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改编的一次成功尝试——评冯从吾剧社的《家里的玩偶》

张钰涵

（西北政法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2）

在2013 年的首届陕西省大学生话剧节上，由西安文理学院冯从吾剧社演出的话剧《家里的玩偶》（编剧：高字民，导演：秦月，演出时间：2013 年11 月17日，演出地点：大华·1935剧场）获得了团队优秀奖。《家里的玩偶》是由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改编的，表达了现代女性在怀孕等家庭问题与理想自由起冲突时面临的抉择。

一、内容与情节

戏剧是精神文化产品，它的天职是满足人的精神生活的需求。随着时代的不断变化，人类所需的精神文化也在不断改变，为了满足人们的精神寄托，戏剧艺术也在与时俱进。随着女性意识的不断觉醒，出现了许多关于女性意识的剧作，冯从吾剧社的《家里的玩偶》表达了现代女性的独立自由意识，探讨了在面对家庭与理想时，该如何平衡的问题。《家里的玩偶》开头便是少妇海娜怀孕，面对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海娜兴奋又惶恐，对于要不要这个孩子，始终拿不定主意。海娜既想要个孩子让丈夫郝峰开心，又想要自由。自此引出海娜丈夫的前妻钟瑾，海娜梦见钟瑾与丈夫离婚之前的事：前妻不要孩子，与丈夫离婚，选择勇敢追梦。其中有一场是前妻仿若一个玩偶般，被丈夫牵着线，随意摆弄，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不顾一切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多年之后，前妻却又回来找丈夫，质问他是否为那孩子有过难过。在她完成了炙热激扬的梦想过后，又期待着儿女双全、共享天伦。钟瑾靠着激情勇敢追梦，仓皇做出选择，最后却后悔不已。

在第三幕，海娜说不要孩子，郝峰为家庭隐忍妥协。在这段婚姻中，郝峰是憋屈的一方。他也好似一个玩偶，每天上班、回家、睡觉，日复一日。在生活的压迫下，曾经的豪言壮语，已成为遥远的回忆。郝峰其实是旧思想，直到前妻为了梦想离婚，他才开始思考女性独立的合理性。这也使得该剧的结局合理化，海娜与丈夫之间的矛盾得以化解。海娜梦醒后，认真地思考‘孩子'的意义，逐渐有了自己的答案。这是成长的过程，人物的角色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乖巧爱玩的女孩，逐渐转变为肩负起责任的、成熟的母亲。这个时候海娜的思想开始转变，从只是想要丈夫开心变为自己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再到意识到要承担起母亲的责任，思想从单一到全面的转变。《家里的玩偶》是标准的大团圆式结局，最终海娜生下一儿一女，有公婆看孩子，也有丈夫支持追求理想。海娜去了国外，一一实现那些梦想，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儿。

《家里的玩偶》人物不多，人物关系不复杂，剧情的矛盾也很单一，但通过简单的几个人物和剧情，清晰明了地向我们表达了剧作的主题：女性的独立自由与家庭的平衡。而剧作中的几人性格都十分典型，它没有像其他一些作品那样，为了凸显女性崛起的主题，便夸张表达女性所受到的压迫和男性的奴役等。相反，《家里的玩偶》更加凸显它的客观叙事性。钟瑾是以一个偏激的形象出现的，当家庭与理想冲突时，她并不是想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是一切只为梦想。这便像极了民国初期，提出男女平等等一系列解放女性政策后，离婚成为一时之风气，很多女人将离婚单身当作一种时尚潮流。钟瑾认为自己是潇洒的，更是表达对自由与理想的热爱，可实际上她只是冲动行事。钟瑾的故事给海娜带来了警告，让海娜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最终的决定。《家里的玩偶》并没有过分解释女权主义，导演解释了自己心中的女性独立，是将工作与家庭相平衡，是夫妻二人共同兼顾。该剧开头便是冲突，海娜摇摆不定，但剧中的主要矛盾在于她自己，次要矛盾才是来自外界丈夫以及公公婆婆的压力，从这一点来看，她的矛盾是可调和可化解的，所以该剧营造出一个美满的故事结局。海娜最后的选择，并没有逃离现实，而是更加偏向于现实主义的理性决定。

《家里的玩偶》情节非常平缓，起伏较小，没有太多戏剧性的情节，事件与场景也是生活中常见的，并不新颖。但它精准反映了现实与理想，既能揭露出现实中的苦难和虚伪，又能营造出一个超越现实的、体现着人性之美的世界。剧中刻画了拥有不同烦恼与痛苦的鲜活人物，象征现实生活中已婚妇女的难题与已婚男士的困扰，描绘了现实生活，最终海娜生下孩子，一家人幸福美满。大团圆式结局，给予了观众们精神上的满足与遐想，更象征着人们的希冀。将理想与现实相结合，冲突与和谐相统一，给观众带来戏剧美感，让台下的观众们产生共鸣，

二、几个女性形象

在《家里的玩偶》中，一共出现了六个人物，有四个女性角色。这四个女性都个性鲜明，分别代表着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

女主人公海娜是一个遭受家庭的束缚，在家做家庭主妇，而暂时放弃独立经济与事业的女子。她不仅受到现代独立女性思想的影响，还保持有传统的思想观念。她渴望着像现代独立女性一样，经济独立，踏足更大的世界。她想要在拥有一个幸福家庭的同时，也拥有遨游世界的梦想。因此，她一方面希望有一个孩子使家庭变得更加牢固，缓解公公婆婆的施压。另一方面，她害怕孩子的到来会让自己失去独自生活的时间，担心自己会变成一个黄脸婆。其次，从她的话中可以看到，海娜应是一个乖乖女。一方面，她年轻有些幼稚；另一方面，她许是从小在听话中成长，直至到现在还没有学会自己做决定，她思考的方式更像一个小朋友，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可还是考虑不到重点，因此举棋不定。

海娜丈夫的前妻钟瑾则代表的是为了梦想，放弃家庭的独立女性。在戏剧的舞台上夸张了独立女性的形象，将她刻画成了抛弃婚姻家庭、亲朋好友，为自己而活、为梦想努力的人。在她决定出国留学时，靠着一腔孤勇，一个人一身轻松地远离家乡故土，成为一个追梦的游子。当她完成梦想后，开始想要体会成为母亲的幸福，那个被打掉的孩子成为了她心中的悔恨。

海娜的闺蜜马莉叶则是一个被爱情伤害过、对婚姻失望的自由豪放女子，她代表着现代社会上那些不婚主义者。她热情豪放，会做出一些传统观念中所不能接受的小众行为。在她的观念中，没有婚姻便没有约束，婚姻也许会带来麻烦，独自一人的生活反而更加自在。她有着自己稳定的经济来源，自己也有很强的独立自理能力，可以随意去做她所喜欢的事。她的包容性也是最强的，虽并不赞同依靠家庭而活，但也尊重并理解海娜的生活方式与选择，并能够站在她的角度去为她考虑，也帮助海娜解决困难。

第四位女性便是年龄较大，思想十分传统的海娜的婆婆。婆婆最大的愿望便是抱上孙子，她认为已经年过四十的儿子早该生子，一直催促海娜与儿子早点生孩子。海娜的婆婆更是一个强势的人，面对已经四十的儿子，她强行将自己的想法加在儿子身上，不断给儿子施加压力。面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伴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这也是这个人物的矛盾所在，她一方面觉得儿子不应顺从于儿媳，却又强行要主宰这个大家庭。

这四个女性人物形象思想完全不同，而且个性鲜明，分别代表了女性中的四种类型：依靠家庭却想要独立的；完全独立的不婚者；为了独立放弃家庭者；依旧保守要以家庭为重者。每一种类型的人物，都有其想要的生活，有所成长、有所改变，不同的抉择决定了她们不同的生活轨迹。

三、与《玩偶之家》的比较

《家里的玩偶》是根据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改编的，但由于东西方习俗文化与社会背景的不同，两者之间存在着异同。相同之处在于，两部剧作都是现实主义的题材，都更加偏向于描述客观事实，具有客观叙事性，两部剧作的主题都是为了宣传女权主义，宣传女性的独立自主。而不同之处在于，西方走上资本主义道路，所以《玩偶之家》探讨了资产阶级的婚姻问题，暴露了男权社会与妇女解放之间的矛盾冲突。女主人公娜拉是一个正直又有着刚强个性的美丽女性，她的丈夫海尔茂是一个律师，但他是个伪君子，他对年轻貌美又能处理好家务的妻子十分满意，他爱的是妻子的完美与顺从，夫妻之间的矛盾在海尔茂看到妻子借债的借据时爆发，海尔茂也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他怒斥娜拉“撒谎”“犯罪”“不讲道德”“没有责任心”等等，当借据归还到他的手中时，他又转脸来安抚“受惊的小鸟儿”。海尔茂始终将妻子当作手中的玩偶，任由自己支配。这样也使得娜拉与丈夫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结局以悲剧收场——娜拉选择离开家庭，去寻找自己的尊严。《玩偶之家》是激励人们尤其是妇女为挣脱传统观念的束缚，为争取自由平等而斗争。而《家里的玩偶》故事发生在21 世纪，男女之间的平等问题已有所缓解，该剧的侧重点也随着社会问题有所改变。从《玩偶之家》中的女性完全被男性压迫，要逃离家庭，逐渐变为当代女性在社会生活中面对自由与家庭束缚之间的抉择。“从言说的方式来看，戏剧是史诗的客观叙事性与抒情诗的主观抒情性这二者的统一……它的叙事是高度主体化了的叙事；它的抒情是高度对象化了的抒情”。它客观地将社会上的热点问题搬上舞台，客观地将它叙述出来，同时又加入抒情的内容，从而达到对史诗原则与抒情诗原则的“互相转化”，引起观众的共鸣。“《玩偶之家》和《家里的玩偶》都是女性自由意志的体现，宣传的是女权主义价值观。两部作品都没有要求我们评判出最后做出不同选择的海娜与娜拉两人谁对谁错，而是告诉我们，两种选择都是由自己决定的。自己做出决定，就是女性自由意志的体现。女性，可以追求独立，也可以回归家庭。《家里的玩偶》很好地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中国家庭生活及其人际关系的真实风貌。”但“《家里的玩偶》不像易卜生的正剧《玩偶之家》那样，通过娜拉与家庭决裂出走，去追求自由和平等。而更像是一个裹着幸福外核的悲剧。该剧女主海娜得到了面子上的自由和平等，她拥有丈夫的尊重与耐心。但是在里子上，在家庭与责任面前，她无法像娜拉一样出走，只能在产后出去旅游。海娜最终还是要回到家中，当那个她从头开始就讨厌的‘玩偶'。”

四、结语

冯从吾剧社成立于2008 年，当时的“章程”中名为新空气剧社。新空气剧社成立当年就在第六届金刺猬大学生戏剧节上演出了《天方夜谭》。他们参加金刺猬大学生戏剧节的剧目还有《窦娥冤·等待戈多》（2015）和《冯从吾》（2017）。新空气剧社成立后，曾经改名为文理学院戏剧社和芃曼剧社。2013 年，在创作演出《冯从吾》时，他们又把剧社改名为冯从吾话剧团。因此，黄世智在评价冯从吾剧社时说，冯从吾剧社在组织管理上的特点是“管理不够规范，但能努力克服各种困难，坚持正常运营”。但是，冯从吾剧社的这种非常规名称和不根据“章程”改名的现象在校园戏剧中是常见的，只是在陕西省尤为严重。根据西安文理学院校园戏剧的历史、现状和戏剧界的惯例，也是为了引导陕西省校园戏剧的建设和发展，我们建议西安文理学院团委管理的、代表该校校园戏剧形象的学生剧团定名为冯从吾剧社。《冯从吾》是他们演出的校史剧，也是校团委重点扶持的剧目。该剧不仅参加了第六届陕西省校园艺术节，还应邀在2016 年的第五届中国校园戏剧节上演出过一次，已经成为他们的代表剧目和保留剧目。“冯从吾”作为历史名人，也是西安文理学院的一种文化符号和象征。因此，西安文理学院这个剧团应该定名冯从吾剧社。冯从吾剧社不仅到北京、上海等地参加过戏剧节，在省内也参加了历届陕西省校园戏剧节（艺术节）。但“冯从吾剧社成立的时间并不长，其代表作品并没有很多，同时缺少了自己剧社内部的原创剧目，所以在戏剧创作方面，冯从吾剧社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家里的玩偶》是他们演出的具有较大艺术价值的剧目。该剧虽然是根据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改编，但两者的内容不尽相同，表达的主题思想也有所偏差。两者虽然反映的都是女性问题，但各自偏向完全不同。因此，也可以说冯从吾剧社的《家里的玩偶》是一部原创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