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孙子兵学“创造性转化”路径探析

曹永孚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并将其写进了十九大报告和十九届六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习总书记在2021年12月14日召开的第十一次文代会上，又一次强调了这个问题，并与“二为”方向、“双百”方针相提并论，上升到了文艺指导思想的高度（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方向，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笔者认为，要推进孙子兵学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既要解决思想认识问题，又要解决方式方法问题。重要的在于找准方向，打通路径，回答好“转化什么”“向哪里转化”“怎样转化”的问题。现就如何推进孙子兵学“创造性转化”，从路径上作一探析和思考。

一、全面系统地厘清孙子兵学的精髓要义

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的前提和基础是，首先必须对古典之作进行梳理和鉴别。正如习总书记2014年9月24日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中所说：“传统文化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受到当时人们的认识水平、时代条件、社会制度的局限性的制约和影响，因而也不可避免会存在陈旧过时或已成为糟粕性的东西。这就要求人们在学习、研究、应用传统文化时坚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结合新的实践和时代要求进行正确取舍，而不能一股脑儿都拿到今天来照套照用。要坚持古为今用、以古鉴今，坚持有鉴别的对待、有扬弃的继承，而不能搞厚古薄今、以古非今，努力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相通，共同服务以文化人的时代任务。”这就明确了“创造性转化”的主旨和内涵。

对于孙子兵学而言，也必须全面地进行审视和鉴别。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对《孙子兵法》的认识多有错位。一种是将《孙子兵法》“神秘化”，认为其“高深莫测，不可外传”；另一种是将《孙子兵法》“污名化”，与《三十六计》混为一谈，望文生义地认为《孙子兵法》“无非就是讲诡道、算计人，除了‘偷梁换柱’，就是‘借刀杀人’，和厚黑学差不多，容易误人子弟、使人学坏”。其实，这都是误解误读。

要改变这种状况，就需要对孙子兵学进行正本清源、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全面系统地厘清孙子兵学的精髓要义，给人们一个完整、准确、清晰的概念。

一要厘清孙子兵学的原典文献。由于孙子及《孙子兵法》年代久远，在生平、文本和语义等方面，都存有诸多疑点和未解之谜。例如，《孙子兵法》文本繁多，哪个是正宗的或相对准确的？《孙子兵法》与《六韬》《司马法》《孙膑兵法》《吴起兵法》等的源流脉络和传承关系是怎样的？《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有何联系与区别？到底《孙子兵法》的原始书名是什么？有的表述为《孙子》是否正确？《孙子兵法》十三篇的原始篇名是怎样的？开篇是“计”还是“始计”或是“始计第一”？第四篇是“形”还是“军形”？第五篇是“势”还是“兵势”？通常所称“计篇”“作战篇”“谋攻篇”是原名还是后人为称谓方便所加？是“令之以文，齐之以武”还是“合之以文，齐之以武”？是“知彼知己”还是“知己知彼”？“非危不战”是指不处于危亡之地、危机之时不要轻易开战，还是实力不达到强大程度不要轻易开战？“其次伐交”是指彼此间搞好外交还是瓦解敌国的联盟？“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这段话中的“将”“吾”“留之”“去之”分指何人何义？诸如此类，似乎无关宏旨、无碍大局，但作为学术来讲，长期搁置，其说不一，影响“转化”。多年来，各级兵学研究机构和广大专家学者呕心沥血、孜孜以求，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也产生了较好的社会效益。但总体说来，还缺乏系统性、权威性，“敞着口”的学术问题还不少。有些学术问题久研未决，各执一端，多有歧见；有些研究成果虽不乏高见，但由于缺乏统筹，长期处于散在状态，停留在一家之言、一己之见的层面，没有真正形成顶层共识。因此，应列出清单，通过深入研讨，尽可能求得相对统一和明确，或形成倾向性主导意见，避免误导误传。

二要厘清孙子兵学的思想体系。明确孙子的战争观是怎样的，制胜之道有哪些，哲学思想是什么，与儒家、道家、法家等学派有何关联，“诡道”的真正涵义是什么，“因粮于敌”“掠乡分众”是否属于劫掠，“登高去梯”“若驱群羊”是愚兵政策还是统兵之道，《孙子兵法》中有无糟粕内容，哪些方面具有普遍意义和时代价值，哪些方面因历史的局限性而陈旧过时，等等。

今后的基础研究，应在“百家争鸣”的同时，向集约化方向发展。即根据“创造性转化”的目标和需求，统筹学术规划，列出研究课题，调集优势力量，组织集体攻关，一项一项地破解悬而未决的学术难题，力求廓清，作出定论。在这一方面，我们已有过成功的尝试。例如，中国古代军事人物群星璀璨，但哪些人成就最高、历史贡献最大，历来见仁见智、无所适从。2011年9月，在时任会长赵承凤倡议下，由山东孙子研究会、山东国际孙子兵法研究交流中心、齐鲁兵学文化研究中心和广饶县人民政府共同主办了“中国古代杰出人物评选会”，邀集全国34 位专家学者，按照议定的三条标准（简而言之就是“三有”：有显赫战功，有兵学理论，对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有积极贡献），在反复酝酿、各抒己见的基础上，采用投票的办法，评选出了20 位中国古代著名军事人物（吕尚、孙武、司马穰苴、吴起、孙膑、尉缭子、秦始皇、韩信、卫青、曹操、诸葛亮、檀道济、李世民、李靖、岳飞、成吉思汗、戚继光、努尔哈赤、郑成功、左宗棠）。而后又在山东孙子研究会资深专家、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孟祥才先生牵头主持下，在全国范围内邀请了吴如嵩等10 余位比较权威的专家学者担纲撰稿，编纂出版了《中国古代著名军事家评传》。广饶所建孙子文化园的“兵圣宫”、临沂新扩建的银雀山汉墓竹简博物馆，都是以此为据展示了中国古代著名军事人物。这样的评选虽然不见得绝对准确，但形成一个相对统一的说法，总比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要好。

二、有的放矢地推进孙子兵学的古为今用

古为今用，是“创造性转化”的核心所在。一个时期以来，“学兵法、用兵法”一度成为一种热门和时尚，对弘扬和传承孙子兵学文化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总体来看，范围还不够广、层次还不够高，大都局限在“兵道商用”的层面，有的还陷入了误区。要实现孙子兵学“创造性转化”，必须克服急功近利、简单对号等弊端，将其作为一项提高全民素质的基础工程，纳入国民教育的整体规划，实施分类指导，有的放矢、循序渐进地推行“古为今用”，实现全方位“创造性转化”。

一要将孙子兵学转化为领导决策思想。这一点具有双重意义：一方面，领导层带头学兵法、讲兵法、用兵法，对部属、对民众、对全社会的带动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另一方面，孙子兵学思想特别是蕴含其中的哲学思想是博大精深的智慧学、谋略学、运筹学，不仅仅适用于统兵打仗，对领导实战也具有多方面的启示、提示和警示作用。领导层的职能所致，确实需要借助孙子兵学思想来提升决策水平和执行能力。例如，真正领悟了“兵者，国之大事”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重战慎战，正确处理经济建设与支持国防建设的关系，做到富国强兵，保证长治久安；真正领悟了“五事七计”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系统思维，做到统筹兼顾，协调发展；真正领悟了”杂于利害”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兴利除弊，趋利避害，权衡得失，实现效益最大化；真正领悟了“为将五德”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修身养性，全面提高素质，做到德才兼备；真正领悟了“道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群众路线，关注民生民意，实现政通人和；真正领悟了“算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科学预测，精准研判，充分论证，避免决策失误；真正领悟了“先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审时度势，量力而行，不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真正领悟了“知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调查研究，克服主观主义、官僚主义；真正领悟了“谋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深谋远虑，从长计议，防止简单粗暴和盲目蛮干；真正领悟了“奇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守正创新、锐意改革；真正领悟了“势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因势而变、顺势而为，善于蓄势、借势、造势、用势；真正领悟了“将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率先垂范，勇于担当作为；真正领悟了“备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居安思危，防患未然，在敌情、灾情、疫情等重大公共危机面前处于主动地位；真正领悟了“全胜”的思想，就会自觉坚持唯人是保，攻心为上，打破“零和博弈”，加深对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路线、“一国两制”方针等宏观决策的认知，从而积极支持和做好国际国内的统一战线工作；等等。因此，应该把孙子兵学文化引入干部培训之中，引入领导决策之中，引入选贤任能之中，培养出更多更强的复合型干部。

二要将孙子兵学转化为全民国防观念。以孙子的重战慎战、安国全军、有备无患、上下同欲、同舟共济、令文齐武等思想为导引，启发人们开阔政治眼界，树立正确的战争观、国防观、安全观。正确认识“战”与“和”的关系，深刻理解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冷静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沉着应对各种风险和挑战。

三要将孙子兵学转化为事业发展智策。借助孙子兵学思想，谋划发展，破解难题，加强管理，凝心聚力，在改革开放大潮和激烈竞争中，锐意进取，谋求双赢，立于不败之地。例如，滨州市委、市政府把传承孙子兵学文化与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紧密结合，大力开展“智者智城”活动，收到良好成效。

四要将孙子兵学转化为启智育人宝典。当下，从社会到家庭，比较重视国学教育，孙子兵学正是培养综合素质的好教材。应从娃娃抓起，进行启蒙教育，按照年龄段在文史课和课外读物中设置学习内容。例如，小学阶段主要学孙子生平故事和简单名言警句，中学阶段选学兵学名篇，大学阶段掌握精髓要义，研究生可以作为研究课题，使青少年了解兵学智慧，发扬尚武精神，掌握制胜之道，做到能文能武，成为国之栋梁。滨州学院、滨州职业技术学院等院校把孙子兵学文化列为通识教育，反响良好；临沂银雀山汉墓竹简博物馆开展“兵学讲堂进校园”“小记者走进竹简馆”等活动，很受欢迎。

三、因地制宜地搭建孙子兵学的传播平台

要实现孙子兵学“创造性转化”，必须以创新思维、开放理念，从阵地、人才、渠道、载体等各个方面入手，因地制宜地搭建更多更大的传播平台，加大传播力度。

一是扩展孙子兵学研讨的阵地。实行官办与民办相结合、自办与联办相结合、海内与海外相结合、线上与线下相结合。把“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链接起来，充分借助体制的优势，广泛调动社会的力量，形成良好的运行机制，力争使孙子兵学文化“走出去”，成为宣传山东的一个新亮点，成为文化强省建设的一个新品牌。山东孙子研究会协同滨州市和滨州惠民县人民政府举办了13 届“海峡两岸（滨州）孙子文化论坛”和11 届“海峡两岸（滨州）青年学生孙子兵法友谊辩论赛”，协助东营广饶县人民政府举办了15 届孙子文化研讨活动，助推了孙子兵学发扬光大。

二是实行跨区域跨领域联合。坚持走“开放式”研究之路，打破自我封闭，淡化故里之争，实行活动联办、力量合用、成果共享、经验互鉴。山东孙子研究会多年的工作实践表明，实行跨区域跨领域联合，是搭建孙子兵学传播平台的关键一招。他们与军事科学院、国防大学等院校，与苏州、深圳、天津、辽宁以至台湾、港澳等省市地区，与新加坡、马来西亚、伊朗、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的兵学研究机构、专家学者加强交流；与省内各地联合举办各种研讨活动；与尼山世界儒学中心、中国孔子基金会和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师范大学齐鲁文化研究院、曲阜师范大学等机构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与儒家文化、道家文化、嬴秦文化、齐文化、鬼谷子文化、红色文化，以及考古、党史、军史、史志、新闻、出版、影视等各个领域互融互通，逐步形成广泛的“工作联合体”。

三是积极发挥智库作用。强化孙子兵学研究机构在孙子兵学创造性转化中的职能使命认知，自觉打破“从文本到文本，就研究而研究”的模式，倡导和实践“接地气”的工作思路，坚持面向历史、面向大局、面向未来的研究方向，始终紧跟时代发展步伐，始终瞄准全局性的重点热点难点问题，主动自觉融入中国梦、强军梦的火热实践，积极冲向事关全局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研究的主战场，坚持每年聚焦一个重大主题，聚兵学研究的星星之火，发古为今用的思想先声，在研以致用中提升孙子兵学研究形象，在服务大局中发挥智库作用。

四是广泛开展社会服务活动。积极开展社科普及和新时代文明实践志愿者服务活动，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发掘利用各种社会资源，深化开展孙子兵学“走进文化殿堂、走进讲学课堂、走进书屋习堂、走进研讨大堂、走进文建馆堂”活动，使孙子兵学在学校、机关、军营、社区、企业和农村春风化雨、落地开花，真正实现孙子兵学文化社会共享。同时，注重加大媒体传播力度，借助现代大众传媒手段，发挥融媒体的作用，使孙子兵学的宣传形成规模化、系列化、常态化、多样化。

五是开发孙子文化产品。充分发挥兵学遗产的资源优势，打造文旅品牌项目，开辟孙子文化专题展览，既可丰富群众文化生活，又能助推兵学文化的传播。像滨州的黄河楼、东营广饶的“兵圣园”，在社会上赢得了广泛赞誉。积极引入音乐、戏剧、书法、绘画、雕塑、剪纸等艺术形式，呈现和传播孙子兵学文化，还可借鉴《中国成语大会》《中国诗词大会》《中国汉字听写大会》《一站到底》等电视节目的成功经验，举办“孙子兵学知识大赛”，使孙子兵学在大众中喜闻乐见、潜移默化、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