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人物装饰壁画研究

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 邱岩峰 杨晓荣

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的装饰绘画中，自古以来就保持着对自我形象的认知与塑造，历史上从大型岩壁画的人物形态中建构而生，饱含着原始的艺术气息，很多图案都隐喻着忧患、抗争、祈福等主题；建国后，日益安居的生活情境在人物壁画中更多地体现出来，自足与惬意的劳作逐步成为绘画主题；随着改革开放物质生活水平的迅速提升，人物装饰壁画在题材、风格、技艺、材料、展示等诸多环节发生着质的变化，各自少数民族文化中独有的传统、乐观、豁达与包容性都融入新时代的作品之中。

黑龙江少数民族人物装饰画壁画的表现形态各有不同，在墙壁装饰中，玻璃人物装饰壁画、剪纸人物装饰壁画、桦皮人物装饰壁画、剪皮人物装饰壁画、鱼皮人物装饰壁画等是其主要的艺术展示形态。在多元化材料的选取和各自民族技艺的传承中，都幻化出很多不同题材风格的人物形象，在满足室内外生活的实用功能前提下，更多的是不断提升着人物装饰壁画的艺术表现水平，也不断提升着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审美修养水平和艺术鉴赏水平。

一、玻璃人物装饰画

玻璃人物装饰画的历史在我国可追溯到清代乾隆年间，由意大利画家郎世宁传入我国，题材上除了选取风景、花鸟等吉祥如意的图案之外，也有专门描绘人物风俗活动的装饰画。黑龙江流域赫哲族在70 年代中期比较流行的是玻璃人物装饰画，这些装饰画主要应用于室内的墙壁、炕桌、壁柜等有镶嵌玻璃的表面上，利用了在当时比较流行的水粉画表现技法，多选取中国古代传统民间故事中的人物和情节进行创作，也有描绘中国画和西方水彩风景画的作品。玻璃画的绘制颜料主要选用油色、水粉、国画颜料，由于玻璃具有透明性，在绘制好的玻璃另一面进行观赏，随着时代不断发展，现如今主要采用丙烯颜料进行作画，还需在画面完成后进行烘干处理，以除去颜色中的水分，这样能够更好还原颜料的色泽，不易产生色彩改变。

赫哲族街津口乡渔民尤玉镯在70 年代就进行了很多玻璃画创作，在80 年代中期这种玻璃画在北方居民家庭中极其普遍和流行，主要绘制在立柜门、炕柜门、梳妆镜、挂墙镜、木质隔窗镶嵌的玻璃上，画面主题图案和文字内容兼有，色彩艳丽明快，有着吉祥祝福的美好寓意。绘画内容大多风景画、人物画和花鸟画，许多人物装饰画作品中都赞颂了赫哲族渔猎耕织的生活图景，例如江中捕鱼、鱼皮饰品制作等内容，创作的核心就是美化赫哲族人们的日常生活，画面主要形体造型准确，用笔概括简练，描绘形体的线条也结合了中国画人物造型的用笔，《古代人物故事》如图1就是早期的古代历史故事玻璃画的代表，画中人物形象处理的比较生动温婉，用线柔和自然，设色古朴雅致，因此这种家庭装饰壁画的形式极其受到赫哲族和普通民众的喜爱，成为北方家庭装饰的一种重要形式。

图1 古代人物故事（玻璃画）

二、剪纸人物装饰画

赫哲族剪纸艺术是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墙壁装饰的典型代表，赫哲族的剪纸艺术在60—70年代前还属于比较朴素且原生态的创作阶段，80 年代改革开放以来，逐步进入到剪纸创作的专业化时期，赫哲族的剪纸艺术也得到了快速的发展，赫哲族的传统渔猎文化和现代生活内容都成为剪纸创作的重要素材，黑龙江省的海伦素有“剪纸之乡”的称誉，其中以表现赫哲族传统文化的剪纸创作数量较多，《赫哲人》《赫哲族新苗》等作品都是赫哲族人物题材的代表作。

目前黑龙江同江市剪纸艺术家刘生就曾经创作出大量的赫哲族题材的人物剪纸，她的代表作有《欢迎远方的朋友》中《青年冬猎》，如图2就是以人物侧面像造型为主，描绘了赫哲人乘着猎犬拉着雪橇打猎的图景。这些剪纸作品也运用赫哲族传统的鱼皮镂刻技巧，具有剪、刻结合的艺术特点，在传统的折叠剪、阴阳刻、刺孔等民俗技法的基础上也不断拓展新的剪纸技法，例如彩色剪纸和立体剪纸，彩色剪纸中套色剪纸较为常见，色彩鲜亮明快；立体剪纸综合运用了绘画、剪刻、折叠、粘接等技法，使剪纸呈现出类似浮雕或圆雕的立体化艺术效果，其中人物题材的立体剪纸更加兼具写实和浪漫主义的特点。这些剪纸人物装饰画含有民俗图案、装饰插图、绘画作品等多种艺术表现语言，其不断发展创新的源流在于对赫哲族传统文化的不断研究，她的创作素材来源于历史题材故事的插图，还有对赫哲族博物馆各个时期人们生活习俗的历史照片等资料进行整理，反映了赫哲族的历史与现实风情。

图2 《青年冬猎》剪纸画

三、桦皮人物装饰画

桦皮装饰艺术在黑龙江流域的各个少数民族中都有各自的艺术表现形式。鄂伦春族的先辈世居在茂密的桦树林中，生活起居都与桦树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鄂伦春族的桦皮装饰艺术具有明显的地域特点，对桦树皮的制作工艺也有着独特的表现形式。改革开放以来，鄂伦春族桦皮人物装饰壁画主要采取雕刻的艺术表现方法，具体采用浮雕和圆雕的造型方法在室内的门板、柜门、炕桌等进行装饰，装饰图案多是团花、水泉纹、云纹等。90 年代后随着雕刻技术的进步，桦皮人物故事画逐渐流行，最为精美和常见的故事主题就是鄂伦春猎人和动物的组合，这些人物装饰壁画主要应用于室内墙壁的装饰和桦皮桶的外壁，主要使用阴线的雕刻方法，猎人举枪打猎、猎物、猎犬这些具体形象必不可少，也可以说是一幅生动的狩猎图。

黑龙江饶河县四排赫哲乡的民间艺术家付占祥也从事桦皮人物装饰画，在学习老一辈桦皮艺术家尤连仲的基础上用笔和电烙铁进行创作，早期画的内容主要表现赫哲人传统的神像画等题材。改革开放进入到90年代以来，画的内容就以赫哲人传统的生活场面为主，狩猎、烹饪、祭祖、劳动、丰收都是画面常表现的内容。21 世纪以来，也有很多表现现代生活题材的装饰壁画，如《织网》《晚归》等都是新时期赫哲人的生活图景，其中《桦皮人物画》如图3以一种装饰和变形的艺术表现手法加以处理，服饰、白桦林等造型都充满了少数民族传统文化意趣，形象中综合运用了桦树皮的不同色泽和肌理进行组合，体现出古朴雅致的风貌，这也体现出当代赫哲人对传统文化的眷恋，和对新风尚装饰壁画的追求。

图3 桦皮人物画

四、剪皮人物装饰画

剪皮艺术在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中有着悠久的传统，也具有很强的民族地域性，剪皮艺术装饰是当代北方少数民族装饰壁画重要的艺术表现形式。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剪皮艺术最具民族特征的就是鄂伦春族妇女的剪皮人物装饰画，从皮革选取到内容和人物形象的处理上，突出了鄂伦春族狩猎民族的文化特征。90 年代以来，鄂伦春族剪皮艺术的题材转向人物形象，狩猎题材较多，狩猎场面中猎人的动作设计较为丰富，他们骑马、赶爬犁、追逐猎物、欢庆等动作自然流畅，画面中奔跑的鹿、袍子等动物形象也刻画的很生动具体。剪皮主要选取桦树皮和兽皮，进入到21世纪以来，剪皮人物装饰画主要以兽皮居多，兽皮具有毛色丰富多样等特点，从材料的质感上区分比较明显，人物形象对比强烈、艺术感较强，在剪皮的基础上也融合镂刻等制作工艺，剪刻中阳刻最为重视的就是线条运用的艺术表现力，对于人物形体的塑造中，突出表现人体的自然动态，以形成画面的形式感和节奏感，更好地诠释本民族具有现代气息的风俗文化。

黑龙江省呼玛县白银纳文化站的关桃芳是鄂伦春族艺术家，长期创作以兽皮为主的剪刻装饰壁画，在2005年就创作出很多剪皮人物装饰作品，并参加了2007年的哈洽会，剪皮作品深受欢迎，极大的发掘鄂伦春族所特有的桦树皮文化、兽皮文化、狩猎文化，并融合现代装饰壁画的审美元素加以创作，著名的剪皮装饰壁画有《温馨的家》《鄂家三宝》《马背上的摇篮》等。鄂伦春自治旗非遗传承基地的族兽皮制作技艺传承人吴玲芝也擅长剪皮艺术。如图4所示鄂伦春族民间艺术家正在进行剪皮画的缝制工序，将色泽各异熟好的皮子经过裁剪、缝制和刺绣等步骤，完成剪皮人物装饰壁画。

图4 剪皮人物装饰画——缝制过程

五、鱼皮人物装饰画

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的鱼皮服饰自改革开放以来逐步失去其生产生活的实用价值，从而转向以追求审美意趣的壁画装饰为目的。进入21世纪以来，鱼皮人物题材的装饰壁画逐步走向成熟，现代赫哲族的人物装饰画具有更多、更全面的装饰表达技法，鱼皮的剪刻技法更加娴熟，不同的鱼皮材质粘贴组合更加丰富多样，鱼皮的磨、压效果更加新颖时尚，鱼皮人物装饰壁画的展示效果更加融合了现代壁画的审美特色，这些新的变化使鱼皮人物装饰壁画呈现出很多新颖的艺术效果，也不断丰富着黑龙江少数民族装饰壁画的面貌。

王丽梅是从事黑龙江少数民族题材创作的艺术家，在90年代就开始进行鱼皮粘贴装饰画的创作研究，她经过正规美术绘画教育的基础，并总结老一辈赫哲族艺术家街津口的孙有才、尤永贵鱼皮剪刻图案技巧，创作独立形式的人物装饰画，进入21世纪以来，她的作品曾在“首届青春中华、中国青年文化周活动”中“中华青年民族特色精品展示会”荣获特别贡献奖。2003年后主要从事赫哲族历史文化等主题的创作，很多充满强烈民族气息的赫哲族鱼皮人物装饰画逐步完成，例如《送亲的队伍》《喝喜酒》《拜天神》《拜灶神》都是反映民俗题材的作品，其中作品《赫哲婚礼》如图5就是反映赫哲族进入新世纪以来，冬季举行传统民俗婚礼的迎娶场面，远处祝福的亲友、坐在爬犁上喜结连理的新人、拉爬犁欢腾奔跑的猎犬、吉祥的老树、房屋和远山等，使画面充满了幸福的温情。她的人物装饰画具有学院写实的造型能力，画面中人物、山石、房屋树木等，具有平面构成中点、线、面的布局元素，人物的服饰也综合运用了鱼皮的不同色泽和肌理变化因素，也充分展示出赫哲族鱼皮画的新的艺术特色。王丽梅的赫哲族儿童头像粘贴画也独具特色，这些儿童头像采用卡通形象加以创作，这些头像都有圆脸、微笑、民族头饰等特征，运用不同色泽的鱼皮进行剪刻并粘贴而成，画面中头像下方用英文写着“hezhe”，这些字母也都是用鱼皮剪刻而成，充分诠释了赫哲族鱼皮人物装饰画中饱含既朴素又时尚的民族文化底蕴。

图5 《赫哲婚礼》鱼皮人物画

六、结语

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美术是我国少数民族美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少数民族人物装饰壁画经历了不同时代岁月的磨砺、传承与变容。我国改革开放以来，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人物装饰壁画在题材、构思、材质、工艺、艺术表现等各个方面都有着显著的变化，自我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第十四个五年规划以来，反映时代巨变、歌颂少数民族美好新生活成为了艺术创作的主题，少数民族人物装饰壁画从民俗技艺、文化融合、时代新风貌中不断汲取营养，因此改革开放以来对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壁画的传承、发掘、研究与创新是新时代赋予我们的重要职责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