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中生命哲学的诗意阐释

祁沁园

（盐城师范学院通榆校区 文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0）

沈从文是我国20世纪文学史上重要的代表人物，也是最独特的代表人物，在沈从文的作品中，蕴含着浓郁的生命哲学思想，并且对作品中的生命意识进行解读也是品味沈从文作品思想内涵的重要手段。《边城》是沈从文创作中的成功形式，在小说中表现出对生命之美的赞颂，也蕴含着对生命悲剧惋惜的忧伤情感，在小说中沈从文通过对湘西社会生活状态的描绘，展现了边城湘西这片土地上人们尊重生命、保护生命的意识状态，构建了人类相互关爱的社会图景。在对《边城》小说进行解读的过程中，要重点探究文章中蕴含的生命观念和生命哲学思想，对生命的美和忧伤产生深刻的理解，从而对沈从文在作品中融入的对人生、生命的思考形成新的认识。

一、沈从文作品《边城》中的生命哲学来源

在我国现代作家中沈从文先生可以说是对生命最关注的作家之一，在沈从文的作品中基本上都蕴含着对生命的关怀和对生命的思考，整体上展现了对生命美的讴歌。阅读沈从文的小说，能看出他在创作中从个人在生命历程中的生命体验入手，重点书写了真实的生命故事，展现出一个人在生命历程中对人生的思考，并且将自己对生命哲学的认识作为创作的底色。 ［1］在沈从文的创作中不同阶段对生命意识的表达存在差异，在他早期所创作的作品中基本上能够展现出在缺失性体验下形成的心理补偿，蕴含着作家自我拯救的色彩，这主要是由于沈从文早期离开家乡，从偏远的湘西地区到发达的北京、上海等大都市生活，在这些城市中艰难的求生对沈从文的人生价值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使沈从文早期作品中对生命意识的解读往往存在表层性的特点。在沈从文创作《边城》的过程中，其生命状态已经进入成熟、稳定的发展阶段，并且这一时期他的生活也相对较为稳定，在文学创作事业中取得了初步的成就，还获得了渴望的爱情，人生境遇的改变对沈从文的生命意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让他开始重新思考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并在文学创作中对生命哲学进行了诗意阐释。

沈从文所创作的《边城》主要是将湘西地区的社会情况作为背景，讲述了湘西地区船总家的两个儿子同时爱上了老船夫的外孙女翠翠，而团总的女儿也进入他们的生命历程中。其中天保大老在“走车路”不顺畅并且知道弟弟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爱上翠翠后，自知无法与弟弟竞争，赌气乘船外出，出现了意外；而傩送二老因天保的事情自责，并且在误以为自己无法得到翠翠爱情的情况下，从家中出走。故事中的翠翠在遭遇了爱人出走和爷爷去世后，独自在渡口等候爱人回来。沈从文在描写几个主人公爱情故事的同时，为读者描绘了湘西地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沉静、安宁世界，让读者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可以深切感受到湘西地区人们尊重生命的价值理念以及他们在保护生命尊严方面作出的探索，从而引发读者对自然生命的深刻思考。［2］

沈从文先生在对《边城》进行创作的过程中，将自己对人生、对社会乃至于对民族的生命感悟融入小说中，用淳朴真挚的语言表现了他当时对个人生命的理解和认识，因此可以说《边城》是沈从文生命哲学思想的诗意展现，在小说中能够深刻地反映出沈从文先生对生命本质的探寻和理解。阅读《边城》小说我们也能够感受到沈从文在美丽生命世界中对生命的信仰和尊重，也能透过沈从文的文字表述，感受到沈从文在小说中对生命、人性等问题的积极思考，具有极其重要的文学价值和人生启迪作用。［3］

二、沈从文作品《边城》中生命哲学的诗意阐释

在沈从文的小说创作中，《边城》中生命哲学的诗意阐释从不同的角度表现出来，要想从多角度深刻认识到《边城》中所蕴含的生命哲学思想，就要结合沈从文的阐释进行细化的分析。

（一）崇尚自然，尊重生命状态

沈从文的创作受到我国古典文学的影响，在小说创作方面也往往能够反映出天人合一的价值理念，倡导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从沈从文的创作能看出，沈从文特别热爱自然，甚至可以说他是自然的儿子，他从小就能够与自然融合在一起，并且这种在自然中陶醉的生活状态，让沈从文对生命产生了深刻的理解，也使沈从文的创作受到自然社会的熏陶和影响。沈从文先生曾经说：“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可见融入自然的生活对沈从文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使沈从文在创作中能融入自然界中，探寻自然生命的状态。

结合《边城》小说进行分析，在小说中沈从文深受自然界的熏陶，将湘西社会生活作为背景，为读者构筑了一个不同于都市生活的、“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并且在湘西的桃源世界中人与自然之间能和谐相处，在人与人的交往中能够展现出深切的人性美和人情美，小说中的“边城”不仅仅是地理位置上的“边城”，更是独立于都市生活外的能展现纯真自然生活状态的“边城”。在沈从文笔下，对边城“茶峒”的描写蕴含着深厚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命状态，不论是人与动物共同生存的生活场景，还是“一半着陆，一半在水”的码头，抑或是当地标志性的建筑吊脚楼，都能展现出自然和谐的生命状态。［4］“茶峒”地区的人们是大自然所孕育的孩子，他们的生活、思想都是健康的、向上的，能够与自然社会融合在一起。沈从文在描写翠翠的过程中，就使用“在风日里长养着”“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从不想到残忍的事情”等进行表述，让读者能够感受到翠翠生长于自然、融入自然的生命状态；对男主人公天保和傩送两人的描写也能体现出浓郁的自然生命气息，如使用“结实如小公牛”“甘苦与人相共”等对他们的人物形象进行刻画，让我们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原始、雄壮的生命力。品读《边城》小说能看出，在沈从文笔下所刻画的边城中的人们勤劳、善良、勇敢、坚毅，几乎不受到义利的影响，不论是善良纯真的翠翠、勤劳朴实的老船夫、古道热肠的杨马兵还是踏实肯干的天保和傩送兄弟，在他们的身上我们都能感受到生命最本真、最自然的状态。沈从文在《边城》中通过对这些人物形象的刻画，以边城作为舞台，为读者展现了健康、自然、真实又不会与人性冲突的生命状态，整体上能够反映出沈从文对自然的推崇和对生命状态的尊重，是对其生命哲学思想的最直观阐释。

（二）珍视生命，维护生命尊严

沈从文曾经说他本是一个对一切都没有信仰的人，但是他却尊重、信仰生命，在沈从文的小说中反复对生命的尊严加以强调，认为生命是复杂的，在人的一生中时刻都能感受到生命的尊严和价值。［5］艰难的童年生活让沈从文对生命产生了独特的理解，而青年时期受到社会背景的影响，沈从文目睹了20世纪我国社会的变迁，对他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和震撼，使他开始探寻生命的价值，并且对生命产生了新的理解，他认为应该珍视生命，维护生命的尊严，人在生命状态下应该展现生命的价值。这一点在沈从文《边城》小说创作中有所体现，沈从文通过对《边城》中主人公生活状态的描绘，歌颂和赞美了他们坚强、雄壮的生命力，也传递出一种重视生命尊严的思想。

在《边城》中沈从文描绘了天保和傩送的爱情，也对他们雄壮的生命力进行了赞美和歌颂，通过天保和傩送与翠翠的爱情故事，将湘西地区人们健康、自然、优美、自由的生命状态和生命形式展现在读者的眼前。［6］在沈从文笔下，湘西地区的人们怀有对生命的崇高敬意，并且高度重视生命尊严的维护，从老船夫的人生经历看，老船夫默默撑船50年，甚至在女儿去世后，仍然没有放弃生命，主动承担起抚育孤雏的生命责任，从没有对此抱怨或推诿。在塑造翠翠人物形象的过程中，通过表现翠翠祖父离开，爱人远走后仍然愿意在渡口孤独地坚守，盼望爱人归来展现出善良、原始的生命张力，也让读者能看到这些人身上面对生活挫折坚忍的精神品质。同时，在《边城》中湘西地区的人们为了保护生命尊严，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会愿意付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在关于“用刀保护身体同名誉”“继着就同这个人用肉搏来解决”等方面的描写中，都能让读者看到小说中人们对生命尊严的重视。在沈从文的小说中，生命本身是脆弱的，面对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但是正是因为生命的短暂、脆弱和来之不易，才让人们在阅读《边城》故事时深刻认识到应该尊重生命、珍视生命，维护生命的尊严，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探寻珍视的生命世界，才能真正品味生与死的哲学，从而对沈从文的生命哲学理念产生全新的理解。［7］

（三）坚守大爱，丰富生命内涵

爱是生命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在沈从文笔下通过爱的表述对不同的生命形式进行了刻画，展现了丰富的生命内涵，也为我们描绘了人们之间大爱的场景，这种爱既涉及男女之间的情爱，也与家人之间的亲爱、邻里之间的友爱等存在一定的关联，甚至也涉及对陌生人的无私关爱情感。［8］解读沈从文《边城》小说中的生命哲学，就需要从大爱无疆的角度进行系统的阐释。

其一，青年男女之间的纯真爱情。沈从文在《边城》中借助对翠翠和翠翠母亲两代人对爱情的经历对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进行诠释，展现了青年男女的生命状态。在《边城》所描绘的湘西地区，青年男女对歌是一种特殊的相处形式，男女之间可以借助对歌的应和实现对情感的传达。翠翠的父母就是通过对歌收获了爱情，翠翠也是在对歌习俗下产生的爱情结晶。但是翠翠父母在爱情无法相守的情况下，最终选择结束生命，他们之间的情感就是对“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生动诠释。在翠翠的爱情中，傩送和天保在共同爱上翠翠的情况下，亲情与爱情出现了冲突，傩送和天保之间没有憎恨或者大打出手，而是公平地竞争，用淳朴的自我展示收获爱情。这与沈从文在爱情描写方面对美丽、健康生命状态的追求具有高度契合性，通过男女之间纯真的爱情故事，使沈从文所构筑的生命哲学思想内涵更加丰富。［9］

其二，家人之间的亲密情感。沈从文在小说中重视对家人之间亲密情感的刻画和呈现，在沈从文的笔下，老船夫对女儿的爱、对外孙女的爱都能反映出深沉、浓郁的亲情，特别是关于老船夫女儿与军人发生暧昧关系后，沈从文使用“却不加上一个有分量的字眼儿”表现老船夫的状态，让读者可以深切地体会到其中浓郁的亲情。并且小说中对亲情的刻画还能从船总对两个儿子的爱中表现出来，天保的名字是希望孩子获得老天爷的保佑，而傩送的名字则是说孩子是当地地位崇高的傩神送来的，因此希望得到庇护。这种对无私亲情的表述，不仅展现了人性的美，还对主人公的生活状态进行了刻画，从他们之间的亲情中，可以对生命的价值和内涵形成更加深刻的认识，并且这种通过亲情映射生命的深层次表达方式，也是沈从文在小说中对生命哲学的诗意阐释。［10］

其三，邻里之间和陌生人之间互助互爱的情感。在沈从文《边城》小说中，对邻里之间的友爱情感进行了适当的刻画，在湘西的土地上，不论是邻里之间还是陌生人之间，都有着最真实和质朴的情感，并且这种情感从小说中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可以直观地反映出来。如沈从文的笔下顺顺总是喜欢结交朋友，对邻里慷慨还能够帮助他们解决困难，杨马兵古道热肠，在老船夫去世的情况下，他主动地承担起照顾翠翠的责任。又如豁达慷慨的老船长，对邻居永远是大方的，甚至对待陌生人也总能够展现出温情脉脉的一面，不论是破产的船家还是退伍的士兵，抑或是游学的文人，在他们落魄的情况下，都接受过老船夫的帮助，从老船夫的身上能够感受到湘西地区人们之间互相帮助、互相关怀的情感，良好的民风民俗也在字里行间得到了真实的体现。在沈从文的笔下，刻画了一个温馨的、友爱的世界，通过对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真实描绘，希望能向读者展现“正直朴素人情美”，从而借助人与人之间的真挚友爱、关爱，对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进行深度剖析，刻画真实、生动的生命状态，让读者在阅读的同时能对小说中所传递的生命哲学和生命观念产生深刻的理解。［11］

在沈从文的创作中，以“爱”作为切入点对生命的形式和生命状态进行刻画，赋予了生命深厚的内涵，也使沈从文的生命哲学思想得到了清晰、明了的表达。

三、结语

《边城》中充斥着浓郁的生命思想和生命意识，甚至城谷武男在评价《边城》的过程中，认为沈从文在小说中构筑了“生命的燃烧”主题思想，沈从文将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和对生命的理解融入小说中，形成了他独特的生命哲学理念。在沈从文小说《边城》中，通过平凡的人物、平凡的生活刻画展现出了生命哲学中不平凡的美，对生命的美进行了重新的展示和再现，整体上能够传达出一种保护生命尊严的意识。在沈从文笔下，通过《边城》故事情节的刻画和表述，沈从文借助对小说中主人公坚守生命的态度、尊重生命的理念进行表述，使用富有诗意的表达方式，对他的生命哲学进行了阐释，也让我们在阅读过程中能对小说中所展现和刻画的生命美形成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