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唯物史观解析

李学林，王 智

（西南石油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0500）

《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第三份历史决议）中强调：“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伟大的历史主动精神、巨大的政治勇气、强烈的责任担当，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解决了许多长期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办成了许多过去想办而没有办成的大事。”[1]27百年征程，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富起来迈向强起来。究其根本，离不开历史主动精神的发挥。当前，学术界关于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的研究成果较为不足。有学者重点阐述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体现出的历史主动精神。也有学者主要基于第三份历史决议的文本分析，从党的历史经验中洞悉历史主动精神的价值意蕴。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作为一种积极的精神状态，对推进伟大事业具有重要意义。那么，何为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从何而来？有何价值？

一、改造世界：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内涵与旨归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是指在科学理论和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前提下，形成的一种善于把握历史规律、顺应历史大势、明确历史方位、担当历史使命、自觉能动地改造世界的精神状态。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内在于人民群众的历史主动性——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及广大人民群众的代表。人民群众在认识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前提下，正确认识自身的历史地位、历史作用和历史使命，以及消灭剥削阶级、建立并完善新的社会制度，在此过程中彰显创造历史的自觉性与主动性。人民群众的历史主动性中所包含的改造世界的历史意蕴和内在精神，就是中国共产党在百年风雨中所凝练出来的历史主动精神的基础与前提。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则是对人民群众历史主动性的继承和发展。从历史维度来看，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是中国共产党人在不同历史时期所体现出的精神品质的抽象表达，是中国共产党人百年征程中昂扬向上、砥砺奋进的精神面貌的集中体现。从认识维度来看，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体现着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坚守，是理论认识与实践认识、真理与价值、主观能动与客观规律的统一。需要明确的是，只有在历史的变幻中，始终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和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做到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的政党，才能在发展的潮流中占据历史主动。伟大历史主动精神是中国共产党人必不可少的精神内需，是改造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动力之源。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包括下述四个方面：

第一，把握历史趋势，肩负使命担当。习近平指出：“历史发展有其规律，但人在其中不是完全消极被动的。”[2]历史规律是指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这里所说的必然性是指历史发展的逻辑进程、一般方向和最终境界，强调人不能忽略自然、社会和自身条件而为所欲为地创造历史。但是，在看到历史必然规律的同时不能忽略人在历史进程中的担当和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与历史趋势和使命担当在本质上相辅相成，互为整体。历史主动精神是把握历史趋势和肩负使命担当的精神保障；历史趋势是发挥历史主动，肩负使命担当的客观基础；使命担当是发挥历史主动精神，把握历史趋势的必然结果。近代中国在封建主义和殖民主义的压迫下丧失了融入工业革命潮流的历史机遇。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敏锐地捕捉到时代发展的主题，举起反帝反封建的历史大旗，带领中国人民汇入世界革命的浪潮，缔造出一个全新的中国，“实现了中国从几千年封建专制政治向人民民主的伟大飞跃。”[1]8

第二，坚持在历史转折关头做出正确抉择。人类的选择以合目的性的方式同历史发展的规律相互交织，形成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过程和内容。对于一个社会的领导集体而言，能否按照历史的规律和自我目的做出具有预见性的抉择至关重要。中国共产党能够制定出一系列富有前瞻性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展现出超前的预见性。究其原因，在于发挥历史主动精神，做到了主动识变、主动应变和主动求变。例如，大革命时期，毛泽东明确指出：“国民革命需要一个大的农村变动”[3]。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强调：“抗日战争是持久战，最后胜利是中国的。”[4]最终，历史证明了这些预见的正确性。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提出和平与发展的两大主题，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注入了强大的生机。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宽广的历史视野，深入分析国内外局势，作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科学预判，为中国在波诡云谲的国际局势中赢得了历史主动。

第三，尊重人民主体地位，发挥人民主体作用。人民群众对自我地位和作用的确认是自身发挥历史主动性的前提，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最深刻的基础在于人民群众自觉意识的觉醒。因此，充分调动人民群众的历史主动性关乎着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发挥，关乎着中国共产党能否胜任作为社会的组织者和先行者的历史重任。基于对人民历史主动性的重视，中国共产党才能在革命时期点燃人民的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激发人民的昂扬斗志，创造出“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5]的巨大成就；在改革开放新时期调动人民的创业激情，“杀出一条血路来”[6]；在新时代凝聚起人民的力量，打赢脱贫攻坚战，步入全面小康社会。当前，中华民族已经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复兴征程中，中国共产党更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进一步发挥历史主动精神，走好新时代的赶考路。

第四，秉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习近平指出：“我们党是靠实事求是起家和兴旺发展起来的。”[7]只有思想主动的前提下才能形成实践的主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作为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发展的精神力量，并非随意和盲目的存在。占据社会统治地位的阶级及其政党在一定历史背景下的实践必然受到多种形式的制约。如何化解矛盾，充分发挥历史主动精神，形成最大的历史合力，根本在于能否坚守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实事求是作为毛泽东思想的核心要义，不仅彰显着马克思主义的根本观点和方法，而且为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发挥提供了理论基础。从“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8]到“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开拓创新”[9]，中国共产党始终以思想主动引导实践主动，使中国实现从“站起来”“富起来”逐渐迈向“强起来”的历史质变。历史启示我们，实事求是关乎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只有坚持这一思想路线，才能保证我们不断战胜挫折，掌握历史主动。

二、现实的人：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起点与境界

人民群众并非被动地创造历史，列宁指出：“马克思最重视的是群众的历史主动性”[10]，唯物史观关于历史主动性的论述体现着人在历史发展中所起的作用。恩格斯指出：“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11]，即“现实的人”是历史的主体。而人作为一种具有意识的独特生物，可以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历史进程。中国共产党源于人民，代表人民。因此，科学理解和把握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就必须以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的“现实的人”为起点，着眼于对主体的历史能动性和历史主动性的分析。

自人从动物中提升出来，便开启了历史能动性的发展史。随着历史的不断发展，历史主体的层次逐渐划分为个人、集团（阶级）、社会等。在分别以“人的依赖关系”和“物的依赖关系”为特征的前资本主义和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中，人的历史能动性处于较为低级的阶段。虽然作为历史主体的单个的人和集团（阶级）是有意识的、能动的存在，但由于在私有制条件下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无法摆脱物的枷锁，使得不同集团（阶级）在经济利益上出现对立，人们的意志和愿望产生冲突，整个社会因力量无法集中而处于盲目状态。“在这里，预定的目的和达到的结果之间还总是存在着极大的出入，未能预见的作用占据优势，未能控制的力量比有计划运用的力量强大得多”[12]。即使人类在私有制条件下生产力水平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但整个社会难以从总体上自觉创造历史，从而限制了主体历史能动性的发挥。

无产阶级革命使历史能动性实现了向历史主动性的跃升。随着私有制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无产阶级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后一个被剥削阶级，有着巨大的、彻底的革命性。当无产阶级在科学理论的指导下和先进政党的带领下开展革命运动时，其历史能动性便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开始了向更高阶段，即历史主动性的质变。与此同时，历史主体中的杰出人物能够自觉肩负起组织者和指挥者的重任，在把握社会主要矛盾的同时指明主要任务并提出解决方案，使无产阶级的活动具有了越发自觉的性质。在这一阶段，作为历史主体中坚力量的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和牺牲精神体现出了非凡的历史主动性。正如马克思评价巴黎公社时所言“这些巴黎人，具有何等的灵活性，何等的历史主动性，何等的自我牺牲精神”[12]。

在社会主义制度中，人民群众打破私有制的枷锁，历史主动性进一步得到解放。历史主动性不再是分裂的、受抑制的力量，而是蓬勃发展的、有组织的、绝大多数的力量，这种力量远大于分散力量的机械总和。尤其在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正确领导下，人们的历史主动性不断凝聚和强化，创造出诸多解决问题的新方法和新路径，最终形成空前的、推动历史发展的巨大合力。但是，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制度作为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其“在经济、道德和精神方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13]，因此在发展过程中依然保留着部分“物的依赖性”社会的消极因素。人民群众只有不断发挥历史主动性，解放和发展生产力，通过物质和精神财富的积累促进自身的发展，逐渐扬弃“物的依赖性”社会，才能最终使历史主动性迈向以“人的自由发展”为特征的共产主义新境界。

三、真理与实践：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价值意蕴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是中国共产党独特的精神标识。其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总结历史经验，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自我革命以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方面彰显了重要价值。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是马克思主义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精神密码。精神的主动是最大的主动，理论的先进是最大的先进。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探索既是客观的历史活动，也是主观上发挥历史主动精神的实践成果。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内在包含着继承和发展的两个双向互动过程。一是以马克思主义“化”时代之中国。注重继承马克思主义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以马克思主义之“矢”射中国当前实践之“的”，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过程；二是以时代之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强调以中国的具体实践丰富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以当前中国实践之“的”锻造马克思主义之“矢”，是具有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成的过程。二者一体两面，共同铸就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理论成果。但是，这一过程并不能自觉地发生，必须以置身于历史潮流中的“现实的人”自发的创造性活动为媒介。中国共产党人作为人民群众中的优秀分子，主动承担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组织和宣传重任。中国共产党人中的优秀分子主动扮演起领导者和模范者的角色。无论是深刻把握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内涵，还是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形成了具有中国气质的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作为一种历史主动性的社会实践成果，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具体呈现。坚守这一精神，才能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不断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是总结经验，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精神保障。习近平强调，我们党“一贯重视学习和总结历史，一贯重视借鉴和运用历史经验。”[14]党史上的三份重磅历史决议，从整体上来说都是中国共产党发挥历史主动精神，对党的历史做出的深刻总结。虽然《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和《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都是在重要历史关头对党的重大历史事件的总结，但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第三份历史决议更加彰显党的历史主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面对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军阀的内外夹击以及党内左倾路线错误引导的背景下，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为避免新的失误，统一全党对土地革命时期历史经验的认识，作出了第一份历史决议。“文化大革命”结束后，随着拨乱反正和平反冤假错案工作的深入，思想界出现了一些对毛泽东个人历史功绩以及毛泽东思想的质疑，对党的执政合法性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如何评价毛泽东的历史地位，维护毛泽东思想的权威性。在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中形成共识，稳固党的领导地位，是以邓小平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待解决的难题，在此背景下形成了第二份历史决议。然而，第三份历史决议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面对百年以来，尤其是十八大后党和国家在社会各领域所取得的空前成就和重要经验，为进一步凝聚人心，开创伟业，主动作出的决议，并于其中明确提出了伟大的历史主动精神这一重要概念。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是勇于自我革命的精神需要。“自我”可以理解为一种有意识的思想活动，是个体能动性的体现。“自我革命”彰显着中国共产党敢于刀刃向内，主动求变的高度自觉性。回顾历史，中国共产党始终以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进而推动民族的进步。1942年，为解决党内长期存在的不良风气，全党上下开展整风运动，为实现中华民族的独立解放凝聚了思想，团结了力量。新中国成立初期，面对执政初期党内存在的消极懈怠、贪图享乐等作风问题，中国共产党又一次高举自我革命的旗帜，在全国开展“三反”“五反”运动，为中华民族锤炼出了一支信仰坚定、廉洁朴素的执政队伍。社会主义改革与建设新时期，邓小平指出：“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15]。共产党内部的好坏，关键在于自我革命的力度。这一时期，从制度改革到“三讲教育”再到践行科学发展观，不仅丰富了自我革命的方式方法，而且在动荡的国际形势下稳固了党的执政地位，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中华民族顺利推向了新世纪。新时代以来，党中央一体化推进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在制度建设领域完善或废止了一批党内法规，进一步规范了党员干部的权力。在政治建设领域取得反腐败斗争的绝对优势，净化了党内政治生态。正如习近平所言：“党的伟大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敢于直面问题，勇于自我革命”[1]70，也只有如此，党才能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断破解历史之问，带领中国人民赢得战略主动。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精神动力。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是对历史规律和世界局势的深刻把握。马克思认为，人类历史具有一个普遍规律——随着人类社会生产和实践的发展，“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6]也就是说，世界历史的形成和发展使得个体的人不断超越民族的局限成为世界的人，由此决定了所有人在命运上的同一性。习近平指出：“人类已经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7]。面对这一历史趋势，中国共产党顺势而为，倡导以对话协商解决政治纷争；以共建共享构建安全环境；以合作共赢实现经济繁荣；以交流互鉴促进文化发展；以绿色低碳应对气候危机；在胸怀天下的同时彰显着“人民”至上的价值追求。当前，人类社会在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的影响下，面临着一系列全新挑战。中国共产党作为世界大党更要充分发扬历史主动精神，以命运与共的天下情怀，自觉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

四、结语

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已经同民族精神和政党意志融为一体，对中华民族的精神主动产生了深远影响。党自成立以来，积极发扬历史主动精神，坚持以科学思想武装群众，使中国人民意识到了自身在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上的主人翁地位，进而从根本上扭转了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全面被动的局面——实现了中华民族的精神主动。这一过程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为中华民族的精神主动提供了理论保障。马克思主义使人民逐渐意识到自身的阶级地位和历史使命，认识到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可行性和必然性，使人们的阶级意识普遍觉醒，激发出了人民群众主动追求自我解放的巨大能量；二是为中华民族的精神主动提供了组织保障。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将反帝反封建的历史任务写入党的纲领，凝聚起最广大的共识，团结起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使先进分子和爱国人士汇集在党的周围，凝聚成一个强大的先进团体；三是为中华民族的精神主动提供了文化保障。客观来说，中华民族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在文化上处于绝对的主动状态。但是，在封建制度和帝国主义的双重作用下，中国人民的文化自信逐渐销蚀，甚至出现了主张全盘西化的历史闹剧。毛泽东在批判帝国主义时指出：“对于麻痹中国人民的精神的一个方面，也不放松，这就是他们的文化侵略政策。”[4]中国共产党坚持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最终探索出了符合中国社会环境，植根中华优秀传统的文化新道路。在无产阶级革命文化蓬勃发展的同时，为中国人民找回了文化主动权。因此，推进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的研究，不能仅仅局限于政党的范畴，更不能将其从民族精神中剥离出来。还需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即民族和政党的整体角度进行分析。当前，可以继续围绕下述两个方面深入探究。一方面，探究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与民族精神以及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三者之间的关系。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是在精神层面对百年党史的集中概括，其中伟大建党精神、抗战精神、改革开放精神等不仅是民族精神的时代显现，又是中国共产党人发挥历史主动精神的鲜明写照；另一方面，以党的百年成就为线索，梳理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主动精神在中国近现代史，尤其是特殊历史节点和历史时期的重要作用。进一步明晰历史主动精神的发展脉络和历史意义，使之更加立体、系统、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