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跷脉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

许涛，王欣妍，曹晔文，李露，曹炜

1.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2.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 100053；3.中国中医科学院，北京 100091

系统性红斑狼疮是以发热，皮肤黏膜、关节、肾脏、血液系统、神经系统等受累为主要临床表现的自身免疫性疾病。现代医学对本病的病因病机尚不完全明确，治疗上以非甾体抗炎药、免疫抑制剂、糖皮质激素为主，虽能较好地改善患者症状，但副作用较大，而且患者需长期服用多种药物。在取得良好疗效的基础上减少药物的副作用及服药量是目前治疗本病面临的一大问题。刘超等[1]研究发现，血浆降钙素基因相关肽(CGRP)水平降低是系统性红斑狼疮发病的重要因素，针刺治疗可以上调血浆CGRP浓度[2]，从而对本病发挥治疗作用。针灸疗法以其简、便、验、廉及无副作用的优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上述问题[3]。

1 系统性红斑狼疮的中医认识

系统性红斑狼疮属中医“痹证”“周痹”“阴阳毒”范畴。《灵枢·周痹》曰：“周痹者，在于血脉之中，随脉以上，随脉以下，不能左右，各当其所”。《金匮要略》曰：“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阴毒之为病，面目青，身痛如被杖，咽喉痛”。瘀热是系统性红斑狼疮的主要病理因素[4]。本病阴虚为本，瘀热为标，病位在血脉，治疗上以滋阴清热、凉血活血药物为主[5]。标热一经控制，应立即转入调营卫、通经络、扶正固本等治则上来[6]。根据《黄帝内经》：“审查卫气，为百病母”“脉道不通，卫气稽留”“营气衰少而卫气内伐”等论述，本病实由卫气实滞、稽留，阻滞经络血脉，内伐脏腑引起[7]。

系统性红斑狼疮以坏死性血管炎为主要病理表现[8]，这种病理表现与卫气阻滞经络血脉、内伐脏腑致自身损伤的特点一致。卫气属阳善动，一旦阻滞于脉中则易形成本病“瘀热”的病理因素，故《灵枢·痈疽》曰：“营卫稽留于经脉之中，则血泣而不行，不行则卫气从之而不通，壅遏而不得行，故热”。卫气内伐的基础是营气衰少，又与本病阴血虚的特点一致。故可认为“营气衰少，卫气内伐”与本病密切相关。

2 “营气衰少，卫气内伐”与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关系

坏死性血管炎为本病主要病理表现，“瘀热”是导致本病血脉损伤的主要病理因素。“瘀热”产生的病机为“营气衰少，卫气内伐”。

2.1 营气衰少致血行瘀滞血的运行依赖心、肝、脾、肺四脏推动、疏泄、统摄、治节功能。五脏之功能依赖五脏之气的充盛。补营即补五脏之气[9]，表明五脏之气充盛与否与营气密切相关。营气衰少则五脏之气不足，促使血液正常运行的功能亦衰弱。《医宗金鉴》曰：“营即血中之精粹者也，卫即气中之剽悍者也，以其定位之体而言则曰气血，以其流行之用而言则曰营卫”。由此可知，营气不仅是具有营养作用的气，血液的正常运行也有赖于循行于脉中的营气推动。《灵枢·痈疽》曰：“营气稽留于经脉之中，则血涩而不行”。气滞则血不行，气虚无力行血则血亦不行，故营气衰少则血行瘀滞。这是本病病理因素“瘀”产生的主要原因之一。

2.2 营气衰少致卫气内伐营气衰少则与血俱瘀于脉中。《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曰：“营气不通，卫不独行”，说明营气衰少，卫气亦不能行使其正常功能。故营气衰少是卫气内伐的基础。生理状态下，营气行于脉内，卫气行于脉外。若营气衰少则脉中空虚，卫气亦失其防卫功能。《黄帝内经》曰：“卫气不营，邪气居之”“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其形”，此时易感受外邪，与卫气相搏结。脉中空虚，与虚邪相合之卫气可乘虚侵入脉内。营气衰少可致血行瘀滞，《灵枢·痈疽》曰：“血泣则不通，不通则卫气归之不得复反”，故卫气侵入脉中而不得出。

2.3 卫气内伐致血脉损伤卫气属阳，为水谷之悍气也，其性慓疾滑利，壅遏于脉中则郁而化热。《灵枢·邪客》曰：“营气者……以化为血”，故营气虚则阴血化源不足，阴血虚则虚热内生。卫气郁遏化热与素体阴血虚之虚热是本病病理因素“热”产生的主要原因。热毒能灼伤血脉、加重血瘀，而且此时的卫气已不是正常的具有防卫功能的卫气，而是与虚邪相合的失常的卫气，因此能够戕伐自身[10]。

综上所述，营气衰少可致血虚、血瘀、脉中空虚及卫气失于防卫功能，此时易感受虚邪，虚邪与卫气搏结乘虚内伐于脉中。阴血虚则虚热内生，营血瘀滞亦可化热，虚邪与卫气郁于脉中更会加重血热。瘀热是本病的主要病理因素，可损伤血脉产生本病的一系列病理表现。系统性红斑狼疮素体以虚热为主，易感受阳热之毒邪而发病，感受寒邪，也易热化[11]，这与本病“营气衰少，卫气内伐”的病机一致。故“营气衰少，卫气内伐”是本病的重要病机。

3 针刺跷脉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

目前，系统性红斑狼疮的中医治疗以清热养阴、活血化瘀中药为主，而针灸疗法并没有得到充分运用。研究表明，从跷脉入手应用针灸疗法可达到调节营卫的作用[12]，而营卫与现代医学的免疫有许多共同点[13]。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病机为“营气衰少，卫气内伐”，临床特点为多系统受累。《奇经八脉考》载：“阴脉营其脏，而阳脉营其腑……其流溢之气，内溉脏腑，外濡腠理”，说明针灸跷脉对各系统均有调节作用，适用于本病，临床治疗上应重视针灸疗法的应用。

3.1 跷脉与营卫的关系卫气运行于全身有赖于跷脉之功能。跷脉斡旋阴阳经脉，着重联系肾、脑，使肾在卫气的升降出入变化中起枢机作用，是沟通阴阳、运行卫气的经脉。故针灸跷脉适用于本病营卫失调的病机。《难经》记载：“营气之行常与卫气相随”。《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曰：“营气不通，卫不独行”，说明营卫运行相互影响，营气不通，卫气亦不通，卫气又是营气运行的动力，故针灸跷脉可调节卫气运行，亦可使营气随之而行。

3.2 针灸跷脉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的选穴根据《奇经八脉考》的记载：阴跷脉有照海、交信、睛明等8穴，阳跷脉有申脉、仆参、跗阳、居髎、肩髃、地仓、巨髎、承泣、睛明、风池等23穴。在临床治疗过程中可根据患者实际病情选取上述诸穴，也可以跷脉为主辨证配伍其他穴位。

针灸跷脉治疗本病的临床选穴应以照海、交信、申脉、跗阳为主穴。《穴名选释》记载：“肾经脉气归聚于照海穴而生发阴跷之气”。《针灸甲乙经》记载：“交信穴为阴跷之郄穴”“跗阳穴为阳跷之郄穴”“申脉穴为阳跷之气生发之处”。照海穴为阴脉归聚之海，能滋阴补肾[14]，故针灸照海穴可治疗肾阴精亏虚的病证。申脉穴属足太阳经与阳跷脉，善调一身之阳，阳气运行，气血即运行[15]，内伐、留滞之卫气亦恢复正常运行。照海穴与申脉穴为跷脉生发之处，根据《灵枢·根结》可知，照海、申脉为跷脉之“根”穴，“根”穴可通调一经[16]。故针灸此二穴可调节跷脉之气的生发及运行，从而平衡阴阳、促使卫气正常运行。精血同源，肾阴充足可促进肝血的化生；肾藏先天之气，与后天营卫之气相互滋养。营血充盛，卫气不得内伐，营卫运行各循其道，从而达到“从其气则愈”的治疗目的。研究发现，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外周血中白细胞介素IL-1β参与了疾病的发生、发展，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疾病的活动度，而且是反映肾脏受累的重要指标[17]。针刺申脉、照海可明显减少外周血 IL-1β 含量[18]，从而降低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活动度，减轻肾脏负担。交信、跗阳二穴分别为阴阳跷脉的郄穴。郄穴是经气汇集之处，阴经郄穴主治血证，阳经郄穴主治痛证。故针灸此二穴可调节跷脉之气的运行，即调节卫气的运行；本病为营虚血瘀、卫气郁热灼伤血脉之病证，正属交信穴主治之血证；本病多有关节疼痛症状，属跗阳穴主治之痛证。跗阳、申脉属足太阳经，照海、交信属足少阴经，二者互为表里、平衡阴阳。跷脉调节阴阳出入、平衡阴阳。临床研究表明，针刺跗阳穴治疗周痹具有良好疗效[19]。根据上述中医典籍记载及现代研究表明，照海、交信、申脉、跗阳四穴在调节跷脉、平衡阴阳、运行营卫气血上具有主要作用，故针灸跷脉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应以此四穴为主。

4 结语

系统性红斑狼疮属现代医学的风湿免疫病，中医卫气理论与现代医学的免疫理论关系密切。研究表明，中药能够通过调节免疫系统治疗自身免疫性疾病[20]，中医药在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治疗上也具有良好的疗效[21]。“营气衰少，卫气内伐”理论与系统性红斑狼疮关系密切，应用凉血活血、滋阴填精中药能够起到疏通卫气、调和营卫的功效，从而使营充、邪去、卫行，人体阴阳及免疫系统保持动态平衡。针灸疗法也是中医学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在促进人体健康方面的作用不容忽视。然而目前针灸的研究和应用相对于中药仍处于弱势，本病在临床治疗上较少应用针灸疗法。对针灸疗法不够重视及理论研究的不足是这种现象的重要原因。本文以营卫和跷脉理论为基础，初步探讨了应用针灸疗法调节营卫运行，使营气充盛、血行通畅，卫气亦无由内伐于脉而得以行使其防卫功能。说明针灸疗法应用于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治疗具有充分的理论基础。而且针灸疗法具有简、便、验、廉的特点，与药物治疗并重，可以更好地缓解患者病痛，减少药物的使用，减轻药物毒副作用和患者的经济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