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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精神障碍者日常生活实践的失序与重塑*

2022-11-28王素明王志中

医学与哲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障碍者精神障碍个体

齐 建 于 玲 王素明 王志中

精神障碍是青少年生命历程中的破坏性事件,通过日常生活实践的失序表现出来。日常生活实践是个体社会生活中的具体行动策略,行动主体运用实践的技术创造和变革日常生活,以特有的方式理解、顺应或抵抗社会秩序[1]。深描某一特殊群体的日常生活实践,梳理具体情境中的“活生生”的经验,关怀社会脉络中的行动主体,具有重要意义。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数据表明,儿童青少年精神障碍患病率为12%~29%,并且呈现上升趋势,精神障碍成为青少年致病、致死和致残的主要原因之一[2]。青少年精神障碍类型除与成人共有的心境障碍、精神病性障碍、物质使用障碍、器质性精神障碍、行为障碍外,还存在焦虑障碍、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情绪行为障碍、广泛性发育障碍等特定精神障碍[3]。以往流行病学研究发现,精神障碍发病呈现低龄化、首发年龄在青少年时期居多。青少年时期是个体社会化的重要生命历程阶段,是学习社会主流期望的关键时期,精神障碍的发生使青少年的生活丧失了一部分时空自由,成为其生命进程断裂的重要因素。应对精神障碍的过程,是个体、家庭与社会、文化等环境互动的过程,本文将依照日常生活实践的视角探查精神障碍者个人、家庭和社会生活的失序与重塑。

1 日常生活世界

现代哲学呼唤“日常生活世界”的回归,强调对具有先验、感性特征的日常生活进行反思和分析。“日常生活世界”“社会世界”“经验世界”“文化世界”“互主体性世界”等往往就是生活世界的代名词[4]。胡塞尔、舒茨、列斐伏尔、哈贝马斯等学者都对“日常生活世界”概念进行了阐释、批判和延伸。最早提出“生活世界”概念的代表人物是胡塞尔,“生活世界”指的是日常的经验世界,包含具体的生活实践所形成的生活环境和圈子,强调日常生活研究的回归。舒茨通过对胡塞尔观点的批判和反思,将社会现象学和韦伯的意义行动概念引入“日常生活世界”概念,建构出日常生活世界理论,将其定为“包含人所牵连的种种日常事务的总和”[5],并指出日常生活具有文化和结构意义,具有先验性和实践性,尤其指出个体亦是社会行动者。列斐伏尔认为,“日常生活”是所有专业领域之外的残存,代表各种零星、琐碎、平凡、重复的小事,是一种零碎、片段和不均衡的整体现象[6];个体被日常生活环境塑造的同时,也是日常生活的主体,利用惯习、知识等应对和处理与日常生活世界的关系。国内学者郑震[7]将日常生活定义为:“在社会生活中对于社会行动者或行动者群体而言具有高度的熟悉性和重复性的奠基性的实践活动, 日常生活的时空是一个为人们所熟悉和不断重复的时空, 是一切社会生活的社会历史性的基础。”学者们推动“日常生活”研究的理性回归,引发社会学从宏观研究视角转向微观世界。对日常生活的重新审视能让我们更好地理解社会生活中遇到的社会性阻隔,弥合宏观结构和微观视角的鸿沟,充分呈现个体和社会环境、历史文化之间的勾连[8]。日常生活是一种实践性活动,并与他人和社会相关,对日常生活的研究应该遵循“日常生活-社会”的双向进路逻辑。

本文认为日常生活具有先验性、实践性和主体性。先验性是指个体的日常生活受意义和文化结构影响,是在历史和背景下的日常生活;实践性表达的是个体在日常生活中的行动和技术、适应或抵抗,是个体的生活技巧或策略;主体性是个体对日常生活的能动和创造,并且是交互主体的关系世界。诸多学者关注到了疾病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并尝试探讨疾病和日常生活实践之间的互动关系。学者们从患者日常生活出发,以患者生活世界为线索,探讨被疾病制约后日常实践的适应与抗争。黄盈盈等[9]的研究聚焦于乳腺癌女性患者的日常生活经验,以“残缺”与“应对残缺”为主线展现了文化建构下女性患者的现实困境以及抗争的日常实践。 鲍雨等[10]研究了脊髓损伤者因为身体损伤面临诸多日常生活麻烦,以及为了重塑常态化的生活而付出巨大时间精力去进行日常管理的残障经验。何雪松等[11]用“过坎”来形容终末期肾病患者的疾痛经历,表达包含了适应症状、重塑自我和调整关系三个层面的叙事,而此体验的展开是结构、文化和主体能动性互动的结果,折射出适应慢性疾痛的复杂性以及在此过程之中患者的体验与策略之异变。郇建立[12]对冀南沙村的中风慢性病患者进行了日常生活考察,强调了慢性病影响的微观机制,并提出研究慢性病患者需要探究其个体的人生背景和所处的社会历史条件。不难看出,日常生活实践是学者研究疾病经历的主要视角,将带病生活、感受与社会背景文化相勾连,说明了生物、社会、主体之三位一体的整体路径的研究优势,彼此之间张力和拉扯成为讨论的核心。疾病的生物性、社会性和主体性交互关系得到了学者们的认同。

当前,精神障碍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临床医学、护理、公共卫生、社会、心理、法律等学科,围绕的议题主要有发病机制、患病率、影响因素、心理卫生、社会支持、社会康复等。从社会学角度解读精神障碍的文献主要探讨社会支持、社会回归等议题:童敏[13]认为当前精神障碍者的康复仍是问题或病症视角,呼唤转向增能视角的生理-心理-社会服务的整合;花菊香[14]倡导精神障碍者的社会康复,并从社会工作角度实现专业性和操作性的整合;徐岩等[15]通过质性研究深描了精神障碍者机构内的标签化、污名化,以及身份认同中的困境和挣扎,指出人文关怀的重要性。不难发现,在已有文献中,从日常生活实践关注精神障碍者的患病经历,并将疾病与社会背景相勾连、探寻患病背后的抗争话语和主体性的文章较少。本文将研究的群体聚焦在曾患精神障碍疾病的青少年,以他们的日常生活世界为线索,深描青少年精神障碍者的患病经历和生活, 剖析精神障碍青少年日常生活实践的生物性与社会性的纠缠,引出患者主体性重塑。

2 青少年精神障碍者日常生活世界的失序

本文通过质性研究方法,以半结构式访谈方式收集资料,深描青少年精神障碍者的日常生活实践,包括疾病影响、家庭功能、社会关系等表现和变化,探查青少年精神障碍者生活失序与适应的事件和经历等。资料来自于对10名康复期青少年(C1~C10)精神障碍者及其家庭成员的深度访谈,并对代表性案例、经历、行动和体验等进行了阐释和剖析。

青少年精神障碍者从医疗空间走向日常生活空间,面临着周围环境的规训和形塑。精神障碍疾病对于青少年来说,具有明显的破坏性,并且这种破坏具有社会文化逻辑。作为在日常生活中具有感受性的“具体人”,疾病使青少年在与家庭、社会互动过程中呈现出来了生物性与社会性困境的叠加。

2.1 个体病因多元与带病生活的日常

精神障碍的病因复杂,既有生理学因素,又有社会、心理因素,多元病因机制使精神障碍疾病在发生环节便有社会文化方面的根源[16]。青少年精神障碍的一大诱因是学业负担、父母过高期望,当他们不能胜任和应对这种高压力时,便容易出现精神障碍。本文访谈中发现,家庭成员对青少年精神障碍不能有效识别,容易将其与“闹情绪”“心里着急”等一般生活情绪困扰相混淆。

C4母亲:“开始我以为是孩子休息不好、状态没有调整过来,后来发现她越来越瘦,有时候自言自语,我上网查了才知道,孩子这是幻听,不是我以为的压力太大了。”

精神障碍的外在表现并不像身体疾病那样具有明显疼痛和不适特征,患者和家属容易与日常生活的“抱怨”“焦虑”相混淆,从而耽误诊疗。精神障碍病因和发病特征在一开始便表现出了与日常生活压力的勾连。

疾病进入稳定期并不意味着痊愈,笔者访谈调研发现,精神障碍青少年面临长期服药(吃药两极化)、定期复查、复发等事件。疾病的直接表现包括脾气暴躁、焦虑、特有的敏感等。

C4、C8:“和爸妈发脾气,很疯狂的那种。”

C7:“总觉得别人会议论我、嘲笑我。”

精神障碍青少年更容易被他人情绪所左右,对他人的微笑或冷淡给予过分的解读。吃药的两极化的表现是患者需要长期吃药控制病情,但是部分患者又拒绝服药。

C1:“我一直在吃博思清,吃了药犯困、没有精神,药物作用下我还长胖了20多斤,感觉我的生活被学习、考试和吃药占据着。”

C5:“吃了药也不舒服,头疼,不能全神贯注听课、眼睛发直。”

C9:“我不想吃药,我觉得没事,有时候会偷偷不吃药,但是妈妈会盯着我、监督我吃药。”

并且在访谈中,患者几乎都提到了病情的复发,停药、学业压力、人际冲突、突发事件成为复发的主要诱因。医护人员也提到,停药不是治疗的目标,病情稳定、不复发才是。长期服药、复查、预防复发是精神障碍者面临的生活常态。

2.2 家庭生活常态的丧失和关系受损

青少年精神障碍会给整个家庭带来深刻的生活变化。青少年和家庭在进入精神障碍疾病事件中经历了深刻的传记中断,家庭成员的情感、关系、角色和责任均发生了转变,家庭生活重心转向“以患者为中心”的模式[17]。“生病的孩子”“治疗”“预防复发”等成为父母访谈叙事的关键词,亦是父母乃至整个家庭核心组织力量应对的事件,以往家庭生活的常态丧失。

C2母亲:“孩子得了精神疾病,是我和孩子爸爸始料未及的,开始我们不相信这是真的。”

C6和C7 的母亲也提到了相同的孩子刚被确诊时的感受,疾病进入家庭生活是意想不到和计划之外的。然后就提到了家庭生活的变化。

C2母亲:“我意识到孩子的病必须接受正规的治疗,我来陪伴她,我辞职了,家庭经济情况本来就不好,她奶奶还有重病,但是没有办法,孩子的病需要我这样做。”

C7母亲:“我全程陪伴她,女儿需要我。尤其孩子犯病的那些日子,我和她爸爸不能上班,24小时在家守着她。就是现在,我也没有继续上班,这是医生的建议,希望我的付出是值得的。”

当问及“孩子的精神疾病对一家人的生活意味着什么”时,受访对象提到了“回不去的日常”。

C2母亲:“孩子的病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感觉叫天天不灵,一切都变了。”

C4、C5、C6母亲:“生活不一样了,以前的生活回不去了,真想回到孩子还没有生病的时候。”

青少年精神障碍疾病引发了家庭功能的转移,身份重新排序,尤其是部分母亲职业生涯的中断,父亲经济压力的增加,家庭原有的惯例职责和角色发生明显的变化。疾病成为转折性事件,父母需要依照孩子的疾病轨迹调整生活重心,家庭常态丧失。

同时,家庭成员还会经历情感痛苦和关系受损。

C2:“奶奶重病,父母经济压力很大,加上我的病,他们经常抱怨、吵架,我也曾离家出走。”

C2母亲:“状况比以前糟糕,我们夫妻之间抱怨、吵架,我对他失望。”

C6:“亲戚都讨厌我,躲着我,和我父母抱怨。因为我的病,我们一家人都很痛苦。”

探访中,曾患精神障碍的青少年及其父母感受到了家庭压力、家庭氛围和家庭关系的变化。夫妻、亲子和大家庭因为青少年精神障碍疾病而进入沉重、挣扎和冲突的阶段,情感痛苦和关系受损成为重要体验。

2.3 社会生活实践的失能与文化污名

所罗门在《黑人充权:受压迫社区中的社会工作》一书中提出,能力表现为三个层次:对自己生活空间和资源施加影响;参与公共生活和公共决策机制;能力还表现为一种主观感受,“权力感”“自尊感”“重要感”等,其中包含阻碍被打上耻辱烙印群体的机会[18]。失能是对生活空间、过程、资源、公共决策机制等缺乏影响的能力,或因经历、环境、制度等因素丧失了对社会系统的控制力,导致弱势群体的无力感。

罹患精神障碍的青少年面临社会生活实践的失能与失序:首先,是个人部分功能的丧失。青少年因为不能再胜任职业和应对学业而失业、休学、转学、退学,生活自理能力差。 C5、C6、C8、C9、C10均讲述了自己因为疾病导致“成绩下降、上课不能集中精力”而不得不休学的经历,C10因为疾病复发而退学,后因为擅自停药又导致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丢失,目前失业在家。

其次,精神障碍使青少年产生社会规避行为,社会关系断裂。

C4:“我没有朋友,只和父母交流,同学过生日也不会邀请我,我也不敢去,在学校觉得大家都在疏离我,交流很少,感觉空落落、孤单。”

正值社会化的年纪却较少参与人际交往,被社会边缘化,这是精神障碍青少年社会康复的最大障碍。精神障碍人士在康复过程中常被孤立、排斥和误解,使精神障碍者难以融入原来熟悉的环境,较难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状态,在机遇、能力和适应方面障碍重重。

我国精神康复在制度设计上重封闭式机构治疗,轻社区和家庭康复,是一种排斥性的制度设计,其连锁效应是使排斥扩大化,表现为政策、环境、文化、情感等方面的综合隔离。 精神障碍者在阻断文化影响下形成了相对于“正常人”的边缘性身份,“正常人”作为生活空间的主体,对精神障碍者存在恐惧害怕心理,出于安全的考虑,刻意营造一种排斥、阻碍文化,精神障碍者逐渐“污名化”,被排斥在主体生活空间以外[19]。面对非友好环境,精神障碍青少年与社会、家庭的关系逐渐弱化,获得的正式、非正式支持力量不足,进而导致自我否定、自我逃避、自我贬低等负面行为。

C5:“从那以后,我逃学旷课,宁可蹲在厕所里、躺宿舍里也不愿意进教室。”

C6:“听到了嫂子在和母亲的抱怨,怕孩子跟我久了会不会被传染到精神病啊,我心里就像刀子割了一样,为什么家人也这样对我!”

一次患病即终身有病、精神病暴力等刻板印象使得精神障碍者经常处于歧视、污名化等负面环境,生活中极易被亲友、邻居、社区人员等贴上标签, 自尊、自信感下降,无能感内化,最终精神障碍者的生活空间和资源控制感等降低。

C7母亲:“我哥家的孩子不让其他朋友和我家女儿玩,说她是精神病。我和孩子爸爸很担心邻居议论我们,怕孩子的言行被看出来,怕她受刺激,便不让她出门,在家看电视、听广播,生活变成了吃饭、吃药、睡觉三部曲。”

C7的家庭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搬家,离开原来居住的社区,并考虑给孩子转学,这是面对道德污名绝望和无奈的选择。疾病遭遇文化歧视,个体、疾病和社会三者发生勾连,个体在疾病与社会耦合的过程中遭遇困境。

3 青少年精神障碍者日常生活实践的重塑

日常生活实践具有能动性、策略性和创造性[20]。本次调研中发现,精神障碍青少年及其家庭并未被疾病所击垮,他们通过主体行动重塑与疾病共存的日常生活。疾病的发生,使个体成为疾病与社会环境互动的主体,用日常生活实践体现与疾病相关的生活空间和经历,做出主动回应。

3.1 个体韧性中的笃定和坚持

韧性是一种能够从痛苦的经历中恢复,甚至获得力量和成长的能力,它的形成是螺旋式上升的曲折形态,是个体与逆境互动的积极适应过程。精神障碍对于青少年来说是成长中的危机事件,是生命历程中的逆境阶段,个体韧性成为应对压力源的保护因子,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能力。相关研究表明,个体心理韧性在消极生活事件中有正向引导的作用[21],这种自我调节的能力能够预防精神障碍青少年疾病的复发。笔者在访谈中深切体会到了青少年应对疾病的坚韧不拔的态度和行为,表达了对疾病康复的期许和笃定。

C6:“我的成绩不理想,我不想放弃,之前病房里我也会坚持阅读,我要努力。”

C10:“停药后我的病复发了,我知道我要配合医生,我坚持复诊、参加康复志愿者活动,心里有害怕,不想去,但是我也知道我必须得去,我的生活要改变。”

虽受精神障碍疾病困扰,却也激发了青少年克服逆境的动力,疾病并不意味着所有能力的丧失,他们尝试增加人际接触、提升社交技巧和自信心。

C8:“我尝试走出家门,学习去商店买东西,我害怕别人的眼光,怕别人看出我不正常,但是我意识到我要勇敢地走出第一步。我还坚持去康复中心,去把我的经历和经验分享给刚生病的人,去帮助他们。”

患者自身有巨大的潜力,他们自己的努力是克服疾病的核心力量,在曲折中界定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回归日常生活。

3.2 家庭抗逆力的保护和支持

应对危机、逆境的过程并不是个体单打独斗的过程,而是整个家庭系统的适应过程,精神障碍青少年应对疾病时与家庭是一个整体。家庭抗逆力是指家庭抵御危机事件带来的破坏性后果、适应危机环境并获得成长的能力。在突发创伤、慢性多重压力源等危机情境下,具有高抗逆力的家庭能够提供较好的保护和支持,对于破坏性事件的发展具有掌控感,进而避免负面影响的叠加。许颖等[22]在调研中发现家庭抗逆力能够预测青少年抑郁、孤独感,并能修复家庭各成员之间的关系,对于家庭成员的压力、危机情境具有保护作用,有助于青少年更好地应对和适应疾病给日常生活带来的失序。

首先,与家庭成员的依附关系成为青少年精神障碍者的情感纽带和寄托,正向积极的亲子互动,如父母的理解、鼓励、陪伴和支持是精神障碍青少年走出疾病阴霾的主要动力。

C3母亲:“找回生病之前的儿子是我的愿望和信念,我带着他去找全国最好的医院和医生,辗转4年,虽然有很多煎熬和痛苦,但是看着他一天天在变好,我就很欣慰。”

由图2可知,随着砂粒含量的增大,砂质黄土的渗透系数总体呈增大趋势,亦即随着砂粒含量的增加砂质黄土的渗透性逐渐增强。同时,渗透系数与砂粒含量关系曲线形态呈现出先增大、后平缓、再增大的折线形,砂粒含量为35%和40%为曲线形状变化的 “转折点”,即当砂粒含量大于35%时,砂质黄土的渗透系数增幅减小,达到40%时,其渗透系数急剧增大。

C3:“没有妈妈的陪伴和坚持,我的康复无从说起,妈妈因为我的病有太多的付出,也是因为有妈妈,我觉得心安踏实。”

C6:“我生病了几年,不管遇到什么坎儿,妈妈都在我身边!”

家庭关系的护航成为精神障碍青少年日常生活重塑的有力支持。其次,家庭与外部的亲社会联结是青少年走出精神障碍的重要资源,如亲人之间的情感连接、家人与社会积极互动的态度和行为等。

C5:“我高中学业结束了,父母鼓励我出去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妈妈有时间就陪着我在社区做志愿者。”

C5父亲:“孩子正是接触社会的时候,我不能让他闷在家里,我正给孩子联系去一个职业学校,去学个西点或者厨师,他喜欢做饭。”

父母鼓励并督促孩子融入社会,而不是封闭自我,这是青少年精神障碍者持续社会化并克服疾病复发的有效途径。家庭作为青少年精神障碍康复中的重要因子,其抗逆力在青少年精神障碍者的日常生活中起到了保护和支持的作用,对日常生活质量和疾病适应有调节和缓冲,并能高效应对疾病的负面影响。

3.3 社会关系的链接和赋能

日常生活空间充满着社会性建构和人的主体性回应[23],精神障碍青少年日常生活的再适应包括社会场景中归属感和价值感的提升,是个体和社会互动的过程。精神障碍者作为行动的主体,积极改善结构系统中的阻力、开拓参与社会生活的途径,改善社会无力感的境遇。在优势视角中,精神障碍者参与社会生活是意识觉醒的过程:探寻生活事件的积极意义,通过主体的再经验重新认识自我,回归社会生活空间中的主体角色,在达到疗愈性的同时实现自我培力的提升。本文在访谈中深切体会到了青少年精神障碍群体和家庭的社会空间诉求,日常生活实践中,他们在努力改变被边缘化、被排斥的社会地位,通过自我与社会的重新链接去反抗压制和歧视,重构社会价值、信仰、生活方式。

精神障碍并未磨灭青少年对社会的向往和憧憬,他们在疾病中重新确定生活目标、努力参与社会生活,恢复社会功能。访谈中,青少年的具体诉求表现为社会关系的恢复、学业或职业的被认可。

C8:“我走出家门,去市场买菜、讨价还价,和别人交流。”

看似多么简单的生活场景,对于C8来说却是既艰难又重要的回归社会日常的开始、恢复社会关系的尝试,他们缺少的不是能力,是社交的平台。

C10:“我走出家门,加入社区康复中心的活动,我甚至还成功地组织了一次活动,我的注意力转移了,父母对我放心很多,家庭关系也好转。”

C10还向笔者讲述了自己的职业尝试,表达了对社会价值、社会能力被认可的期许:“我现在在做日用品的销售工作,每个月有3000多块钱,我觉得我和正常人是一样的,也得到了公司的认可。”

在一个包容、理解和关爱的社会环境中,精神障碍者能够实现回归社会的康复目标。C4和C7是访谈对象中年龄最小的两位,虽然多种原因促发了精神障碍疾病,但是也并没有就此放弃学业和理想。

C4:“虽然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我自己胆子也很小,我还是会主动打招呼、交朋友,不会的问题去问学霸和老师,我要考上理想的高中,将来上大学。”

C7:“我每天坚持好习惯,在学习上尽我的努力。”

精神障碍青少年发挥自己的能动性,在鼓励和认可的社会环境中坚持理想、实现社会价值。

除此之外,精神障碍青少年积极参加专业康复活动。访谈对象几乎都会定期复诊,积极参与康复活动,包括:健康教育、个案管理、志愿者服务、团体治疗等。其中,病友支持、同伴互助等也是他们认可的互动方式,彼此的同理、共情和接纳成为日常生活的重要力量。

4 结论与建议

本文聚焦精神障碍青少年及其家庭的日常生活实践,发现他们要接受可能复发及与病共存的常态、经历家庭关系受损与回不去的日常、面对着社会排斥与文化歧视的现实困境,疾病的生物性与社会性勾连在一起,通过青少年的日常生活展现出来。但他们并没有被疾病所击垮,通过日常生活中个体的韧性、家庭抗逆力的提升和社会关系的调整,重塑主体性。精神障碍疾病给青少年带来的影响与生理性疾病后果有所不同,精神障碍疾病与社会文化的勾连更突出。凯博文曾指出疾病的社会文化根源,精神疾病的隐晦更具有社会文化的塑造性[24];福柯在描述欧洲精神疾病史时,剖析了精神障碍者从宗教隔离到道德审判、从疯癫到有罪的污名路径,而今这种认知依然深深影响精神障碍者的日常生活,制度排斥和文化抑制使精神障碍青少年社会化的人生进程失序,甚至断裂,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成为奢望。同时,本研究亦看到了他们对疾病的日常抗争和积极适应,在疾痛的道路上并未萎靡不振,通过个体的笃定韧性、家庭的关爱和支持、社会关系的链接与回归重塑了日常生活,在疾病与社会的交涉磨合中建构主体性。

在梳理精神障碍青少年日常生活实践的过程中,本文发现策略性的调动资源、发挥自身优势来应对负向的社会文化结构是可以重整生活世界的,并能最大限度地保障精神障碍青少年生命进程的“正常化”。 优势视角基于人人都有价值和能力来应对环境及生活挑战事件的信仰,主张从传统问题视角到优势力量整合的转变[25]。优势视角尊重个人品质、价值、独特性,考虑文化结构对精神障碍者的影响,打破社会文化对于精神障碍者的刻板印象,对社会文化形塑和个体家庭能力进行反思,协助精神障碍青少年与家庭重塑日常生活。本研究的专业建议如下:(1)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决定。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生活和状态的可能,通过个体的努力完善和改变自己,承担相应的责任,其逻辑是对价值和尊严的承认。专业人员应承认精神障碍青少年的经历、价值和可能,从建设性的潜能挖掘出发,鼓励个体建立良好的疾病认知和自我效能。精神病学专家、心理治疗师、社会工作者等专业人士提供生理、心理、社会、文化等处境的因素分析,鼓励精神障碍青少年参与治疗、康复、社会适应的过程。(2)协调社会空间中的关系。协调关系是协助精神障碍青少年回归社会、促进融合的重要途径。精神障碍青少年在日常生活实践中,面临着诸多关系,包括医患关系、社会关系、家庭关系、邻里关系等。社会系统应重视关系协调,做好病患与医护、家庭、社区的关系桥梁,通过营造多元互动模式,改善非友好的歧视性环境、增加青少年患者的亲社会联结,实现个体和家庭日常生活世界的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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