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从六经辨证论治肾性蛋白尿经验*
2022-11-15黄守玉宋锦华
黄守玉,张 宁,闫 璞,宋锦华,方 婷
(1.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北京 100102;2.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北京 100700)
肾性蛋白尿是肾脏疾病的常见症状,也是导致肾功能衰退的重要原因之一。长期大量蛋白尿会促进肾小球硬化,加重肾小管间质损伤,是肾脏疾病进展的独立危险因素,因此有效减少蛋白尿对延缓肾功能减退具有重要意义[1]。根据病因,现代医学治疗肾性蛋白尿主要采用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ACEI)和血管紧张素Ⅱ受体拮抗剂(ARB)类药物,病至后期,则多应用激素或免疫抑制剂进行治疗,副作用较大,且对患者的生活质量有一定影响[2]。
张宁教授为国家临床肾病重点专科学术带头人,从事肾脏病研究三十余年,对于肾性蛋白尿的治疗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笔者有幸跟随张宁教授学习,现将其从六经辨证治疗肾性蛋白尿的经验论述如下。
1 肾性蛋白尿的病因病机
中医学古籍中并无“蛋白尿”的病名,现代中医学家认为蛋白属于中医学中“精微”范畴,宜藏不宜泄[3]。《素问·经脉别论篇》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4]《素问·六节藏象论篇》载:“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4]水谷精微的吸收、布散和排泄由多个脏腑互相协调来共同完成。现代中医学家多认为蛋白尿的产生是由于肺之宣肃失司、脾之运化失职、肾之封藏失守、肝之疏泄不及,以及风邪、瘀血、湿热等为患而致机体精微物质外泄[5]。张宁教授认为肾脾为先后天之本,精微物质的输布与固摄正常与否主要取决于脾肾两脏,因此本病的病机关键在于脾肾虚损,致精微外泄,产生蛋白尿。而外来邪气的侵袭可导致本病急性加重,痰浊、瘀血、湿热等邪实相互胶着,彼此影响又会导致本病缠绵难愈,反复发作。
2 从六经辨证治疗肾性蛋白尿的依据
《伤寒论》以经络学说为基础,依据脏腑营卫气血的生理病理变化,结合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八纲辨证,创立了独特的六经辨证[6]。不少现代医家以六经辨证为立足点,分经论治肾性蛋白尿。叶传蕙主要以太阳不开、厥阴不阖,以及太阴失开、阳明不阖两方面为辨证要点,以疏利膀胱经气、调达厥阴肝气、温健太阴脾气及通泄阳明胃气为法治疗蛋白尿[7];董志刚从六经辨治肾性蛋白尿,辨证概括为邪束太阳、肺气壅塞证,太阳膀胱湿热证,太阴气虚、收涩无权证,少阴肾阴不足、虚火扰动证,以及少阴肾阳不足、膀胱失约证,治疗常分别选用越婢加术汤、八正散合五苓汤、参苓白术散、六味地黄丸及金匮肾气丸加减[8];王茂泓从厥阴出发治疗顽固性蛋白尿,认为其病机乃厥阴风木下陷,扰动肾水,影响肾封藏之功,致使精微物质下泄,并治以乌梅丸为主方[9];王世荣认为太阴肺脾及少阴肾之功能异常,导致津液输布失常、封藏失职是精微外泄形成蛋白尿的主要病机,并采用疏散风邪、宣降太阴,温阳健脾、调补太阴,平衡阴阳、补益少阴,以及清热利湿、疏利少阴4种方法进行治疗[10]。
张宁教授认为本病最根本的病机为脾肾亏损。脾主运化,肾主藏精。两者与肺、心、肝、膀胱、三焦等脏腑在生理机能上彼此合作,紧密配合,病理上亦互相影响传变。这与张仲景所述的六经传变异曲同工。张宁教授认为在肾性蛋白尿的发生发展过程中,六经辨证体系适用于机体表现出的正邪阴阳消长盛衰变化。这一变化过程的阶段性较为明显,可概括为病性属实、热、阳的三阳阶段和病性属寒、虚、阴的三阴阶段。这也是从六经辨证治疗本病的前提依据及关键。因此,张宁教授亦主张从六经辨证着手治疗此病。肾性蛋白尿不同阶段的病情复杂,发展演变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基本按照病势从急到缓,病情从轻到重,病性从实到虚、从热到寒的态势变化。此与六经辨证的传变规律基本符合,但并不完全对应。总体而言,三阳阶段以祛邪为主,三阴阶段以扶正为主。此外,张宁教授提出临床治疗时亦须考虑导致蛋白尿的肾脏病类型,如急性肾小球肾炎所致蛋白尿的初发阶段从太阳经论治,而糖尿病肾脏病所致蛋白尿的初发阶段多从阳明经论治。因此,张宁教授强调在临床应用时应灵活多变,以此为则,但并非一成不变。随证治之,可达到病之所在,法之所至,阴阳调和的效果。
3 分经论治
3.1 从太阳经论治太阳为六经之首,循行路线最长,覆盖面积最大,为六经之藩篱,可主人一身之表。其气于体表布散,统摄营卫,可固护肌表,抵御外邪,是保护机体的第一道防线,若外邪侵袭,则太阳首当其冲。“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11]是太阳病脉证总纲,也是判断是否为太阳病的首要依据。外来之邪侵犯机体,易先损伤太阳。卫气郁遏,肺卫受邪,肺之宣发肃降失司,通调水道失职,水谷精微不得布散,上不至头面,外不达皮毛,下不至各脏腑,精津不得正道,直达膀胱外泄,故而形成蛋白尿。
若证属表证,可选用桂枝汤、麻黄汤、小青龙汤等解表宣肺散邪;若表证未解,水湿蕴结化热,伴有咽痛、小便不利、烦躁等症,可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或越婢加术汤以解表宣肺,退热除湿。张宁教授在治疗兼有里热证时,亦常配伍金银花、蒲公英、黄芩、牛蒡子等清热解毒、透邪外出之品。现代药理研究表明,金银花具有抗氧化、抗炎及免疫调节的功能,能防止肾脏纤维化,保护肾脏组织,控制尿蛋白的排泄[12]。牛蒡子所含的牛蒡子苷有抗肾病变作用,可有效减少尿蛋白的排泄[13]。
若表邪不解,邪气循经入腑,乃太阳蓄水证。膀胱之气化失职,精微不得蒸腾,外漏而成蛋白尿。临床可见水肿及小便不利,治当温阳化水,方选五苓散。此外,若患者大量蛋白尿,考虑乃水液积聚,日久不散,影响机体气化,加重蛋白尿外泄,张宁教授常常配伍大剂量车前草、冬瓜皮,并酌加酒大黄,以达利水泄浊之效。
邪传入里,与血结于下焦,乃太阳蓄血证。瘀血内结,阻碍水谷精微之运化输布,致其流失于脉外,随溲而下而成蛋白尿。临床伴见少腹急结,尿血,小便不利,发狂,大便色黑等。若瘀血不除,则蛋白尿多缠绵难消。《伤寒论》首创了瘀血的辨证论治和方剂,即蓄血证三方,包括桃核承气汤、抵当汤、抵当丸[14]。对于此证型,张宁教授在治疗时除考虑血瘀外,亦认为血结于下,滞而积热,可灼伤肾络,故临床中蛋白尿、血尿多同时出现。因此张宁教授常加入绵萆薢、石韦、金钱草等以清热利尿止血。
3.2 从少阳经论治 少阳为人体之枢纽,包括手足少阳经及其所属的胆与三焦。胆与肝相表里,属疏泄之性;三焦为水谷之道路,主通调水道。三焦通畅,枢机运转,水火升降自如,则津液输布排泄正常。若邪犯少阳,胆火内郁,气机失调,三焦不通,清气升发与浊气下降失司,清浊不分,则精微下泻而成蛋白尿。临床多伴口苦咽干,心情烦躁,恶心欲吐,或寒热往来,小便不利,浮肿,脉弦数等,治宜和解少阳,疏利气机,方选小柴胡汤。少阳外接太阳,内邻阳明,位于半表半里,是入里出表的枢纽,病证多有兼夹,须准确辨证。少阳经病变,方剂虽不离小柴胡汤类方,但张宁教授据多年临床经验,在治疗蛋白尿时,考虑病机关键在于少阳郁热,疏泄不通,常在小柴胡汤基础上配伍枳壳、当归、白芍,以理气养血。此外,少阳经病变所致蛋白尿虽以邪实为主要表现,但多有正气虚之内在因素,考虑乃气机郁结横逆犯脾,因此张宁教授常加入太子参等以益气健脾。
3.3 从阳明经论治 足阳明胃经、手阳明大肠经均属于阳明经。饮食入胃,精微物质被机体吸收并由脾转输至全身,而残渣糟粕则传至大肠,形成粪便排出体外。只有胃气下降,胃津充足,受纳和腐熟水谷的机能才能得以发挥。《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中“六经为川,肠胃为海”[4]不仅表明肠胃与六经紧密相连,也体现了阳明主受纳、下降、传导的特点。阳明为病,胃气失于和降,大肠失于传导,气机壅滞,致使清阳应升不升,浊阴当降不降,糟粕难排,精浊混杂,无以外泄,下渗于膀胱,混于尿液,故见蛋白尿。
阳明经是多气多血之经,里、热、实证是阳明病的性质,同时其总纲“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11]也高度概括了这一特点。不论是太阳病、少阳病误用汗、吐、下法致使津液耗伤,邪归阳明,还是外邪直犯,均可形成阳明病。其证候类别可概括为阳明热证和阳明实证。
热则清之:若症见身大热、汗出、脉洪大等,乃燥热亢盛,方选白虎汤类;若症见小便不利,渴欲饮水,脉浮,乃阳明经证误下,方选猪苓汤,如《伤寒论》223条所言:“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猪苓汤主之”[11]。
实则下之:若症见潮热,腹满,大便硬结,脉沉实有力等,以下法为主,方选承气汤类。张宁教授认为临床中多以阳明热证所致蛋白尿多见,治疗时常加入栀子、黄芩、白茅根等清热凉血之品,以防热邪伤络,加重蛋白外泄。
3.4 从太阴经论治 太阴为三阴之首,病入太阴,以脾虚湿困为特点。太阴病提纲即《伤寒论》第273条:“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硬。”[11]病入太阴,脾虚不运,寒湿内阻,气机不畅,胃失和降,寒湿下迫于肠。脾主运化,可将水饮谷食化为水谷精微,并将其吸收、转输到全身脏腑,以营养濡润全身。脾失健运,津液输布障碍则痰饮水湿内生。脾喜燥恶湿,故湿邪反亦困脾,使清阳不升,精微下流膀胱,不能归藏于肾而下泄,则出现蛋白尿,正如《灵枢·口问》所言:“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15]。临床常见浮肿,尿蛋白缠绵难愈,反复不消,面色萎黄,乏力,纳差,大便稀溏,舌淡苔白,脉沉滑无力,治宜健脾温阳利湿。如《伤寒论》第277条:“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其脏有寒故也,当温之,宜服四逆辈”[11],以及《伤寒论》67条所言:“伤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11],太阴病乃伤寒误下伤及太阴。故方可选用苓桂术甘汤。太阴脾乃后天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不固,则诸病难愈。张宁教授临床重视脾之功能,除擅用四逆辈(理中汤、四逆汤类方剂)及苓桂术甘汤外,多配伍黄芪、生姜等,以补气温中。脾气健运,精微输布,则蛋白尿消。
3.5 从少阴经论治 少阴为封藏之本,统括手少阴心经及足少阴肾经。心属水,肾属火,两者共司水火二气,为人体阴阳之根。心肾相交,水火既济,人体得以进行正常生命活动。病至少阴,机体机能明显衰退,心肾阴阳气血不足,脉道不得充盈,脉搏无力鼓动,神气虚衰,精神萎靡,神志昏沉,即《伤寒论》第281条所言:“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11]
3.5.1 少阴寒化证《伤寒论》第282条中“少阴病,欲吐不吐……小便色白者,少阴病形悉俱”[11]乃少阴阳虚寒盛证。肾阳衰微则封藏失司,同时肾阳不足,激发和推动作用减弱,膀胱不得温煦,气化异常,关门失约,精微下泄,则形成蛋白尿。膀胱失约致津液失于封藏,精微下注,故可见蛋白尿,治宜温阳散寒。若伴见恶寒怕冷,欲吐,小便清长,下利,舌淡苔白,脉沉,方选四逆汤类方以温里回阳;若伴见头眩,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浮肿等,乃阳虚水泛,可用真武汤温肾利水。
3.5.2 少阴热化证 少阴上乃心火,下乃肾水,水火既济,若水不济火,则少阴热化,耗灼肾阴,加重肾阴之亏虚。阴虚无以制阳,虚火内生,扰动精室,精气外逸。同时热与水结,积聚于膀胱,引起膀胱气化不利,精微下泄,从而形成蛋白尿。临床常伴小便不利,水肿,口渴,治以猪苓汤清热育阴利水;若阳热亢于上,扰乱心神,伴见心烦、眠差,可予黄连阿胶汤滋阴清热。
若病由少阴之脏,转出太阳之腑,热移膀胱,热伤血络,致其功能不得正常发挥,气化失司,精微下泄形成蛋白尿,亦可见尿痛、尿血。虽《伤寒论》中未予方治,但临床可斟酌选用小蓟饮子清泄膀胱之热。
若少阴病病势急速,或热化日久,燥热内结,伴见口燥咽干,自利清水,病证危重,宜以大承气汤急下之,以保少阴之阴。
3.5.3 少阴兼太阳证 少阴兼太阳证多由于肾脏病后期患者素体虚弱,或老年人,肾阳不足,外感风寒而致。太阳与少阴互为表里,若少阴虚衰,则太阳不能正常发挥卫外功能,且风性开泄,善行而数变,故风邪直接入肾,致肾脏封藏无权,开阖失常,精微外漏而成蛋白尿。临床可伴有发热,恶寒,面目浮肿,脉浮等,治疗应当温经发汗,根据感邪之轻重缓急,方选发汗重剂之麻黄细辛附子汤或发汗轻剂之麻黄附子甘草汤。
张宁教授结合多年临床经验,特别强调在治疗少阴病变时,应当时刻不忘顾护肾脏。一则肾乃先天之本,二则肾乃封藏之本,主藏精。蛋白尿乃精微外泄所致,与少阴肾之封藏失职密切相关。临床治疗时,不论何种证型,可酌情加入补肾之药,如生地黄或熟地黄、杜仲、川牛膝、菟丝子、桑螵蛸、山茱萸等,使肾脏之封藏有力,则蛋白不泄。
3.6 从厥阴经论治 厥阴肝为风木之脏,体阴而用阳,性喜条达,可疏通、畅达全身气机。《伤寒论》第326条中“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11]乃邪入厥阴,疏泄失度,气郁化火,肝气克脾,而成寒热错杂之证。肝木乘脾,脾脏虚寒,不司运化,升清降浊紊乱,故而精微下注而成蛋白尿。加之肝气郁结,肝风妄动,扰动肾水,肾藏精失职,精微外泄亦可成蛋白尿。故选用息风温脾、寒热同调、温清互用之乌梅丸治之,以消蛋白尿。张宁教授发现厥阴病患者多有情志因素作祟,常伴有睡眠障碍,考虑乃肝气郁结,久而化热伤阴,心神不养。因此张宁教授常加入牡丹皮、玄参、炒酸枣仁等清虚热养心神之药,同时予以疏导情志。患者心情松畅,肝气条达,不仅蛋白尿得以有效减轻,失眠、焦虑等症亦显著改善。
4 病案举隅
4.1 糖尿病肾脏病 患者,男,69岁,2021年9月28日就诊,主诉:泡沫尿3个月余。患者15年前确诊2型糖尿病,3个月前出现泡沫尿。现症见:乏力,口干渴,心慌,纳差,腰膝酸软,下肢水肿,小便量少,尿频,泡沫尿,大便可,眠差,舌暗红,苔薄白,脉弦滑。既往高血压、冠心病、高脂血症病史。辅助检查:24 h尿蛋白定量为870 mg/24 h。血压:135/88 mm Hg(1 mm Hg=0.133 kPa)。西医诊断:糖尿病肾脏病。中医诊断:消渴肾病;辨证:脾气亏虚,湿浊瘀阻证。治法:补脾益气,祛湿化瘀。拟方苓桂术甘汤加减,处方:黄芪30 g,生地黄15 g,太子参15 g,丹参15 g,炒酸枣仁30 g,茯苓30 g,车前草30 g,酒大黄6 g,牡蛎30 g,桂枝6 g,玫瑰花10 g,萆薢10 g,赤芍10 g,麸炒白术20 g,知母15 g。14剂,1剂/d,水煎服,早晚分服。
2诊:2021年10月9日,下肢水肿减轻,乏力好转,心慌减轻,口干渴缓解,尿频减轻,血压有所波动,最高为190/120 mm Hg,大便偏稀,眠差,舌暗苔薄白,脉弦滑。前方去知母,酒大黄减至3 g,加天麻15 g,钩藤15 g,珍珠母30 g。14剂,1剂/d,水煎服,早晚分服。
3诊:2021年10月26日,诸症好转,查24 h尿蛋白定量降为457 mg/24 h。自觉痰多,脉弦滑,舌暗苔腻。前方去钩藤,加茵陈10 g,陈皮10 g,莱菔子10 g,紫苏子10 g。21剂,1剂/d,水煎服,早晚分服。
2021年11月16日随访,患者24 h尿蛋白定量降为148mg/24h。下肢无水肿,余无不适。
按语:本案老年患者,长期劳作,导致太阴脾脏亏损,脾失健运,精微不摄,下注膀胱,故见泡沫尿,治以补脾健脾为主。患者就诊时乏力明显,乃脾脏亏虚,机体不得气血滋养,故而疲乏无力;脾虚失运,影响谷食的消化吸收,故纳差;脾运化失司,津液输布障碍泛溢肌肤而致下肢水肿。因此,在治疗时,除健脾补脾外还须祛湿利水。《素问·至真要大论篇》云:“五味入胃……甘先入脾。”[4]脾乃土脏,性以和缓温厚为贵,甘味缓而入脾,是补脾药物的主味。故在用药上选择黄芪、茯苓、太子参、白术等甘味药物,以补脾益气;车前草、桂枝、绵萆薢运脾祛湿,利尿消肿;丹参、赤芍、酒大黄活血祛瘀泄浊,防止形成瘀血使病情加重。2诊时患者高血压控制不佳,考虑为脾虚阴津输布失职,未达肝肾行滋养之力,致使阴不制阳,血压升高,故加天麻、钩藤、珍珠母滋阴潜阳,疏理肝气。3诊时患者自觉痰多,考虑一方面乃湿邪积聚成痰,另一方面,瘀浊阻滞气机,加重痰凝,遂加入陈皮、莱菔子、紫苏子理气祛痰,又恐痰湿瘀浊久聚生热,故易钩藤为茵陈,既可解毒利湿,又可清利热邪,以防热从内生。诸药合用,共奏健脾祛湿化瘀之功,使蛋白等水谷精微内守于机体,则蛋白尿自消。
4.2 膜性肾病 患者,男,81岁,2021年9月24日就诊,主诉:间断双下肢水肿半年余,加重3d。患者半年前因劳累后出现双下肢水肿,经肾脏穿刺,病理诊断为膜性肾病Ⅱ期。予免疫抑制剂联合激素治疗,近半年24 h尿蛋白定量维持在1500~3500 mg/24 h之间,双下肢水肿反复发作。3 d前因旅途劳累,双下肢水肿明显加重,全身浮肿。现症见:全身浮肿,体倦乏力,动则气短,尿频,尿量少,大便偏干,舌暗苔薄腻,脉弦涩。辅助检查:24 h尿蛋白定量为3100 mg/24 h,肝功能、肾功能正常。西医诊断:膜性肾病。中医诊断:水肿;辨证:气阴两虚,血瘀水停证。治法:益气养阴,活血利水。拟方五苓散加减,处方:黄芪20 g,生地黄15 g,炮附子9 g,茯苓30 g,冬瓜皮30 g,车前草30 g,萆薢15 g,丹参15 g,当归10 g,酒大黄3 g,瓜蒌15 g,薤白10 g,清半夏10 g。14剂,1剂/d,水煎服,早晚分服。
2诊:2021年10月8日,全身浮肿已减轻,尿量较前增加,尿频好转,乏力减轻,仍有活动后气短,大便干,舌淡红,苔薄白,脉弦滑。前方加大益气泄浊之力,黄芪增至30 g,酒大黄增至6 g,加黄芩10 g。21剂,1剂/d,水煎服,早晚分服。
3诊:2021年10月29日,全身浮肿较前明显减轻,尿量增加,体倦乏力明显好转,活动后气短减轻,大便干好转,舌尖红,苔微腻,脉细弦。24 h尿蛋白定量:700 mg/24 h。治疗效佳,前方去清半夏,冬瓜皮增至50 g,酒大黄增至10 g,生地黄增至30 g,加桂枝10 g,猪苓20 g。28剂,1剂/d,水煎服,早晚分服。
2021年11月26日随访,24 h尿蛋白定量降为280 mg/24 h,双下肢无水肿,余无不适。
按语:本案患者年过八旬,少阴肾已渐亏虚,肾阳虚衰,开阖失司,水湿不得蒸腾气化,泛溢周身,故见周身浮肿、尿频,尿量少;肾气封藏失职,精微外泄而成蛋白尿;患者高龄,气阴亏虚,故见体倦、乏力;患者周身浮肿,活动后水饮易上凌心肺,故见活动后气短;气虚推动无力,加之肠道失于濡润,故见大便干结,排便无力。结合舌脉,四诊合参,证属气阴两虚,血瘀水停。治宜益气养阴,活血利水,拟方五苓散加减。方中黄芪、生地黄、附子温肾益气以治本;茯苓、冬瓜皮、车前草、萆薢利水祛湿消肿;丹参、当归、酒大黄活血泄浊以消肿,治血即治水;瓜蒌、薤白、半夏通阳宽胸散结,改善患者短气,亦有利于缓解水肿。全方益气阴治本,化瘀利水以治标,攻补皆施,标本皆顾,切中病机。患者服药14剂后水肿减轻,仍有便干,故在前方基础上加大益气泄浊之力,黄芪增至30 g,酒大黄增至6 g。3诊时患者诸症好转,遂增通阳利水泄浊之功,冬瓜皮增至50 g,酒大黄增至10 g,加桂枝10 g,猪苓20 g。恐利水伤阴,去半夏,生地黄增至30 g。患者全身水肿显著减轻,蛋白尿明显降低,小便量增多,体倦乏力明显好转,收效良好。
5 结语
张宁教授以《伤寒论》之六经辨证为依据诊治肾性蛋白尿,分经论治,以达药之所到病之所减的目的,充分发挥了中医治疗肾性蛋白尿的优势,能有效地减轻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