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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英译个案比较研究
——兼论中国神话英译原则

2022-12-06商雨斐林孟廷张琳张媛媛高圣兵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2年20期
关键词:勒尔山海经译本

商雨斐,林孟廷,张琳,张媛媛,高圣兵

(东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0000)

《山海经》被称为包罗万象的“上古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是《大中华文库》系列的重要书目之一,对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发挥了积极作用。 《山海经》因成书年代久远,作者仍是学者考据的对象,另有部分篇章流失,现在通行的版本留存18 篇。 而不同译者、汉学家在处理《山海经》原文时,采用了不同的翻译技巧、方法及策略,这可能造成译本偏离了原文的表述, 也可能帮助译本还原原本的表意。 该文聚焦《山海经》两代表性英译本,即王宏译本《山海经-大中华文库-汉英对照》(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12)和安妮·比勒尔译本The Classic of Mountains and Seas(企鹅出版社,2001-01),比较其在文化负载词、副文本使用等方面的差异,并进一步探究语言本身、译者选择、译本受众等是如何影响译本翻译的。

1 译本特征差异总结

尽管王宏、安妮·比勒尔都选取《山海经》进行英译, 但是他们创作的英译本却在语言选择、 翻译方法、译文风格等方面存在着众多不同。两译本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文化负载词的英译,性、数等曲折变化的选择,副文本叙事,语言风格等方面。

1.1 文化负载词英译

王宏和安妮·比勒尔在翻译文化负载词时采取不同的翻译方法,使译本呈现出不同的风格特征。其中,文化负载词是指标志某种文化中特有事物的词、词组和习语, 这些词汇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积累的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独特的活动方式[1]。 以“黄帝”的英译为例,王宏将其译为“Emperor Huangdi”, 而安妮·比勒尔根据字义将其译为“the great god Yellow”。 前者通过音译法来保留原文的文化意象,强调译文的流畅和“可读性”;后者则倾向于以西方视阈阐释原文的文化意象, 译文更 “厚实”,更注重译文的“学术性”。

1.2 性、数等曲折变化的处理

两译者对《山海经》原文中性、数等曲折变化不清晰之处的语言处理存在一定差异。 《山海经》原文本以古代汉语成书, 其中部分语句成分缺乏表示语法意义的词形变化。 古代汉语中的代词和名词无法通过类似于英语的词形变化来传达一定的语法意义,揭示所指对象的具体数量;且原文语境通常也未提供明确线索帮助译者确定其单复数形式。以“其音如鸳鸯”为例,此处的“其”与“鸳鸯”形成数量上的呼吁,但具体个数都不明晰。故两位译者均基于自身对原文的解读及翻译习惯对其进行英译: 王宏采用单数形式,将其译为“It makes a sound like a mandrain duck”; 安妮·比勒尔则选择复数形式, 将其译为“They make a noise like mandrain ducks”。

1.3 副文本使用及翻译方法

两英译本在副文本使用和翻译方法上也存在显著差异。其中,副文本指围绕作品正文本的一些辅助性文本,包括标题、副标题、序、插图、附录等。副文本的运用与翻译方法的使用相辅相成, 共同影响两英译本的行文风格。王宏在翻译技术性强的条目时,会尽可能使用简洁易懂的语言,采用解释性译法;而对叙事性条目则会采用直译法,尽可能再现原文风格。在翻译不同类型的条目时,王宏都会使用标题、副标题等副文本,但所占篇幅不多。 安妮·比勒尔则全篇采用厚重翻译, 通过大量加注以及使用副文本为读者提供更为广泛的语言、文化环境,其英译本共277页,其中副文本占全文篇幅的三分之一[2]。

2 译本差异的原因分析

2.1 语言的复杂性对译作的影响

语言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变迁和英汉两种语言之间的差异,都会影响译者对原文的理解和处理方式,因而造成两译本的不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文化的发展与传播, 汉字的常用释义和应用语境的变化会造成现代译者在原文理解上的偏差。此外,相较于英语,汉语缺乏性、数等曲折变化,这可能会丰富翻译结果的可能性。

2.1.1 时间上:语义变迁对译作的影响

《山海经》成书年代久远,现代译者在英译此类古籍时难免会遇到字义变迁等难题。 如果说一般的翻译要沟通两种不同的语言、文化和受众,那么古籍的翻译则要跨越时间去沟通, 由此产生的特殊矛盾必然给理解和表达两方面都带来特殊的问题[3]。两译者翻译《山海经》时,汉语已完成了从文言文到白话文的跨越。面对原文中个别词汇语义变化的情况,译者依据文言文语义对原文进行英译还是依据现代汉语语义进行英译,会产出截然不同的译文。 例如《中山经》中“食之不眯”,据袁珂《山海经校注》,“不眯”当作“不做恶梦”解[4]。 然而,现代汉语词典中“眯”的词条未涉及任何与“噩梦”相关的解释。 王宏对“眯”的古代含义有一定的了解, 将此句译为“Whoever eats it, he will be free from nightmares”,故贴切地还原了《山海经》原作者想要表达的含义;而安妮·比勒尔只是根据现代汉语中“眯”的含义将其译为“If you eat it, you won’t get things in the eye”, 得到了与王宏截然不同的译文。

2.1.2 空间上:英汉语言差异对译作的影响

此外,英、汉语是隶属于不同语言体系的两种语言, 两者间的潜在语言特征难以在翻译中实现完全对等。 英语属于印欧语系,是一种综合型语言,强调人称、数、性和意义等方面的一致;而汉语隶属汉藏语系,是一种分析型为主的语言,同音异义词和易混淆词较多,且没有表示性、数、时态的曲折变化,使其在英译的过程中各种解释皆有可能。例如,《山海经·北山经》中的“女娃”和《山海经·大荒西经》中的“女娲”属于同音异义词。 王宏采用音译法,将两者均译为“Nv Wa”;安妮·比勒尔则对此分别采用意译和音译的方法,将“女娃”和“女娲”分别译为“Girl Lovely”和“Girl Kua”。再如,《山海经·大荒东经》中“大蟹”一词,王宏将其译为单数形式的“a giant crab”,安妮·比勒尔则译为复数形式的“large crabs”。

由此可见, 语言发展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和英汉语言之间的差异都会间接导致不同版本的译文产出。译者在翻译的过程,应当将语言本身的变迁及源语言和译入语间的特征差异考虑在内, 精准把握原作者想要表达的含义, 通过恰当的语言选择和翻译技巧最大限度地还原原作的内容。

2.2 译本受众及翻译动机对译作的影响

译者对译作受众的考虑会影响其翻译过程及翻译结果。 考虑到译本主要受众的平均受教育程度及对源语言国家历史文化的了解程度等, 译者在创作译本的过程中会采用不同翻译技巧, 以满足多数读者的阅读需求。 翻译家的翻译动机对他们选择什么文本来译、采取怎样的策略来进行翻译,具有直接的决定作用[5]。 为了翻译动机的达成,译者会更灵活地运用翻译方法,更谨慎地选择翻译策略。

王宏的《山海经》英译本作为《大中华文库》系列的重要书目, 以向海外传播原汁原味的中国文化为翻译动机,以英美国家的普通读者为主要读者对象。其中,大中华文库是“我国历史上首次系统全面地进行中华文化经典外译的一项文化工程,也是向世界介绍、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项基础工程”[6]。基于此,王宏的《山海经》英译本采用了译文应当“明白、顺畅、简洁”的总翻译原则。为更好地体现中华文化的魅力,激发外国读者对中国文化的兴趣,王宏在译本中保留了古文、白话文、译文3 种语言形式,并在翻译的过程中尽可能地采用“异化”的手法,使《山海经》及中华神话的特色与魅力得到更多的显现。以“桃枝”和“钩端”的英译为例,王宏首先将其逐字直译为“peach-branch”和“hook-end”,然后再分别添加bamboo 一词,注明它们都是“竹子”[7]。这样的译法先保留了中文词汇的完整字义, 又用英语概念词补充以便国外读者理解,在重“异化”的同时也采用“归化”的手法进行补充说明。

安妮·比勒尔以推进中国传统神话深入研究为翻译动机,其英译本更适合专业读者阅读。比勒尔选择翻译《山海经》与她的研究兴趣和学术经历不无密切关系。 比勒尔着迷于中国文化,于1993年开始研究中国古代神话, 出版和发表了一系列相关的著作和文章。 选择翻译我国古代神话的源头和集大成之作的《山海经》既是比勒尔的研究兴趣使然,也为她研究散见于后世各种典籍作品里的神话内容铺平道路。 翻译动机促使译者比勒尔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一定的主观能动性。 例如她在《山海经》英译本中采用厚重翻译的技巧, 通过大量加注为有相关知识储备的读者提供更为广泛的语言文化语境。然而,因未将普通读者纳入《山海经》的译本受众中,比勒尔忽略了译本中所使用的翻译技巧及注释方式给普通读者带来的不便。而后,比勒尔又针对普通读者出版了《中国神话》加以补救。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对译本受众的考虑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比勒尔英译本中翻译方法的选择和翻译策略的使用。

可见, 译者对译本受众的考虑会对其翻译过程及结果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 在选择翻译词汇及句式、翻译方法及技巧和翻译的策略及原则时,译者会有意识地做出便于译本主要受众阅读理解和易于自己译作最终出版的选择。

2.3 译者翻译观对译本的影响

译者的译作是其翻译观的体现。所谓翻译观,是指译者的翻译指导思想及在翻译过程中所遵循的翻译原则,即译者对翻译这一现象的看法或观点。它自觉或不自觉地指导着译者的翻译实践, 并影响其译作的最终效果[8]。

王宏译本具有更多的中华文化基因, 立足于中华文化的历史背景。 王宏认为译者既要作为肩负特殊使命的读者去理解原作和原作者, 又要作为阐释者通过语言转换让原作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获得新的生命[9]。 例如在翻译“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时,王宏先充分理解原句语义:“凤凰”身上的纹有“德”“义”“礼”“仁”“信”5 个文字。 因此,在翻译“德”“义”“礼”“仁”“信”时,王宏采用音译法保留其汉语语音,以其相对原始的形态呈现给读者。此外,他又分别用英文词汇“virtue”“justice”“courtesy”“humanity”及“trust”补充解释其具体内涵,使其在英语语境中获得新的生命,也获得完整的释义,同时减轻了普通读者的阅读难度。

安妮·比勒尔的译作具有学术性强、 内容丰富,以及逻辑严谨的特点。 比勒尔致力于思想和意义再现,将已有的专业名词进行语义翻译,在翻译的过程中努力实现汉语语言文化与英语语言文化间的平衡。 基于此,她选择注释式翻译(annotated translation)对诸多文化概念一一进行翻译,以求全面地传达原文信息。 同时,她还采取厚重翻译(thick translation)技巧,即“译文包括相关的注释和注解使其具有丰富的语言和文化语境”,以增强译文的准确性和权威性。 同时,比勒尔还将“归化”的手法运用于译文。 例如,他将“黄帝”“炎帝”分别译为“the great god Yellow”和“the great god Flame”,先用“the great god”传达“帝”至高无上的地位,后取“黄”“炎”单字的基本含义作为“帝”名进行英译。此外,比勒尔还根据汉字的读音效果将神的名字 “因因乎” 译作“Trusty Trustin”, 通过英语中押头韵的修辞手法传达出汉语中“叠词”的音韵效果,用朗朗上口的英文巧妙地传达出汉语的语言特色。

总之,在文化负载词及语篇的处理上,王宏倾向于采取“异化”的翻译策略,对句意之间的关系采取了相对“显性”的翻译方法,尽量保持源文的文化意象,译文更简明、流畅;比勒尔倾向于“归化”的翻译策略, 以西方视阈阐释原文的文化意象, 其译文更“厚实”。

3 结语

对语言不确定性的理解、英汉语言差异的处理、译本受众和翻译动机的考虑以及译者的翻译观,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王宏和安妮·比勒尔英译《山海经》时的翻译选择和翻译结果。基于两英译本比较研究的研究结果及导致其产生差异的具体原因, 该文总结出适用于中国神话翻译的三大原则, 即目标读者优先原则、 翻译目的主导原则和文化立场统领原则。 这启示译者应当深入理解源文语言文化及源语言与译入语之间的差异, 准确把握译本受众和翻译动机,采取灵活多样的翻译方法和翻译技巧。在翻译策略方面,译者还应注意避免译文陷入片面使用“归化”或“异化”策略而导致的单一化或绝对化,在“归化”和“异化”两种翻译策略中找到平衡,综合发挥各自的优势, 实现期望的翻译目的并达成可观的预期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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