这个领域指手画脚的时候，这个领域的研究者等于无法躲开一种非理性和非文明的侵害，除非一个人有条件寄情于山水之间。

我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即文科的研究者虽然在知识的层面很少深入到各种科学之中，但我们好像无须努力就能对科学和科学家给予尊重甚至崇敬，为什么相反的情况却很难发生呢？这固然与一般科学研究者对自己从事的科学研究的价值过度自信有关，是不是也与我们文科研究者及其成果的思维冲击力不足有关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但我已经觉得这个提问本身有一点脱离实际。因为各种经验已经让我知道文科研究的尊严，不仅仅是行外的人们不给面子，而是这个领域的规矩和标准有过大的弹性，由此导致行内行外的人们很容易意识到一种不严肃与不严格，哪还有什么进一步的尊严可言呢？这便连累了那些文科研究领域中真正的学者，他们中的一部分在这种大局面下也有自降标准、随波逐流的情况。

我曾做过学术期刊的工作，时常对比文科和理科的情况，发现几乎没有人挑战理科期刊的质量要求，而人们对文科期刊学术标准的挑战，不仅没有愧疚，而且振振有词。在许多行外人那里，文科的研究只是一种说法，落到实处不过是字数不等的文章，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但有什么办法呢？现实地看，这个领域的许多从业者，哪有什么研究的立场和标准，他们所贡献的所谓成果实际上成为该领域标准难立的足量证据，以致学术期刊的编辑不讲标准不行，讲起标准便像是对他人的刻意刁难和拒绝。我的经验使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文科研究者的论文难发表而文科学术期刊对优质的论文求之不得的状况，很像大学生就业难而用人单位找不到合适的人，问题完全出在我们常说的供给侧。

我相信再偏执的科学家也不会低看先秦诸子、程朱陆王，当然也不会低看希腊三哲和这尔那尔。既然如此，我们文科领域的研究者是不是应当自重自强呢？且不说应该系统地训练思维、掌握方法，至少应该从读书开始吧？每个领域都有很多的经典，其知识的、思想的和思维的价值无需置疑，其中所蕴藏的爱智者的爱智精神和认知上的卓越品质，足以感动和征服我们，更会激发我们诚意跟随。兴许有一天，整个的文科研究领域会因研究者的读书成风而容颜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