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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汉民族马文化审美取向刍议

2022-11-24通力嘎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2年25期
关键词:骏马白马草原

通力嘎

(呼和浩特民族学院 文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 010021)

语言中的词汇是映射一个民族的生活习俗、人文心理的主要因素。在语言生活中描绘一种事、物的词语越多,说明人们对此事、物关注的越多,关系越密切。语言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有着新的发展,其中最明显的是词汇的演变。随着新事物的产生、旧事物的淘汰,词汇也随之发展产生并被淘汰着。例如:网络流行语、游戏语言、校园流行语、疫情相关词汇的普及证实了语言发展的现象。

美国语言学教授萨皮尔(Edward Sapir)说:“语言的背后是有东西的。并且,语言不能离开文化而生存。所谓文化就是社会遗传下来的习惯和信仰的总和。”[1]在漫长而悠久的历史发展中,从人类驯服牲畜起,“马”就为人类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马”可谓既是人类的功臣,也是人类忠实的朋友。蒙汉民族人们与马相伴,与马相依为命,人类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与马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从而人类早期崇拜马图腾缔造了灿烂辉煌的“马文化”。因受各民族历史发展、自然环境、生活习俗等多种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各民族“马文化”呈现出各自的审美特色。语言是人类文明活化石,生活中常见的涉“马”词语正是了解蒙汉民族“马文化”审美取向的重要素材之一。

该文主要通过分析蒙汉民族古文献、娱乐活动、日常用语等,解读蒙汉民族马文化审美取向,以此来展现出“汗马功劳”。

1 汉民族马文化及审美取向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语言也在不断发展,其中发展较快的必然是词汇。词汇的更新与增多来自对社会发展中新生事物的细微观察与了解。自从人类驯服“马”并以“马”为伴之日起,人们就开始熟悉并细微观察它。随之涉“马”词语在生活中频繁使用。然而,语言与文化密不可分,随着涉“马”词语的增多,人们的生活中自然形成了“马文化”,并出现了各具特色的审美取向。

当汉民族进入农耕社会后,人们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新土地的开发及农作物耕种的细微观察上,对“马”的特性、毛色以及年龄等其他特征的区别度明显下降。随之,“骘”公马、“騇”母马,“馵”后左脚白色的马、“驓”四条腿膝下都白的马、“駣”三四岁的马等涉“马”词语的使用频率也逐渐降低,甚至被淘汰,一般只用“马”这一统称。而随着农耕生活的不断发展,人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农业生产,与农作物相关的词语的使用频率也日渐上升。如百谷之总称为“谷”,嘉谷为“禾”,禾属而粘者为“黍”,黑黍子为“秬”,米名为“粱”等。虽说农耕文化在我国古代占据主要地位,但从古代文献、诗词记载中依然能清晰看到人们对马的赞美与审美取向多于对农作物的描述。

1.1 古代文献中的赞马取向

《诗经·鲁颂·垌》与《诗经·靡风·定之方中》是我国最早的两首记载并赞颂国君赏马、养马众多的诗词。《诗经·鲁颂·垌》是描写鲁僖公牧马盛况、歌颂鲁国强盛的诗。诗中记载:“駉駉牡马,在垌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有骓有駓,有骝有骐”“有騨有骆,有骝有骆”“有骃有暇,有骠有鱼”此段记载了“駉、驈、骊、骓、駓、骝、骐、騨、骆、骃、骠”等十几种毛色的马,单从马的外貌、毛色特点的细微描写就能窥视到当时养马众多的胜景。

1.2 娱乐活动中的赞马取向

马戏、戏虎、舞象、耍猴等都是古代盛行的杂技娱乐项目,但最普及的莫过于“马戏”,“马戏”指马术及驯马的表演。翻阅古代文献不难找出很多关于“马戏”的记载,如《盐铁论·散不足》中记载:“戏弄蒲人杂妇,百兽马戏斗虎。”《三国志·魏书·文昭甄皇后传》裴松之注引《魏略》中记载:“(甄后)年八岁,外有立骑马戏者,家人诸姊皆上阁观之。”《宋书·傳弘之传》 中记载:“弘之于姚泓驰道内缓服戏马,或驰或骤,往返二十里中,甚有姿制。”宋代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卷七《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中对马戏的各种妙技有详细的描述,有“立马”“骟马”“跳马”“献鞍”“倒立”“拖马”“赶马”等有关马的动作,展现了马戏表演的盛况[2]。从古代文献记载中不难看出当时盛行的主要娱乐项目必定是“马戏”。

1.3 日常用语中的赞马取向

语言和文化有着紧密的联系,语言是文化的活化石,从日常用语的使用中能够窥视到人们对事物的认识与价值取向。与“马”相关的词语也正体现出了人们对马的赞美之情与价值取向。世人一般都会通过马的刚健、忠贞之秉性来比喻君子之才能。

如“千里马”寓意为君子才华出众,“伯乐”寓意为才华横溢,能够识别人才的君子,故称为“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韩愈《杂说·马说》)

“马空冀北”寓意为只有有识之士能够识拔真才。韩愈《宋石处士序》中记载“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 即是指冀北良马被伯乐搜罗一空。“骥服盐车”出自《战国策·楚策四》,本意为让千里马去拉运盐的车子,寓意为“大材小用,浪费人才”。“老马识途”(《韩非子·说林上》)。寓意为“富有经验的人能代理新手工作。”曹操《步出夏门行》中记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通常单取“老骥伏枥”,寓意为 “有志之士虽然年老仍有雄心大志。”《楚辞·九辩》中记载:“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其中良马称为“骐”和“骥”,比喻英才;劣马称为“驽”和“骀”,比喻庸才。

2 蒙古族马文化及审美取向

草原游牧的人们在驯养、乘骑中与马结交了不解之缘,从文献记载、日常用语中都能体现出草原人们对“马”的赞美之情,“马”即是草原人们的忠实伴侣。

2.1 古代文献中的赞马取向

在我国古代的战乱频繁年代,“马” 可谓是扶持人们渡过难关的英雄翅膀;在这安宁而祥和的年代,在人们的心目中“马”同样和英雄处于同等地位,是人们永远的精神支柱。文献中多以马的英勇特性来衬托英雄人物的记载,如:《江格尔》中对骏马“阿兰扎尔”的赞歌[3]:

阿兰扎尔的身躯,阿尔泰杭盖山方可匹敌;

阿兰扎尔的胸脯,雄狮一样隆起;

阿兰扎尔的腰背,猛虎一般健美;

阿兰扎尔的毛色,鲜红欲滴;

阿兰扎尔八十一庹的长尾,翘立如飞,

阿兰扎尔跑起来,疾风闪电都不能相比。

2.2 娱乐活动中的赞马取向

草原游牧民族民间娱乐活动多种多样,其中多数娱乐项目都与“马”密不可分,若脱离了“马”,草原游牧文化将会显现出巨大的空白。草原游牧民族的娱乐活动有赛马、民歌、舞蹈以及最具有代表性、闻名于全世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马头琴”等。

“马头琴”,“马头琴”可谓是蒙古民族著名的乐器之一由苏和和白马的感人故事流传而来的,其故事中展现着主人和白马亲密无间的感情。相传科尔沁大草原上有一位爱唱歌的牧人叫“苏和”,他有一匹浑身毛色雪白的心爱白马。白马浑身毛色像缎子般光亮,奔跑起来四蹄生风、气势雄壮,清脆悦耳的嘶鸣传遍绿色朦胧的远方,白马每每在那达慕赛马中得冠时都会获得大家的赞赏。在一次赛马中白马被当地的王爷看中抢夺回了自家。被夺走的白马日夜思念家乡,终于有一天挣脱了缰绳逃回主人身边,途中,被王爷发现,射毒箭伤了白马,白马一路挣扎走回主人身边,倒在了主人前。草原上的第一支“马头琴”就是用苏和白马的皮毛做成的。苏和时刻怀念白马,为了纪念白马,还按照记忆中白马的特征、模样雕刻马头,装在“琴”的顶端,故名为“马头琴”。“马头琴”代表草原人们对马的敬畏之心、思念与赞美之情。弹出的那悠扬的旋律正是吉祥的福音、镇邪的象征,从此成了草原的珍宝,牧人的心声。

“mori uruldaχu”(意为赛马),蒙古民族“男儿三艺”中不可缺少的一项即是“赛马”。蒙古语中与赛马相关的词语比比皆是,从这些词语的使用不难看出,“马”是蒙古民族生活中牧人们的精神支柱。战乱年代,蒙古人的骑兵,具有娴熟的马上战斗之功夫,笼统以“骑射”称之,同时还练就了一套马背上过硬的生活本领,在马背上吃、喝、弹、唱。蒙古人“能在马背上过两天两夜的生活,马吃草时可以在马背上睡觉”[4]。

对长期生活在辽阔的草原上游牧的牧民来说,骑马奔驰在草原上是最幸福的,因此“赛马”自然也成了牧民们的一项重要娱乐项目。在水草茂盛的季节,牧人们早早地备马参赛。“赛马”当天要精心地为马剪鬃、刮背,让马在赛场上精气十足。骑手们穿着华丽的骑士服装,扬起马鞭,跨上骏马,瞬间欢呼声和马蹄声激荡在草原深处。赛场领先的参赛马被誉为“云青马”“风快的枣红马”“鸟一样的白马”“枣骝帖杆马”等。同样在比赛中落在最后的一匹马被称为“bayan χ oduɤutu(大胃)”。

“arad-un duɤuu(民歌)”,草原民歌的主题汇聚在赞赏或吟唱“骏马”的题材上,数不胜数。如,《快腿骏马》《青海骝》《斑斓色的骏马》《铁青马》《羁绊的枣红马》《黄骏马的汗珠》[5],《骏马的四蹄是珍宝》《秀青马》《小青马》《金色杭盖的骏马》《呼和苏里的骏马》《天马》 等民歌通过优美的歌词来传达马的速度、马的功用,同时也流露出了牧人们对马的深厚感情。

“morin büǐJig(马舞)”,草原人们视马为友,不管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马”既通人性,又善解人意。在茫茫无际大草原上“马”为牧民识途带路,在风起云涌的战场上“马”和主人一同英勇奋战取得胜利。在草原人们的心目中竖起的英勇形象世代相传至今。如牧民的生活、娱乐、传说中无不体现“马”的“汗马功劳”。牧人们编舞蹈也常会以“马”为题材,通过舞蹈来赞美“马”的英勇形象与顽强的毅力。用手臂、肩部舞出优美的舞姿,展现出骑手们英姿飒爽的气势,赞美马的外在骏姿和内在魅力,将牧人与马的深切情感融为于一体。

2.3 日常用语中的赞马取向

语言是人类文明的活化石,语言体现出了人类文化。细究蒙古语中一些常用涉“马”词语,从中可得出深刻的文化寓意。

蒙古语为黏着语,以词根附词缀形式构成新词,以“mori(马)”为词根,附词缀构成敬语的现象就很多。如:“mori laχu”本意为“上马、出发”,敬意为“请”;“mori lan ireχü”本意为“来”,敬意为“光临、驾到”;“mori lan oromu” 本意为“进”,敬意为“欢迎光临”;“mordaχu”本意为“上马、出发”,敬意为“出嫁、仙逝”;“mori χ aran-a”本意为“去看马”,敬意为“去卫生间”。

蒙古民族传统风俗习惯中常用“马” 来表示尊敬、爱戴之意。如骑马迎亲,牧民们视“马”为最高贵、厚重的礼,新生儿必送“马”,草原传统节日中“男子三艺” 最高奖项常常设为 “emegelχ aǐJaɤar-tai mori(配鞍戴嚼的骏马)”。

蒙古族民间举行各种活动时喜欢选良辰吉日,称之为“morin caɤ(本意为马时)”。牧民们把五谷丰登、牲畜兴旺的吉利一年称之为““morin ǐJil(本意为马年)”。“daɤ-n-yin χomool”意为二岁马的粪,寓意为“吉祥昌盛”。“daɤ-n-yin χomool”一词出自“旧时蒙古牧民往往把两块儿干马粪蛋儿拴在一起挂在蒙古包内壁上,其象征意义为马群旺盛、财源滚滚”[6]。“morin χadaɤ”意为马哈达,逢年过节互赠的头一条哈达,预祝幸福美满,可谓蒙古民族人们珍贵礼节之一。

3 结语

在漫长而悠久的历史发展中,“马” 为人类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马”可谓既是人类的功臣,也是人类的朋友。人类以崇拜之心缔造了灿烂辉煌的“马文化”。自人类驯服牲畜起,蒙汉民族人们就与马相伴,与马相依为命,在漫长的历程中与马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随着社会的发展,在各个民族不断交流交往交融中,蒙汉语言中的涉“马”词语日益增多。这不仅能体现出蒙汉民族崇拜马的共性,同时也体现出了观点不一的个性。如《拉施特传》记载:“我们是草原的居民;我们既没有珍贵的东西,也没有贵重的物品;我们的主要财富是马匹,它的肉和皮可供我们做美好的食物和衣服,而对我们最可口的饮料则是它的乳和以马奶做成的马奶酒;在我们的土地上,既没有花园,也没有建筑;观赏在草原上放牧的牲畜——这便是我们游玩的目的。”蒙古民族人们驯养马的同时,在日常生活、生产、娱乐中更多地依赖马,以马为友,由衷地崇拜并热爱着“马”,为此对马的秉性、特点有着深刻而细腻的了解。在蒙古民族文献记载、娱乐活动、日常用语等各个角落里都能窥视到对马的赞美之情。虽说汉民族慢慢走向了农耕社会,但在文献记载、娱乐活动、日常用语中依然保留着马相关的词语,同时也体现出了对马浓厚的赞美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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