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肿瘤从气而治*

李玉来，周丽萍，2，柳强龙，赵凯，2

1 宁夏医科大学 宁夏银川 750001

2 宁夏医科大学总医院 宁夏银川 750001

恶性肿瘤成为慢性病，据GLOBOCAN数据显示：中国癌症标化发病率为201.7/10万，标化死亡率为130.1/10万（位居全球第12位）[1]。现代医学认为肿瘤细胞的不断进化，常伴随大量分子机制的改变，最终导致癌细胞生存与增殖能力不断增强，从而促使细胞异质性的形成[2]。同时现代研究认为[3]，情绪变化会对患者免疫功能及预后产生负面影响，对肿瘤患者康复非常不利。然而临床治疗目前还是以手术、化疗、放疗等综合治疗措施为主[4]，情志疗法甚少，同时伴随着高昂的费用和治疗过程中药物毒性的作用，给绝大多数患者及家属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和生理困扰。然而中医药有其独特的见解和治疗方式，临床上此类疾病多从调畅情志，平顺气机，养生养性而治疗效显著。

恶随情起，畅情以治

恶性肿瘤属中医癥积范畴[5]，主要病位在于肝脾，历代医家认为癥积病多因情志失调、饮食所伤、感受寒邪及病后所得，致使肝疏泄、藏血及脾运化、统血功能失调，引起肝气不畅，脾失运职，肝脾失调，气血涩滞，壅塞不通，化而成形，结聚于脏腑。气机郁滞，瘀血内结，未及消散，久而内散，不可逆也，此阴阳离决，药石罔效也。

1 调情畅志

恶性肿瘤的发生多与情志有关，临床询问病史，绝大多数患者都有过大悲大喜的经历，只是当时未曾重视，最终导致疾病的快速发展，不可逆转。然而吾辈祖先早就认识到了这点，且有详细记载，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有云：“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及“恐伤肾，思胜恐”“忧伤肺，喜胜忧”“思伤脾，怒胜思”。明确阐述了五志过极的病理危害及所伤脏器，然而今人却相背而行，这些都在潜移默化的损害我们的情志，恶性肿瘤由此而生，由此而传变，只是我们忽略了情志的重要性，所以赵师临床常倡导调情畅志疗法，医生及家属应多与患者沟通，转移其注意力，疏发其烦闷之气，不至于患者忧思过度，损伤后天脾之中气，加重病情；若中气失运，水谷精微布散不能，他脏无所养，则上下交乱，诸恙蜂起，百病丛生[6]。另外可投其所好，想他所想，做他所做。正如《理淪骈文》所述：“七情之病，看花解闷，听曲消愁，有胜于服药者矣。”

2 从气而治

恶性肿瘤的病机主要是气机郁滞，情志致病多从气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有云：“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情志过极则气机逆乱，气逆而乱驶，乱驶而耗血伤神，神伤则阴不敛阳，阳不守阴，阴阳离决，真气乃散，故亡也。所以究其根本，乃气不顺也，宣发肃降、离入出合皆逆乱，则邪从中生，随气而动，遍游周身，寻地而守，千变万化，损其之功，改其之貌，吞其之实，攻城略地，无所不用其极，故治起病当先顺其气。《素问·六微旨大论》有云：“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着重强调了气的作用，通过出入进行新陈代谢和吐故纳新；通过升降调理五脏六腑内气的平和柔顺；《难经·八难》曰：“气者，人之根本也。”中医学认为，“气”既是构成人体的基本物质，又是维持人体生理功能的动力，所以人体活动及思维意识都依气而生，依气而立，如《素问·五常政大论》云：“根于外者，命曰气立，气止则化绝。”张景岳注之谓：“物之根于外者，必假外气的成立，而其生长收藏，即气化之所立也，故气止则化亦随之而绝矣。”、如《素问·五常政大论》说：“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张景岳注之谓：“物之根于中者，以神为之主，而其知觉运动，则神机之所也，故神去则机亦随而息也。”《素问·移精变气论》：“余闻古之治病，唯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所以周师认为临床虽以有形之包块为见，然实质病由气生，病根在气，气顺则阴平阳秘，精神乃治，治疗着重在于辨气，气乱则以平，气逆则以顺，气滞则以消，气虚则以补，因人制宜，因时制宜，因地制宜。现代医学认为成熟的T淋巴细胞可直接杀伤肿瘤株靶细胞；NK细胞在机体固有免疫和过继免疫中作用显著[7]。中医认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或许现代医学中的免疫系统正是我们中医人所说的正气。

3 养生养性

无论是情志致病还是六淫、内伤因素，皆因消耗太过，不时补之，亡羊而不知补牢，遂欲愈而难也。故周师常倡导效仿古人，重视养生养性，既可预防恶性肿瘤及其他病症的发生，又可防止其传变迅速，古人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另外必须纠正我们错误的生活方式，一方面欲望不可太过，正如《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述：“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其愿。”知足常乐；另一方面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正如《素问·上古天真论》所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静则神藏，躁则消亡[8]”所以我们应顺应自然，调节自己的生活节奏，戒骄戒躁，清心静气，尽可能效仿古人生活之道。真正做到“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的生活理念。

4 常用药物

赵师在治疗恶性肿瘤时常依据李可老先生的攻癌夺命汤加减，临床疗效颇佳，方中海藻味苦、咸，性寒，归肝、胃、肾经，具有消痰软坚散结、利水消肿之功效，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海藻中的海藻多糖具有抗肿瘤活性[9]；方中海藻甘草同用，虽属十八反，但现药表明甘草-海藻只利水消肿功效而言两药相反[10]。然而甘草味甘能缓急，温海藻之寒，又可温脾健阳，李可老先生认为二者相反相成，激荡磨积，清除痰毒，冲散无形之气结，增强攻积化瘤之功。昆布功同海藻，但力不及海藻，二者常配伍使用，现药表明昆布中的主要活性成分昆布多糖、多酚、蛋白质及纤维素等，具有抗氧化、抗肿瘤等多种药理学作用[11]；醋鳖甲，性微寒。《本草纲目》云：“鳖甲乃厥阴肝经血分之药，肝主血也”，具有滋阴潜阳、软坚散结之功效，现药表明[12]，鳖甲中的寡肽类化合物能通过抑制炎症反应、抗氧化损伤、调控肝细胞外基质的产生和降解、抑制肝星状细胞的活化增殖并促使其凋亡来抑制肝纤维化。白花蛇舌草性味苦寒，临床上具有抗肿瘤、抗菌抗炎、抗氧化、增强机体免疫等的作用[13]。夏枯草《神农本草经》：“味苦，辛、寒，主寒热瘰疬鼠瘘头创，破癥散瘿结气，现药表明其具有抗氧化[14]、调节免疫[15-16]、抑制细胞凋亡[17]等作用。莪术性味温、辛、苦，有消积破血、止痛行气的功用[18]。现药表明莪术具有抗肿瘤、抗血小板聚集、抗血栓形成、保肝、抗氧化以及抗炎、抗菌和抗病毒活性[19]。赤芍具有保肝、抗肿瘤、抗血栓等药理作用[20]；丹参有抗炎[21]、保肝[22]、抗肿瘤[23]等药理作用，且丹参、赤芍、醋鳖甲配伍使用能有效治疗肝硬化[24]。同时赵师还善用血肉有情之品，如烫水蛭、蜈蚣、全蝎，取其善行而搜风剔络引药直行之效；赵师还强调重用生黄芪，《医学衷中参西录·治疮科方·内托生肌散》中记载“黄芪必用生者，因生用则补中有宣通之力”[25]，现药表明黄芪汤水提物和黄芪汤注射液可有效地预防肝癌[26]。藿香、苍术、白术、细辛具有扶正固本，解表化湿之能[27]。柴胡、郁金能疏肝解郁，调畅气机；黄药子、山慈菇为近代筛选的抗癌要药。

医案举隅

陈某，男，49岁，2018年8月，初诊。患者两年前因腹痛于当地医院行电子胃镜检查示：胃体后壁可见一巨大不规则溃疡，累及胃壁，周边黏膜环堤隆起，中央覆污苔，十二指肠可见一直径约0.4cm增生灶。诊断：胃体癌，增生性十二指肠炎。于2018年8月31日就诊于我院胃肠外科，胃CT提示：胃窦癌，BorrmannI型，T4aNOM0期。肝右前叶下段及左叶多发囊肿。病理检查示：（胃体后壁）分化差的恶性肿瘤组织，结合免疫组化检查结果，符合低分化腺癌伴神经内分泌分化。免疫组化结果：CKpan（+），CEA（-），C-erbB+2（0），CgA（局 灶+），P63（-），P40（-），Syn（少部分+），P53（+），LCA（-），CD56（局灶+），Ki67Cindex约85%）。

评估无手术禁忌症，于2018年9月6日行“根治性全胃切除食管空肠R-XY吻合脾脏切除术”，术中探查：腹腔内无明显腹水，盆腔、肝脏未见转移结节，病灶位于费门小弯侧，浅溃疡型，约2*2*0.5cm大小，胃周可见肿大淋巴结。术中取脂肪组织内触及淋巴结18枚。术后病理：（胃体）低分化腺癌，部分区域伴神经内分泌分化。后进行“XELOX方案”术后辅助化疗，具体为奥沙利铂200mg dl，卡培他滨1500mg dl-14，q21d。2020年12月全腹CT示：胃呈术后改变，吻合口未见复发，肝脏右叶单发转移成肿块，腹主动脉旁及肝门区淋巴结多发转移，转移淋巴结侵犯周围血管和肝门，引起肝内胆管轻度扩张，左侧腹膜后转移淋巴结侵犯左侧输尿管，引起左侧肾积水，与2020年 8月18日腹部增强CT对比，肝内转移肿块增大，转移淋巴结明显增大。肝脏多发小囊肿。脾脏缺如。上腹部磁共振平扫+增强 （含弥散）示：胃呈术后改变，吻合口未见明显复发征象:腹主动脉旁及肝门区多发淋巴结转移:肝右前叶单发转移。肝脏多发囊肿。（1.5T）上腹部磁共振平扫+增强示：胃呈术后改变，腹主动脉旁及肝门区可见多发不规则软组织肿块影，较大约7.5×8.0cm，局部与胰腺分界不清，增强扫描明显不均匀强化。肝右前叶见不规则异常信号灶，大小约5.7×3.9cm，边界尚清，T1呈混杂信号，T2呈混杂稍高信号，DWI呈混杂高信号，增强扫描呈边缘环形强化；另肝内多发类圆形长T1长T2信号影，较大直径约1.7cm，边界清，增强扫描未见强化。诊断：①肝内转移肿块增大，转移淋巴结明显增大；②肝内多发小囊肿；③腹主动脉及肝门区多发淋巴结转移；④肝右前叶单发转移。进步完善肝脏肿物穿刺病检示：（肝脏）条索状肝脏组织，部分区域可见肿瘤组织，瘤细胞呈腺管样排列，细胞核大、深染，异型性明显，结合免疫组化检查结果及病史，符合转移性腺癌，来源于胃可能性大。免疫组化结果：CK7（+），CK20（-），Ki67（index约60%），Heppart-I（正常肝细胞+）。

结合患者个人情况，制定““s0x” 化疗方案，于2020年12月24日给于静脉化疗第1周期，具体为：奥沙利200mgd，替吉奥胶囊早2晚2粒dl-14.静脉用药顺利，口服化疗中，后患者头晕恶心等副作用明显，因胃癌根治术后2年，肝转移4月余遂就诊于我院肿瘤科，辅助检查示：2020年12月13日（1.5T）上腹部磁共振平扫+增强示：胃呈术后改变，腹主动脉旁及肝门区可见多发不规则软组织肿块影，较大约7.5×8.0cm，局部与胰腺分界不清，增强扫描明显不均匀强化。肝右前叶见不规则异常信号灶，大小约5.7×3.9cm ，边界尚清，T1呈混杂信号，T2呈混杂稍高信号，DWI呈混杂高信号，增强扫描呈边缘环形强化；另肝内多发类圆形长T1长T2信号影，较大直径约1.7cm，边界清，增强扫描未见强化。诊断：①肝内转移肿块增大，转移淋巴结明显增大；②肝内多发小囊肿；③腹主动脉及肝门区多发淋巴结转移；④肝右前叶单发转移。为求中西医结合治疗，遂来我科就诊，刻下症见：神清，精神差，气短乏力，少气懒言，自汗盗汗多，恶心呕吐，情志抑郁，面色青灰，恶风寒，眠差，入睡困难，纳差，大便干，小便调，舌红绛少苔，脉弦细。中医诊断：胃脘痛-肝气犯胃证；西医诊断：胃恶性肿瘤，肝内转移肿块增大，转移淋巴结明显增大；肝内多发小囊肿；腹主动脉及肝门区多发淋巴结转移；肝右前叶单发转移。赵师追问病史，患者5年前因事业失利，忧思过度，未重视，遂得其因，故给予攻癌夺命汤合旋覆代赭汤加减，具体方药如：海藻15g，昆布20g，白花蛇舌草30g，海螵蛸30g，夏枯草40g，莪术15g，生牡蛎先煎40g，醋鳖甲先煎30g，赤芍15g，丹参30g，煅赭石先煎30g，全蝎6g，蜈蚣4g，烫水蛭3g，制半夏15g，旋覆花包煎15g，郁金15g，生黄芪60g，甘草15g。众药合之，共达调情畅志，消积磨岩之功效。10付，水煎服，1剂/d，早晚分服。嘱抒情调志，放松心情，不宜劳累。

2020年12月21号二诊。自觉恶心呕吐减轻，乏力气短明显好转，自汗盗汗减少，心情大好，眠改善，食欲增多，面色由青灰转红润，舌红绛有苔，脉弦滑。此结郁之气消散之佳兆，故原方基础上煅赭石加至40g，半夏加至30g，海藻20g，昆布30g，苍术、白术、陈皮、枳实各15g，燥湿健脾，建立中焦脾胃之中气，后天有所得则五脏六腑有所养。嘱再进14付。

1月5号三诊。患者诉自汗盗汗明显改善，睡眠可，纳香，大便由干转软，行动有力，舌红苔薄黄，脉弦滑。自汗盗汗明显减少，舌红绛少苔转至舌红苔薄黄，由此可知患者气已盛阴已充，故生黄芪减至40g，醋鳖甲减至20g。嘱再进10付以观后效。

1月19号四诊。患者因食生冷，故感脘腹胀满，两胁胀痛，故去苍术、白术、陈皮、枳实加肉桂10g，生姜6片，厚朴10g，川楝子15g，金樱子10g。以宽中理气，温中键阳。

后患者坚持服药，积极治疗，病情平稳，未见恶化；2021年3月25日复查（1.5T）上腹部磁共振平扫+增强示：胃呈术后改变，肝脏大小、形态未见异常，叶间比例适中，肝脏多发异常信号，较大约2.5*1.6cm，边界欠清，呈长T1长T2信号，DWI呈高信号，增强后不均匀强化。前后对比肝脏病灶明显缩小，结合患者的精神状态，说明肿瘤从气而治效果非常明显。故嘱患者继续维持治疗，忌生冷肥腻及烟酒，保持心情舒畅，早睡晚起，伏养真气。

结 语

恶性肿瘤发展迅速，治疗棘手，难以治愈，只能缓解症状，力求不扩散，维持患者的正常行为生活，药物治疗固然重要，但患者平时规律生活，情绪控制及乐观的生活态度也尤为重要。当效仿古人，要有“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的生活认知，也要有“上古之人，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的生活方式。另外，恶性肿瘤不能只拘泥于瘀血、痰浊等有形之邪，更要着眼于病机的根本，有形之邪易辨，无形之邪难识也；有形之邪易除，无形之邪难祛也；正如《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中就指出“夫诸病在脏，欲攻之，当随其所得而攻之”。又如《锦囊秘录》[28]云:“故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气顺则一身津液亦随气而顺。”还如《血证论》[29]言:“瘀血在经络脏腑之间，则为癥瘕。瘕者，或聚或散，气为血滞，则聚而成形，血随气散，则没而不见。”所以临床治疗恶性肿瘤当重视气的离入出合，和功能状态，要有邪从气去的临床思维。希望此经验能为临床工作者提供帮助，同时为广大患者带去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