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网络文青小说的文体特征及民族风格建构——以《后宫·甄嬛传》为例
2022-11-30张雨菡
李 展,张雨菡
论网络文青小说的文体特征及民族风格建构——以《后宫·甄嬛传》为例
李 展,张雨菡
(武汉纺织大学 传媒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网络文青小说已经成为传媒产业链内容创意的IP核心,其文化价值凸显。文章采用语言符号学方法,以《后宫·甄嬛传》为个案,从文体话语视角研究网络文青小说,发现其文本的知识趣味、深层诗学结构与雅化风格以及史诗性追求,密切关联着浓厚的古典文人传统,在大众通俗趣味之外重建了古典雅化的中国风格,刷新了文艺领域关于民族风格通俗化的经典话题。
网络文青小说;文体语言;民族风格;《甄嬛传》
对于网络小说,主流文化界一直将其作为通俗文学和亚文化来对待,整体而言,网络文学评论界通常有两种研究路径:一是重视其宏观研究,但对于具体作品往往言不及物;一是重视微观研究,从特定的专业视角进行分解式解读,得到一定研究成果,但忽略了文本的整体创意和美学追求①。现阶段更需要对网文进行中观研究,去分析许多网络小说特别是网络文青小说②提供的新的时代特质。这里以《后宫·甄嬛传》为例,着重从文体话语建构视角,谈谈在当下大众通俗趣味之外,另类典雅文化的中国民族风格重建问题。
1 古典知识趣味的书卷气回归
网络文青小说在汲取古典话语类型方面非常突出。文体问题随着语言学在人文学科中的地位日益凸显。文体是“文学作品的话语体式,是文本的结构方式。如果说,文本是一种特殊的符号结构,那么,文体就是符号的编码方式。”[1]一般说来,文体可以划分为表层结构的体制和语体,深层结构的体式和体性(风格)。
我们知道,中国古典小说不同于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向内转”的心理化倾向,注重故事叙事和生活场景的塑造。不过,这种塑造不像20世纪80年代的新写实主义写法,而是基于人伦物理的世情考察和现实感建构;在优秀作品中,其物质描写呈现出一种知识趣味,一种书卷气。在当代网络文青小说的创作中,它明显继承了古典小说的这种故事建构,并根据特定内容呈现出将专业化知识应用到小说场景的建构上。网络文青小说的这种物质化描述,由具有科学精神的“知识”语言建构起来,使得小说具有了重要的现实支点;同时,它还具有浓厚的知识分子情怀和专业精神。
《后宫·甄嬛传》中,这种物质化知识趣味有两点特别值得重视:一是关于服饰艺术的描写,一是关于香料的药学知识。正是在这些方面,小说展示出鲜明的女性向网文关注点,它不是倾向宏大世界的重建,而是关于日常生活的理解和美化。一旦明白了这点,就不会苛责《后宫·甄嬛传》为何不推翻封建秩序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的问题了。
其实,这种古典知识趣味涉及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造物美学问题,其在晚明时代成为时尚潮流。古代文人有七件宝:琴棋书画诗酒茶;今天出版界挖掘出版了许多古代生活知识的文化珍本,涉及园林、饮茶、香典、琴史、瓶花、服饰、美容、家具等许多方面,进行重塑生活的雅文化格调③。网络文学正展示了这方面的文化症候,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文艺作风和文艺气派,绝不仅是只要通俗粗糙的艺术小白,而且需要高雅绝伦的文青传统,这就必须具有相当的器物美学的知识修养;而这点也成了许多网络小说的汲取对象,并有机地转化成自己的小说营养。在小说《甄嬛传》中,其服饰描写令人叹为观止,那些对服饰文化一无所知的读者,往往只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电视剧《甄嬛传》中演员的精美服饰,则直接将清代服饰文化用非常鲜明的艺术形象呈现出来。从文本话语体式的角度看,即使服饰语言的表层运用,没有专业知识的研究,也根本做不到这点。
比如,甄嬛第一次觐见皇后的服饰描写:
我顺手把头发捋到脑后,淡淡地说:“梳如意高寰髻即可。”这是宫中最寻常普通的发髻。佩儿端了首饰上来,我挑了一对玳瑁制成菊花簪,既合时令,颜色也朴素大方。髻后别一只小小的银镏金的草虫头。又挑一件浅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穿上,颜色喜庆又不出挑,怎么都挑不出错处的。……
皇后头戴紫金翟凤珠冠,穿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沉静雍容。皇后笑容可掬地说:“妹妹们来得好早。平身吧!”[2](第四章)
这些“如意高寰髻”、“玳瑁菊花簪”、“银镏金的草头虫”之类头饰,常人只能一知半解,而所谓的“小说做法”之类则将其作为一种写作套路,实在误解了这种器物文化。正如作者流潋紫给我们介绍的:“草虫头:金玉制成的草虫形首饰”,这是可以猜到但难以形容的;而“银镏金”应该通“银鎏金”。“鎏金”是古代金属工艺装饰技法之一,是将金和水银合成金汞齐,涂在铜器表面,然后加热使水银蒸发,金就附着在器面不脱。用涂抹金汞齐的方法镀金,近代称“火镀金”。这种技术在春秋战国时已经出现。汉代称“金涂”或“黄涂”。其工艺大致可分为(1)仿“金棍”;(2)煞金;(3)抹金;(4)开金;(5)压光,五个过程[3]p113-119。至于“玳瑁菊花簪”,则是指由玳瑁做材质的菊花形状的簪子,而玳瑁为何物,没有专业知识也是难以了解。文学作品中这种看似寻常的描写,实则蕴含不少学问,比如“紫金翟凤珠冠”,其颜色“紫金”,造型凤冠,只有皇后才能佩戴,这涉及到传统的礼仪文化和等级制度;而翟凤珠冠,则涉及一种累丝工艺和点翠工艺。至于“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也是从颜色、材质、款式、图案等各方面进行细描的专业服饰知识。
《甄嬛传》里面有大量的这种知识,诸如碧湖青色襦裙、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裳、鹅黄绣白玉兰长裙、撒花烟罗衫、赤色缂金袍之类的服饰知识,读者但觉齿颊生香,然非涉猎专业知识不能详解。从现有的研究看,《后宫·甄嬛传》其服饰描写绝非仅仅炫耀知识,而是结合了人物性格、地位、心情、身份进行的[4]p172。除此之外,其中香料的描写也是非常值得重视,其质地、药性、功用等问题,限于篇幅,这里不再赘述。
正是在这些方面,《甄嬛传》将专业知识趣味化、故事化、古典化,因此具有了浓浓的书卷气。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些服饰器物的描写,只有宫斗的故事,根本不足以支撑这种庞大却细腻连贯的文本规模;这也是看《甄嬛传》的故事,明明感到其建构的世界呈现浓黑色,但总有超出这个故事层面的东西:其除了对封建制度和权力的批判性之外,也包括溢光流彩的传统器物文化和雅化生活趣味对当下的世俗启示。在这方面,《甄嬛传》的服饰知识趣味直追《红楼梦》和张爱玲的《传奇》小说,其典雅的语言带有知识分子的特有趣味。实际这种创作潮流早就超出了亚文化范畴,进入了主流文化通道,只是知识界的封闭对此视而不见。
2 深层的结构诗学和雅化的审美风格
《甄嬛传》的写作风格明显继承了古典小说《红楼梦》的叙事传统,格调典雅精致,背后蕴含着极高的文学审美价值。这里着重从结构诗学和意境塑造方面进行论述。
从文体体式而言,《甄嬛传》有着内在的体式范型支配着整个文本结构。日常生活叙事本来散碎,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呈现生活的原生态性质,产生削减深度意蕴的平面化效果。但《甄嬛传》有着浓郁的雅化风格和故事的完整性,这表明其日常生活的叙事材料实际经过了审美感觉和艺术经验的再加工,从深层结构看这涉及材料的体式结构方式,其审美性质则涉及所谓的文学性问题。俄国形式主义将文学性当做语言的陌生化效果,而结构主义则倾向于将作品分为深层结构和表层结构,从文本整体性看这并不矛盾。
《甄嬛传》像《红楼梦》一样,具有一种悲剧诗学结构,“影子的结构诗学”统贯了作品本身。《红楼梦》有一个太虚幻境和大观园女儿国遥相对应,“‘影子’与‘副本’暗示着作品中几乎所有人的悲剧命运。‘副本’可谓《红楼梦》中的一大特色,因此‘人以派分’,便于人物命运的参照对比。‘晴有林风,袭乃钗副’,香菱‘有些东府大奶奶的品格’。因此秦可卿作为贾府悲剧的揭幕者,在作者的笔下已经亦真亦幻模糊不清了。”《甄嬛传》中的“影子”哲学可谓异曲同工: 纯元皇后在《甄嬛传》中从未出场,是一个虚的“影子”,却是笼罩在后宫中每个人头顶的命运魔咒,纯元之死成为宫中最高级别的阴谋和神谕[5]p61-65。我们发现整部作品虽然故事复杂,人物繁多,但因为这条暗线,将后宫中几乎所有人物贯穿起来,皇后宜修是纯元妹妹,甄嬛则跟纯元“五分相貌,五分性情”相似,眉庄则与纯元皇后有着相似举止,而安陵容则因为她的歌声,这些女人因在外貌、气质等方面与纯元皇后相似,所以赢得了皇帝的青睐。当然,这里的核心问题还是皇权至高无上,从爱情心理学的角度看,纯元承担了皇帝梦中情人的角色,具有深刻的精神分析学依据,在艺术上则由于“影子-副本”的内在结构,构建出浑然一体的诗学特征。
从文体风格而言,《甄嬛传》其文体形式呈现出诗性小说的特征,借鉴了古典诗歌意境理论,其精髓是情与景谐,意在言外;虚实相生,神和无垠。在《红楼梦》中,我们知道有大量的诗化故事,比如“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晴雯撕扇”等等,这种诗化的故事是诗与小说的融合,其支配性结构当然还是讲故事,但是这个故事局部的性质发生了诗化,呈现出诗的意境。除此以外,《红楼梦》还有以各种人物身份写的大量诗词歌赋,比如著名的《葬花吟》《桃花行》《芙蓉女儿诔》等作品,令整个作品的格调为之高洁典雅。《甄嬛传》在这点上,同样继承了这种文学传统,特别喜欢将中国古典诗词的意境用故事的方式写出来,比如甄嬛的踏雪寻梅、绿杨秋千、花影弄笛、长相思长相守,九张机,都是如此。其住处称作“梨花院”,梨花暗喻其本性雅洁;又如眉庄性情端庄高洁,不与流俗同伍,则其住处称作“存菊堂”。作品还借用大量的古典意象,如在甄嬛与清河王相爱的清凉山,用“丁香结”来标题,正暗引“芭蕉不解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的诗句,比喻相恋的两人愁心不解;最后终于在夜雨暴风中冲破桎梏,热烈相爱。玄清问甄嬛的心中印象,甄嬛回答的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6]p684。这是出自南朝民歌《神弦歌》十八首之一《吴歌·白石郎曲》,“神弦歌”是江南一带民间祀神歌,曲中所述神灵,体态优雅,风姿绰约,具有人神恋爱的浪漫主义特色。其实,这首诗描写玄清的风姿,也如《世说新语》描述嵇康一般:“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7]p607,带有魏晋风度的古典雅化传统。换句话说,《甄嬛传》继承了中国古典文人传统,带有鲜明的文人知识分子的审美情趣。这些美好的描写和感受的抒发,都标志着作品绝非简单地是道德堕落的故事。
3 碎片化语境中的长篇女性史诗
中国网络小说的发展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在数字化信息语境中,它没有走向先锋小说的实验探索,也没有走向碎片化叙事,而是走向了传统的通俗小说模式。以《甄嬛传》为例,知识趣味固然是其重要特点,但这只是其文体话语体式的表层现象,从文体深层结构看,《甄嬛传》真正的美学秘密在于,它是一部有关民族精神秘史的女性史诗,象征着女性觉醒和寻找精神家园的艰难历程,与我们看到的男性历史完全不同。这种现象确实令人疑惑,因为在一个碎片化信息的后现代语境中,怎么会有这种美学追求?
我们知道,无论古今中外,对文学作品的“史诗”评价都是一个非常高的评价标准。作为一种文体,在古希腊时代,“史诗”和“悲剧”被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当做最高艺术的典范。黑格尔将其与绝对精神联系起来,具有了深厚的历史哲学基础,史诗是“一种民族精神的全部世界观和客观存在,经过由它本身所对象化成的具体形象”;[8]p107而创造主体必须有能力“从所写对象退到后台,在对象里见不到他。表现出来的是作品而不是诗人本人,可是……把他自己的整个灵魂和精神都放进去了。他这样做,并不露痕迹。”[8]p113卢卡奇则继承了这种思想,将文体问题与历史内容结合起来,从总体性角度论述了史诗时代人和世界的总体和谐,揭示出内在生命和现实生活的本质相通的神圣透明的乌托邦世界。但是,今天这种作为文体的史诗已经不可避免地衰落了,原因在于现代世界已经丧失了人与世界的整体感,使得现代成为有问题的时代。
然而,作为一种美学意蕴,这种史诗性品格却在小说、电视和电影等叙事作品中呈现,并呈现出史诗和悲剧的美学意蕴的合流现象。乍一看,《甄嬛传》好像过于凸显创作主体,甚至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进行书写,难以呈现时代和民族历史,但是我们从美学的角度看其精神实质,史诗涉及的是一个民族的精神秘史,其所具有的精神世界和客观世界所表现出来的精神世界,能够高度融合无间。卢卡奇指出,“小说是这样一个时代的史诗,对这个时代来说,生活的外延整体不再是显而易见的了,感性的生活内在性已经变成了难题,但这个时代仍有对总体的信念。”[9]p49小说的主人公是一种英雄的冒险,他(她)不像史诗那样明确自己的目的和责任,也没有那种同质性文化的安全感。对于《甄嬛传》情况更加复杂,这是一种架空类型的小说,其主观性更加强烈,但是其所反映的故事不是作者同时代的故事,而是架空的历史叙事,尽管这个架空叙事实际还是有历史的某种底本的影子。换句话说,架空小说作者希望通过历史的叙事方式,来应对当前现实生活世界的困惑;因为现实冒险风险太大,因此转入了历史寻找类似世界;并通过小说这种形式,借此精神能够把握客观世界,从而形成对于这个现实生活世界的主导性地位。事实上,这就是甄嬛终于作为宫廷斗争的胜利者的根本原因。但这毕竟是历史的架空叙事,而现代社会的复杂和庞大早已经超出个人的视界;即使小说主人公是进行精神探险的巾帼英雄,即使回到古代能够以君王的方式把握世界,——甄嬛的“我”正是融于那个特定王朝的一种叙事策略——但现代世界的分裂使得存在的整体天命仍然晦而不显,于是小说留下的不过是巾帼英雄的命运传奇,不过,这种英雄气概已经将尘世的悲哀化作了精神的史诗。就这个意义上,《甄嬛传》达到了这种史诗的美学高度,只不过,这不是传统男性历史观下的史诗性作品,而是女性生命觉醒和掌控自己命运的女性史诗。
《甄嬛传》的文本有着丰富充盈、细腻灵动的女性感觉,所有感觉的复活是以生命本身重新恢复“人的感觉”为前提的;女人只有在真正的爱情中,——具有平等性质的男人与女人的关系中,才会重新恢复为最为自然的社会关系;其美好的生命状态,因此呈现出人类最为诗意的浪漫主义精神。在《甄嬛传》中,作品极力凸显爱情的这种现代品质,开始甄嬛希望能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负”,做着少女的美梦;甄嬛和清河王玄清的爱情,被当做灵与肉相通的典范。但是,这种爱情,被封建伦理所击碎;但同时甄嬛作为宫廷政客的权谋手段也成熟了。于是,史诗的天真被小说的暧昧性所取代,小说的形式完整性包含了历史内容的分裂,男人基于血缘正统的王权更替,被女人的算计所破坏:在皇帝临终之时,“他略略迟疑,终究问了出口:‘他……究竟是不是朕的孩子?’我抬头,看着他因紧张而散发异彩的浑浊的目光,无声无息的温柔一笑,恭谨道:‘当然。天下万民都是皇上您的子民。’玄凌不料我这样答,一时愣住,良久才怆然长笑出声,‘不错!不错!’目光如利刃锋芒直迫向我,‘这天下都是朕的,不过很快就是你的了。’”[2](第四十章)这里,终于将爱情、阴谋和皇权结合在一起,在正大堂皇的仿历史话语中,揭示了后宫与前朝的皇权所谓法统继承的辩证和荒诞,明示女人如何参与历史、民族和家庭的。《甄嬛传》告诉我们,后宫的女人们远非被动,在宫禁森严的后宫世界,她们一旦疯狂起来,所谓正史的历史神话,如皇权血统的纯正和高贵,奉天承运的天道话语,统统踏在脚下。
女人要什么?流潋紫曾经深深感慨几千年来的正统历史,几乎没有真正女人活的影子,不是妖化就是神化,从来没有人化。《甄嬛传》就是用来探查这个问题的,“只是……’我低低道:‘臣妾要这天下来做什么,臣妾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2](第四十章)《甄嬛传》的这种写法,以一个女性的眼光写出的王权历史更替,和女人内心想要追求的完全错位。《甄嬛传》跟《红楼梦》非常相似,帝王将相不是重点,女子闺阁才是重点;只有在现代社会,女性地位的崛起,才将其从边缘化地位进入了文化视野的中心。女性的感性和生命,尽管也受到了历史的制约和异化,但是用这种超长篇幅的规模为女性的一生命运进行描述,本身就是另类历史。“在后现代语境下,与史诗性相关的进步叙事、宏大叙事和英雄叙事等被抵制,史诗性变异为后史诗,呈现出平民性、日常性、世俗性等特点”[10]p96,但是《甄嬛传》却没有变得碎片化,反而呈现出极其复杂的格局,正像张爱玲所言,人生的底色是安稳,女性情爱世界的丰富性,本身就是传奇。因此,这种真正表现了历史性内容的活生生的人类另一半的女性故事表明,她们来过,而且丰富多彩,甚至她们本身就是优美的诗,我们没有理由将这种“史诗”排除在外。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将其看做一种另类“史诗”。
4 结语
网络文青小说的古典雅化现象,不仅表现在《甄嬛传》中,其他如《琅琊榜》《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步步惊心》等作品都有这种古典雅化的倾向,那这就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一个时代潮流。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民族是由语言塑造的“想象的共同体”,“‘民族的印刷语言’都具有无比的意识形态与政治的重要性”[11]p66。语言的风貌呈现着民族的精神气质。这种语言的雅化风格,标志着某些网络文学作品用通俗文学的形式表达着某种雅文化品味,是对某种精英文化传统的民族化回归;而这种风格只有在摆脱了现实生活的基本困境之后,才有可能在精神领域得到发展。因此,网络小说对民族古典传统的现代转化,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① 关于网文的两种研究路径,其文艺理论研究者往往偏重宏观,如单小曦的《媒介与文学:媒介文艺学导论》(2015)、欧阳友权的《数字化语境中的文艺学》(2005),“走不进和观无感”是其基本病症;而微观研究,受限于专业视野多解析,少贯通,如本文提到的从服饰角度、传播学角度研究《甄嬛传》的大量文献,多如此。现在很多学者在努力贯通两者的隔阂,做得比较好的是邵燕君的网文研究,但总体上还是比较差强人意。
② “文青”即“文艺青年”的简称,是针对“小白”并有意与之区别开来的一个网文概念,指那些具有某种情怀、表现出某种创新性诉求,文学性和思想性俱佳的网络作家。参见邵燕君主编:《网络文学经典作品导读》,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344页。
③ 从新世纪初的小资文化到现在的雅文化提倡,都在表明都市生活和文艺格调的演变。参见《中华雅文化经典》(丛书),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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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流潋紫. 网络小说《后宫·甄嬛传》[EB/OL].http://www. shuzhailou.com/hougongzhenhuanzhuan/36577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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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Stylistic Features and National Style Construction of Internet Literary Youth Novels——Take "The Legend of Harem·Zhen Huan" as an example
LI Zhan, ZHANG Yu-han
(School of Media,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Internet Literary Youth Novels have become the IP core of content creativity in the media industry chain, and their cultural value is prominent. The article adopts linguistic semiotics methods, taking "Hou Gong·Zhen Huan
" as a case stu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ylistic discourse, researches on network literary youth novels, and discovers that the intellectual interest, deep poetic structure, refined style and epic pursuit of the text are closely related to the strong classical literati tradition .It has reconstructed the ancient and elegant Chinese style in addition to the popular taste, refreshing the classic topic of the popularization of national style in the field of literature and art.
Internet literary youth novels; stylistic language;national style; Legend of Harem·Zhen Huan
李展(1972-),男,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文艺美学和传播学.
湖北省教育厅规划项目(18Y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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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14X(2022)01-008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