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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朝钢琴作品的艺术风格
——以《我的祖国》为例

2022-11-28高玲玉

轻音乐 2022年10期
关键词:织体和弦乐曲

高玲玉

一、民族调式与西洋调式的融合创新

张朝先生在创作中以中国民族调式为基础,采用西洋调式来丰富作品的和声织体及音响效果,纵观全曲笔者发现民族调式体现在各个部分,主题的出现、展开部第三部分、再现部第124小节的八度重叠音阶式跑动都有民族调式的运用。乐曲中很多和弦的写作也有体现民族调式,如非三度叠置和弦与五度纵合性结构和声,都是在基于民族调式上进行写作的,可见中国民族调式是贯穿整首作品的基础,而西洋调式的运用第一体现在无调式上的伴奏织体上。在作品89—104小节中,左手的伴奏织体就建立在无调式调性上,张朝先生将无调性调式与五声调式相融合,这种作曲理念加强了音乐的表现力,也增加了乐曲在创作中的可能性。同时,张朝先生在将两者结合时,利用其不协和的音响效果,使其既符合乐曲所表现的音乐情感,也让两者的融合没有突兀感,相辅相成而不是标新立异。第二体现在大小调式上,整首乐曲的调性丰富多变,是这首作品情感表现充满戏剧化的关键,由引子开始的降B大调,给人一种河水奔腾汹涌的视听体验,在主题的第二部分转入明朗的B大调,给人以柔和宽广的感觉,在44小节随着紧张情绪转入E大调,在58小节,调性由升c小调转为升f小调,小调的暗淡,为乐曲增添了动力性的情感倾向和归属,最后进入安静柔和的B大调,可见作品中大小调运用的多变性,且每一次的变化都渲染一种新的音乐情绪,丰富了音乐的音响。值得一提的是,穿插在大小调音乐中的主题旋律依旧是建立在民族五声调式上的,将两种不同的调式创新的融合在一起。

二、“线性思维”与“多声立体”的融合

“线性思维”是中国传统的作曲特点,中国传统音乐的创作尤其注重旋律线条的发展,讲究用起承转合、轻重缓急或是前后强烈的旋律线条对比来丰富情感的变化。这一点与西方“多声立体”的创作理念不同,西方传统音乐的对位法及纵向和声的写作是其创作的特点,西方善用纵向的和声织体来表达乐曲的情绪变化,丰富作品的立体音响。“将横向进行的旋律以纵向交错的形式组合起来,使它成为和声的形态,具有和声的功能和色彩,但它也必须符合民族调式的原则,以五声调式的和弦结构为基础。”[1]而在这首乐曲中,张朝先生将中国“线性思维”与西方“多声立体”的两种特点相融合,中国“线性思维”为乐曲创作基础,西方“多声立体”为辅丰富作品的张力与表现力,极大地促进了乐曲旋律发展的多样化,情感的戏剧冲突变化及民族化的特征,也丰富了现代作曲技法的多样性。

具体在乐曲中的体现:在引子开始,左右手用纵向八度及三和弦的和声织体,横向双手以平行线条运动,营造雄伟的气氛。

在呈示部第二部分,右手旋律八度和声织体,纵向上形成基于民族调式所特有的省略三音织体和弦的四五度音程,产生空洞缥缈的氛围,横向上左右手以反向线条运动,增加距离感营造广阔的氛围。“这种和声方法的着眼点,主要在于和弦的组成音与五声性旋律音调在整体上保持一致,但并不拘泥于和弦与旋律的同步进行。”[2]

第43小节,纵向上和弦及其转位的织体,横向上平行向下进行。第79小节,纵向上使用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非三度叠置和弦,大二度的加入营造紧张的音响效果,横向上织体线条反向进行,音响高低对比增强情感色彩。

展开部第三部分右手八度与左手无调式音程交错排列,横向上平行向下的织体线条,这样的织体线条让不协和的音响效果变得平缓,且有规律的进行使情感戏剧化的发展不过于突兀。第100—104小节,纵向上采用右手不协和的增减和弦与左手八度音程,横向上右手平行三连音震动,左手向下进行,形成斜向进行的线条。在105—110小节,纵向上双手以和弦及和弦转位的和声织体,横向上织体进行以“你上我下”的线条运动。再现部开始左手采用对位法与右手相呼应,丰富了单线条的旋律单一性,随后双手以分解和弦的形式整体线条平行向上,进入纵向八度和声织体;横向平行上下跑动的线条,通过纵向右手和弦转位,左手八度音程,横向上右手在同一音区重复连续短暂的高音旋律,左手向上推进音乐进行,形成斜向的音乐发展线条,以纵向柱式和弦横向主题旋律线条进入尾声。

通过以上分析,可见张朝先生在创作时不拘泥于“线性思维”与“多声立体”的单一融合,而是运用其独特的作曲技术将两者进行多种不同风格的融合,产生多样的音响效果。但无论纵向织体如何编配如何发展都是建立在主题歌唱性旋律线条的基础之上,这样的创新在传承民族音乐特色的同时,又进一步的发展并丰富了中国民族音乐的创作手法。

三、中国传统民族音乐风格的表现

张朝先生在其《钢琴的东方魂》一文中提到“我认为泰戈尔只看到了东方音乐的表层,没有看到东方音乐深层的灵魂——空灵、飘逸、雄浑、深沉、崇尚自然、追求意境、不重实像的特质,更没有看到西方现代钢琴与中国古代哲学、诗词、绘画乃至古琴、编钟等都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3]可见张朝先生在创作钢琴作品时,将中国传统民族音乐的特点放在重中之重,旨在表现与传承出中国传统音乐的风格特色,让钢琴奏响民族音乐。

(一)意境与留白的运用

中国人自古对意境与留白手法的运用,不只体现在音乐当中,在诗词绘画中都可以看出。创作者们认为所有景色或者美妙的音乐有了发挥想象的空间感,有了虚无缥缈的距离感,那么这部作品才能有生命,才能有情感,这是意境与留白。在《我的祖国》这部作品中,其引子通过音符流水般的跑动配以时而出现的高音,意在将人带入河水流动的意境当中,时而出现的高音营造出若隐若现的距离感,通过音乐的进一步发展,把听者带入更深的意境空间当中。如前文所提到,呈示部和声织体如何变幻其唯一不变的是来回跑动的音型,是为了不破坏意境的存在,让流动的水声跟随着音乐的进行而出现,使得音乐有了生命的活力,体现在钢琴上则赋予钢琴音色上的空灵,这里要提到踏板的运用,钢琴踏板的延音效果可以很好地表达意境与留白这一手法,使钢琴具有空间感,营造幽静高远的丰富立体空间,让音乐更好地展现作曲家想要表现的情感。张朝先生在《我的祖国》中对意境这一手法的运用,将听者拉进乐曲情感表达的空间里,更好的感受作品所展现的音乐情感。

(二)展现情感表达的手法

张朝先生在作品中通过各种写作方法将音乐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聆听这首作品可以感受到浓浓的爱国之情,作品中运用各种和声织体以及速度、力度的变化来表现前后情感的变化,从而抒发对祖国的爱意。在乐曲的开始由“ff”的力度奏响,奠定了全曲的感情基调,采用自由速度让音乐跟随着情感的走向发展,通过流动的旋律音型伴随柔和的速度表现平缓美好的情绪,而后和声织体的逐渐丰富也推动着情感的变化。值得一提的是,展开部的三次冲突对比,是全曲情感变化最为跌宕起伏的一段,运用多种手法突出三次对比的递进感,推动情感的发展走向最终的高潮,强烈的情感冲突更好地展现了中华民族奋起抗战,并逐渐强大最后终将走向胜利的艰辛过程。再现部速度转为柔板,力度变得更加的深沉,抒发着对祖国更深沉的爱。

(三)音色模仿手法的运用

中国传统民族乐器多种多样,且音色独特,能够展现多种不同风格的音乐,所以中国的钢琴作品大多有对民族乐器音色的模仿,也有对大自然声音的音色模仿。在《我的祖国》中有大量的音色模仿,其意不仅在调动丰富的想象,也通过音色模仿来展现中国民族乐器的魅力,同时也挖掘了钢琴音色模仿的更多可能性,丰富了钢琴的表现力。在作品中,乐曲一开始用流动的琶音织体通过左右手交替演奏来模仿中国古琴或古筝拨弦的音色,营造河水流动的意境。在第112—115小节,纵向琶音式和弦演奏,模仿中国琵琶的音色,有舒缓平静的感觉。

(四)音型的多变

在中国传统民族音乐写作中,作曲家们常用各种变换的音型结构来丰富作品的情感表达,在《我的祖国》中,三连音、六连音、附点音符等各种音型结构交错使用,使乐曲更具有表现力。在乐曲的开始就运用了民族音乐常见的附点八分音符,附点音符具有强烈的倾向性,推动音乐的下一步发展,整首作品偏多的使用附点音符,加上附点音符跳跃的节奏感也使得整首作品的情感表达不那么严肃。其次是三连音与六连音这样具有流动性的音型,推动音乐的进行。在作品呈示部中,六连音的使用加强了作品的流动感,让音乐的进行更加的流畅,推动音乐的进行。再现部使用三连音的节奏音型,利用三连音的推动感,使乐曲激昂震撼的音响效果得到更好的推动与延续。三连音与六连音的使用也使情感表达流畅连贯。

(五)速度的多变

在中国传统音乐创作中,常用弹性节拍和多变的速度来表现音乐的发展与情感的对比,在《我的祖国》这首作品中,首先是弹性节拍的运用,乐曲的开始由散板进入,这是中国传统音乐创作所特有的速度记号,散板的使用为营造意境感,演奏者可根据对乐曲情感的理解来掌握速度,把控音乐的发展,也就是前文所提到的“拍无定值”,在引子开头也标记以“rubato”稍自由的伸缩速度。随后第16小节进入largo柔板,以缓慢的速度推进主题的进行,在乐曲第44小节进入“allegro”的速度,小快板的速度加以急促的震音烘托紧张的氛围,在第105小节,回归最初“adagio”的速度,最后以“presto”急板在乐曲激动的情绪中结束。在作品中,较快的速度更多表现激烈的情感冲突,而柔和的速度多表现平缓或沉稳的旋律进行,快慢速度的交错,使整首曲子松弛有度,线条变化更丰富多彩。

四、审美价值

张朝先生在采访中说到“我把音乐分为三种,情绪音乐、情感音乐和情怀音乐,它们对人的精神影响一个比一个深入且持久,我的音乐比较注重情怀的表现,追求给人心灵的震撼和感动。现代不少人喜欢音响效果的新奇,无可厚非,但遗憾的是,很多时候它只停留在感官上,而不感人!”[4]可见张朝先生在创作音乐的时候不仅仅追求独特的音响效果,而更在于表现音乐更深层的底蕴,放在《我的祖国》这首作品中,作品带有浓厚的中华民族音乐的审美观念,乐曲在一定程度上继承并发展了中国传统音乐的文化底蕴。通过利用现代钢琴艺术的表现手法,将传统音乐加以“修饰”,使得中国民族乐曲在钢琴上得以展现,一方面保留了中国人的传统审美观,另一方面向世界展现了中国传统音乐,让世界认识中国的审美观念,了解中国音乐的魅力。其次,张朝先生在创作中展现了其对音乐独特的理解;无调式风格与中国五声调式风格的大胆融合所形成的曲风,也是另一种听觉体验,这也是构成其艺术风格的一个特征。将这些具有创新性的曲风展现于大众之中,形成了全新的审美观念,这是文化碰撞所产生的审美观,扩大了不同民族文化的相通性,也发展了钢琴音乐的更多音响效果。在《我的祖国》中通过对中国民族音乐的继承,对西方音乐演奏技法的糅合创新,引进新的创作理念,从而形成多元化的审美品格并使其发扬光大,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

结 语

在本文对《我的祖国》的艺术风格特征及内涵的论述中,笔者通过对作品中的演奏技法、民族音乐体现等方面的分析,了解到张朝先生钢琴作品创作的艺术风格背后更深一层的艺术内涵。笔者通过分析发现无论张朝先生在创作中对于西方演奏技法如何创新的使用,都是建立在中国民族音乐特征之上的,可以说在创作时,将中国民族音乐的艺术特征及音乐内涵作为整体框架,再根据音乐的走向运用各种作曲技法填充框架,让《我的祖国》这首作品充满中国民族音乐的灵魂。同时,张朝先生对于作品创作的独到理解,体现在和声织体的编配、变奏手法的多样、速度力度的把控以及中西技法的糅合创新上,让原本单一的歌唱旋律有了丰富的对比冲突,其创作理念极具个人特点,又不离核心宗旨,这是张朝先生钢琴作品艺术风格的内涵,也可见张朝先生对于作曲技法运用的娴熟。在整首作品的中西融合方面,张朝先生并没有特别的标新立异而是相辅相成,所有技法或者音响效果的产生都为展现最根本的旋律、最根本的情感。这首曲子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中国民族器乐改编曲的写作手法,传承并发扬了中华民族音乐。

注释:

[1]周呈穗.《我的祖国》为主题三首钢琴改编曲研究[D].四川师范大学,2014.

[2]樊祖荫.中国五声性调式和声的理论与方法[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3:103.

[3]张 朝.钢琴的东方魂[J].钢琴艺术,2017(03):53—55.

[4]李红敏.张朝 音乐拯救了我[J].音乐时空,2015(08):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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