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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文与“言文一致”对比

2022-12-07薛姣姣

文化学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白话文汉字运动

薛姣姣

近代中国和日本都在各方面进行了改革,包括语言也在向西方学习的过程中而逐渐现代化,可以说中日语言的现代化是在近代才开始转折的。在中日两国语言的变化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白话文与“言文一致”,关于两者的研究不在少数,但是大多都是单独地研究白话文或者“言文一致”的,将两者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研究的寥寥无几,笔者现将两者进行比较研究,分析其异同点。

一、定义

白话文是相对于文言文而说的“汉语书面语”,在现代汉语口语的基础上经过加工的语言,是比口语更加规范的书面语言。用白话写成的文章,也称语体文。在古代,文言文才是官方语言,也是书面语言,白话文则是普通百姓日常的会话语言,通俗易懂,易于交流。只不过古代对于百姓的日常语言则没有固定的说法,直至唐朝才出现了以口语为基础的白话文,起初只在通俗文学中出现,之后出现在部分学术著作和官方的文书中。言文一致是日语口语与书面语一致的文体,即日常说话所使用的语言与写文章时使用的语言是一致的,也指日本的言文一致运动。日本受中国影响,对其语言文字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日本的官方文件中使用的大都是汉语,日常会话中使用假名的场合多,而言文一致则是消减了汉语在日语中的使用。白话文和言文一致在字面上的意思基本上是相同的,但是各自所蕴含的深意则是不同的。

二、白话文的产生背景

提起白话文,首先想到的就是五四运动,且大部分人也认为白话文是从五四运动开始的,李春阳曾在《什么是白话文运动》中提到过《中国大百科全书·语言文字卷》有关“白话文运动”的词条解释,“1919年‘五四’运动前后从北京推向全国的一场划时代的文体改革运动。”“它提倡书面语不用文言,改用白话或语体……”在学术界一些人认为,实际上先秦时期就已经有白话文了。唐宋以来在口语的基础上形成,从晚清开始白话文已经逐渐成熟,但是一般说起白话文都会从晚清时期开始,而晚清时期也是中国的思想启蒙时期,这一时期开始向民众普及传统思想和知识,也开始开眼看世界,学习西方的科学与技术,并向民间宣传。文学界也创办报纸及文艺杂志,通过通俗浅显的文字、画报及以白话文为主的杂志向民众宣传当时的思想,因为宣传的对象是普通民众,白话文的流行是必然的。但是这一时期“白话一般用于日记、便条、朋友间书信来往等,而文言是正式文体,用于科举考试、官府公文奏折等[1]。”所以,晚清时期的白话文给民众带来的影响其实并不大。虽然五四白话文的代表者胡适、周作人都承认了晚清白话文的流行,但是“白话文”的开创性时期还是在五四运动时期。

五四运动时期的“白话文”虽然和晚清时期在语言形式和功能上都非常相似,但是,并不能将两者混为一谈,晚清时期的“白话文”可以说是处于启蒙阶段,也可以说是五四运动时期“白话文”的准备,因为其开化民智的作用非常有限,并没有对民众产生深刻的影响。晚清时期西方传教士来到中国,宣传西方的宗教文化,同时也为中国带来了西方的科学技术知识,而传统的文言文则无法言明这些新事物、新知识,“白话文”的流行就很有必要,但是也只有少部分人在使用白话文,另一部分知识分子仍旧在日常生活、书信、阅读等场合使用文言文。另外,由于近代资本主义的快速增长与西学东渐的加深,在接受西方词汇的同时,中国的许多方面逐渐西化,尤其是在思想与价值观方面。五四运动时期,胡适作为白话文运动的首倡者,于1917年1月在《新青年》发表《文学改良刍议》,提出“八不主义”,倡导“活文学”。陈独秀于同年12月也在《新青年》发表《文学革命论》,提出“三大主义”与之呼应。随后,鲁迅、李大钊、周作人、钱玄同、刘半农等也发文阐述了自己的“文学革命”观点。这是一场划时代的文体改革运动,于1919年从北京开始向全国推行。“它提倡书面语不用文言,改用白话或语体。”不止是一场“文学革命”,也是一场“思想革命”。胡适曾说:“只有欧化的白话方才能应付新时代的新需要。欧化的白话文就是充分吸收西洋语言的细密的结构,使我们的文字能够传达复杂的思想,曲折的理论[2]。”所以白话文的发展是时代的需要。“五四白话文运动”主要是为了思想的传播,以胡适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者提倡新思想、批判旧思想,使用说理明白、清晰、准确、富有逻辑力量的白话文,因此,改革主要是在散文、应用文、诗歌方面进行的。

“白话文”不仅是表面上的思想启蒙,也为中国近代思想带来了重大的转变,是中国语言史上的重大改革,为社会带来了深刻的影响。“白话文”吸收西方的词汇、结构、语法,使文字更加的浅显易懂,在传播新事物、新知识、新思想的过程中,更能使普通民众得以接受,逐渐改变了根深蒂固存在于民众思想中的旧思想,为之后的革命运动助力。之后的白话文不仅在民众之间流行,也正式进入了学校课堂,成为主流的语言文体,在政府部门的公文、法律中等都逐渐采用,并一直沿用至今。

三、“言文一致”产生的背景

“言文一致”是指写文章时所使用的语言与日常所使用的口语相近,即用口语体写文章。日本的“言文一致”运动开始于幕府末期,是由受西欧影响的洋学者们提出的。之后福泽谕吉采用写文章读给他人听而修改的写作方法,于明治时期形成风气,即日本的言文一致运动主要是从明治维新才真正开始的。1853年,美国以炮舰威逼日本打开国门,西方新事物、新文化、新思想侵入日本,与当时的日本文化逐渐交融。当时的日本不仅有荷兰的通词,还有兰学家以及语言工具。但是,长期受中国影响的日本是有汉字的,在中国与西方之间犹豫不决,产生了语言战争,中日甲午战争的胜利使得日本将视线转向了西方,开始大力学习西方文明,接受西方的新词汇。“言文一致”就是在此期间兴起,它由坪内逍遥提倡,在二叶亭四迷、尾崎红叶等文学家的不断实践中得以确立。1887年至1889年间,二叶亭四迷创作了《浮云》。随后尾崎红叶、幸田露伴、森鸥外等分别在其作品中以和、洋、汉三种问题进行新问题的尝试。“言文一致”文体包括汉语、和语、欧文、俗语及俚语,在原有的文体上加上了西方文化元素。为了尽快摆脱旧文学的观念,近代文学家在强调小说的艺术性的同时,否定小说劝善惩恶的功利主义性质,不断地引进西方著作进行翻译,无论是小说的创作还是在翻译上,始终注重语言的言文一致性。学习过日本语就会发现日本语言中的等级观念与敬语的表达都非常得分明,因此,“言文一致的文体”在实践中必不可免地会受到挫折,但是这对于具有“慕强心理”的日本人来说,是无法阻挡其“脱亚入欧”的决心的。

在同一时期,日本创立了“言文一致协会”,推动了日本的国字改革,将“言文一致”上升到“国语”“国家”的高度,极大的推动了“言文一致运动”在日本的发展,还制定一系列的规定。对日本“国语”的成立与创新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其“独立国家”思想的建立也逐渐地发展,深入人心。对于日本文学而言,日本的文学界对日本“言文一致运动”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而“言文一致运动”虽然对文学界的发展也产生了推动,可是远远不及文学界对其影响。

四、中日两国的异同点

自古以来日本深受中国的影响,不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等方面都可以看到中国的影子,但是它们在传入日本之后也不会一成不变,经过日本历史的发展变迁,也会逐渐具有本土化的特点。

(一)共同点

中日两国在语言方面的转变都是由于西方的入侵而开始的。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国打开了闭关锁国的状态,英国在完成工业革命之后,开始扩大其海外市场,将中国作为商品倾销地和原材料采集地,之后随着开放范围的扩大,西方对中国的影响逐渐加深。虽然受当时传统思想的阻碍,但是西方的新事物、新知识与新思想在许多文人志士的推动下,逐渐开始在社会上流行,而“白话文”运动则是在国人逐渐接受西方知识与科技之下展开的。为了更好地学习西方的知识与科技,语言改革是必然的,文言文虽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展现,此时却不能清晰明白地对这些新事物进行解释,白话文则更加通俗易懂,更加有利于新思想的传播。而日本则是在黑船事件发生之后与西方的联系逐渐加深。随着西方的深入发展,兰学在日本的发展非常快,且较于中国民众来说,日本民众对于其态度更加积极,传播也更加广泛。在甲午战争之后,日本则彻底站队到西方立场,更加积极地向西方学习,语言上也开始向西方靠拢,西方翻译、词汇等增多,文学家、语言学家等也开始展开“言文一致”的运动,这是日本在向西方学习必不可少的环节。因此,虽然两国的语言运动都是在西方文化侵入的背景下开始的,但是两国对待西方文化的态度在初期则截然不同,中国是消极的,日本则是积极的。

“白话文”与“言文一致”在本质上都是一场语言文体的改革运动,是学习西方文化的媒介,也是对西方文化的接纳。事实上,中日两国的语言运动都是文学家、思想家、社会家等学习西方文化的媒介。在西方文化侵入中日两国之时,新事物、新知识也随之传入,由于国家文化的差异,许多新知识在传入后用本国语言理解起来晦涩难懂,有的词汇也是见所未见,要想理解这些东西,必须将语言浅显化,这也可以扩大传播范围。因此,两国在语言改革之时都考虑到了实际性,将本国原有语言结合新词汇、新语言,以创造更加适用的语言文体。另外,从两国的语言运动中可以看出,首先接纳西方文化的人群则是文学家,他们是最先感受到西方文化先进性的,同时他们渴望将西方先进的知识、科技等方面的书籍翻译过来,以便于更好地汲取新事物、新知识、新科技。他们翻译外国书籍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由此接触到了许多有关西方的书籍与新思想,对于西方文化的接受与吸收也是较早的。

中国的“白话文”与日本的“言文一致”都是一场思想运动,最后都上升到了国家大义的高度。中国的“白话文”运动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五四时期的“白话文”运动,其实质上是一场思想运动,以胡适为首,李大钊、鲁迅等先进知识分子开始提倡新思想,反抗旧思想,希望通过“白话文运动”使得国人改变其愚昧面貌,国家由此改变,而新思想的传播是在翻译西方书籍、发表小说、散文等的过程中实现的,因此,语言的转变实际上就是为新思想做的准备,也是新思想传播的媒介。日本的“言文一致运动”是由瓶内逍遥确立的,在二叶亭四迷等文学家的努力下逐渐实践起来,但是,其真正的完成确是需要社会各界的帮助以及政府的支持,在运动时期,“言文一致”上升到了“国语”的高度,政府还曾多次颁布法令,并对其制定规则。由此可见,在中日语言运动的最后,两国的文人志士都将其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中国的“白话文”运动是和五四运动一起进行的,可以说是革命的一部分。日本的“言文一致”运动最后上升为“国语”“国家”层面,可见国家大义在语言转变中的体现。

(二)不同点

白话文是汉字自身的改革和普及,言文一致则是汉字的消减与弱化。白话文真正的影响世人是在五四运动时期,当时中国面临着西方列强的侵略,不得不将目光放在西方国家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科技等方面,学习其先进的地方。而文言文在使用上的晦涩难懂则阻碍了先进思想与文化等的传入,所以进行语言改革就显得非常重要。白话文运动的展开虽然增添了新的词汇,但是外来语的增加并没有使国人盲目的崇拜,而是将外来语汉化,进而对汉字进行改革。另外,日本的言文一致则直接趁机提倡“国语”,消减汉语的使用,增强其本土语言使用的运动。上文中提到过古代汉字的使用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古代日本的官方文件以及书信等是由汉字书写的,一直以来汉字都是作为日本的正式文字存在。日本的言文一致运动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汉字的消减与弱化。

白话文实质上是中国自身寻求自强之路的体现,言文一致则是日本转变依附对象的体现。白话文是在本国汉字的基础上进行了口语化的书面语言,并没有改变汉字原有的结构体系,将新增的外来词汇都进行了汉化,汉化的外来词汇通俗易懂,更有益于普通大众对新思想和新文化的学习,达到开化民智的效果,以便更好地寻求自强之路。而日本在1866年出现的《汉字废止之议》中九层提到“为与西方列强相比肩,应该废除不具实用性的汉字以及说话和书写之间的形态应该相一致的主张。”[3]而后日本的言文一致运动直接将“言文一致”上升到国家的高度,提倡“国语”,以消减汉字的使用,同时外来语的使用增加,从侧面说明日本从之前以中国为依附国转变为依附西方,通过语言教化国民,国家意识形态也逐渐转向西方。

由以上内容可知,中日两国的语言运动在各自的大背景下还是有其共同点和不同点的,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日本自古受到中国的影响,因此,在文化等方面相同点的存在是必然的。但是不同点也是存在的,在历史发展长河中,经过本土化的影响,传到日本的文化也会带有本土化的特色。另外两国的价值观和思想观等的差异,也造成两国在面临相似经历的同时选择上产生差异。中国人对待西方的态度有点消极,而日本的态度则是积极地学习西方文化。但是无论如何,两国的语言运动都为其国家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对当时人们的思想转变及国家发展带来的影响应当是利大于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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