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青瓷传统龙窑烧制技术与现代烧制技术思考

张 晞

烧制是龙泉青瓷制作最后一道工序，也是龙泉青瓷脱胎换骨、成就艺术品质最为关键的环节，素有“成与不成，烧窑才成”的行话俚语，是龙泉青瓷制作对烧制技术的敬畏，对龙泉青瓷艺术品质的期盼。

也正是由于龙泉青瓷烧制技术的关键性、重要性，烧制技术一直是龙泉青瓷匠人思考与探索的重要课题。特别是近半个世纪以来，随着现代科技的不断发展，龙泉青瓷烧制技术也融入了许多现代科技元素，使龙泉青瓷烧制技术得到较大改良和进步，这对龙泉青瓷的传承与发展均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但有意思的是，现代科技元素却始终难以融入到传统龙窑的烧制过程中，因传统龙窑烧制有其固有的烧制品质和艺术特色，现代烧制技术不易呈现，这也就出现了龙泉青瓷传统龙窑烧制与现代烧制技术这两种不同的烧制方式方法。

一、现代烧制技术特点

龙泉青瓷现代烧制技术指的是龙泉青瓷依赖现代科学技术（如电子温度计、气压表等），并以煤、电、液化气、天然气为燃烧助热，区别于传统龙窑以植物柴禾为燃烧助热的烧制方式。自上世纪60年代开始，龙泉国营瓷厂即开始烧制技术的研究与改良，经过不断的探索、改良、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龙泉青瓷现代烧制技艺日臻成熟，主要有隧道窑、液化气窑两大类。且现代烧制技术因温度易掌控、烧制成本低、烧制时间短、成品率高而逐渐成为龙泉青瓷最为普及的烧制方式。

1.烧制技术标准化、程序化

龙泉青瓷烧制火焰分氧化焰、还原焰、中性焰三种。氧化焰亦称“氧化气氛”，是指青瓷坯件在整体烧制过程中，均在充分供给氧气的情况下加热升温，这种烧成气氛，称为“氧化气氛”；还原焰亦称“还原气氛”，是指青瓷坯件在高温阶段的某一温度范围内处于缺氧中加热烧成的状态，这种烧成气氛，称为“还原气氛”；中性焰（亦指弱还原）是指在燃烧过程中，氧量的供给量恰好等于气体完全燃烧的需氧量，燃料后的产物中既没有多余的氧气，也没有因缺氧而生成一氧化碳等还原性气体的火焰。烧中性焰时，窑内所产生的一氧化碳加氢气与进入窑中的空气化合量几乎相等，处于平衡状态，其作用是使氧化亚铁不再受氧化作用而恢复成高价铁，最后使坯体、釉水达到完全玻化的目的。经过不断运用与总结，现代烧制技术能够通过对烧制温度的精准控制、气压流量、电量的规范输送，达到标准化、程序化的要求。特别是在一些大型日用瓷生产基地，已经开始尝试运用电脑程序，将相关烧制时段温度的有关数据进行程序设定及监控，达到无人工烧制，只需电脑控制的成效，烧制成功率几乎达到90%以上，这对有效降低龙泉青瓷制作成本、缩短生产周期以及对青瓷产品的规范性都是非常有利的，促进了龙泉青瓷的普及与推广。

2.釉面整洁、釉色亮丽

由于没有传统龙窑烧制木材燃烧产生的灰烬、落灰等缺陷，加之烧制温度的规范控制、规范升高、受热均匀，使釉水在一个相对恒定的环境里进行氧化还原，保证了釉水的最佳还原效果，使釉面整洁无污染，气泡均匀，光反射平行如镜。特别是釉料配方的改变，传统龙泉青瓷以当地瓷矿（紫金土等）原材料调配而成。而现代釉料已经有许多是用纯度高的高温化学原料，甚至是用分析纯的化学原料作为调配材料（氧化铁、纯铁粉、氧化钴等）。使现代化釉料更加细腻，烧制出的青瓷作品更加亮丽，比如米黄釉哥窑，在古代是因为烧制粉青釉窑变后所产生的效果（氧化气氛），现代烧制就可以用高温黄原料调制在还原气氛中烧制而成。所以现代烧制技术的龙泉青瓷釉面整洁，釉色亮丽，缺陷少，具有良好的整体美，视觉美。

3.提高大型瓷器烧制成功率

由于龙泉青瓷胎薄釉厚，烧制难度大，特别是大型瓷器烧制更难，容易导致青瓷开裂、变型、坐底、跳釉等缺陷问题，这与传统龙窑温度难以控制、受热不够均匀、匣钵承受力不足等均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历代龙泉青瓷大型作品留存下来的不多[1]。现代烧制技术无论是烧制温度、窑室受热合理设计，还是耐高温托底、无需匣钵保护等，均给龙泉青瓷大型器物烧制提供了便利，是现代烧制技术对龙泉青瓷传承发展最大的促进。

二、传统龙窑烧制技术特点

传统龙窑是中国陶瓷文化渊源与传承的摇篮，也是中华民族文化智慧的结晶与典范，就龙泉青瓷而言，传统龙窑贯穿于龙泉青瓷传承发展的始终，并形成特有的龙泉窑文化与龙泉窑风格。

传统龙窑结构相对简陋，窑室控温相对不好，采用自然通风方式，以杂柴、松枝植物为燃料，温度控制主要以人为观察、火照参照物、个人经验为主，所以烧制难度较大。与现代烧制技术相比较，确实存在许多不足之处，如烧制成本高，烧制时间长，成功率、成品率低，但也正是由于传统龙窑烧制难度大、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所以人们觉得传统龙窑烧制更为神圣，更加多姿多彩，素有“入窑一色，出窑千彩”的美誉。且传统龙窑烧制出来的龙泉青瓷，在艺术特色方面：端庄、典雅、厚重、朴实，与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相适应，更能让我们认知到龙泉青瓷这一“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真正魅力。所有的这些也只因传统龙窑那诸多不确定的因素、那复杂的烧制环境，成就了龙泉青瓷涅槃重生的品质。

1.烧制环境的和谐性

龙泉青瓷生成与发展，至今已有一千七百余年的历史，可以说龙泉青瓷制作的每一道工序与龙泉青瓷制作的成功均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也就是说传统龙窑与龙泉青瓷伴随在历史进程中，从某种程度上说龙泉青瓷的制作演变发展过程，一直是围绕传统龙窑烧制而演变发展的，如胎泥取料配制如何耐高温，以免烧制过程中出现开裂、变型、坐底、跳釉等缺陷；釉水配制如何烧制出最好的青葱玉翠效果等等，均与最后的龙窑烧制息息相关，并已经形成许许多多的协调性。这一千七百余年的历史沉淀，肯定不是现代科技数十年的时间能够跨越的。

2.烧制氛围的自然性

传统龙窑烧制以杂柴、松脂等植物为燃料，采用自然通风控制烧制过程，显然烧制成本高，烧制时间长，成功率、成品率低，但整个烧制过程、氛围均原生态，古朴自然，更符合“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非遗文化概念。事物的发生都具有双重性，传统龙窑以自然界植物为燃料，产生的烟灰确实会影响青瓷的亮丽度、色泽度，但也正是这些许的烟灰等杂质在高温环境参与到青瓷烧制过程的化学变化中，进而使龙泉青瓷的色泽、光亮度发生些许的变化，形成宁静、古朴、厚重的美学特点，丰富了龙泉青瓷文化内涵的韵味[2]。更为重要的是在传统龙窑烧制过程中，因温度难以所控，容易忽高忽低，此时釉水在氧化还原过程中容易产生色泽变化而形成不同颜色的龙泉青瓷，即所谓的“窑变”现像，其釉色五彩缤纷，光彩夺目。而且一些“窑变”的龙泉青瓷作品如蜜蜡、田黄、蟹青、炒米等釉色，反而人为难以形成，难以复制，成为孤品、精品，令人爱不释手，形成“入窑一色，出窑千彩”的靓丽风景，这是龙泉青瓷现代烧制技术无法出现和达到的效果。

3.丰富的儒家文化思想

龙泉青瓷传承一千七百余年，形成特有的“龙泉窑”文化风格与思想，端庄厚重、宁静古朴、儒雅大气，这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又有着完美的和协与统一。每当你看到一件精美的龙泉青瓷作品，那青翠欲滴的釉色、端庄儒雅的造型、湿润如玉的质感，或加之以浅显淡雅的装饰，或加之以点彩、书画入瓷，总能给人以宁静悠闲、舒适和谐的心灵感受。当我们走进一座以“类玉、青翠”为主题意境的龙泉青瓷艺术圣殿时，我们更能感觉到心旷神贻、宁静至远的心灵震撼。这些也正是中国东方文化寄情于山水、闲居于田园、润物于无声的儒家文化，禅宗思想的心灵境界。所以龙泉青瓷文化是一门“禅宗”文化，儒家思想[3]。现代烧制技艺使作品呈现得整洁、靓丽，在给人以惊艳的同时，就难以给人有后续的心灵感应了。

三、总结与思考

龙泉青瓷是人类陶瓷文明的杰出代表，经历了汉唐的萌芽发展、宋元的鼎盛、明清的衰败、近现代的一息尚存，及至改革开放以来的辉煌与振新，成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项目，如何保护好、传承好、发展好龙泉青瓷产业与文化，任重道远。

就现代烧制技术而言：探索与发展是龙泉青瓷发扬光大的关键环节，投入现代科技，努力降低生产成本、艺术成本，提高烧制成功率，这种做法一定是正确的。龙泉青瓷现代烧制技术的不断改进提高，对龙泉青瓷的传承与发展确实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并且还需进一步研究探索，把更多的现代科技引进到龙泉青瓷烧制环节中，使龙泉青瓷烧制技术更加的现代化。同时还应须注意到，如何将现代烧制技术与龙泉青瓷传统文化相融合，尽可能地保持龙泉青瓷古朴厚重、端庄儒雅的艺术特色，或许这样更能够得到龙泉青瓷爱好者的喜爱。

就传统龙窑烧制而言：其烧制过程虽艰苦，成本高、成品率低，但其烧制出来的龙泉青瓷传统文化理念、艺术特色，则是我们必须去坚持的，这才是“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的根本，必须发扬光大，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把其做得更好，烧制得更成功。就现代科学技术难以融入的话题，或许是我们做得不够，但在不久的将来，有更高的现代科学技术，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就艺术特色而言：现代烧制技术烧制而成的龙泉青瓷那整洁靓丽、硕大规整、完美无缺，也是龙泉青瓷的一种新的艺术表现形式，值得继续向前发展。缺点是我们在感受惊艳的同时，似乎失去了什么，容易形成一种审美疲劳，感觉到失去了龙泉青瓷传统文化那宁静厚重、端庄古朴的韵味。如同当下快餐文化，让世人怀念儿时的家乡味道、烟雨江南的乡愁。所以传统龙窑烧制而成的龙泉青瓷艺术特色，又需要我们继续努力坚守与传承。

其实并不仅仅是华夏民族，及至整个世界，当人类面对现代社会飞速发展的科学技术，快节奏带来物质丰富的生活环境时，人类的幸福感似乎更少了，更多的是内心深处的燥动与空虚。恍惚间，人们更加神往曾经的朴素与宁静。让生活慢下来，让心静下来，回归自然，回归传统，这或许也就是我们对龙泉青瓷传统龙窑烧制技艺最真诚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