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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翻译可译性限度的边界
——零翻译的构想

2022-11-27张芯溢

攀枝花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源语词汇语言

张芯溢

(四川大学 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610207)

一、引言

翻译就是将源语所包含的信息,按照其语境及文化,用目的语充分地表达出来的活动。而所谓的“零”翻译则是不用目的语中现成的词语来翻译源语中的词语,是一种将源语符号原封不动地转入目的语的特殊处理方式。翻译实践中零翻译的应用十分广泛,例如英语中的“high” “style” “down ”等零翻译词汇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由日语零翻译而来的“御宅族”“亲子丼”“迷惑行为”等也早已成为大众语篇中的高频词。零翻译的概念最早由邱懋如提出,而后学界多有探讨,近几年相关理论研究呈明显上升趋势,但关于零翻译的界定及其在翻译活动中的归属问题仍存在争议。翻译作为人类最古老的文化活动之一,与之相关的理论研究源远流长,早期又以语言学与翻译的关系最为密切。在语言学家看来,翻译就是一种单纯的语际转换活动,若仅从语言学的视角出发,零翻译似乎很难归入翻译研究的范畴。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跨文化交际日趋频繁,翻译活动不断扩大丰富,人们对翻译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从早期的佛经翻译到近代的西学翻译,再到新时期的各类文学、社科与技术翻译,从被视为“正宗”的全译,到编译、节译、译述等种种“变译”,翻译活动呈现出丰富的形式与内涵[1]95-96,这样一来,似乎又很难说零翻译不属于翻译。可以说,零翻译的研究具有边缘性,处在译与不译的灰色地带,却又能够满足当下高速发展变革中的翻译实务需求,有其存在的理论价值和实用价值。为此,我们有必要从边界回溯中心,以全面把握零翻译的本质特征,并进一步探讨其理论构建和实践技巧。

二、零翻译的宏观定位

译界关于何为翻译以及翻译可行性的论争由来已久,概括起来主要有三种看法:第一种看法认为翻译是必然是可行的,而且是完全的,即所谓的“翻译万能论”。例如,德国学者本雅明借助《圣经》中巴别塔的传说,从哲学的角度创造性地提出“纯语言”的概念,又将各种自然语言比作“被打碎的圣器”,即自然语言都是由名为“纯语言”的圣器碎裂而来的碎片,因此相互之间并非毫无关联,而是相互补充、相互完善、共同发展,自然语言通过拼接与整合,最终都可以回归纯语言,支持翻译的可译性;克什米德则将翻译置于语用学而非语言学的领域进行考察,他认为翻译的本质并不是语言间的一对一转换,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既然人类有着共同的大脑结构,即共同的生理基础,也就有着相似的思维方式,能够做到相互理解,只要我们能理解源语的意图,就一定可以在目的语中找到或创造出与之相应的表达方式,因此翻译一定是可以实现的;我国哲学家贺麟也认为翻译是可能的,因为“道”“体”(真实世界)是可以认识的,而“道”“体”又以“意”表达,因为“道”“体”对于所有人类是共通的,所以“意”可以在各种语言中得到保留,因此翻译活动完全可以毫无障碍地在语言间进行[2]117。持此类可译观点的翻译家们还从翻译活动延续几千年的事实来证明其可译。

第二种看法则恰好相反。萨丕尔和沃尔夫提出的语言相对性原理认为,不同文化下,不同语言所具有的结构、意义和使用等方面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使用者对环境的感知、思考方式及其价值观、世界观等,两个不同的语言结构,是两个语言文化的行为结构差异导致的,而语言的结构差异也直接导致了文化的行为结构差异[3]134,阻碍翻译活动的进行,因此翻译只能是不完全的。德国哲学家洪堡特的语言世界观学说也认为,语言处在人与世界之间,人必须通过语言来了解和认识世界,因此每一种语言都包含着一种独特的世界观,语言之间的本质差异在于世界观的不同,也正是这种本质的不同决定了语言的不可译性。国内译界长期以来关于“形似”与“神似”的争论就是可译性与不可译性矛盾的集中体现。神似派旨在追求在思想深度、写作风格等方面接近原作,却往往忽略语言的固有形式;形似派虽然注意到了语言形式的作用,却往往过分苛求译作在句法形式、斟词设韵上与原文保持一致,最终只能无奈得出翻译不可能的结论。究其本质,不可译论者对于翻译的看法实际上是以源语语言文化为绝对的标准,他们认定翻译(不)可能的共同基础在于翻译必须是两种语言文字之间的转换,由此造成某些语言文字固有特性的翻译不可能[2]117。这些语言文字的固有特性,例如中文里的回文、顶针、谐音双关等语音特色,以及日语里的某些特有的文化负载词等,无论如何翻译包括解释都难以达到原文的效果。

第三种观点介于前两种之间,主张翻译的可译性是有限度的。译界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较多,最具代表性的是法国语言学家、翻译理论家乔治·穆南。他旗帜鲜明地反对“完全不可译”和“完全可译”这两种极端的观点,认为它们都只看到了翻译活动的一个侧面:前者过分苛求语言间固有形式和内容的等价转换,而后者却一定程度上忽视了说话者的经验和语言的独特性。实际上,翻译活动是多种多样的,在乔治·穆南看来,翻译必定是可行的,只不过局限在某种限度之中,其可能性不存在于独特性的领域,而只存在于共通性的领域,所以唯有当说话者和翻译者处在相同的状况中时,才有翻译的可能,即翻译的可译性限度理论。更为重要的是,乔治·穆南对翻译活动的过程始终持发展辩证的态度,他主张的可译性限度并非一成不变,随着人类各语言文化间的接触日趋频繁以及人类认知水平的不断提升,翻译的可能性也就会不断扩大[4]33。翻译可译性限度的动态发展理论打破了“完全可译”和“完全不可译”之间非此即彼、二元对立的局面,实现了翻译可译性与不可译性的相对统一。

那么,零翻译究竟是不是翻译,它在翻译研究中又处在何种位置呢?在笔者看来,零翻译一定是翻译,也理应纳入翻译研究的范畴,因为零翻译的“零”并不等同于不可译或不翻译,零翻译与不翻译之间并不具备明显的因果关系,二者并不矛盾。零翻译看似没有翻译,有的只用随意选择的谐音字音音译源文的词或把外文照搬过来,但是,从深层次看,其包含了源语所有的含义,是最精确的翻译[5]27。零翻译与不翻译的区别在于,不翻译是无为,是消极的逃避,而零翻译则是有为,是一种积极的尝试。在翻译研究中,“翻译万能论”构成了零翻译存在的前提,因为唯有承认语际翻译中一切都是可译的,零翻译才有栖身之所;而翻译可译性限度的动态发展理论则为新时期零翻译概念的引入提供了理论支撑:在跨文化交际日益繁盛的今日,零翻译几乎遍布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电气、机械、建筑、计算机等现代科学技术领域里,有时零翻译甚至成为了唯一的选择,就其目前使用的势头而言,零翻译在今后的实践中会表现出有增无减的趋势[6]129,大众对零翻译词汇的普遍接纳,一定程度上也是科技进步和文化繁荣的体现。因此,零翻译实则是新时期翻译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有效弥补了翻译实践中由语言文字的固有形式造成的局部不可译现象,为解决翻译的不可译问题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三、零翻译的中观界定

从宏观层面看,零翻译也是翻译,可以纳入翻译研究范畴,它是对翻译可译性限度的进一步延展,也是对不可译性的有效弥补。从中观层面看,学界对于零翻译的认知和界定也在不断推进,由最初的模糊、宽泛,逐步走向具体、清晰,内涵、外延、本质及功能的研究也在逐步展开,理论架构不断完善。李丹梳理学界探讨零翻译概念的论文后,将零翻译的认识发展分成三个阶段—初始阶段、二分法阶段、缩小阶段[7]121,笔者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细化和阐释。

学界对零翻译的关注始于邱懋如引入零翻译的概念,这也往往被视作零翻译认知的第一阶段。邱懋如认为:零翻译的“零”具体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源文中的词语故意不译;二是不用目的语中现成的词语译源文的词语。他又进一步解释道,第一类零翻译现象出现在两种语言因句法结构的差异不可调和,必须做出调整时,这种零翻译是使目的文符合目的语句法结构,便于目的文读者理解;第二类零翻译则主要指音译和转译,且这类音译词或移译词需要包含源语所有的含义[5]26-27。不可否认的是,邱懋如引入零翻译的概念具备一定的前瞻性和现实意义,敏锐地捕捉到了翻译实务中的新现象并初步尝试将其方法化、理论化,为我们揭示了零翻译现象的存在。但他对零翻译的探讨仅停留在现象层面,尚未上升至对零翻译的本质及意义的思考,只是单纯罗列出零翻译可能具有的表现形式,却无法从根本上回答零翻译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们应该怎么做的问题。同时,将音译、转译与省略法等并列的翻译方法共同归入零翻译的概念中,难免有概念负载过重,内涵外延含混不清之嫌,学界对此多有争论。

进入第二阶段,学界对零翻译的认知有所细化,部分学者尝试利用二分法来划定零翻译的内涵与外延。代表性的如刘明东从语言表达差异、文化差异以及源语词汇创新三个方面分析零翻译存在的理论依据后,将零翻译分为绝对零翻译和相对零翻译。他认为绝对零翻译就是完全不使用目的语词汇,如省译和移译;而相对零翻译则是通过变通的方式巧妙运用目的语词汇,从而恰到好处地表达源语词汇意思,如音译、音义兼译、补偿、象译等[8]30-31。罗国青则将零翻译分为窄式和宽式,他认为严格意义上的零翻译指逆向式翻译,即移植,在译语中采用源语的文字符号,由读者进入源语语言文化去理解译文;宽泛意义上的零翻译在窄式的基础上还包括借用、引用、附注、语码转换等手法[9]43。可以说,进入第二阶段后,学者们发现了更多的零翻译现象并将其纳入讨论的范畴,进一步扩大了零翻译的内涵,又通过一分为二的方式赋予了零翻译“广义”定义和“狭义”定义,与先前概念外延含混不清的状态相比稍显清晰,但仍旧停留在现象层面,尚未完全触及零翻译的本质。同时,直译加注、归化和移植的具体所指不清、层级区分不明,有将翻译策略与翻译方法相互混同的嫌疑,定义不够准确,零翻译的本质究竟是一种翻译技巧、翻译观念还是翻译方法,有待进一步明晰。

第三阶段零翻译的概念进一步缩小,不再采用二分法,一般称为缩小的零翻译[7]121。最先与零翻译区分开来的就是音译,音译即按音翻译,就是将一种语言中的词语准确地按其语音结构转换成另一种语言,只译词语的声音和形式,而并没有译出词的具体含义,与零翻译的内涵相悖。随后零翻译又与移译、移植等相似的概念进行了区分,移译是指直接将源语中的语言文字符号移植到目的语中,但仅限于词语与词语间的移植,没有覆盖小句、段落以及篇章。移植与移译相似,也仅仅是将源语中的词语直接植入译语中,概念外延不够充分。而后省略与免译等也因部分省略了源语的形式或内容而相继与零翻译区别开来。至此,学界对零翻译的探讨开始脱离对局部现象的梳理,上升至关乎其本质的探讨。一般认为,零翻译首先应该归于全译,黄忠廉将全译划分为直译和意译两种策略,下设成对译、增译、减译、移译、换译、分译、合译七种翻译方法[10]53-72。李丹认为零翻译是一种翻译方法,与音译、免译、省译等属于同一层级,应该按照其功能划入七法之中的移译法。她还进一步说明,根据原文语形的移译方式,移译又可以细分为原形、有形和无形移译三种,原形移译即零翻译,是一种将源语符号原封不动地移入译语的全译方法[7]126。与之相对的,方梦之则认为零翻译自成一格,同音译、免译、省译等翻译方法之间存在上下义关系,应该归属于更上一个层级的翻译策略,与直译、意译同属翻译策略之本,应共同构建起翻译策略的三元框架图[11]3。

四、零翻译的微观实践

中观层面看,虽然学界对零翻译的认知日趋完善,但究其本质,零翻译究竟应归属于翻译方法还是翻译策略仍有待进一步探讨,翻译的观念、原则、策略和方法等近似概念也需要加以区分和说明。从微观层面看,早在学界为零翻译的归属问题争论不休之前,大众就已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零翻译,汉语词汇也因此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充和发展,更能适应全球化背景下的跨文化交流。从宏观层面和中观层面尝试将零翻译理论化,很大程度上也源于零翻译在微观实践中不可替代的实用价值。具体而言,李丹将零翻译的作用对象分为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12]94,非语言符号即术语、单位符号、数字与数学符号等,而语言符号则是缩略语、专有名词以及通用词汇等;李家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补充了语句和语篇中的零翻译现象[13]97;笔者在此基础上结合日语中的翻译实例进行说明。

(一)缩略语零翻译

缩略语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由较长的语词缩短省略而成的语词,另一种则是由某个词条中各单词的首字母组成的首字母大写词。一些大众普遍熟知的缩略语,如VCD、WHO、WTO、GDP、GPS等,无论是翻译成日语还是翻译成中文,大多都会沿用原英语缩略语的形式,而不采用全称翻译,主要是为了避免冗词赘句,提高交际的效率。一些大众不太熟悉的日语缩略词,如KY(空気読めない)、US(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AKB48(秋葉原を拠点をして活動する日本の女性アイドルグループ)、JK(女子高生)等,是日语中独有的语言现象,虽然在翻译成中文时可以进行解释性的翻译,KY即“不识趣,不会察言观色”,US即太宰治《人间失格》中的一句话“生而为人,我很抱歉”,JK制服即“日本女高中生的制服”等,但一定程度上会折损这些缩略语本身带有的幽默、轻松的色彩,难以达到预期的表达效果,反倒是零翻译的方式更加巧妙。笔者认为,一些中文流行语中的缩略词,如YYDS(即“永远的神”的缩写,用来赞美人物、事件、事理、事物等)、XSWL(即“笑死我了”的缩写,用于对搞笑事件的评论)、母胎solo(从出生开始一直保持单身)等也是同样的道理,在翻译成日语时不妨采用零翻译的方式,YYDS和XSWL可以直接沿用其原本的字母缩略形式,母胎solo则可日译为“母胎ソロ”。与解释性翻译相比,零翻译不仅更加简洁明了、醒目易解,而且能够最大限度保存源语的语言特色和文化特色,在缩略语的翻译中往往能发挥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二)专有名词零翻译

专有名词主要用于表示特定的、独一无二的人或物,如人名、地名、国家名或景观名等,与普通名词相对。当传统的音译或对译等翻译方式不足以应对复杂场景中的翻译需求时,零翻译就成为了很好的补充。除了最为常见的人名、地名、国家名之外,近年来专有名词的零翻译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运用也十分广泛。文化方面如日本特有的文学艺术形式“俳句”“川柳”“浄瑠璃”“歌舞伎”“相撲”等就可以采取零翻译的方式,借用日语的汉字译为中文的“俳句”“川柳”“净琉璃”“歌舞伎”“相扑”;中文里特有的文化负载词,如“四书五经”“二十四节气”“春节”“京剧”等,也完全可以采取零翻译的方式借用日语的汉字译为“四書五経”“二十四節気”“春節”“京劇”,以此保留中文的语言特色,助推中国文化走出国门。政治、经济领域的零翻译现象更为突出,如日本的文部科学省(文部科学省)、厚生労働省(厚生劳动省)、どじょう内閣(泥鳅内阁)、アベノミクス(安倍经济学)等就直接采用了零翻译的方式;我国政府工作报告中一些带有中国特色的词汇,大多也采用零翻译的形式,如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時代の中国の特色ある社会主義)、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社会主義現代化建設)、脱贫攻坚战(貧困脱却堅塁攻略戦)、乡村振兴战略(農村振興戦略)、城乡融合发展(都市·農村融合発展)等。此类零翻译主要是为了最大限度保存源语的信息量,准确向双方读者传递各自的政治经济形态和文化特色,体现出源语与译语双方互相尊重、彼此丰富促进的特点,为跨文化交际提供了有效助力。

(三)通用词汇零翻译

随着全球化进程不断深入,各种国际文化交流活动也在不断增加,部分零翻译的词汇由于大众的广泛接受,逐步在目的语中固定下来,形成约定俗称的通用语。例如,很多奢侈品牌的零翻译“ Prada ” “ Gucci ” “ Fendi ”比其汉译“普拉达”“古驰”“芬迪”等更广为人知;果粉们对苹果公司的iPhone、iPad、MacBook系列产品如数家珍,日语中也直接将其当作外来语看待,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人使用“网络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台式电脑”的说法,颇为有趣的是,许多网络流行语也常采用零翻译的方式,深受中日年轻人的喜爱。如中文里新出现的流行语“凡尔赛文学”“内卷”“神兽”“宝藏女/男孩”等,在日语中可以直接零翻译为ベルサイユ文学(SNSで苦しさを訴えるふりをして自慢しているつぶやきを揶揄する時に使われる言葉)、内巻き(人々が不必要な内部競争に巻き込まれること)、神獣(新型コロナウイルス感染症の蔓延中、自宅でオンライン授業を受ける子供のこと)、お宝級の女/男(他人に知られていない才能を持ち、全身に宝物が埋蔵されているような人),随着这些新兴的零翻译词汇在日语中逐渐固定下来,日常生活中使用时也可以省略后续的解释和说明;同样的,日本社会惯常使用的“丼”“迷惑”“お宅”“残念”等词汇也早已被广大中国年轻人所熟知,由此类零翻译词汇发展而来的牛丼(日式牛肉盖浇饭)、迷惑行为大赏(即令人费解或忍俊不禁的行为)、御宅族(沉溺或热衷于动画、漫画以及电子游戏的人)、残念(即遗憾、可惜的意思)等中文词汇甚至成为了大众语篇中的高频词。此类零翻译词汇集中体现了当下人们普遍关注的热点现象,符合大众言语的需求,当短时间内无法在目的语中找到或创造出一个准确的词语来替代它们时,零翻译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不过,此类零翻译具有不稳定性,随着时代的发展,或弃之不用,或被新的译法代替[14]480-482,取而代之的将是更多更具特色的表达方式。

(四)语句和语篇零翻译

相较于缩略语、专有名词和通用词汇的零翻译而言,语句和语篇中的零翻译现象并不多见,一般出现在应用文或科技文等文体中,如各类学术著作、文献期刊以及教材等,在需要引用或摘录外文原文时一般采用零翻译的形式,将一个或多个语句乃至一个完整的语篇直接嵌入目的语中。以《日语翻译理论与实务》一书为例,该教材中就有这样的论述"以下本文节选自日本2005年举办国际翻译大赛的文章之一,读者不妨先阅读后试着翻译一下,然后看出现什么问题没有,你又是怎么解决的",随后附上日文原文及翻译说明"小さな家の近くにまだ武蔵野面影の残る疎林と、細かい川の流れる土手の小道があって、冬の季節に黒土に霜が白く立った"[15]156-157。此处的零翻译显然是作者刻意为之,将具有代表性的例句完整摘录进文本中而非直接给出参考译文,主要是为了抛砖引玉,以此启发读者的进一步思考。此外,该教材提及非本土的翻译理论时也会附带外文说明,以便有一定外语读解能力的读者进行拓展学习。由此可见,语句和语篇中的零翻译能够帮助读者准确、快速地在原文中定位,把握作者的引用目的,同时调动读者的主观能动性,启发读者独立思考。若将引用部分译成目的语,反而会增加读者的理解难度,形成阅读障碍,相比之下,零翻译的方式更加直截了当,给予作者和读者更为广阔的探讨空间。

五、结语

综上所述,零翻译在宏观层面上可以归入翻译研究的范畴,中观层面上可以作为翻译方法或翻译策略加以界定,微观层面上则可以在缩略语、专有名词、通用语以及语句语篇引用等方面具体指导翻译实践。可以说,随着学界对零翻译的认识和探讨不断深入,零翻译也必然会在未来的翻译实务中发挥出更大的价值。当今世界,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与交流、冲突与融合日趋频繁,各种思想文化相互交织、相互碰撞,翻译活动不仅形式更为多样,内涵也更为丰富。正因为如此,我们对翻译的理解、对翻译活动复杂性的认识也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完成,而必须在翻译研究的不断发展中才能逐步得以深化[1]98。在翻译史早期,翻译仅被看作是代替原文的一种技艺或技巧;随后又从语言学的角度被看作是不同语言之间的相互转换;当翻译学发生“文化转向”后,翻译甚至被看作是一种特殊的文化活动或政治活动[9]144。随着翻译研究的范围不断扩大,其边界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为翻译理论和实践研究提供了广阔的探索空间。零翻译作为一种全新的思路,打破了语言间相对封闭的状态,促进了语言与语言之间的相互渗透、相互交融[6]130。不可否认的是,零翻译的概念具有巨大的理论潜能和实用价值,它看似无为,实则大有所为,既巩固了翻译可译性原则的根基,同时也能有效弥补翻译实践中的局部不可译现象,是对翻译可译性限度的进一步拓展。虽然看似处在“灰色地带”,但唯有将零翻译真正纳入翻译研究的视野,方能彰显出新时代翻译概念的多元性与包容性。然而,需要特别注意的是,零翻译也是一把双刃剑,我们仍要反对滥用零翻译手段[5]27。在翻译实践中,译者应充分发挥自身主观能动性,全面考虑译语国家、民族的文化语境、译语读者的接受能力、译文的表达效果等因素后合理地运用零翻译,而不可将其作为懒惰和无能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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