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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生感恩与亲社会行为: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2022-12-08马宇昊扈芷晴孙艳君秦邦辉杨潇何源

中国卫生事业管理 2022年11期
关键词:领悟共情医学生

马宇昊, 扈芷晴, 孙艳君, 秦邦辉,杨潇, 何源△

(1.南京医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1166;2.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亲社会行为不仅能够促进个体适应社会, 还能够维持整个社会的发展, 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1]。国内外许多学者对亲社会行为做了分析研究,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微观层面——研究亲社会倾向的起源和变异来源;中观层面——在特定情况下对帮助者—受惠者二元组的研究;宏观层面——研究在群体和大型组织的背景下发生的亲社会行为[2]。McCullough[3]等将感恩概念化为一种类似于同理心和内疚等其他道德情感并提出感恩的3个功能:道德晴雨表功能:它是对某人已成为他人道德行为的受益者的看法的一种反映;道德动机功能:它激励感恩的人对帮助者和其他人表现出亲社会的行为;道德强化功能:当感激被感恩的人表达出来时,它会鼓励帮助者在未来有更多的道德行为。医学院校学生作为未来的医务工作者,不仅需要具备技艺精湛的医术,更要具有宽厚仁爱的医德。医学生的责任感与亲社会行为对和谐医患关系构建和实现健康中国战略有直接影响[4]。国内外对医学生亲社会行为研究较少,本研究旨在假设并验证医学生感恩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及发生机制,以期为加强医学生的责任教育,促进医学事业发展提供参考。

1 研究假设

1.1 感恩与亲社会

亲社会行为又叫利社会行为,这一概念最早由美国学者Weisberg提出,代表所有与侵犯行为等否定性行为相对立的行为。一切符合社会期望的,有益于他人和社会的积极行为[5],如同情、慈善、分享、协助和自我牺牲等均在这一概念范畴内。业界对感恩概念的界定并未达成一致,根据研究者们的理论,感恩具有情感特质、心境、情绪三个层次水平,并具有状态感恩和特质感恩两种表现形式[6]。理论表明,感恩是自我提升和积极改变的动力[7]。一方面感恩会增加受惠人对帮助者的帮助,另一方面感恩会推动帮助行为,以附带情绪发挥作用,增加受惠人对陌生人的帮助[8]。人们因为对他人的亲社会行为感到感激,进而激励感恩的人在未来以更亲社会的方式行事[9]。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1:感恩正向预测亲社会行为。

1.2 共情的中介作用

共情又译作同感、同理心等,最早由人本主义创始人罗杰斯提出。共情是一种个体特质,是个体对他人感同身受的能力,它意味着一个人有能力准确地体会到他人的感受,并且理解这些感受的含义[10]。E.Staub社会行为理论认为人在发展中形成了各种动机,而人的行为多数是以目的性为特征的。亲社会行为存在着三种影响目的选择的动机源:利他主义的以他人为中心的价值取向;以规则为中心的道德取向;共情。实证研究表明,感恩是一种“共情情感”[11],与本科生的同理心呈正相关[12]。同时,共情也是亲社会行为的重要预测因素之一。Batson[13]提出的共情—利他假说认为,共情情绪会激发利他主义动机,即目睹他人的不幸时,由于共情作用会做出亲社会行为。高感恩特性的人更容易产生共情,进而增强亲社会行为[14]。故本研究提出假设H2:共情在感恩和亲社会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

1.3 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

社会支持是个体从其所拥有的社会关系中获得的精神上和物质上的支持[15],领悟社会支持与实际社会支持不同,是指对社会支持的期望和评价以及对可能的社会支持的信念[16]。研究发现,感知到社会支持能促进个体释放压力,改善心理健康[17]和增强幸福感[18]。共情能力较高的个体能对他人的困难感同身受并且能采纳他人的观点和想法,其领悟社会支持能力相对较高[19]。 感恩使人们更容易感知到他人的支持[20],个体感受到被他人的关心和更高的安全感时,会更加慷慨和乐于助人[21]。故本研究提出假设H3:领悟社会支持调节感恩与共情之间的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本研究拟探讨医学生感恩与其亲社会行为的关系,共情的中介作用以及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基于前面三个假设,可构建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各变量间的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假设模型图

2 对象与方法

2.1 对象

2020年9月至12月,采用便利抽样法,选取南京医科大学、南京医科大学康达学院、南通大学、南通大学杏林学院四所院校的医学生为研究对象,以网络发放问卷的方式,共发放问卷3210份。经过甄别和筛选后回收有效问卷2788份,回收率为86.85%。

2.2 方法

2.2.1 感恩问卷

采用McCullough[12]等编制,魏昶[22]等修订的感恩问卷(GQ-6)。该问卷共6道题目(题目3、6为反向计分题),采用7点计分,“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分别记1~7分,得分越高,个体感恩倾向越高。在本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0。

2.2.2 亲社会行为倾向量表

采用Carlo[23]编制,丛文君[24]修订的亲社会行为倾向量表(PTM)。该量表共23道题目,包括公开性、匿名性、利他性、依从性、情绪性、紧急性6个维度,采用5点计分,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别记1~5分,得分越高,个体亲社会行为倾向越高。在本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1。

2.2.3 共情量表

采用Davis[25]编制,张凤凤[26]等修订的中文版人际反应指针量表(IRI-C)测量特质共情。该量表共22道题目,分为观点采择、移情关心、幻想和个人痛苦4个维度,采用5点计分,从“不恰当”到“很恰当”分别记0~4分,得分越高,个体共情能力越强。在本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78。

2.2.4 领悟社会支持问卷

采用Blumenthal[27]等编制,姜乾金[28]等修订的用于测量个人自我感受和领悟多层面社会支持问卷(PSSS)。该问卷有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其他支持3个维度共12道题目,采用Likert 7级评分法,从“极不同意”到“极同意”分别记1~7分,得分越高,个体领悟到的社会支持程度越高。本研究将其他支持项目中的“领导、亲戚和同事”更改为“老师、亲戚和同学”。在本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6。

2.3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量表类型或回答格式以及诸如社会期望和晕轮效应等影响可能产生共同方法变异[29],本研究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的检验。结果显示: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有11个, 第一个因子解释的总变异量为22.54%,小于40%临界标准,说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可进行中介及调节效应检验。

2.4 数据处理

采用SPSS 26.0对变量进行描述统计分析和相关分析,通过Hayes[30]编制的PROCESS宏程序3.5中的模型4对共情的中介效应进行分析,运用模型7检验了领悟社会支持调节的中介效应,并且采用PROCESS中的偏差矫正的Bootstrap法进行参数估计,报告95%置信区间。

2.5 控制变量

先前的研究表明性别、年级、是否独生子女与亲社会行为显著相关[31-32],本研究将受试者的性别和年级、是否独生子女纳入统计模型进行一定程度的控制。

3 结果

3.1 主变量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对感恩、共情、亲社会、领悟社会支持进行相关分析,各变量间的相关值及显著性水平如表1所示,两两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适合对其做进一步的中介效应分析。性别与亲社会行为存在正相关(P<0.05),年级与亲社会行为相关不显著(P>0.05),是否独生子女与亲社会行为存在正相关(P<0.01)。进一步单因素方差分析和t检验发现,在医学生中,男生亲社会行为倾向高于女生(t=-2.30,P<0.05),大一亲社会行为倾向高于大二(F=4.32,P<0.05),其余年级没有差异,独生子女亲社会行为高于非独生子女(t=-3.05,P<0.01),因此在后续分析中将三者作为控制变量处理。

表1 主变量间的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3.2 共情的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避免自变量和调节变量与交互项产生共线性问题,对自变量和调节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首先,在控制性别、年级、是否独生子女的影响下使用PROCESS中的模型4对医学生共情在感恩与亲社会行为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感恩对医学生亲社会行为的预测作用显著(β=0.24,t=14.11,P<0.001),当引入中介变量共情后,感恩对亲社会行为的预测作用依旧显著(β=0.15,t=9.11,P<0.001)。感恩对共情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25,t=13.96,P<0.001),共情对亲社会行为的正向预测作用也显著(β=0.38,t=22.24,P<0.001)。此外,共情的中介作用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的上限和下限为(0.08,0.11),不包含0,说明感恩不仅可以直接预测亲社会行为,还能通过共情的中介作用显著预测亲社会行为,验证了共情这一中介效应的存在,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38.43%。

表2 中介效应分析

3.3 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效应检验

为探讨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在控制性别、年级、是否独生子女的情况下使用PROCESS中的Model 7(该模型假设中介模型的前半段受到调节)进行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将领悟社会支持放入上述中介模型,感恩与领悟社会支持的交互作用对共情的预测作用显著(β=0.05,t=3.23,P<0.01),说明领悟社会支持可以调节感恩对共情的预测作用。

为了更好说明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对其进行简单斜率分析,结果如图2所示。领悟社会支持水平较低(M-1SD)时,感恩对共情具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simple slope=0.13,t=4.83,P<0.001);社会支持水平较高(M+1SD)时,感恩对共情的正向预测作用更大(simple slope=0.23,t=8.84,P<0.001),这表明随着个体领悟社会支持水平的提高,感恩对共情的预测作用逐渐增大。

表3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分析

图2 领悟社会支持在感恩与共情之间的调节作用

4 讨论

4.1 感恩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

本研究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建立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来探讨医学生感恩与亲社会行为的关系及作用机制。结果表明,感恩对亲社会行为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验证了假设H1,与Yost-Dubrow R[33]等研究具有一致性。积极情绪的扩展和构建理论[34]认为,某些离散的积极情绪——包括喜悦、兴趣、满足、自豪和爱等,具有拓宽人们瞬间思维—行动库并建立他们持久的个人资源的能力。感恩是一种积极情绪[35],感恩维度高的人在日常生活中能体验到更高层次的感恩,有助于体会幸福感,对身体健康[36]和心理健康[37]都有积极影响。感恩也是一种涉及表达的社会情感,一方面可以改善受惠人和帮助者的关系质量并加深与帮助者的社会联系[38],另一方面是受惠人实施积极行为的重要激励因素,促使其对陌生人做出亲社会行为并产生新的社会联系。研究证明,当帮助者的努力得到感谢时,他们会体验到更强烈的自我效能感和社会价值感,从而激励他们做出更多的亲社会行为[39]。积极的教养方式,如父母和学校给予的温暖,对个体感恩的形成和发展起重要作用。在家庭方面,父母要注意自己的教养方式,增进与子女的情感交流,培养其感恩之心。在学校方面,师长首先应真正做到关爱学生,及时发现学生的困难和需求并给予切实的帮助,从而激发学生的感恩之心。其次,在医学生学习专业知识、培养专业技能的同时,学校应增设人文课程学习,加强对其的医德教育和感恩教育。以问题为导向将医学伦理教育融入思政教育,对提升学生思想道德水平有重要的现实意义[40]。再次,要重视环境对医学生感恩意识和行为的影响,通过打造班级特色文化,加强校园人文景观建设等,营造良好的校园感恩氛围。要以学校课堂教育为主渠道并拓展网络教育空间,积极构建自我教育平台[41-42]。学校还可以积极开展组织社会实践活动,如养老院义诊、寒暑假“三下乡”等,在增加医学生专业实操经验的同时,培养其感恩情怀,增强其社会责任感。

4.2 共情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共情在感恩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关系中发挥中介作用,证实了假设H2,与以往的研究结论具有一致性[43]。共情分为两类:认知共情和情感共情。认知共情是一个人成功猜测某人的想法和感受的程度[44]。情感共情是指个体感受他人在某种情况下的经历时产生的情绪[45],由于情绪传染对他人陷入困境同样感到痛苦从而对其产生同情心。感恩特质是个体共情反应源泉[46]。个体感恩倾向越高,越能诱发其知恩图报的心理,也就越能对他人不幸事件产生共情反应,进而表现出更强的助人意识并产生更多助人行为[43]。根据Hoffman的移情与道德发展理论[47],感受他人的感受,将自己置于他们的情感位置,这样的情感联系会促进对他们的亲社会行为。研究表明,共情与心理健康呈正相关,共情能力高的个体可能会更理解和关心他人的感受和想法,从而表现出更容易与他人建立联系的行为[48]。一些纵向研究表明,随着时间的推移,医学生在校期间共情会下降[49]并且部分伴有倦怠症状,这与课程、个别学生和患者特征以及周围环境相关[50]。对医学生进行共情训练能有效促进其爱心、善解人意等优良品质的发展,对增强其医患沟通能力以防止未来发生医患冲突有积极作用。为了促进医学生共情的培养和表达,学校一方面可以推进课程改革,增设医患沟通课程,例如组织叙事教育,医学生通过观察和记述真实故事,在进一步理解疾病的同时身临其境,对患者感同身受,引发思考并实践人文关怀;通过角色扮演、模拟游戏等进行模拟学习,增加医学生与“患者”沟通的机会。同时,要重视第二课堂作用,学校通过开展形式多样的文体活动将“医德”概念内化,还可以进行医院或社区探访,医学生通过关注患者对自身疾病的感知和应对,了解医患沟通的重要性,掌握医患沟通的技巧。另一方面医学教师应尊重和平等对待学生、与学生共情,多做自我反思,拉近师生之间的距离[50-51]。

4.3 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还发现,领悟社会支持在感恩与共情之间起调节作用,具体来说,对于领悟到的社会支持高的个体,感恩对共情的预测作用显著增强,验证了假设H3,支持“保护因子—保护因子模型”的增强型交互作用模式[52],即一种保护因子(领悟社会支持)会增强另一种保护因子(感恩)的作用。本研究的结果表明领悟社会支持正向预测共情,与以往研究结论具有一致性[53]。共情不仅受到感恩和领悟社会支持的各自影响,且二者交互作用共同影响共情。领悟社会支持指个体在社会中受到尊重、理解、支持等情感体验和对其满意程度[54],对了解和预测个体的心理健康有重要意义[55]。研究表明,社会支持与身心健康呈正相关,尤其来自家庭的支持对主观幸福感产生积极影响[56]。个体的情绪和感受受外在环境因素的影响,个体领悟到的社会支持越高,越容易在各方面产生积极的情绪体验,情感自信和能力自信越强,从而表现出更强的共情能力。另一方面,感恩是一种普遍的情感倾向,具有道德激发和道德强化功能[3],个体领悟到社会支持越高,越倾向于对他人的帮助做更多积极的归因,感恩的归因产生感恩的情感[57],从而激发更强的共情反应。在医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中,教师、父母应多与其交流、沟通,增进理解,在其面对困难或情绪低落时及时给予充分的物质、情感和行动支持,使其感受到足够的温暖与关怀;学校可以增设团体心理辅导课程,增加医学生的积极体验和感受,拉近其与同龄人之间的距离,形成健康关系,建立社会支持网络。在积极营造良好的学校和家庭氛围的同时,教师和家长应鼓励医学生扩大社交网络,增加与社会的联结。

4.4 研究的意义与局限

本研究揭示了医学生感恩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关系及作用机制,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理论上,明确共情及领悟社会支持的内在作用,相比于单纯的中介模型或调节模型,这种整合模型具有较高的解释力[57]。实践上,医学生亲社会行为形成机制的探讨对其医德教育具有指导意义。医生肩负着防病治病、救死扶伤的重大责任,“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医学生作为未来的医生,其感恩意识和行为影响我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在对医学生进行德育教育时要重视感恩对亲社会行为的积极作用,增强感恩教育实效性,促进其感恩水平提升。在对医学生进行感恩教育的同时,应注意构建良好的同学关系与师生关系,并辅之以感同身受的共情训练。

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第一,本研究选用的仅是江苏省四所高校医学生,高年级(大四、大五)学生由于实习导致样本数量偏少,样本性别比也存在不均衡情况,虽符合抽样学校总体性别分布(3:7),因此该结果在推广到其他群体时需谨慎。第二,本研究采用的是横断面调查,虽然建立在已有的理论和研究基础上,仍难以完全推断出变量间的因果关系。第三,影响亲社会行为的因素包括外在社会因素和内在个体因素,本研究控制了性别、年级、是否独生子女等因素,可能有其他影响亲社会行为的因素未进行控制。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在提高样本代表性同时采用纵向追踪的方法,进一步比较不同群体之间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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