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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旅游发展中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的路径研究
——以哈尼梯田阿者科村为例

2022-11-22余媛媛何顺超

百色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哈尼梯田村民

余媛媛,何顺超

(云南师范大学,云南昆明 650000)

一、问题的提出

乡村聚落是中国传统人居空间,是农业生产、文化传承和生态保护的重要载体。当城市与乡村差异性逐渐彰显后,现代都市人面对快节奏生活的焦虑感与无根感,渴望回归生命、自然和历史,乡村旅游因此孕育而生。乡村旅游可持续发展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路径,它与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紧密相连。然而,“发展”乡村旅游是一个变化的过程,“传承”文化资源是一个相对保守的状态,要兼顾发展与传承二者之间的关系,需要以文化创新作为“平衡剂”。良性的创新机制依托乡村传统文化之根,促进乡村整体发展。学界对文化资源传承创新及其内在机制的探讨主要有:

一是乡村社会的内在形制。赵旭东指出乡村社会结构形态有着一套自身从闭合到开放的循环系统,“社会的开放性的潜在可能性构成了对于乡村社会闭合性的一种可能使其突然开裂的契机。这两者之间相互补充,成为社会构成的一个循环”[1]。

二是在旅游背景下,村落社会文化资源保护和利用的良性循环模式探讨。孙九霞指出村落保护和发展需以“视”(视角)+“模”(模式)的方式开展,即结合跨学科的系统性视角,针对传统村落保护与利用中的重大实践难题提出有针对性的对策,构建起合理有效的、多类型的保护与利用模式。[2]在“旅游循环凝视”中,东道主利用地方经验不断更新本土文化,塑造出适应现代社会的乡村新文化,巩固文化自信的内生机制。[3]

三是从哈尼民族文化、梯田生态、村落结构和建筑等角度分析哈尼梯田文化资源传承与保护问题。如马翀炜解构哈尼梯田核心区箐口村文化资源传承与发展的困境。[4]角媛梅以文化景观为切入点,分析哈尼梯田农业文化资源的开发与保护。[5]罗德胤团队在全福庄、主鲁老寨和阿者科村调研与测绘,总结哈尼梯田村落中哈尼族传统民居的固有模式和基于村民在民居文化传承中自我调整和调试而体现的变化特征。[6]朱良文以阿者科村为例论述传统村落中的民居保护、整治与传承系列问题研究。[7]四是学者们对乡村振兴的策略和社会问题研究。如约翰·奈特分析日本乡村“一村一品”运动的图腾特性,提出每个村庄都与一种产品像图腾一样具有理想的关联,且该计划原则上不依赖公共资金来实现乡村振兴,而是依赖于各个村庄本身的活力、自豪感和传统来实现乡村振兴。[8]还有通过分析各国水稻种植比例模型探讨日本在乡村振兴中的水稻种植方式研究[9];通过对比印度和中国的乡村政策、组织安排和交流策略提炼出乡村发展模型[10];以及用多方材料论述乡村创业在乡村振兴中的重要作用和意义[11]。

已有研究从乡村社会内在机制、旅游在村落发展中的良性循环模式、特定资源的多元文化功能等角度,探寻文化资源的保护、利用和实现乡村振兴的路径。但也存在较大的拓展空间:一是多关注政府、市场、村落的主体互动模式,对相关高校和研究者的参与较少关注;二是缺乏对整个文化资源向旅游产业转化的微观过程分析,对其中的发生机制、动力机制和演进机制缺乏深入探讨;三是缺乏对村落内外资源互动机制的梳理,过于强调村落内部因素。

在乡村旅游发展背景下,如何借助多元主体力量和村落内外资源,对村落自身所拥有的文化资源进行传承创新,进而探寻出一套良性循环机制?本文以传统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哈尼梯田阿者科村为案例,梳理在研究者等多元主体参与中村落传统文化资源向旅游文化资源转化的微观过程与内在机制,探讨乡村旅游产业开发进程中不同阶段的主体行动逻辑和村落文化传承创新理路,从而探寻乡村旅游发展中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的一般路径。

二、发生机制:社区内部危机与外来文化资源的结合

阿者科村作为传统哈尼梯田文化遗产的拥有者,逐步面临着人口外流和文化中断的内部危机。在缺乏相关产业主体和市场力量介入的情况下,相关高校研究者团队成为阿者科村文化传承创新的重要外来资源。研究团队对阿者科村文化资源的整体发展规划,为哈尼梯田传承创新提供了新的契机。

阿者科村是典型的稻作文化社区,该村拥有悠久的哈尼梯田耕作历史,传统文化资源丰富,但也面临着传承中断的危机。2013年,“哈尼梯田文化景观”被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梯田遗产景区包含82个村寨,居住群体以哈尼族、彝族、壮族、傣族和汉族等为主。阿者科位于哈尼梯田内部,是哈尼梯田遗产区的五个申遗重点村寨之一,2014年被评定为第三批国家级传统村落,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丰富。阿者科是典型的哈尼族村寨,位于西南边陲哀牢山南部的深山之中。哈尼族是一个跨境民族,广泛分布在云南与缅甸东部接壤的地区、老挝北部、越南西北部和泰国北部等地区。越南自称为哈尼,老挝自称为哈尼或阿卡,缅甸和泰国自称为阿卡。哈尼族是古代羌人后裔,是由北方向南方迁徙的游耕民族,在迁徙过程中又不断吸收多民族文化,积累了较多的农业经验和技能,定居下来之后也逐渐完成从原始农业向传统农业的转化。哈尼梯田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后,阿者科因其保存较好的文化资源备受瞩目,文化遗产“名片”附身带来了外来文化对世界文化遗产资源共享的需求,但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农业文明已经逐渐退出主要舞台,农产品附加值无法完成现代价值观中对经济价值的认可,大量的年轻人外出务工已成为梯田区的普遍现象。加之阿者科村受山地条件的限制,经济发展缓慢。全村64户479人,人均受教育水平较低,面临着村寨“空心化”等问题。

《世界遗产名录》带来的巨大知名度和阿者科村经济文化发展滞后的惨淡现实,使得其所在的元阳县委县政府面临较大文化保护压力。2018年元阳县委政府邀请中山大学保继刚教授团队制定发展战略计划,“阿者科计划”应运而生。“阿者科计划”是一个由知识分子带队,政府给予适当补助,村民参与的计划,无市场投资人参与,实行“内源式村集体企业主导”的发展模式。①内源式村集体企业主导是公司组织村民整治村庄,经营旅游接待,公司收入归全村所有。公司通过良好的利益机制引导和调动村民参与旅游的积极性,强化遗产保护的责任意识。此模式引导社区自治,取得良好效果。“阿者科计划”的团队主体由阿者科村村民构成,由元阳县政府与保继刚教授团队派遣人员共同出任“旅游村长”,并成立陌上乡村旅游开发公司。阿者科团队通过旅游公司对村民进行组织管理,引导村民对村内设施、环境、梯田等进行保护,经营旅游接待业务。通过分红细则来实施对村民日常行为的指导与管理,通过溯源阿者科的历史,探寻阿者科自然资源,从而设计旅游线路与产品,在阿者科计划实行期间,派遣驻村研究生与驻村青年干部为阿者科村发展出谋划策,任用当地村民为公司职工,如任命阿者科村村民高烟苗为旅游公司总经理,并在计划实行过程中注重对村民的引导与教育,以期在阿者科团队退出后,村民能够实现对于陌上乡村旅游开发公司的有序管理。

阿者科计划为阿者科村的旅游制定了详细的发展计划,该计划分为3个实施阶段。其中,第一个阶段为2018年至2020年,将阿者科建设成为云南省民族文化旅游的标志性旅游村,全村基本实现旅游脱贫。第二个阶段为2021年至2025年,将阿者科建设成为中国著名的民族原生态文化旅游村,全村基本达到小康水平。第三个阶段为2026年至2030年,将阿者科建设成为世界知名的原生态文化旅游村,达到精品旅游村水平,全村基本实现旅游致富。依托阿者科现有资源而形成科学目标,阿者科计划的目标主要聚焦于遗产保护、旅游开发与脱贫攻坚,并以不租不售不破坏、不引进社会资本、不放任本村农户无序经营、不破坏传统为底线进行经营。

三、社区机制: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的内生力量激活

阿者科哈尼梯田的保护与开发,以村民为主体,通过研究者团队设定的发展计划,用旅游企业运行方式将村民再组织化,以此实现社区内生力量激活,从而达到文化传承创新的目的。

(一)研究团队介入后的文化资源转化

保继刚教授推出《阿者科计划》,对阿者科村进行为期3年的驻村研究生派遣,其直接目的就在于实现农业文化资源向旅游文化资源的转换。“阿者科计划”的核心工作之一是对阿者科村进行旅游开发,帮助阿者科脱贫致富。

2018年,“阿者科计划”团队第一批研究生驻村,他们充分挖掘文化,设计旅游线路和产品,帮助村民发展乡村旅游。如在景观文化资源的基础上,依托自然景观(梯田)、人文景观(蘑菇房、稻作场景等)发展的徒步项目;在乡村生产文化资源的基础上,发展捉鱼、草编、织布、纺线、染布等项目;在民俗文化资源的基础上,发展走访非遗传承人、村民带你识草药、摘野菜等项目。这些活动将农业文化资源转变成以审美和体验为基础的乡村旅游文化资源。

2019年,第二批驻村研究生将阿者科村的多项民俗体验项目成功推向市场,旅游项目开始创收。

2020年,由于受疫情影响,“阿者科计划”的收益受到影响,第三批驻村研究生通过微信公众号“阿者科”进行红米、红米线销售,“阿者科计划”拓展到电商板块。

在“阿者科计划”中,保继刚团队派遣驻村研究生进入阿者科村,通过切身地体验阿者科一日三餐的生活,民俗文化等多方面,以自身所学知识为基础挖掘阿者科村的可利用旅游资源,进行再创新,设计出符合市场切实可行的旅游产品。

(二)企业化的组织模式与利益共享机制

在旅游文化资源在经济利益中的实践中,“阿者科计划”遵循“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观念,基于保护阿者科的遗产文化、传统村落为两大前提进行开发,以阿者科村作为一个集体来成立旅游公司,为阿者科村村民提供就业岗位,旨在激发村民的内在动力来实现乡村旅游的可持续发展。

访谈一:阿者科村分红模式①笔者于2019年10月2日在阿者科村对村民进行的访谈。

问:你们怎么看待这个项目(阿者科计划)?

村民:开始村民因为语言障碍等原因不理解为什么会派几个小孩子过来我们村。但后来经过第一次分红、第二次分红,百姓一次又一次得到了优惠,才慢慢感觉这些是对我们有好处的。他们还对我们进行技术培训,告诉我们不能乱扔垃圾,污染很大。

问:分红有具体数字吗?

村民:比如旺季我们的收入可以(达)到6000元每天。今年2月开始营业,我家是传统民居,第一次分红拿到了1600元,第二次拿到了1840元。旅游高峰期是年前和年后,有门票和体验活动等收入,二月份营业收入有18万多。我们村一共有64户人家,按户来分住在村里的都有。我们住在村子里才有生活气息,如果我们离开了就没有生活气息,没有生活气息就没有游客。

对于阿者科全体村民而言,“阿者科计划”将村民日常的种田,一日三餐,居住在蘑菇房作为一个收益点,分红细则详细分为传统民居保护、梯田保护、居住与户籍四个部分,其中传统民居保护占比40%,梯田的耕种保护占比30%,居住占比20%,户籍占比10%。通过定期举办分红大会进行收益分红,直至2020年11月,“阿者科计划”三次分红,户均分红5440元,帮助全村65户脱贫。而对于阿者科旅游发展过程中遇到的相关问题,村内会召开村民大会进行商讨解决,保继刚教授团队鼓励村民积极参与村内的日常开会与村内事务培训。“阿者科计划”通过定期举行村民大会与分红大会激发村民主人翁意识与参与活力,村民的态度由开始的不理解变为了感激,参与度也明显提高。

“阿者科计划”的主要构成人员为当地村民,当地村民的收益并不局限于分红所得。“阿者科计划”为阿者科村民提供售票、检票、引导、清洁等多项工作岗位,引导村民自发成为旅游公司的一员,并对加入公司的村民进行工作技能与意识的培养,如办公技能培训、有序意识、主动意识和服务意识等的培养。直至2020年7月,“阿者科计划”为阿者科村建档立卡贫困户创造了11个工作岗位。

由此可见,阿者科村社区参与模式是一个将农业文化资源转化成乡村旅游文化资源,继而实践经济利益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以下三点至关重要。首先,良好的社区机制离不开经济利益驱动。通过中山大学技术指导以“门票+民俗体验”等方式进行创收,本着“传承+创新”的分红模式进行合理分配。①按照《阿者科计划》分红规则,乡村旅游发展所得收入三成归村集体旅游公司,用于公司日常运营,七成归村民。归村民的分红再分4部分执行,即传统民居保护分红40%、梯田保护分红30%、居住分红20%、户籍分红10%。实现多次旅游分红,并且吸引外出务工青年返乡。

其次,形成感知的正向影响。“阿者科计划”实施初期,村民从一开始怀疑和观望的态度到逐渐接受和积极参与社区活动。村民不仅经济获益,从社会文化和环境中也同样获益,从这些获益中他们的感知具有正向影响,从而在社区自治中更加主动。

第三,社区参与能促进社会责任旅游的发展,给当地社区带来积极的社会影响,从而形成良性循环。阿者科村在发展的同时也明确了文化和环境资源保护利用规则,这些规则“让目标群体始终真正地参与到发展项目的决策、评估、实施、管理等每一个环节中,征求他们的意见、建议,学习、利用他们的知识、经验,培养他们对发展的责任感,使他们充分认同并接受发展的决策与选择,把发展当成是自己的承诺,并把所有外部的信息、技术及资金等方面的支持变成自己内源的发展动力”[12]。然而,经济利益诉求是决定社区居民旅游发展态度的关键,当社区村民感知到旅游带来经济上的消极影响时,就倾向于对当地旅游发展持反对态度。[13]

良好的社区机制通过以旅游经济发展为基本模式,引导村民自治、村民自理、村民自营的理念,形成良好的利益机制引导村民形成社区自治,增强社区凝聚力和形成规范。在社区机制中,从经济利益驱动到感知的正向影响,再到社区的积极社会影响三者是社区驱动内在逻辑运行机理,环环相扣,相互推进。

四、生长机制: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的教育驱动力

文化传承创新要实现可持续发展,除了村民组织化和社区内生力量激活,更重要的在于人及其文化能力的不断增强。就阿者科计划而言,保继刚教授团队很早就注意到村民综合素养提升对哈尼梯田文化传承创新的重要性,在“阿者科计划”实施过程中有针对性地致力于社区教育和人才培育。

(一)社区基础教育营造文化氛围

“阿者科计划”旨在3年内培育出阿者科本地的管理团队,培养村民自治意识,从而实现村民自治管理。对于村民的引导与培育工作一直是“阿者科计划”的核心工作之一,驻村研究生对村民进行普通话、写字、电脑使用乃至英文等知识的教授。以阿者科村高美华阿嫂为例,驻村研究生通过教授高阿嫂进行拼音复习、打字练习与拼音对照来学习如何使用电脑,通过长时段的练习,高阿嫂已初步掌握了电脑使用方法。阿者科村卢爱文也由最开始的“会说不会认”到如今的独立记账、脱稿导游。以高阿嫂为代表的村民在“阿者科计划”获得巨大成长,并逐渐具有主人翁意识,如见到村内的垃圾会主动打扫,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对阿者科进行宣传。2020年11月,保继刚团队所建立的陌上乡村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在阿者科村的运营已初步实现由村民自主运营。

“阿者科计划”一方面注重对公司现有人员的培养,另一方面注重对阿者科村儿童的基础教育。在“阿者科计划”运行过程中,保继刚教授团队同红河州图书馆、元阳县政府合作建立阿者科村图书馆,定期举办阿者科学社活动。阿者科村图书馆分为三层,第一层为村史展示,具有游客接待功能,第二层为图书阅览与益智娱乐,第三层为活动组织场所,而二三层的使用者多为阿者科村的儿童。阿者科村图书馆自2019年9月开馆,至2020年5月,图书借阅次数达到200余次,累计开展文娱活动数十次。阿者科学社也举办了多项活动,如播放电影、举行以“家乡”为主题的绘画活动、举办冬季趣味运动会、“动手大考验”“爱齿总动员”“观影乐翻天”等多项活动,通过举办科学社活动,对阿者科村的儿童进行知识普及与创造力、想象力的培养。

(二)在“他者”凝视中树立村民文化自信

如果说通过完成对农业文化资源与旅游文化资源转换是实现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的外在动力,那么精神保障则是实现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的内在驱动力。虽然阿者科发展态势呈良好状态,但若要维持可持续发展,还需注重厘清“我者”文化与“他者”文化的差异,强化村民文化自信。

“我者”与“他者”的差异。2013年哈尼梯田申遗成功后,大量游客进入阿者科,外来“他者”文化也与当地“我者”文化碰撞,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极为重要。文化自信的内在机理在于当面对“他者”文化时,挖掘“我者”文化的独特点,保持文化认同,树立文化自信。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提升的根本路径应从基础教育和继续教育入手。首先,增强基础教育,了解我“我者”的价值和区分“他者”的差异,明确“我者”与“他者”的思辨教育,以确保村落文化资源得以传承和保护。哈尼族是一个游耕民族,有丰富的农业经验和技能。哈尼梯田是“一种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一种独特或特殊的见证”,是先辈们世代传承至今的宝贵农业文化资源,具有重要价值。①参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网站http://en.unesco.org(第二十四条(a)款中的Ⅲ:to bear a unique or at least exceptional testimony to a cultural tradition or to acivilization which islivingor which hasdisappeared)。在村民的基础教育中应普及“我者”所拥有的文化资源的价值和意义,由此衍生出村民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

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在良性循环机制中处于核心地位。这个发生机制犹如一颗种子,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是“胚芽”,基础教育具有“胚乳”和“种皮”的功能。一方面,基础教育为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的生长提供养料,正如在种子萌发时胚乳为胚芽提供营养一样。梁漱溟在《乡村建设理论》中,提出乡村建设的问题和解决方案,其中解决问题的第一点就是以乡村人为主力的新社会组织构造建立,并且提出通过乡农学校的训练和参与实践可以激发村民的乡村自觉。[14]221-223通过教育合理的让村民参与到乡村事务中可以激发村民的文化自觉,埋下一个饱满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种子。另一方面,基础教育还具有“种皮”的保护功能。乡土社会本是一个传统型社会,是经验型积累型社会。当外部环境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改变时,原有的社会文化与新文化有了更多的接触。面对新事物和信息的冲击,人会产生更多的需求和欲望。当原来的文化并不能有效地带来生活上的满足时,人类就不能不推求行为和目的之间的关系。[15]107即人们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面对新时代背景下乡土社会中更多的“需求”和“欲望”,如何通过教育而转化的辩证思维以及“知识”力量提升文化“自觉”和树立文化“自信”显得尤为重要。“文化自信是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基础和前提,是乡村社会发展的根本和灵魂。要实现乡村振兴,就必须回归乡村文化本位,以文化重建为基本路径推进乡村全面振兴。”[16]同时,在基础教育中普及“我者”民族文化、生计方式等与“他者”民族文化、生计方式的不同,村民可逐渐意识到自己文化与“他者”文化的差异性和独特性,具有辩证思维从而知道哪些事物是世代传承下来的宝贵遗产不可被出售或同质。

(三)职业技能教育与文化韧性增强

在乡村旅游发展中,相应的职业技能人才供给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要素。针对乡村旅游产业发展的新型职业农民培育,不仅有助于增强社区整体文化自信,而且能够增强社区文化韧性和自我修复能力,有效化解乡村旅游发展中的各种危机。随着哈尼梯田成为世界遗产,梯田片区生产方式多元化,生产关系复杂化,人流和信息的涌入促进了第三产业的兴起,新型职业农民将会成为村落文化资源创新与利用的主体。根据前期调研,元阳梯田村民主要以小学教育和初中教育为主。以小学和中学为教育背景的村民面对新型产业的发展知识储备和技术储备不足,需着力对生产型农民、服务型农民和经营型农民进行技术培训。认识城乡文化差异,凸显农村文化资源价值,激发内在文化自信,提升文化自觉是发生机制的内在机理。在这个循环的机制中,饱满的种子只是良性循环的一个开端,若种子要破土茁壮成长还需肥沃的土壤,方能耕种出丰盛的果实,而这个肥沃的土壤就是生长机制和市场机制。

乡村旅游属于旅游业范畴,“旅游业可能有助于保护、改善和促进某些传统的健康发展”,但它同时具有脆弱性,是一种敏感度很高的产业。自然、经济、社会环境出现的“非常态状”都可能成为引发旅游危机的诱因,危机一旦发生会影响旅游者对目的地的信心和干扰旅游业正常运营。[17]105因此,发展乡村旅游的同时还需做好旅游危机预警和危机管理理念教育,以社区为单位建立旅游危机应对措施,增强社区文化的韧性与自我修复能力,实现旅游业与传统农业的可逆转机制,以确保在旅游危机爆发时村民能自给自足,提高旅游目的地东道主社会反制危机的能力。

五、结 语

结合梯田案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良性的文化传承创新的循环机制应该有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内在饱满的种子,有自我净化、管理和调节系统,即便是面对当代空间和时间上的复杂性与多样性、文化格局多样化、数字化等渗透,仍可秉承良好的责权认知和主人翁精神,在经济利益带动下人们围绕文化资源建立起新的范式和感情纽带,维系着认同,保持社区延续。

文化资源传承创新的良性循环机制,需要以社区为基本单元,在社区文化整体性基础上,实现多元主体的良性互动。尤其是在乡村旅游开发中,如何实现经济利益与文化资源传承创新之间的平衡,防止出现“富饶的贫困”现象,显得尤为重要。[18]这就需要以村落传统文化为本位,对外来主体进行合理选择,以及对村落、政府和外来主体的关系进行合理界定。阿者科村在元阳县政府的支持下引入保继刚教授团队进行发展规划制定和实施,在企业化运营中始终以本地村民为主体,将外来团队作为重要顾问和帮扶力量,做到了主体间职责和利益清晰,从而为村落旅游产业发展和文化传承创新奠定了基础。同时,村落产业发展和文化传承创新都有赖于人及其文化的发展,对人的持续的教育也是阿者科村哈尼梯田能够将旅游开发和文化传承创新持续推进的一个重要动力因素。

从阿者科村哈尼梯田的案例,我们可以发现,文化资源传承创新是一个多元主体互动的、开放渐进的过程,具有主要影响作用的发生机制、社区机制和生长机制之间相互关联、互为依托,组成多个循环滋生链条,形成共同促进的因果关系,从而推动乡村旅游产业与文化资源传承有机结合、持续发展。这其中村民的文化自信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而外来团队的引导则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媒介。正式是外来团队的资源转化与教育帮扶下,村民得以在游客“他者”的凝视中强化对自身传统文化的认同。外来团队的专业策划激活了社区内生力量,一方面以战略形式为村落发展确立目标,另一方面通过公司形式将村民再组织化,为旅游产业在村庄的发展提供基础和契机。在组织化完成后,通过利益划分、人员培训、景观再造等方式充分发动村民参与,从而打通旅游产业的各个环节,实现在社区的良性运行,并帮助村民在实践中确立文化自信。进而通过职业技能教育等多种方式增强村民的文化实践技能,确保社区发展所需的人才供给,最终夯实社区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发生机制、社区机制和生长机制依托外来文化资源、市场经济、社区自治,以村民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为基础,逐步形成一个内部自成体系的循环系统。这三个机制犹如一串珍珠项链,每一个机制都是相对独立的环节,但相互衔接被串联在一起,以市场机制为发动机,社区机制为驱动形成了一个生态、景观、文化和产业农业的良性循环综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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