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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跨文化传播视角浅谈中国古典诗词意象的翻译

2022-11-19尹宝莲

现代英语 2022年13期
关键词:原诗图式古典

尹宝莲

(重庆工程学院,重庆 400056)

一、引言

文化实力是一个国家软实力的体现。全球化背景下,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让世界了解中国,已经成为当代中国的国家战略。中国文化能走出去多远,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翻译的质量和传播效果[1]。中国古典诗词,语言凝练,韵律优美,意境悠远,情感含蓄深邃,可谓“众妙之华实,六经之菁英”。如何通过翻译让中国古典诗词这一文学瑰宝在异域文化中再现风采,对中国文化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有着重要意义。文章从古典诗词跨文化传播的目的出发探讨古诗词意象的翻译,并提出意象和意境的有效传递的新视角。

二、中国古典诗词的意象和意境

意象是中国传统诗学的重要概念。袁行霈在其著作《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对“意象”的定义是“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或者是借助客观物象表现出来的主观情意”[2]。象,即客观存在的物象,而意则指诗人的审美经验和人格情趣。刘勰第一次将“意”和“象”组合成为“意象”,他在《文心雕龙·神思》中写道:“使玄解之宰牛,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刘勰从艺术构思角度提出“意象”这个范畴,即当物象进入诗人的构思,融入了诗人的主观情意时,则形成诗歌的意象。如“梅”这个词是指客观存在的一种植物,它不依赖人的存在而存在,有形状和颜色,是具体可感的,即客观物象。当诗人融入其人格情趣和审美经验于物象时,就形成“清高芳洁、傲雪凌霜”的诗歌意象。很多意象词汇经过诗人反复的运用,已经形成特定的文化内涵。例如,在古诗词中,古人对月思亲,因此“月”常代表离别愁绪,思乡之愁,如“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在数千年的中国古典诗歌发展历史中,一代代诗人营造了极其丰富的诗歌意象。这些意象既传达了人们在当时的现实感受、情绪和愿望,也负载着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层内容,构建了形象化的民族心灵史[3]。因而,意象是让世界真正欣赏中国古典诗词,深入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窗口。

古典诗词的意象通常不是孤立存在的。当诗人用简练的语言将融入主观情意的意象经巧妙组合形成意象群,并激发读者共鸣和无限想象时,则创造出诗歌具有的独特意境。例如,王维《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长河”和“落日”四个意象的组合,向读者呈现出一幅奇特壮丽的边塞景象,境界阔大,气象雄浑,被王国维称之为“千古壮观”之名句。中华民族情感表达含蓄,且受诗歌形式限制,有些情感也难以用简短的语言表达,诗人就通过外在物之“象”来营造一种氛围,将情感藏于“象”中,融情于景,情景交融,形成诗歌的意境,即“立象尽意”。意象的组合构成意境,境生于象而超乎象。读者则借助“象”来想象、揣摩和体会,与诗人产生跨越时空的共鸣。

陈植锷认为“意象经营是包括古近体,乃至中国一切古典诗歌的艺术特点”,可以说,意象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灵魂。因而,如果要真正理解和欣赏中国古典诗歌,则必须从意象出发,而要想翻译好中国古典诗歌,也必须从意象出发[4]。

三、中国古典诗词的意象翻译

意象是中国古典诗词必不可少的抒情和表意手段,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要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让世界读者真正了解中国古典诗词,则古典诗词中的意象必须恪守忠实地予以保留[5]。基于此,直译是较好的处理方式,可以准确传递诗歌意象内容,也能保持原诗的形式美。但由于中西方存在着文化差异,同样的意象可能会给西方读者带来不同的感受,这不仅不能使诗意得到正确理解,也会造成文化内涵的缺失,甚至造成误解。比如,古诗词中常见的“东风”意象。因地理位置原因,在中国,春天的风是从东面或东南面的大海吹来,因而“东风”在中国文化中是指温暖的春风或代指春天,象征着希望和美好,如古诗佳句“春风又绿江南岸”。英国所处地理位置不同,东风却是从欧洲大陆北部吹来的寒风,而来自大西洋的西风带来的才是盎然春意。这种地理差异造成英语中的东风有着与汉语相反的文化含义。如果将“东风”直译为“east wind”,则会引起英语读者误解,该意象蕴含的文化内涵无法得到有效传递。

古诗的欣赏应以审美情感为最终目标,因此,评价中国古典诗歌翻译的标准不要拘泥于形式的对等,或者意象和意境的完美表达,而是基于译作的接受效果和译作真实读者的情感反应[6]。基于体验哲学的认知语言学为古典诗词的理解及其翻译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文章尝试以意象图式理论为理论依据,探讨在古典诗词翻译中意象的文化语境图式构建策略,以帮助译入语读者获得相似的审美体验,从而理解和欣赏中国古典诗词,让中国文化走出去。

四、古典诗词的意象文化语境图式建构

(一)意象图式

意象图式是认知语言学的重要概念之一,即人类在与客观外界进行互动性体验的过程中会形成基本的意象图式。从心理学角度而言,意象是指一种心理表征,图式是指人们对各种信息和经验加工和组织后形成的认知结构,形成常规性图式,储存于人们的记忆中,而新的经验可通过与其对比而被理解[7]。Johnson和Lakoff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1980)一书中第一次将“意象”和“图式”两个概念组合一起,即“Image Schema”(意象图式),提出意象图式基于感受和感知以及交互体验而形成,是概念与语言之前的抽象结构[8]。Lakoff(1987)将意象图式进行了分类,主要有容器图式、部分—整体图式、连接图式、中心—边缘图式、起点—路径—目标图式以及其他图式(前后、上下与线性图式)等[9]。意象图式不是具体的意象,而是从意象性认知域中抽象出的图式化形式。源自人类涉身体验的意象图式,是人类形成概念,并进行范畴化和抽象推理的基础,也是文化经验的基本组织形式之一[10]。

(二)意象图式视角下诗歌意象翻译的策略

从认知学角度来看,翻译就是一种认知活动,是译者对原文作品的思维进行解码和转换为目的语的思维的编码过程[11]。中国读者能读懂古诗词中融入诗人主观情意的意象,领悟诗人含蓄表达的情感,这是因为他们拥有类似的生活体验,这种生活体验在经过大脑的加工和组织后会形成认知结构,产生与诗人类似的意象图式。人们利用在体验的基础上获得意象图式后,就可运用它来体验和感受诗歌的情感和意境,与诗人达到共鸣。人类对客观世界的体验是基于特定的生活和文化环境中,因此,在这种涉身体验中形成的认知结构会具有特定的民族文化内涵。国外读者有着不同的生活背景和生活环境,在阅读古典诗词译文时,会不自觉按照源于自身文化背景的切身体验而形成的意象图式来解读,这就会造成对诗歌理解的偏差,从而无法体会诗人借助“物象”传达的“意”。造成偏差的原因,是因为国外读者缺乏和诗人类似的文化语境图式。因此,在古典诗词英译过程中,译者需要准确解读原诗的意象图式,并用另一种语言符号为译入语读者构建与原诗相似的文化语境,使他们形成相似或等效的意象图式,从而理解原诗的意境和文化内涵。

例1:苏轼《昭君怨·送别》:新月与愁烟,满江天。

译文:The dreary mist veils the new moon,

Outspread in the sky over the stream[12].

在苏轼的这首送别词中,词人通过路径图式展现了其送别好友的离别惆怅。路径图式是意象图式理论的基本图式之一,其基本要素包含边界、内部和外部。就容器来说,物体要么在容器内,要么就在容器外。在这句的意象群组合中,“江”和“天”组成的容器装着“愁烟”和“新月”。容器图式向读者呈现出一幅画面:江天茫茫,空荡荡的天上挂着一弯孤单的新月,凄冷望着人间。江天之际,仿佛被愁闷化作的烟塞满。词人虽未言惜别之情,却融情于景,让人感受到一种迷蒙怅惘、拂之不去的眷恋之情。愁烟,使新月也带上了强烈的感情色彩。许渊冲译文对原诗四个意象均采用了直译法,即“dreary mist”“new moon”“sky”和“stream”,但增加了动词“outspread”“veil”,方位介词“in”和“over”等,为译入语读者构建了对应的容器图式。与原诗稍有不同的是,译者构建的容器图式中,“愁烟”(dreary mist)变成容器,遮盖了(veil)“新月”(new moon)。这一容器图式极为传神地再现江天之间愁雾弥漫的画面,帮助译入语读者感受诗人情感,再现原诗朦胧含蓄的意境。事实上,“月”在中西方文化有着不同的文化内涵。但在译者营造的文化语境带来的认知体验下,译入语读者能理解中国文化中“月”代表离别愁绪的文化内涵。

例2: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古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英语译文:Seeing Meng Haoran Off at Yellow Crane Tower

My friend has left the west where the Yellow Crane Towers;

For River Town green with willows and red with flowers.

His lessening sail is lost in the boundless blue sky;

Where I see but the endless River rolling by[13].

例2是诗人李白的名篇之一。全诗由“黄鹤楼”“烟花三月”“扬州”“孤帆”“碧空”和“长江”等几个意象共同组合成一个意象群,构成了两个路径图式,为读者呈现一幅送别的画面。路径图式的基本要素包括起点、路径、终点和方向等。路径图式向读者呈现的画面是:烟花三月、春意浓浓,朋友从黄鹤楼顺着长江而下,一路繁花似锦。美景令人悦目,送别却令人伤怀,以景见情,含蓄深厚。此句意境优美,文字绮丽,被清人孙洙誉为“千古丽句”。“黄鹤楼”是古诗中的经典意象,如崔颢名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作为蕴含深厚文化内涵的地名意象,这是古诗英译中的难点。在许渊冲译文中,译者保留这一文化意象,直译为“Yellow Crane Tower”,但通过“left”和“for”为译入语读者复现原诗中的路径图式。路径图式能激活译入语读者的离别感知,并从这一认知体验中理解“黄鹤楼”的文化意蕴。

在后两句译文中,许渊冲先生却对原诗的意象图式进行了差异化处理。译者用介词“in”激活译入语读者的容器图式,即“lessening sail”和“endless River”最终汇入“boundless blue sky”。经过译者的创造性翻译,原诗的路径图式转换为容器图式,更好地帮助译入语读者构建原诗中水天交接的宽阔画面,从而感受原诗意境。译者选择的词汇“lessening”和“endless”“boundless”形成强烈对比,动态再现“孤帆远影”的意境。因此,容器图式更能帮助译入语读者理解这首诗。

古典诗词对外传播主要有两个意图:一是信息意图,即展示中国古典诗词的文体形式;二是交际意图,即通过古典诗词的翻译,让中国文化走出去,促进中外文化的交流[14]。基于跨文化传播的目的,译者在古诗词翻译过程中时,应正确理解原诗的意象图式,并结合外国受众的语言文化背景、审美情趣和认知能力等因素进行创造性翻译。在这个过程中,译者应通过语言符号为译入语读者营造与原诗相似的文化语境,帮助他们构建相似或等效的意象图式,激活相似的认知结构,以感受诗歌的意象和意境。为了促进文化语境的构建,译者可采用一些基本方法进行处理,如增词、减词、变换词汇等,使译文更易于读者理解,从而促进中外文化的交流。

五、结语

综上所述,在中国古典诗词对外翻译中,意象的翻译对中国文化的传播非常重要。从跨文化传播而言,意象的翻译应恪守忠实,以传达意象负载的文化内涵,让中国文化走出去。意象图式理论为古诗词翻译中意象文化语境图式构建提供了认知理据。译者应基于原诗的意象图式营造意象文化语境,让译入语读者在头脑中建立相似或等效的意象图式,从而真正体会原诗意境和文化内涵,达到跨文化交际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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