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江文化视域下的“石门黄”奇石艺术特征初探
2022-11-16鄢光建孙国良朱胜甲安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文/鄢光建,孙国良,朱胜甲(安庆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
所谓的“石门黄”是指近年发现于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安庆市大龙山镇石门湖周边的一种具有较高艺术欣赏价值的奇石。该石由于首先发现于安庆城郊石门湖周边且石体以金黄色为主,故笔者将之命名为“石门黄”。“石门黄”是一种地下矿石,但却具有较高的艺术欣赏价值。其在地底沉眠亿万年鲜为人知,只是近年由于安庆北部新城的开发,在建设工地上偶然被发现。其艺术价值尚未广为人知,故而也是一种颇具收藏潜力的观赏石。
“石门黄”目前仅见产于安庆北部新城地区,故而属于地方特色石种,这种地域性也是“灵璧石”“太湖石”“寿山石”等诸多名石的共同特征。物以稀为贵,作为欣赏石产量不能太多,产出范围不能太广,不然必然大众化,难负奇石之誉。更为重要的是奇石除了自然之美,人文之美亦不可或缺。如“太湖石”“灵璧石”等奇石,自然之美自不待言,其千年的赏石文化,更是蔚为大观,使得它们更富人文之美。李泽厚先生用“自然的人化”来描述作为自然景观如何成为人类所观照和欣赏的对象,继而成为类精神文化载体的过程。“太湖石”“灵璧石”等名石在造型、色泽、肌理、纹饰等方面与中国传统人文精神尤其是文人的审美趣味、生活理想、人生意旨等方面有很多可以比附之处,正是这一“自然的人化”的过程,形成了它们厚重的传统奇石文化。虽然 “石门黄”是新发现的奇石,但笔者认为,其艺术特征却非常明确,既能体现奇石的普遍性特征,又具有自身的独特之点。
一、“石门黄”的艺术特征
1.1 产地之美
大龙山屹立于安庆宜秀区城北,为城廓之天然画屏。大龙山自西向东连绵蜿蜒,横跨市区及桐城市与怀宁县,气势雄伟,状若蛟龙,古人赞其“独不类它山”。大龙山及周边地区风景秀丽,钟灵毓秀“龙山凤水”享誉内外,方以智、陈独秀、邓石如、邓稼先、严凤英等名人起于斯地,形成了自然风光与人文资源交织的独特景观。使人不得不感叹,人杰与地灵之间的相互关系并非妄言。
大龙山是国家级的森林公园,也是一个典型的花岗岩景观区。远古时期大龙山地区地质活动剧烈,在距今2.45亿年前,安庆沿江地区还是一片汪洋。距今2亿年前的三叠纪末期,扬子板块向华北板块俯冲碰撞,导致地壳隆起,形成强烈的褶皱与断裂,导致陆地上升,形成今天大龙山及周边地区自然景观之雏形[1]。剧烈的地质运动,使得大龙山及周边地区地质构造呈现出丰富性和复杂性,为“石门黄”(见图1)奇石的生成创造了必要的自然条件。
图1 石门黄
目前所发现的石门黄奇石皆出于大龙山麓石门湖周边地区方圆数公里之地下。据初步的勘探与推测,从现在的安庆城西安庆石化厂区到“龙珠山”及石门湖一带,再到“独秀峰”脚下,在远古时代造山运动中或是长江支流因板块运动而形成了一条暗河。暗河中石块在千万年酸性土壤腐蚀和流水冲击的共同作用是“石门黄”奇石产生的原因所在。
从“石门黄”产地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可以发现其有着发展出奇石文化得天独厚的条件。宜秀区是安庆市着力打造的旅游度假区,大龙山是国家级森林公园,其域内风景秀丽,人文资源异常丰富,是安庆作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深厚文脉的集中体现。故而,在此地发现 “石门黄”奇石,是造化之奇,也是斯地之幸。善加开发、研究和宣传,它必将为璀璨的安庆文化增光添彩,也将丰富和拓展皖江文化的概念内涵。
1.2 象物之奇
“石门黄”鲜明地体现了传统赏石文化中瘦、漏、透、皱等审美标准。在造型上千姿百态,肖类群生,极尽造化之奇;遍体多孔,玲珑剔透,其中精品九曲连环,如秘境寻幽,意趣无穷;纹理富于变化,石径纵横,黄白相间,老辣沉着,富有视觉感受。
形态万千、生动形象是“石门黄”奇石的重要特征。“石门黄”既有盈数尺之大者,也有方寸之小者。既可以作为庭院布景之用,又可作为案头赏玩之物。但不论大小,形态多姿多彩,富于变化却是一定的。
象形石在石门黄中占有一定的比例,其中精品可谓自然天成、惟妙惟肖,让人对造物的神奇赞叹不已。笔者曾在建筑工地偶然发现一块“石门黄”象形石。此石长20 cm,高约10 cm左右,形态酷似一只小兔,四肢、尾巴、头部及兔唇和眼睛皆是生动而形象,尤其半垂在身上的兔耳惟妙惟肖,生动而充满灵气,似乎一下子活了起来。这种大不盈尺的“石门黄”文气十足,最宜置于文房案头欣赏把玩,可收不胜之趣(见图2)。
图2 石门黄象形石:野兔
象形石常在似与不似之间,以意象形,石门黄象形石《绵阳》虽然形态古拙,但却神气十足,颇有秦汉艺术大美不雕之风韵,一只憨实可爱的绵羊跃然眼前(见图3)。
图3 石门黄象形石:绵羊
象形石《猛虎》,其轮廓形态如一只出林猛虎正仰天长啸,颇有气壮山河之势;其纹饰逼真,身躯矫健,形态威猛,神气昂扬,百兽之王的气势逼人(见图4)。此类象形石在“石门黄”奇石中很多,而且从现已发现者来看,基本上是独立成石,不需要进行切割加工,尤值珍视。
图4 石门黄象形石:猛虎
1.3 意象之趣
另一类不以肖似具体物象为特点,而以形式美感见长的“石门黄”,笔者将之概括为意象造型石。此类奇石,在形态上能够鲜明的体现节奏、韵律、大小、疏密、对称、平衡、奇正、方圆等形式法则,虽不肖似某一具体物象,但却充分发挥欣赏者的想象力,给人以丰富的视觉审美感受。如石门黄《出云》,此石似一朵云彩从地面升腾而起,又似一束形态优美而富有节奏感的灵芝仙草。石身遍布小孔,使之显得精巧而灵动,绝无凝滞呆板之感。石体蜿蜒回环,方圆互补,虚实相生,让人的想象力可以尽情驰骋。此类意象造型石在“石门黄”比例最大,其中精品和象形石一样皆具有很高的艺术鉴赏价值(见图5)。
图5 出云:石门黄的意象之趣
1.4 石洞之巧
名石中太湖石尤以石洞奇巧而著称,形状丰富而多样的石洞让太湖石尽显文雅空灵之气,成为历代文人最为钟爱的清玩之一。“石门黄”奇石在此一点上也独得大自然之垂青,也是其特点与艺术价值的重要体现。“石门黄”石体多孔,部分石体周身通透,石洞纵横,互相串联,如曲径通幽,充满无穷趣味。其中部分“石门黄”大不盈尺,但却洞孔交错,玲珑剔透,小中见出无穷无尽的趣味。
如石门黄《通幽》,此石高不过10 cm,宽约7 cm,正宜置于案头清赏。其石形似绣球一般精致,周身石孔通透,与石形浑然一体,文气十足,置于案头,让人不忍移目(见图6)。
图6 通幽:石门黄的石洞之巧
又如石门黄《寻幽》,此石高约40 cm,宽约20 cm左右,石洞通透交错,大洞小洞环环相扣,不胜其趣。石洞与石洞相交处或仅以一丝石筋相连,奇险而又自然而然;或在幽深无路处,突然石孔洞开,瞬间场景开阔,令人为之一振。其石最易配上底座,置于厅堂雅室,以供赏玩(见图7)。
图7 寻幽:石门黄的石洞之美
1.5 色泽之丽
“石门黄”石体以金黄色为主,部分石体呈白色或黄白相间的色质,既雅致又亮丽,更给人以喜庆吉祥之感,有雅俗共赏之趣。受传统文人思想观念的影响,传统赏石趣味以淡雅为宗,并不十分强调色彩的丰富与绚丽。所谓灿烂之极归于平淡,文人趣味更愿在对象的单纯中见出丰富,在平淡中品味绚丽,在含蓄与内敛中见出张扬与热烈。但传统文人基于特定文化语境下的审美趣味并非一成不变或是绝对正确的标准。文人荒寒与清苦之趣和我们今天国泰民安的盛世审美趣味是不尽相符的。这个时代更需要多彩华章与奋进的音符。所以在赏石趣味上,不必拘于传统文人观念所划定的樊笼,而应当多元化与多样化。
“石门黄”奇石以金黄色为主,其中精品色泽之丽真如黄金之绚丽夺目。“石门黄”在色泽上的这一特点,让其具备了雅俗共赏的优点,让它具备了更多欣赏群体被认同与欣赏的潜力,也让其价值存在着较大提升的可能性(见图8)。
图8 金黄绚烂:石门黄的色彩之美
二、在“皖江文化”视阙下构建和拓展“石门黄”的艺术价值
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区域文化研究中,按照地理和文化属性,将安徽区域文化大致分为“徽文化”“淮河文化”与“皖江文化”3大文化圈成为学术界多数学者的共识。“徽文化”和“淮河文化”因其文化的同质性明显,在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上都相对清晰。但“皖江文化”研究起步较晚,其概念的内涵、特征等方面还有争议,相关研究还有待丰富和深化。
谈家胜指出,“最早提出‘皖江’名词的是桐城派文人朱书(公元1654—1707),其曾发文《告同郡征纂皖江文献书》,研读其文,此‘皖江’是指原安庆府及其所辖县域,兼具区域地理、文化的双重属性;其后,‘皖江’名词多被学界、政界所援用,并赋予其新的内涵。当下‘皖江’一词,是指长江流经安徽段及其所吸纳的水系流经范围,既是区域地理的概念,也是经济地理的概念。”[2]虽然学界较多地认可应从皖江流域的整体角度来审视皖江文化,不能仅仅局限于安庆一隅。“皖江文化”圈在今天所涵盖的地理范围已经大大超越了朱文所界定的安庆府及其所辖县域范围。然而现代不少学者依旧坚持,皖江文化就是安庆文化。汪军在《关于皖江文化:从朱书〈告同郡征纂皖江文献书〉说起》中坚持“皖江文化即安庆文化”;朱洪在考察了“皖江”概念的沿革之后,认为“皖江文化”在称安庆最为久远和集中[3];郑炎贵认为皖江文化是由皖山(今天柱山)发脉而起的山水背景文化,包括前期的古皖文化和后期的安庆地域文化。不管以上学者论述是否偏颇,但至少说明安庆区域文化是“皖江文化”的核心和中坚,则是不可否认的。
关于以安庆文化为中心的“皖江文化”的内涵,方晓珍归纳为11个方面,即:古皖文化、宗教文化、古典文学、书画文化、教育文化、戏曲文化、科技文化、政治文化、五四新文化、旅游文化和商业文化[4]。笔者认为,文化是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及制度文明的复合体。显然,方晓珍等学者主要着眼于精神文明的视角对皖江文化的内涵展开论述。
但实际上,皖江流域地理范围里还有已经发现的或尚未发现的物质文化遗产,包括地上地下的各种自然或人工的具有文化价值的物质遗产。如祠堂、宗庙、神社、老民居、纪念馆、出土文物,有文化意义的自然景观等,也都应该属于皖江文化概念的范畴内。这些天然或人工的文化景观以物质的形态展现在人们面前,是皖江文化最直观和生动的载体,也是展示和宣传皖江文化形象的有效手段。而“皖江文化”在此领域研究还不够丰富和深入,还有很大的开拓空间。宏大的叙事固然有助于某一研究领域视野的布设和框架的构建。然而具体的研究却是充实、丰富、夯实此研究领域不可或缺的支柱,也是任何学术研究合法性的基石。
作为“皖江文化”研究者,既要对其现有的文化形态抱有足够的关注,也需要着力拓展皖江文化新的研究邻域。对于不断丰富和深化“皖江文化”的研究而言,二者关系应当是并行不悖、互相促进,相得益彰的。本文的研究对象,“石门黄”奇石艺术研究,即属于后者,也即是对“皖江文化”研究范畴的丰富与拓展。“石门黄”奇石其产地在“皖江文化”的核心地区安庆城北,如何从皖江文化视阈下探讨“石门黄”“自然的人化”过程、艺术特征与价值,使之成为皖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丰富和拓展“皖江文化”的概念内涵与外延,正是本文的研究目的。
作为欣赏石,其文化价值的形成有一个在历时性过程中不断建构的过程。例如“太湖石”“灵璧石”为代表的赏石文化便是文人审美意趣的在其中不断建构的过程,也是前文所言的“自然的人化”的过程。也正因此,作为自然中的石头,才成为人类文化的一种表现形态。
作为“皖江文化”核心地域的安庆市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尤其是公元1760年至1937年作为安徽省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在风云激荡的中国近现代史中曾经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皖江地区名人辈出,使得“皖江文化”在近代的异军突起,成为引发广泛关注的文化现象。不同地理环境中成长的人的精神气质,天性禀赋,志趣追求乃至言行举止都有着明显的不同,这是为世公认的。所谓人杰地灵,环境对人的成长与发展是无可否认的也正是钟灵毓秀的皖山皖水,孕育着一代代安庆名人的涌现。
“石门黄”奇石虽然千百年深藏地下,但它是安庆地区“龙山凤水”的重要组成部分。地下奇石,地上山水共同构成了钟灵毓秀的地理环境,孕育着创造皖江文化的历代安庆名人。故而从这个意义上,“石门黄”奇石的“产地之美”“象物之奇”“意象之趣”“石洞之巧”“色泽之丽”等艺术特征,也是“皖江文化”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绚丽多彩、富有开放创新性的象征[5]。
这是对“石门黄”文化价值的主动构建与拓展,也是提升“石门黄”艺术价值的必由之路。中国文化向来既有 “比德”的文化传统,松、竹、梅、菊、兰等普通的植物在传统文化中成为了往往象征着一种文化精神,也是出于历代学人的主动构建。故而,我们认为将“石门黄”艺术特征与“皖江文化”精神之间构建起一条桥梁,具有合法的文化传统。也只有将“石门黄”的艺术价值提升到这一文化高度,才能赋予其广阔的拓展空间,也才能使其摆脱作为纯粹物质形态的局限性,而具有了向人文精神空间延展的可能性。对“石门黄”艺术价值的研究便可以将之纳入“皖江文化”宏大的研究视野中,去探讨“石门黄”奇石在未来的开发与保护,使得“石门黄”真正成为具有文化影响力的一种奇石。
三、结 语
“石门黄”是由相关领域学者新发现的欣赏石,其中一些精品在艺术价值上不逊于一些历史名石。其艺术欣赏价值虽然还没有广为人知,但假以时日,必将为广大奇石爱好者和学界更多认识和接受。当然,与太湖石、灵璧石等名石相较,“石门黄”也存在着石质较为松软的缺点。但瑕不掩瑜,“石门黄”奇石的艺术价值值得深入发掘与宣传。
“石门黄”之所以长期未被人们所发现和重视,其原因在于一方面,此石深藏地下数米,历史上大龙山石门湖地区少有大型土木工程行为,故而此石极少被发掘而长期不为人所知;另一方面,人们目光为诸如灵璧石、太湖石等名石所吸引,地方小石种长期得不到重视是赏石界普遍情况。作为沿江城市,长江石资源丰富,易于获取,故而安庆地区的赏石群体的收藏与鉴赏奇石的兴趣也主要在长江石上。
近年来,由于安庆北部新城的崛起,原本荒寂的大龙山石门湖一带,各种市政建设方兴未艾,尤其是随着一些水利工程及大型建筑的施工,沉寂万年的“石门黄”奇石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展露真容。但是,当前被发现的“石门黄”奇石皆非有计划开采的结果,而是工程建设的意外收获。但此类挖掘行为不仅使新出土的部分“石门黄”不可避免地遭受损坏,也有使“石门黄”奇石矿藏遭受破坏之隐患。故而,如何做好勘探“石门黄”奇石的储存地带的工作并有计划地开采“石门黄”奇石,既是广大奇石爱好者,尤其是安庆地区石友及相关学者需要关注与呼吁的,也更需要有关政府部门予以重视。因为奇石资源是大自然莫大的恩赐,是不可再生的,一旦毁坏便追悔莫及。安庆作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自然和人文资源极大丰富,但也有保护不力,遭受不可挽回损失的教训。面对新发现的“石门黄”奇石资源怎样做好开发与利用工作,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安庆增添一张文化名片,丰富和拓展皖江文化的内涵,是摆在所有“皖江文化”研究者面前的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