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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自我呈现视域下在韩中国留学生的信息删除行为研究
——以微信朋友圈为例

2022-12-14

关键词:倦怠感留学生社交

唐 沛

(韩国岭南大学 人文学院,韩国 太邱 410006)

戈夫曼的拟剧理论将主体间的交往行为看作是舞台上的表演行为,表演指个体持续面对一组特定观察者时所表现的并对那些观察者产生了某些影响的全部行为[1](P19)。所以,在戈夫曼看来,自我并非与生俱来的,也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在面对观察者的表演时呈现的,且在表演过程中呈流动状态。在互联网时,戈夫曼所言的舞台逐渐成为展厅[2](P377-386),人们正用数字技术行使着“策展人”的权力,将展厅打造成我们理想的样子。当人们进入展厅,会看到网名、头像、相册、日志等与我们自身相关的内容,人们得以了解网络世界的另一个自我。

就现有研究而言,大多数研究都是围绕对特定群体在社交媒体上的自我呈现行为,此处的特定群体既包括大学生在内的健康受众,如杨柯在《戏剧理论视域下大学生微信朋友圈的自我呈现行为研究》中从个人信息、生产内容、表演策略、动机需求四个方面考察大学生在微信朋友圈呈现行为,并发现大学生在使用微信时暴露出的问题[3](P9-16)。亦包括戈夫曼“污名”视域下对污名群体社交网络中的自我呈现研究,污名群体主要包括被人们带有偏见对待的弱势群体,如同性恋、残障人群等。陈静茜在其博士论文《表演的狂欢:网络社会的个体自我呈现与交往行为》中的第四章就以《微博客的挪用:污名群体的亮相》为题探讨了残障人士、同性恋者、跨性别人士、新工作者为代表的“污名群体”在微博中通过新媒体技术的使用来走出“自卑的、昏暗的、隐秘的”自我柜匣的“出柜”过程[4](P151)。相比之下,对反向自我呈现的研究目前还很少,董晨宇希望通过《反向自我呈现: 分手者在社交媒体中的自我消除行为研究》一文引起人们对反向自我呈现的重视,他说:本研究的意义在于,将自我消除视为一种普遍存在,却被研究者忽视的自我呈现策略,并尝试以“剪辑师”为隐喻,更为完整地描述社交媒体中的印象管理行为[5](P14-24)。但遗憾的是,目前对反向自我呈现的关注还很少,对特定群体的反向自我呈现也仍未出现。因此,本文以在韩的中国留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在反向自我呈现的视域下聚焦于这一群体在微信朋友圈的信息删除行为,从微观层面探讨该群体某一特定社交行为的特征、动机与意义。

一、概念与研究动机阐释

就留学生而言,当他们从中国来到海外,戈夫曼认为表演时最重要的“情境定义”已发生改变,在面对新的观众时,过去在展厅里留下的数字痕迹反而给他们的自我呈现带来了一定的隐患。此时,作为策展人的留学生只能采取补救措施来避免展演失败。此时就涉及反向自我呈现行为,即留学生要么通过隐私设置来降低信息的曝光率,要么通过信息删除行为使信息彻底消失。

需指出的是,部分学者将自我呈现前的筛选以及自我呈现后的删除统称为自我消除行为(self-withdrawal),例如德国学者狄恩林认为涉及信息的积极显露叫自我表露,涉及信息的积极保留叫自我消除,他强调两者之间的差异[6](P368-383);部分学者将其称为反向自我呈现(Reverse self-presentation),例如中国学者董晨宇认为自我消除本身也是社交媒体中的一种身份表演策略,亦是一种普遍但易被忽略的自我呈现,他强调呈现与消除之间的联系。[5](P14-24)笔者更赞同董晨宇的观点,即消除亦属于自我呈现的一种方式,故本文的标题采用了“反向自我呈现”一词。

另外,本文重点考虑反向自我呈现中的信息删除行为,并有意将反向自我呈现的两种方式即隐私设置行为与信息删除行为进行对比,希望从一种事后彻底消除的层面来探讨留学生反向自我呈现的特点、动机及意义。具体而言,隐私设置本质上是一种呈现前的观众分隔行为,即使留学生出国后发现朋友圈过去呈现的内容不适合新情境,也很难通过事前的隐私设置来“撤展”,他们只能通过信息删除行为来进行事后的“撤展”。所以说“撤展”是用户消除数字痕迹的一种独特方式与策略,这种“事后彻底消除后的重建”对于留学生在网络中构建自我形象至关重要,本文认为这正是反向自我呈现行为的独特之处。

二、研究方法与研究问题

(一)研究方法

1.研究合理性

根据张琪玥,陈铮在《新冠肺炎疫情下社交网络服务倦怠感和压力对在韩中国留学生社会心理健康的影响》一文中,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调查 360 名在韩中国留学生的心理健康状态,并通过偏最小二乘法结构方程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我们可以发现疫情持续的近三年中,“由新冠肺炎疫情引起的直接压力不显著,而通过社交网络服务倦怠感引起的间接压力显著。在所有压力源中,社交网络服务倦怠感对社会心理健康的影响最为显著(t=4.918, P<0.001)。在中介效应的检测中,在韩中国留学生的日常生活压力中的文化适应力通过社交网络服务倦怠感对社会心理健康产生显著影响(t=2.792, P<0.01),其余中介效应均不成立。”[7]这说明,对在韩中国留学生来说,由社交网络服务带来的倦怠感不仅是间接压力的来源,而且是显著的中介效应,对留学生心理健康会产生影响。

倦怠感(fatigue)是复杂的概念,一般指一个人的身体或精神超负荷的“亚健康”状态,可分为心理倦怠和身体倦怠[8](P83-94)。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接触到大量信息就可能逐渐产生社交疲劳[9](P87-92,)如果我们将留学生出国后希望隐藏或删除的内容作为信息源之一,留学生每天接触这样的内容同样可能产生社交网络倦怠感,继而影响心理健康。为了避免倦怠感的出现,我们有必要考察留学生是否会将该内容进行隐藏或删除,这使得留学生的反向自我呈现研究变得合理。

2.研究对象的代表性与典型性

在所有国际学生(包括学位和非学位课程)中,中国学生的比例最高,为40.4%(67,439),其中又以攻读学位课程的人数最多,在所有国际学生中中国占比48.5%(60,531),攻读非学位课程的仅占比16.4%(6908)[10]。所以,根据占比最多的攻读学位课程的本科和硕博人士的年龄推断,本文选择年龄在20多岁和30多岁之间的留学生作为研究对象。

确定年龄范围之后,最重要的是从研究对象的代表性和典型性上来考虑。在具体的研究对象选取上,以“曾经删除过朋友圈内容”为标准寻找研究对象,在寻找过程中发现符合标准的20多岁的人数多于30多岁的人数。在符合标准的21个20多岁留学生中,以“认为不合适的朋友圈内容会产生社交网络倦怠感,所以曾经删除朋友圈内容是有意而为之的行为”为标准继续筛选,确定18名20多岁的留学生为研究对象。由于30多岁的符合此标准的人数有限,于是用滚雪球抽样(snowball samping)增加可选择人数,再用同样的标准进行筛选后,确定15名30多岁的留学生为研究对象。最后以“男女比例需较为均衡”为标准,从33名访谈对象中删去了8名离笔者采访地较远的女性,以此来达到男女比例均衡。本次一共招募到25名完全符合各项标准的留学生进行深度访谈。

3.研究方法

具体而言,25名受访者以“年龄、性别”来划分,25名受访者由10名男性与15名女性组成,其中20多岁的男性为5人,20多岁的女性为9人,30多岁的男性为5人,30多岁的女性为6人(如表1所示)。在此基础上,再借助深度访谈的研究方法,以半结构式访谈为主,试图探究该群体的朋友圈信息删除行为的特点、动机及意义。

表1 被访者基本情况

需要说明的是,在诸多社交媒体中,选择微信作为留学生信息删除行为的考察田野(field),原因有以下两点:(1)对在韩的中国留学生而言,相比以号称“韩国版微信”的KAKAO为代表的韩国社交媒体,微信的使用频率更高,呈现欲望更大。具体来说,要用KAKAO进行自我呈现要求该留学生韩语水平较高,且较深入地融入了韩国社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产生自我呈现的欲望。而微信对于该群体而言更为熟悉,不受韩语水平限制,受众面广,且可能随着出国后情境的改变而激发新的反向自我呈现特点。(2)相比韩国的社交媒体,对于留学生而言,微信才是用来平衡熟人与非熟人、老朋友与新朋友的社交媒体。具体而言,微信上既有出国前的老朋友关系网,包括家人、亲朋好友等;又有出国后的新朋友关系网,包括在韩认识的同学、老师等。处在平衡考量中的留学生必然有更丰富的反向自我呈现特点,反向自我呈现背后的动机便更值得探索。

(二)研究问题

因情境的改变,自我呈现行为也会发生改变,反向自我呈现行为亦如此,留学生作为特定人群在此方面有独特表现。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四个研究问题:

RQ1: 留学生信息进行信息删除的具体原因有哪些?

RQ2: 留学生会对朋友圈中哪些内容进行删除?

RQ3: 朋友圈隐私设置是否可以替代信息删除行为?

RQ4: 信息删除行为的动机是什么?

三、研究结论:自我身份调适、特点、动机及意义

(一)情境变迁后的自我身份调适

从学生到留学生,涉及身份的改变,从国内到国外,涉及情境的改变,身份与情境的改变需对自我进行重建。按照约书亚·梅罗维茨的观点,如果我们所处的情境发生改变,信息流动的方式也会发生改变,那么,人的行为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11](P33)。戈夫曼同样认为“环境的限定”对于个体行为会产生重要影响,因为交往地点与观众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化的。所以,无论是新媒介的出现,还是新场景的产生,都有可能使情境发生改变,继而使人的行为发生变化。

从技术角度看,留学生如果不对自我身份进行调试,新的环境和关系可能给呈现带来危险,消除在此成为重要的补救行为。就线下生活而言,对于留学生而言意味着国内某些关系的丧失,比如因出国被迫与恋人分手或因与好友决裂而选择出国,无论其中因果关系怎样,某些留学生总是面临着旧关系的结束。所以出国后可能引发焦虑的负面情绪,一方面来自对这种丧失的发泄,另一方面则出于对新情境无法适应的紧张。如果这发生在前社交媒体时代,我们只需通过时间慢慢适应即可缓解症状。社交媒体的出现将情况变得复杂,出国成为一种技术中介化行为。我们不仅需面对线下的焦虑,还需处理线上遗留的数字痕迹。

社交网络中的数字痕迹是个人数字身份的组成部分,可以与财富等物品一起被看作是扩展自我的一部分。因为数字痕迹是个人在线上拥有的所有物,是构成我们经验的一部分,而在考虑额外扩展自我的类别中,地点和经验往往被视为扩展自我最明显的一部分[12](P139-168)。数字痕迹作为一种经验向人们展示着有机生命体同环境之间的全部生长历程,承载着个体的回忆与情感。正如美国学者洛佩兹所言,当个人对存在于自身之外的人或物体产生了某种强烈且在短时间内难以消退的情感,与其产生某种无形存在的联结时,所谓的依恋感就产生了[13](P395-415)。虽然数字化的物存在于虚拟空间,却可对现实中的自我形成真实的影响。我们如将某些数字所有物丢弃,删除这些数字痕迹,实际意味着我们与自我的某种协商,即我们希望通过这种自我消除行为重构一个全新的自我。受访者普遍表示出国确实意味着某种新生活的开始,删除朋友圈中的某些动态是在生活变迁后对自我身份的某种调适。S2表示在有了新身份之后,便会产生新观众,面对新观众,我们必然要将不再适合展现的动态删除,否则会影响我们即将进行的表演;S13则认为删除仅仅是出国后希望与过往的某段经历彻底告别,即使不影响今后的表演也无需将它们保留在朋友圈中,删除的这些数字痕迹并非因为不想让新观众看到,而是不想让自己再看到。

因为我是出国念硕士,之前考两次国内研究生都失败了,所以这两年里我发过一些很丧的动态,现在我不想让这边的同学看到曾经负能量的我,所以我删除了那些动态。(S2)

我在国内有段时间跟家人有矛盾,出国也跟这个有一些关系,那时心情不好的时候发过一些偏激的动态,现在我跟家人关系因为出国反而变好了,真正离开家人好像更能理解他们了,所以我是在韩国时才把那些动态删掉,不是怕别人看到,怕别人看到设置成仅三天可见就好了,纯粹是我自己不想再看到这些才删除。(S13)

可见,留学生删除数字痕还涉及情感价值的问题,情感价值与删除概率在多数情况下呈正比,对于情感价值高的数字痕迹我们可能只做隐私处理,情感价值低的数字痕迹则可能被彻底删除。多数受访者删除的朋友圈都与负能量相关的内容,由于境况随着出国而有所好转,遂将情感价值低的朋友圈删除,这既是与曾经不美好的自己告别,也是对如今塑造美好自我的期待。

(二)留学生信息删除的特点

信息删除作为反向自我呈现的一种方式,它并非是自我呈现的对立面,而是作为自我呈现的一种策略来帮助个体重建自我。经访谈发现,25位受访者的信息删除行为呈现因年龄不同而呈现差异:20多岁的男性和女性希望删除与自己目前身份有反差的动态,比如S10表示不希望现在朋友看到过去偏激的自己,因为目前希望塑造的是一个情绪稳定的自我,新朋友也认可这样自我的情况下,让他们看到与现在有反差的自己是不合适的;S1希望删除一些多愁善感的动态,因为现在希望展现的是沉稳的自我。

我在国内时喜欢发一些评论社会现象的朋友圈,现在看来语言显得有些偏激,让人感觉这个人情绪不太稳定,出国后我不想给新朋友留下这种印象,毕竟在国外我觉得说的少就错得少,错的少就会让人在陌生环境有安全感,所以我删掉那些内容之后现在发的都是展现生活积极一面的内容。现在的朋友应该都觉得我是一个很淡定的人,如果让他们看到之前的自己就不太好。(S10)

我之前朋友圈喜欢发一些显得忧郁的动态,显得非常多愁善感,其实现在性格也还那样,但不会表现在朋友圈中,现在可能更会伪装自己了,即使还是想抒发情绪也不会发朋友圈,我删掉以前的那些动态才能展现一个情绪稳定的自己。(S1)

30多岁的男性与女性因为发朋友圈的频率不高,对信息删除的态度也不如20多岁的留学生积极。他们认为反向自我呈现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自我审查行为,S3表示不一定会删除具体某种类型的朋友圈,在审查时随心情而定,偶尔会删除不合适的信息;S9也表示信息删除行为没有具体的规律,审查时发现朋友圈里有现在看来已略显土气的照片可能也会把它们删除。

信息删除对我来说没有固定模式,我出国前一天确实检查了我之前发的朋友圈,我是比较谨慎的一个人,审查主要是想删除掉一些可能会增加不确定性的内容。比如之前发有关公司周年庆的内容,我不太想新认识的人知道我具体的工作单位,所以我就删掉了。到了国外之后也会定期审查朋友圈,没有具体哪种类型的朋友圈就必须删除吧,我都是看心情来定。(S3)

我发朋友圈比较少,喜欢发一些跟孩子有关的内容,偶尔也会发些自己的照片,但只让特别好的朋友看见,出国后肯定会加不少人,新加的人也能看到这些照片了,我就会提前筛选一下,有些当时感觉不错的照片现在看来不怎么样我就删除。其他删除的内容就不固定,这对我就是定期审查,没有刻意要删除的内容。(S9)

较为特殊的情况是出国前或出国后遭遇分手的一类人的信息删除行为不因性别和年龄而呈现差异,即遭遇分手的受访者不分男女与年龄,在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将朋友圈做隐私处理时,他们都倾向于将“删除亲密合照”作为一种反向自我呈现的方式。对于分手者而言,删除亲密照与丢掉恋人送的礼物一样,意义主要是让自己忘却伤心事。

我是出国前一个月分手了,就很突然的感觉,我没有马上删除合照,是出国后我才删除了。在国内有点舍不得删除,出国了慢慢释怀了就删掉了。不是因为怕被新朋友看到,是我自己想忘记,有了新生活后也觉得确实没必要留恋那些过去。(S11)

我是因为出国跟女朋友分手,距离远了她不想谈了,但为了学业我必须出国,所以没办法。出国后删掉了合照,没必要保留了,留着更伤心不是吗?也不想新朋友看到那些合照,但主要还是觉得没必要保留。(S6)

(三)信息删除行为的动机及意义

学者们普遍将隐私设置和信息删除都归为反向自我呈现,但这两种行为对于留学生而言在个人层面和安全层面都有差异。信息删除是一种没有任何隐患的彻底的自我消除行为,意味着与过去彻底告别;而隐私设置仅是一种权限设置行为,即使设置成功也很难避免因账户被盗引发再次曝光后果,意味着饱含不舍之情短暂地与某个状态分离。且隐私设置在事前作为区隔观众的方法很有效,事后的隐私设置却受限很大,目前Android系统仅可修改为“仅自己可见”的私密状态,ios系统升级到最新版后有四种状态,但该功能还处于内测阶段,即还未对所有用户开放。

经访谈发现,受访者表示反向自我呈现的意义正是通过彻底的信息删除功能表现出来的。换言之,在使用反向自我呈现时,在韩的中国留学生更倾向于通过信息删除来与过去告别,对于隐私设置这种降低信息曝光率的反向自我呈现方式,他们普遍认为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P6表示信息删除与隐私设置相比,前者才是与某段关系的彻底脱离。S13表示信息删除更像搬家后将旧物清空,再将新家打扫干净,在看不到旧物的新家里才能开始崭新的生活,这是对曾经某种生活状态的彻底告别。在被问及是否担心微信被盗后导致设置为隐私状态的朋友圈被再次曝光时,受访者普遍表示有此顾虑。S5更是表示自己有此亲身经历,曾因手机丢失而导致隐藏的朋友圈被公开,虽未造成严重后果但留下了心理阴影。

之前跟女朋友分手,所以跟她有关的内容我都删除了,也知道也可以设置成仅对自己可见,但我还是认为删除才是跟这段关系做告别,反向自我呈现不就是要将我之前呈现的内容删除到别人和自己都没有任何机会再看见吗?(S6)

我觉得信息删除应该跟搬家类似,搬家把旧物清除才能有空的地方放新的东西,把新家打扫干净,看着腾空后干净的家心情都会变好。朋友圈里一些确实不合适的东西我不会留恋,我肯定删除,留在那里徒增烦恼,还可能不小心被别人看到,总之感觉隐私设置还是有隐患。(S13)

设置权限感觉受限很大还不安全,我之前手机丢了,我买新手机、补办手机卡,花了两天才登上微信,我再次进微信发现朋友圈状态被改成全部人可见了,我之前设置的是仅三天可见,而且设为私密的朋友圈也被公开,幸好我不把钱放微信,不然损失惨重。在那之后我觉得隐私设置后的朋友圈也不是完全安全,还是得把不合适的朋友圈彻底删掉才行。(S5)

最需探讨的地方在于在韩留学生这一特定群体为何倾向于与过去做一种彻底告别,这也从侧面探讨了信息删除行为的动机。通过访谈发现,一部分受访者是由于分手者的身份而进行信息删除,即因为分手所以希望通过信息删除行为与过去彻底告别;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另一部分受访者是由于出国前发布过一些“对韩国带有偏见的言论”而进行信息删除。这些言论大多围绕以下两个方面:(1)因对传统节日界定不清引发的矛盾;(2)在体育赛事中因两国选手的不合产生的摩擦。进行信息删除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害怕被在韩国的同学和老师发现这些言论而影响人际关系,另一方面是由于出国后发现这些言论确实与自己的主观判断有关,继而将该信息删除。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对于留学生而言,彻底删除这些带有偏见的言论是他们在反向自我呈现的两种方式中选择信息删除的最主要的原因,正如S22所言:“只有信息删除才能给我带来彻底的轻松感。”

我在来韩国之前接触的韩国人并不多,加之看冬奥会的时候两国选手不是产生过摩擦吗?那时候也很生气,发过一些讨厌韩国的言论,来到韩国之后肯定怕被在韩国的朋友发现啊,到时候肯定影响人际关系,所以仅仅是设置隐私保护我还是不放心,只有信息删除才能给我带来彻底的轻松感,因为只有彻底删掉之后信息是没有办法恢复的。(S22)

正是在这个层面上,信息删除行为中的“彻底性”才构成了留学生反向自我呈现的最大意义,因为这种“彻底性”意味着个体是为了避免产生社交网络倦怠感而对信息进行了不可恢复性的删除。如果仅进行隐私设置,被隐藏的内容不仅随时有可能被自己看见,而且还会使自己长期处于担忧被曝光的状态中。因此,在消除倦怠感方面,信息删除明显优于隐私设置。如S16所言:“无论曾经发布过怎样的不合适的信息,在自我审查中,只要将其删除了我便会觉得很安心了。如果只是设置隐私将其隐藏起来,我自己会经常看见而感到心烦,我还要整日担心信息被曝光,久而久之都可能变得不爱上网了。”

可见,对留学生而言,呈现前的隐私设置存在安全隐患,即隐藏的内容有被再度曝光的可能。而信息删除的意义就在于帮助他们在排除安全隐患的基础上与过去彻底告别,他们希望彻底的信息删除可以让自己走出过去,在新情境下开始新生活。在这个层面上,相比隐私设置,反向自我呈现中的信息删除被认为是一种在不用担心朋友圈被再次曝光的状态下以一种积极和轻松的心态来呈现自我的方式,这种重构自我的方式对留学生而言才是反向自我呈现之意义所在。

四、结语

消除和呈现本质相同,都是人们为了塑造自我采取的一种方式,呈现是将内容展现给人看,消除是将不想给人看的内容删去,删去是避免观众获取破坏性信息,删去后留下的空白区是为了更好地展现理想自我。所以,呈现与消除并不矛盾,它们都是自我呈现的方式。留学生迁移国外,情境发生了改变,人生境遇也有了不同,面对新观众,反向自我呈现视域下的信息删除就成了塑造全新自我时必不可少的一种手段。

综上所述,本文对在韩中国留学生的信息删除行为进行了研究,在访谈过程中,重点分析了隐私设置与信息删除两种反向自我呈现的方式对于留学生的差异,并从社交网络倦怠感的角度对信息删除行为的优势进行了说明。新冠疫情持续三年,大多数研究在关注留学生心理问题时都将视角放在与疫情相关的传播链条上,其实,就微观层面而言,留学生也可能在使用社交媒体时因自身处理信息不当而引发倦怠感,继而造成心理压力。因此,以“反向自我呈现”为视角来关注留学生的信息删除行为,有助于从不同侧面了解留学生产生心理压力的原因,为相关部门及学校在制定对留学生的心理疏导方案时提供一定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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