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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二十二年昆丘道行军路线新考
——兼论天山腹地的战略意义*

2022-11-22王玉平

关键词:龟兹腹地行军

王玉平

(新疆大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贞观二十二年(648),唐朝发动的昆丘道行军,是西域经营史上一次十分重要的战役。此役过后,唐朝在西域设置龟兹、碎叶、疏勒、于阗等安西四镇,①对于初置安西四镇时有无碎叶目前尚存争议,笔者赞同吴玉贵先生的观点,认为初置时的安西四镇是龟兹、碎叶、疏勒、于阗。参见余太山《西域通史》,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159页。该书唐代部分为吴玉贵先生所撰。初步奠定了塔里木盆地及天山南北的军防格局。对于此次战役,学界多有探讨,薛宗正先生和吴玉贵先生认为这是一次针对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的战争,龟兹一战只是行军的部分内容;②相关研究参见:薛宗正《安西与北庭:唐代西陲边政研究》,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54-58页;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312页。近年来,新出唐代墓志有多方记载了此次行军,引起了学界的关注,相关的考释工作也已公布。③相关研究参见:张全民《〈唐华文弘墓志铭〉所载唐朝经略边疆史事考略》,载荣新江主编《唐研究》第17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441-454页;王素《唐华文弘墓志中有关昆丘道行军的资料——近年新刊墓志所见隋唐西域史事考释之一》,《西域研究》,2013年第4期,第81-89页;傅清音《新见武则天堂兄〈武思元墓志〉考释》,《文博》,2014年第5期,第66-72页;王庆卫《唐贞观二十二年昆丘道行军再探讨:以新出〈杨弘礼墓志〉为中心》,载《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35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138-152页。但对于昆丘道行军部署及行军路线问题,较少有人进行专门的探讨。实际上,从贞观十六年(642)至贞观二十二年(648)唐朝在西域的几次战争,都反映出唐朝努力经营天山腹地的战略意图,而昆丘道行军,则是前几次战争战略目标的最终实现。对昆丘道行军路线的考察,有助于进一步理解唐朝在西域的经营策略。

一、贞观二十二年之前唐朝经营天山腹地的几次战争

贞观十四年(640),唐朝平定西域地方政权高昌国,并在此地置州、县。其中,新设置天山县治在笃进城。该城是高昌国时期南平郡西部的一个小城镇,军事地位并不突出,但到唐代一跃成为县治。天山县的设置有其特殊的意涵。唐代交河县、天山县以西的天山腹地,对于唐朝西域稳定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贞观后期唐朝的西向经略,都是以西州为前沿阵地,沿天山谷道向西推进。唐太宗对处月、焉耆、龟兹的几次战争,集中体现唐朝积极深入天山腹地的意图。

(一)贞观十六年郭孝恪西入天山腹地的战争

史载贞观十六年(642)西突厥处月、处密部进犯天山县,安西都护、西州刺史郭孝恪率军击走之,并乘胜追及,于遏索山斩首千余级,降处月、处密二部。①参见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6290-6291页。岑仲勉生先认为,遏索山即额林哈比尔噶(依连哈比尔噶山),并依据《西域水道记》额林哈比尔噶产金之记载,认为“遏索山产金,故亦名金沙山,处月居其阳,则今空格斯(巩乃斯河——引者注,下同)流域一带,唐于此置金满州,度必以产金而命名,非取义于后汉之金满城者。……余颇疑处密即‘Bolču’之倒译,其牧地当今塔尔巴噶台(塔尔巴哈台)之东南,额尔齐斯(曳咥)河之西南。(郭)孝恪所以踰遏索山而北降处密也”[1]198-199。岑仲勉对于唐金满州与遏索山出金之关系的描述,以及将处月定位于巩乃斯河流域的观点,是很有见地的。如此,郭孝恪反击处月、处密的道路,亦即二部侵犯吐鲁番的道路,当是经天山县向西,沿阿拉沟至小尤路都斯盆地,再经那拉提山口入巩乃斯河流域。②参见刘安志《读吐鲁番所出〈唐贞观十七年西州奴俊延妻孙氏辩辞〉及其相关文书》,《敦煌研究》,2002年第3期,第58-67页。这条道路在汉唐时期鲜有直接的文献记载,但据松田寿男先生考证,此道在汉晋时期就在使用;③参见松田寿男著、陈俊谋译《古代天山历史地理学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7年,第103-105页。在唐代,一些行军路线,以及现今在阿拉沟(阿拉沟戍堡、夏尔沟城堡)、巩乃斯河谷发现的唐代遗址,表明此时的中央王朝对该道也在努力经营。④1976年,王炳华先生曾对阿拉沟戍堡(鸜鹆镇)西部的谷道进行考察,发现遗址多处,进一步说明吐鲁番盆地经阿拉沟的确有道路入天山腹地。参见王炳华《西域考古文存》,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207页。

近年,在巩乃斯河谷新源县东约9公里处发现了一处阿勒吞古城遗址,“阿勒吞”为哈萨克语,意为“出金子”,因盛世才时期设置的金矿局在古城内掏挖黄金而得名。古城为方形,南北约189米,东西约188米,夯土而成,城墙保存基本完整,局部地段有土坯补筑痕迹。东西墙中部各有一个较低洼的缺口,似为城门所在。城内建筑物皆毁无遗,挖掘黄金形成的一条宽达45米,深约1米的宽沟,将城辟为东西两半。城内地表散布有陶片、砖块,曾出土过石磨盘等遗物,从文物特征来看,该城时代为唐至宋元时期。⑤参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局《不可移动的文物·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卷2》,乌鲁木齐: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15年,第12页。古城南岸为河谷平原,地势开阔,周围草场广布,当为唐代西突厥处月部落境内的一处古城。永徽年间唐朝于处月部落置金满州,⑥参见刘昫《旧唐书》第43卷,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131页。该地是天山中部经伊犁河谷至碎叶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尤显突出,不排除唐朝在此设军事据点的可能。

贞观十六年(642)郭孝恪出击处月、处密一战,并不完全是一场自卫反击战,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唐朝的西向战略,其降服处月,试图控制天山腹地核心区,为其进一步向西、向南发展奠定基础。

(二)贞观十八年郭孝恪西入焉耆的战争

贞观十四年(640)交河道行军灭高昌,于其地改置州县,将高昌王及群臣豪杰尽数迁入中原,⑦参见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6269页。此事对西突厥反唐势力以及焉耆、龟兹等绿洲城邦造成极大的震动,加之安西都护郭孝恪深入天山腹地数百里而还,使西域诸政权对于唐朝的西进产生了畏惧情绪。之前一度和唐朝交好的焉耆,此时也和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重臣联姻,“相为唇齿”,⑧焉耆国王与西突厥联姻事见《旧唐书·焉耆传》:“西突厥重臣屈利啜为其弟娶焉耆王女,由是相为唇齿,朝贡遂阙。”又《旧唐书·郭孝恪传》载:“焉耆王寻叛归欲谷可汗,朝贡稀至。”吴玉贵先生认为此“欲谷可汗”为西突厥欲谷设可汗,即乙毗咄陆可汗的异称,与焉耆国王联姻的屈利啜,就是乙毗咄陆可汗的臣属。参见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290页。我们尚不清楚郭孝恪在遏索山击败处月部以后,西突厥是否加强了天山腹地的防御,但贞观十八年(644)前西突厥反唐势力与焉耆、龟兹绿洲城邦结成同盟的确阻碍了唐朝西进的脚步。为打破这一局面,贞观十八年(644)唐朝又任命郭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出兵击焉耆。《旧唐书·焉耆传》记载:

其年(贞观十八年),西突厥重臣屈利啜为其弟娶焉耆王女,由是相为唇齿,朝贡遂阙。安西都护郭孝恪请击之,太宗许焉。会焉耆王弟颉鼻叶护兄弟三人来至西州,孝恪选步骑三千出银山道,以颉鼻弟栗婆准为向导。焉耆所都城,四面有水,自恃险固,不虞于我。孝恪倍道兼行,夜至城下,潜遣将士浮水而渡,至晓,一时攀堞,鼓角齐震,城中大扰。孝恪纵兵击之,虏其王突骑支,首虏千余级。以栗婆准导军有功,留摄国事而还。时驾幸洛阳宫,孝恪锁突骑支并其妻子送行在所,诏宥之。[2]5302

又《旧唐书》卷八十三《龟兹传》记载:

安西都护郭孝恪来伐焉耆,龟兹遣兵援助,自是职贡颇阙。[2]5303

又《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七记载:

孝恪去三日,屈利啜引兵救焉耆,不及,执栗婆准,以劲骑五千,追孝恪至银山,孝恪还击,破之,追奔数十里。[3]6325

郭孝恪此次行动实际是一次偷袭,讲求出奇制胜,其出军之地,必定是西州西部的天山县。我们从阿斯塔那506号墓出土的《唐天宝十三——十四载交河郡长行坊支贮马料文卷》就可知,经银山道从天山县南部礌石馆至焉耆,一天的时间便可到达。①参见王玉平《天宝十三载封常清在交河郡的行程》,《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21年第1期,第98-108页。但此道“多沙碛滷,唯近烽足水草”[4]77,贞观十八年(644)此道沿线绝无烽铺驿馆补给,实际上行军是有风险的。好在有熟悉地形的焉耆王弟栗婆准作向导,郭孝恪方能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一举俘虏了焉耆王突骑支。此役让焉耆,以及与焉耆“唇齿相依”的西突厥屈利啜、龟兹都始料未及,屈利啜之援兵到达之时,郭孝恪已俘焉耆王离去三日。

屈利啜援军前赴焉耆的道路,当是从大尤路都斯盆地沿开都河东下,龟兹援军之路线自然是沿天山南麓的丝绸之路中道经铁门关而来,此亦可证焉耆与天山腹地一带有便捷的道路相通,是为唐朝努力经营焉耆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贞观十九年唐军再入天山腹地

焉耆一战后,西突厥在天山腹地及焉耆一带的政治局势发生了变化,乙毗咄陆可汗西逃,乙毗射匮可汗势力逐渐壮大并控制天山腹地及焉耆一带。吴玉贵先生认为,《资治通鉴》记载郭孝恪击败焉耆后,“西突厥处那啜使其吐屯摄焉耆”,与“屈利啜引兵救焉耆”并非一事,后者屈利啜代表的是乙毗咄陆可汗,而前者代表的是乙毗射匮可汗,乙毗射匮可汗原为西突厥亲唐势力,为唐太宗册封,大概在贞观十九年(645)前后已与唐朝出现了矛盾。②参见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298页。

乙毗射匮可汗仍以处月、焉耆作为遏制唐朝深入天山腹地的屏障,其后又有唐太宗派遣阿史那忠抚慰处月、处密事。《贞观年中抚慰处月、处蜜诏》记载:

可令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为西州道抚慰使,屯卫将军苏农泥孰仍兼为吐屯检校处月、处蜜(密)部落。宣布威恩,招纳降附,问其疾苦,济其危厄。务尽绥怀之道,称朕意焉。[5]23

该诏所记阿史那忠抚慰处月、处密一事,吴玉贵认为是在贞观十九年(645)上半年。③参见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304页。诏书记载此次抚慰,言辞尚不激烈,另有《阿史那忠碑》及《阿史那忠墓志》更为详细的记述了此次战争:

公讳忠,字义节,其先代人,今为京兆万年人也……既而句丽百济,互相侵逼,处月焉耆,各为唇齿,□□邪于荒裔□□伐□皇情□□□□□□□□□□□□□□□□绥边□□诏公□域安抚□□□□之寄右地砻□加授上柱国。[6]10259

公讳忠,字义节,其先代人,今为京兆万年人也……圣驾雷动,问罪东夷,公衔命风驰,慰抚西域,旌悬泑泽,骑越葱河,处月焉耆,共稽王略。公扬威电击,诸戎瓦解,前庭宝马,驱入阳关,罽宾飞鸾,将充禁御。[7]601-603

墓志及碑文均记录了此次阿史那忠出西域抚慰的对象是处月和焉耆,并未提及《抚慰处月、处密诏》中之处密部,所谓“处月焉耆,各为唇齿”,是因处月部位于巩乃斯河流域,极有可能向东延伸至西州天山县西部的阿拉沟一带,而焉耆则位于开都河下游。二者扼守从东部进入天山腹地的两条道路,阻碍了唐朝西进的脚步,因此唐太宗下诏明为“抚慰”,实则是军事打击。总之,郭孝恪、阿史那忠于贞观十六年(642)、十八年(644)、十九年(645)三次打击处月、焉耆,打通了通往天山腹地的道路,熟悉沿途地理环境,为昆丘道行军作准备。

二、贞观二十二年昆丘道行军路线考察

史载昆丘道行军起止时间大概在贞观二十一年(647)十二月至贞观二十二年(648)十二月,但据新出《大唐故天山县令侯府君墓志铭》记载,在此之前唐朝与龟兹等势力就有军事摩擦,该《墓志铭》记载:

君讳仁愷,字友悌,上谷人也。……上以西州创置,邻狄跨羌,天山一邦,寔惟襟带,妙练文武,镇遏边垂。君勇冠三军,当斯五辟,遂应嘉命,朝野荣之。亦既下车,政平讼息。乃降恩敕,深难能官。以征龟兹有功,酬庸之赏巨万。……以贞观廿一年二月十三日非命于任,春秋卌有九。[8]7

侯仁愷于贞观十四年(640)初置西州时出任西州天山县令,死于贞观二十一年(647)二月十三日,此时昆丘道行军尚未进行,但墓志却记其“以征龟兹有功,酬庸之赏巨万”。天山县是唐军西入天山、焉耆、塔里木盆地的桥头堡,侯仁愷出任天山县令,肩负起唐朝经略西域的重任,所面临的压力也很大,贞观十六年(642)处月、处密围天山,其作为天山县令,没有让游牧部落攻破县城。其后郭孝恪反击处月、处密,追至天山腹地,贞观十八年(644)又突袭焉耆,侯仁愷应当也参与了行军的一些任务。昆丘道行军前夕,由于天山县的特殊位置,承担了探察地形和敌情的任务,期间可能与敌对势力有一些零星的战斗并取得胜利。①参见王庆卫《唐贞观二十二年昆丘道行军再探讨——以新出〈杨弘礼墓志〉为中心》,载《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35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141页。这时虽是准备阶段,但叙功之时仍将其归入征龟兹之功。

(一)昆丘道行军的将领和选派意图

贞观二十一年(647)十二月,唐太宗下诏讨龟兹,《册府元龟》收录了这份诏书,记载了昆丘道行军的主要将领和部队:

可遣使持节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副大总管左(按:“左”当为“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金紫光禄大夫行安西都护郭孝恪、司农卿清河郡公杨弘礼,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李海崖(按:“崖”当为“岸”)等,总挈鼋斩蛟之士,帅曳牛佩豕之曹。莫不感义长驱,誓探巢穴之志,循躬距躍,将谢肉骨之恩。又发铁勒兵牧十有三部,突厥侯王十余万骑。沸湧动沙场之地,呼吸振广漠之风,道自金微,会于葱岭。又遣吐蕃君长,踰玄莬而北临,步摇酋渠,绝昌海而西鹜,齐飞白羽,周设天罗。[9]11572

这份诏书对诸将领头衔的记载模糊不清、模棱两可,致使诸史对于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社尔下分军记述不一。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分别为行军大总管和行军副大总管,这没有什么问题,但郭孝恪、杨弘礼是否也是大总管或副大总管却存异议。如《旧唐书·龟兹传》记载:“二十年(按:“二十年”当为“二十一年”),太宗遣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崑山道(按:“崑山道”当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与安西都护郭孝恪、司农卿杨弘礼率五将军,又发铁勒十三部兵十余万骑,以伐龟兹。”[2]5303其意思似乎是阿史那社尔与郭孝恪、杨弘礼共同率领五将军讨伐龟兹,相互间没有统属关系。又《新唐书·龟兹传》记载:“二十一年,……乃以阿史那社尔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副之,率安西都护郭孝恪、司农卿杨弘礼、左武卫将军李海岸等发铁勒十三部兵十万讨之。”[10]6230-6231其意思似乎是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分别为行军大总管和副大总管,郭孝恪、杨弘礼、李海岸等均是其下属。又《资治通鉴》记载:“(二十一年十二月)诏使持节·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副大总管·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安西都护郭孝恪等将兵击之,仍命铁勒十三州、突厥、吐蕃、吐谷浑连兵进讨。”[3]6364此处几乎照搬讨龟兹诏书内容作模糊化处理,并省去了杨弘礼等人。

实际上,据《旧唐书·郭孝恪传》记载,可以确定郭孝恪在此次行军中充当行军副大总管一职,又据《旧唐书·杨弘礼传》和《杨弘礼墓志》,杨弘礼担任的职务也是行军副大总管。②参见刘昫《旧唐书》第83卷,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774页;刘昫《旧唐书》第77卷,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674页;《杨弘礼墓志》图版及录文参见王庆卫《唐贞观二十二年昆丘道行军再探讨——以新出〈杨弘礼墓志〉为中心》,载《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35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138-152页。如此我们可以确定,此次昆丘道行军,行军大总管下辖三行军副大总管,行军副大总管下还有行军总管,下诏之时可以确定的行军总管有李海岸,后来阿史那贺鲁投诚,请为昆丘道行军向导,授予行军总管一职。③参见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6370页。

三位副大总管所领军队各有分工,一路负责后勤,另两路负责进攻。负责后勤的应该是杨弘礼,④参见王素《唐华文弘墓志中有关昆丘道行军的资料——近年新刊墓志所见隋唐西域史事考释之一》,《西域研究》,2013年第4期,第81-89页。此人以司农卿之职出任昆丘道行军副大总管。《唐六典》记载,司农卿之职“掌邦国仓储委积之政令”[11]523,唐太宗以此前从未经历西域战事的杨弘礼充任行军副大总管之职,当有此用意。且文献记载此次行军中的几次重要战役,包括击处月、处密,杀焉耆王,俘龟兹王,说于阗王,我们均未见到杨弘礼的踪影,本传叙其功曰:“破处月,降处密,杀焉耆王,降馺支部,获龟兹、于阗王,”[2]2674几乎是此次行军所有功劳,其是否都与杨弘礼有直接关系,是值得怀疑的。

另外两位行军副大总管——契苾何力和郭孝恪,负责的是军事进攻任务,当然,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社尔也在此两路大军中,负责整体调度。之所以选此三人为主力,是因他们熟悉当地自然环境,或者有在西域作战的经历。

史载阿史那社尔于贞观二年(628)西保可汗浮图,此地即北庭所在地;又西击西突厥,半有其国,得众十余万,自称都布可汗。后又东讨薛延陀,反为其所败,复保高昌国。贞观十四年(640),阿史那社尔为交河道行军总管之一,参与高昌之役。①参见刘昫《旧唐书》第109卷,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3289页。由此可见,阿史那社尔对于天山自然地理状况,以及西突厥形势非常熟悉,唐太宗将其作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是明智之举。

契苾何力,其先虽为铁勒别部酋长,但至其父契苾葛之时,便向西迁徙,西出龟兹,居于热海之上。②参见刘昫《旧唐书》第109卷,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3291页。热海即今伊塞克湖,又《新唐书·回鹘传》记载:“契苾亦曰契苾羽,在焉耆西北鹰娑川,多览葛之南。”[10]6142此鹰娑川即今开都河上游一带。如此,契苾部西迁以后,其势力一度自伊塞克湖向东发展至天山腹地的尤路都斯盆地,契苾何力当对这一带地理状况十分熟悉,唐太宗以此作为一路大军,先入天山腹地再南下龟兹,当有此考虑(详见下文)。另外,契苾何力曾于贞观十四年(640)作为葱山道行军副大总管,沿天山北麓西击可汗浮图城,再南下天山与交河道行军合攻高昌,③参见王素《高昌史稿·统治编》,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432页。看来其对天山山地作战有十分丰富的经验。

郭孝恪时任安西都护,驻高昌城,其入天山击处月,出银山道击焉耆,对天山廊道自然环境及焉耆、西突厥、龟兹等地的情况自然十分熟悉。另外,此次行军提到的其他将领,也尽量挑选熟悉天山之人,投诚唐朝的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和屈利啜自不必多说,④屈利啜投诚唐朝并请帅部从讨龟兹事见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6372页。另有行军总管李海岸,此人在《唐书》中虽无本传,生平履历不甚清楚,但《姜行本纪功碑》⑤参见《镇西厅乡土志》,载马大正、黄国政、苏凤兰整理《新疆乡土志稿》,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12页。记其在贞观十四年(640)参与交河道行军平定高昌,其时在姜行本麾下入伊吾北时罗漫山伐木修造攻城之具,对于西域作战当有丰富的经验。又有伊州刺史韩威,在龟兹城决战之时出任前锋将军,诱敌出城,以少胜多建奇功一件;沙州刺史苏海政,在追击龟兹王过程中担任主力之一,拨换城擒龟兹王也当有其一份功劳。⑥韩威、苏海政事见刘昫《旧唐书》第198卷,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303-5304页。这些曾在西域任职或参与过战斗的将士,成为此次昆丘道行军的主要力量。⑦斯加夫(Jonathan Karam Skaff)对于昆丘道行军、葱山道行军、伊丽道行军三位主将出身背景、作战习惯对战争胜败的影响分析非常有启发性,但作者似对西域的地理不甚熟悉,对三次行军描述多有错讹的地方。参见斯加夫著、孙琢译《何得“边事捷报”?——唐代西北648、655、657年诸战役指挥官的军事文化行动》,载《法国汉学第12辑:边臣与疆吏》,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1-30页。

(二)昆丘道行军部署和行军路线

关于昆丘道行军部署及行军路线,诸史记载有出入,现将相关文献转引如下:

《资治通鉴》:阿史那社尔既破处月、处密,引兵自焉耆之西趋龟兹北境,分兵为五道,出其不意,焉耆王薛婆阿那支弃城奔龟兹,保其东境。社尔遣兵追击,擒而斩之,立其从父弟先那准为焉耆王,使修职贡。龟兹大震,守将多弃城走。[3]6375

《旧唐书·龟兹传》:二十年,太宗遣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崑山道行军大总管,与安西都护郭孝恪、司农卿杨弘礼率五将军,又发铁勒十三部兵十余万骑,以伐龟兹。社尔既破西蕃处月、处密,乃进师趋其北境,出其不意,西突厥所署焉耆王弃城而遁,社尔遣轻骑追擒之。[2]5303

《册府元龟》:闰十二月,阿史那社尔与郭孝恪、杨弘礼率五将军,又发铁勒十三部兵十余万骑以伐龟兹。社尔既破西蕃处月、处密,乃进师趣其北境,出其不意。西突厥所署焉耆王弃城而遁,社尔遣骑追擒之,龟兹大震,守将多弃城而走。[9]11572

《新唐书·龟兹传》:社尔分五军掠其北,执焉耆王阿那支,龟兹大恐,酋长皆弃城走。[10]6231

《新唐书·阿史那社尔传》:二十一年,以崑丘道行军大总管与契苾何力、郭孝恪、杨弘礼、李海岸等五将军发铁勒十三部及突厥骑十万讨龟兹。师次西突厥,击处蜜、处真月,败之。入自焉耆西,兵出不意,龟兹震恐。[10]4115

诸史均载昆丘道行军分五道,由五位将军分别率领进攻龟兹,这当是事实,但分军的时间、地点以及诸道将领究竟是谁却存在分歧。

《通鉴》认为分军在阿史那社尔击破处月、处密之后,前文已经指出处月部在天山腹地小尤路都斯盆地以西的巩乃斯河谷,处密在天山北部,但从新近出土的墓志来看,阿史那社尔所率军队是否真的与处密部有交战,是值得怀疑的。①如《武思元暨妻韦氏墓志》(参见赵力光《西安碑林博物馆新藏墓志续编》,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4年,第192页)记载武思元为昆丘道行军兵曹,从阿史那社尔平龟兹、处月,以勋加上骑都尉,未提到处密,《旧唐书·杨弘礼传》叙功时亦云“破处月,降处密”。如此,史载昆丘道行军诸将领可能并没有到天山以北与处密交战,该部落极大可能是慑于兵威不战而降。阿史那社尔击处月,自然是与贞观十六年(642)郭孝恪击处月的路线一致,即从天山县向西,经阿拉沟入小尤路都斯盆地,再西入巩乃斯河谷。如果仅仅是对付处月,阿史那社尔没有必要将全军主力带入天山腹地再行分军,且进攻焉耆,自天山县西南出银山道即可,也没有必要向西深入天山腹地再沿开都河折返回击。如此,《通鉴》的分军描述不可取。

《旧唐书·龟兹传》与《册府元龟》记载分军似在阿史那社尔击破处月之前,较为符合事实,而且其率队击处月,也不应该是昆丘道行军的全部力量。《新唐书·龟兹传》记述过于简略,其说五路大军全部出龟兹北境,并擒东部的焉耆王,也不符合实际情况。《新唐书·阿史那社尔传》记载所谓“五将军”似乎就是契苾何力、郭孝恪、杨弘礼、李海岸等人,此说有一些道理,契苾何力、郭孝恪、李海岸均是西域沙场老将,熟知环境,且均为副大总管、总管等要职,各领一军分道出击确有可能;唯杨弘礼一人,此前已证此人极大可能负责后勤,出任先锋将军的可能性较小。

根据昆丘道行军在出击龟兹以前先攻处月、焉耆的事实,以及焉耆王的逃跑方向(自东向西退保龟兹东境),可以确定五将军主要分两路进军,其分军的地点,极大可能是在高昌西部的天山县。一路大军由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率领,②《新唐书·龟兹传》记载:“阿史那社尔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副之,”此处之“副”有“副大总管”之意,但可能也有作为具体作战副手的意思,如此二人在行军之时极有可能兵出一道。昆丘道行军具体作战极少提及契苾何力,可能也是由于他时刻处在阿史那社尔身边的缘故,文献记述往往只提阿史那社尔而不提契苾何力。从天山县西入天山腹地,击破处月以后,经大尤路都斯盆地沿着库车河谷南下龟兹;另一路大军为伊、西、庭三州府兵组成,③《唐令狐鼠鼻等差科簿》记载西州人令狐鼠鼻、张智觉“昆丘道征给复”,当是西州军民参与此次昆丘道行军的事实。参见唐长孺《吐鲁番出土文书》叁,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111页。当由郭孝恪率领,从天山县西南出银山道,击破焉耆以后再出铁门关西趋龟兹。郭孝恪贞观十八年(644)曾出银山道击焉耆,此时由他率军由天山南麓西趋焉耆、龟兹当是最好的选择。史载阿史那社尔遣兵追击焉耆王,实际应该是郭孝恪某部负责该项任务。

唐军在擒杀焉耆王以后,龟兹大震,其惊恐之原因有二:一则北部后援力量处月部被击破,二则东部屏障焉耆王被擒杀。此次行军与交河道行军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初侯君集率领军队一路自东向西趋柳中、高昌,一路先击天山北部的可汗浮图城,再南下天山兵临高昌北境。而击破可汗浮图城的将领正是这次昆丘道行军副大总管契苾何力,同样的战术唐朝用了两次,无论是西突厥还是城郭诸政权,看来都无法抵御唐朝的西进。

唐军分别从北路、东路逼龟兹城,《旧唐书·龟兹传》记载:

社尔进屯碛石,去其都城三百里。遣伊州刺史韩威率千余骑为前锋,右骁卫将军曹继叔次之。西至多褐城,与龟兹王相遇,及其相那利、将羯猎颠等,有众五万,逆拒王师。威乃伪遁而引之,其王俟利发见威兵少,悉众而至。威退行三十里,与继叔军会,合击大破之。其王退保都城,社尔进军逼之,王乃轻骑而走,遂下其城,令孝恪守之。[10]5303

阿史那社尔进屯“碛石”,《通鉴》记为“碛口”,当在龟兹北境。其所率以骑兵为主,擅长翻山越岭、长途奔袭、突袭,但不擅长攻城之战,因此最终攻龟兹诸城,还是需要以郭孝恪统领的汉军主力。负责攻城的将领为伊州刺史韩威、右骁卫将军曹继叔,此二人“西至多褐城,与龟兹王相遇”,说明其行军是自东向西,这也间接说明其为郭孝恪统属之部队。昆丘道行军并不像交河道行军有专门的部队负责修造攻城之具,这是由于此次行军是以骑战见长的阿史那社尔为主帅,他并不注重攻城之具的准备。但郭孝恪军团战术运用极为得当,其以小股部队佯装败退,将龟兹王大军引诱出城,在城外与之决战,这样龟兹国的城防优势就完全没有了。此次龟兹王在与韩威、曹继叔等人接战过程中遭重创,在外无援军的情况下,即便退保龟兹都城,但已丧失了守城的信心,阿史那社尔自北进逼其城,龟兹王只得西逃拨换城。

唐军占领龟兹城以后,郭孝恪负责驻守,阿史那社尔率沙州刺史苏海政、尚辇奉御薛万备等人继续向西追击龟兹王。其后郭孝恪疏于防范,为龟兹反叛势力所杀,其所部仓部郎中崔义超,以及前此破龟兹功臣曹继叔、韩威等人又召集军士击退反叛势力,重新稳定龟兹城。阿史那社尔等围龟兹王于拨换城,由于不善攻城,抑或龟兹王吸取了前此贸然出城接战的教训,拨换城一战显得有些吃力,前后达四旬之久方才擒获龟兹王布失毕等人。①郭孝恪被杀以及阿史那社尔破拨换城、擒龟兹王事见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6377页。

三、天山腹地的战略意义

《西域水道记》载,今天山腹地的大小尤路都斯、巴音布鲁克、开都河上游一带,“地当西域之中。东达阿拉癸山,西接伊犁空格斯(巩乃斯)河源。准部未靖时,自哈密至伊犁者,恒取道于兹。”[12]105阿拉癸山即阿拉沟南部的阿拉沟山,空乃斯河是伊犁河的上源,准噶尔部未收复之前,天山北麓路阻,从吐鲁番至伊犁河谷下游一带地区,经天山腹地的这条道路最为接近。成书于乾隆年间的《西域闻见录》,在卷首舆图中绘出了这条道路。

唐西域政治形势一度比清代更为严峻。初置西州时,西突厥五咄陆占据天山北麓,又有处月等部占据巩乃斯河上游,时常东入天山县西部的阿拉沟,焉耆也逐渐投靠西突厥与唐朝为敌。如此,唐朝向西经营,无论是走天山南部的丝绸之路中道,还是北部的丝绸之路北道,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在突破这一阻力的一系列军事活动中,唐朝选择了深入并控制天山腹地,占领地缘优势,再经营天山南北两道的军事策略。这种战略思想在唐代史料中较少有人总结,但清代经略西域的过程,却有人看到这一军事策略的优越性。《新疆图志》卷八十《藩部三》载《珠勒都斯考》(珠勒都斯即今尤路都斯)记载:

伊犁赴南疆有三道:一出阿克苏,一出喀什噶尔,一出喀喇沙尔,则开都河其要冲也。……考《唐书·突厥传》:永徽五年,“前军苏定方击贺鲁别帐鼠尼施于鹰娑川。”《回鹘传》:“鹰娑川,在焉耆西北。”《水道记》意即开都河,唐置鹰娑川都督府于此。盖以其地南接龟兹,西通伊犁,与安西都护所辖之十六都督府、四十八羁縻州遥相联络,诚要地也。

……

计由乌鲁木齐自托克逊至喀喇沙尔,一千五百余里。由伊犁踰纳喇岭至开都河,踰河即喀喇沙尔,则仅一千一百余里,程途较捷。东可由吐鲁番而达哈密,北可由大、小裕勒都斯合流之哈尔沙图即哈尔玛图而达巩宁。惟中经那喇特岭、察罕通格山不能通车,若于山内开通陕隘,于开都河增设渡船,酌设一营,置卡以卫商旅,安台以通军报,西可避出凌山,东可免纡戈壁,将来必成孔道,南北有事,亦易应援。如库舍图岭之廿四盘道、果子沟之四十八桥,施功虽艰,为利甚远,是亦为伊犁疆计者所当措注者尔。[13]414

清朝前期,西域的政治中心伊犁将军府,位于伊犁河谷的惠远城,此地通往南疆的道路主要有三条:一条是经伊塞克湖,沿天山谷地至喀什;②《西陲总统事略》对该道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参见汪廷楷、祁韵士《西陲总统事略》,北京:中国书店,2010年,第44页。一条是经天山穆索尔岭,向南至阿克苏,这条道路又称夏塔古道;一条是经尤路都斯盆地,沿开都河顺流而下至焉耆。如果不考虑政治中心的变迁,伊犁将军府与南疆地区的喀什、阿克苏、焉耆等地建立起来的戍防体系与唐朝时的“安西四镇”(碎叶、疏勒、龟兹、焉耆)多有相似之处。如果再考虑东部的西州、东北部的庭州,自开都河上游小尤路都斯盆地别道出阿拉沟可入天山县,经乌鲁木齐河、头屯河、呼图壁河等谷地又有道路通庭州之轮台县,是为唐朝西域战略格局的总体形势。如此以来,尤路都斯盆地实则为一个地理枢纽,其北通乌鲁木齐,西通伊犁河谷,南通库车、轮台,东通吐鲁番、焉耆,当中央王朝向西开拓之时,其位置如同一个军事制高点,占领此地便可对天山周缘地区实施有效控制;反之,若该地为游牧部落控制,则北庭、安西,甚至东部三州都将陷入紧张的局面。

四、结语

天山腹地由于海拔较高,气候寒冷,地貌以山地和草原为主,非常适合游牧部落生存,但极不利于农耕政权进行戍守。一方面,山地地形不利于长途运输;另一方面,中央王朝经营西域的千古之策——屯田,不能在此进行。终唐一代,中央王朝始终未能在天山腹地建立完善的交通、戍防体系,甚至到了清代,虽有人提出建立天山腹地交通路网的构想,但终未成形。贞观后期唐朝在西域的几次战争,均体现出唐朝努力经营天山腹地的策略,揭示天山腹地重要的战略地位。战争虽取得胜利,但唐朝并未在天山腹地建立戍防体系,而是在天山周缘逐渐完善交通戍防系统,昆丘道行军之后,唐朝设置碎叶、龟兹等军镇,后苏定方从天山北路平定阿史那贺鲁叛乱,“通道路,置邮驿,掩骸骨,问疾苦,画疆埸,复生业”[3]6420-6421,天山北麓交通戍防得以建立,最终形成环天山的戍防格局,有效控制天山腹地的政治局势,一定时期内保障了西域的稳定。直到8世纪初突骑施占据碎叶,开元七年(719)焉耆取代碎叶备四镇之数,环天山防线西部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游牧部落轻易便可经天山腹地的交通道路对安西地区构成严重威胁,这一局面成为唐代西域长治久安的不稳定因素。可以说,焉耆代碎叶备四镇是唐朝西域经营的策略失误,环天山戍防格局下的碎叶城、弓月城有无可替代的作用。当然,唐代西部天山政治形势十分复杂,笔者将另文再作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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