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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金狂欢理论视角下的《伪君子》研究

2022-11-12

戏剧之家 2022年3期
关键词:莫里哀伪君子丽娜

汪 洁

(吉林艺术学院 吉林 长春 130021)

中世纪的欧洲存在大量的狂欢节,在教会的统治下,民众在狂欢上所获得的是不同于现实生活的平等,巴赫金的狂欢理论虽源于狂欢节,但两者并非完全相同。狂欢式的核心是自由平等、新旧交替、诙谐快乐,源自不同等级的人在广场上打破屏障。《伪君子》中答尔丢夫、奥尔恭、桃丽娜等作为法国社会的三个不同阶级,在奥尔恭的家里打破等级的限制,使奥尔恭的家有了广场的特征,同时赋予这个广场狂欢式的特点。

一、狂欢的主体

在中世纪狂欢节期间,人们会戴上面具,穿着奇装异服,在广场上进行演出。这些狂欢节上的主角被应用在戏剧中,展现了多种类型化的主角:傻瓜、骗子、疯子,这些人物构成戏剧中狂欢的主体。《伪君子》中奥尔恭、答尔丢夫、桃丽娜分别是傻瓜、骗子、疯子,也是展现狂欢精神的主体。

(一)奥尔恭:傻瓜

在狂欢大众中,傻瓜是狂欢人物之一,狂欢节上的傻瓜被人愚弄,他们既是讥笑嘲弄别人的主体,也是引人发笑的客体,是非官方真理的表现者,也是狂欢广场上除小丑外最大的“开心国王”。《伪君子》中的傻瓜形象是通过奥尔恭的自以为是和被答尔丢夫蒙在鼓里所体现的,奥尔恭的出场就带有傻的成分,他上台的第二句话就是“答尔丢夫呢?”,并且在戏中一直重复这句话,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为答尔丢夫就是他的知己,答尔丢夫所说的话便是上帝的旨意,他将自己亲手奋斗的产业拱手相送。在第四堵墙外,观众的眼里奥尔恭是傻瓜,也是剧中最大的笑话。

(二)答尔丢夫:骗子

在《伪君子》中,答尔丢夫以骗子的形象登场,他是狂欢的主角,是具有多层面具的人。他在奥尔恭面前以退为进,是奥尔恭未来的好女婿。没有奥尔恭的时候,他猥亵奥尔恭的妻子欧米尔。在桃丽娜面前,他带着禁欲的面具批判桃丽娜的穿着,无人的时候对女性动手动脚。在外人面前维持教徒的面具,甚至强制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教会条例,自己却在背地里肆意践踏教会条例。答尔丢夫享受假面带来的形象,享受面具背后如鱼得水的生活,将自己所有的野心隐藏在面具之下,在这个狂欢的广场上享受假面的舞会。

(三)桃丽娜:疯子

在戏剧作品中,疯子大都不是真正的疯子,在民间戏谑文化中,人们将疯子等同于智者或先知。《伪君子》中疯子的形象是由桃丽娜表现的。17 世纪的法国社会等级森严,桃丽娜属于法国最低等的阶级,作为奥尔恭家里的女仆,她归奥尔恭所有,不夸张地说,奥尔恭就是桃丽娜的“上帝”。但当奥尔恭被欺骗时,这个家里出现危机时,桃丽娜一次次站出来讥讽奥尔恭以及答尔丢夫,嘲弄他们的自以为是。答尔丢夫所代表的是法国社会最高的等级,而奥尔恭也是法国社会的新贵族,桃丽娜的行为举止在那个教会所笼罩的封建社会是疯狂的,是理性的反叛。桃丽娜的行为虽疯狂,但她却是剧中最清醒的存在。

二、狂欢的仪式

巴赫金的狂欢仪式主要指加冕和脱冕的仪式,在狂欢节中,身为小丑的演员穿上华丽的服装,戴上象征权力的王冠,这是加冕的过程。狂欢节结束,小丑被脱下华丽的服装,摘下王冠,这是脱冕的过程。

(一)大家长的“加冕—脱冕”

在奥尔恭家这个狂欢广场上,加冕与脱冕的仪式交替进行。在机会与挑战并存的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奥尔恭成功脱离平民阶层,成为新晋的资产阶级贵族,这是奥尔恭加冕的过程。奥尔恭的加冕过程应该算是成功的,但莫里哀却对这个过程赋予滑稽的色彩,一个敢于吃资本主义蛋糕的“成功者”,是剧中最不清醒的一个,在被答尔丢夫欺骗后将自己多年奋斗的财产拱手相让时,他最终完成了脱冕的过程。通过奥尔恭加冕的新兴贵族身份和脱冕的财产转让,观众在这场狂欢仪式中看清了社会的真面目,新兴的资产阶级贵族就算凭借财富实现了阶级的转变,但依旧无法改变资产阶级贵族内心的自卑,他们理应站在教会的对面,却拿着资本主义的财富去供养封建贵族,可见教会在当时的法国社会就如大山一般横在法国人民群众的心里。

(二)伪君子的“脱冕—加冕—脱冕”

答尔丢夫是法国社会封建贵族的缩影,在资本主义发展的时期,新兴的资产阶级贵族掌握了社会一半的财富,一些以答尔丢夫为代表的封建贵族为了维持表面的光鲜生活,纷纷陷入财政赤字,这是答尔丢夫第一次脱冕的过程。脱冕之后,答尔丢夫将自己伪装成教徒,得到新兴资产阶级奥尔恭的精神信仰和金钱供奉,重新开始奢靡生活,这是加冕的过程。在最终继承到奥尔恭财产的时候,答尔丢夫伪善的面具破碎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失去了继承财产的机会,这是答尔丢夫最后脱冕的过程。

三、狂欢的笑

《伪君子》作为一部经典的喜剧,它的喜剧性主要体现在笑,这种笑是狂欢式的笑,具有相对的复杂性和讽刺性,它涉及狂欢节的各个层面,针对一切事物和人。

(一)闹剧的笑

闹剧也叫笑剧,是喜剧的一种,笑剧一般情节滑稽、表演夸张、场面热闹,用夸张的行为动作给观众带来欢乐。《伪君子》就是典型的闹剧,剧中答尔丢夫将手帕扔在桃丽娜的胸上,并开口嘲讽桃丽娜的穿着,第四幕第四场中为了让答尔丢夫露出真面目,欧米尔让奥尔恭钻到桌子底下,这种典型的闹剧描写手法,更加突出了讽刺的效果。第三幕第三场中当欧米尔向奥尔恭揭发答尔丢夫真面目时,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奥尔恭:亲眼看见?欧米尔:是的。奥尔恭:那叫瞎扯。欧米尔:什么?如果我有法子让你看个清清楚楚?奥尔恭:无稽之谈。”

宁愿相信答尔丢夫,也不愿相信相濡以沫的妻子,这种态度显然具有强烈的讽刺性。莫里哀在剧中用闹剧的讽刺手法,来展现剧中人物的复杂性,让观众在观演的过程中体会到更多的笑点。

(二)优越感的笑

优越感的笑是观众突然发现喜剧中的主角不如自己高明,因而在一瞬间产生一种优越感,甚至对剧中比自己强的主角产生鄙夷,觉得自己比主角强时就会觉得“突然荣耀”,这种笑产生于观众内心的落差中。十七世纪,法国资本主义的萌芽渐渐发展。新兴的资产阶级掌握了国家不少的财富,奥尔恭就是其中的翘楚,奥尔恭在遇到答尔丢夫之前是智慧的,否则也不会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从平民一跃成为贵族。这已经超越了社会上的大多数人,实现了阶级的跨越,在观众眼里,奥尔恭的存在是受人尊敬的、强大的。但是,莫里哀笔锋一转,身为贵族的奥尔恭却将一个明显的骗子答尔丢夫供养在家中,并为他散尽家财,这种行为使得奥尔恭在观众眼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原来凭借自己本事翻身的资产阶级贵族也不过如此,甚至在观众眼里,奥尔恭明辨是非的能力也远不如自己。在奥尔恭的衬托下,观众就会觉得“突然荣耀”。

四、狂欢的意义

狂欢式已经成为全民性的感受,在狂欢式的感受中,人们形成最纯粹的交际关系,《伪君子》中等级制度的打破与建立让这部剧得到狂欢化的效果。

(一)制约狂欢的秩序

莫里哀作为法国新古典主义的代表人物,《伪君子》这部喜剧严格遵守了“三一律”原则,他是维护王权的,在剧里王权就是制约狂欢的秩序。狂欢化的世界与现实相反,人们肆意欢呼,尽情释放,但社会有着自身的规则,狂欢化的时空终有一天会结束,建立秩序是必然的事情。在奥尔恭家这个时空体内,教徒、新兴资产阶级贵族、平民等所有等级的人民狂欢结束后,答尔丢夫达到最终目的:继承奥尔恭的家产。当所有人都失去希望的时候,代表秩序的王爷出现了,他阻止了这场狂欢,遏制了答尔丢夫的阴谋,重新建立起规则,为奥尔恭主持公道,答尔丢夫也得到了应得的惩罚。故狂欢化有其价值,但在狂欢的过程中也要遵守秩序。

(二)等级制度的摧毁

十七世纪的法国社会共有三个权力等级,第一等级是以教徒为首的教会,第二等级是以国王为代表的封建贵族,第三等级是平民,其中,第三等级颇为复杂,有靠财富买来贵族头衔的资产阶级,有普通的平民,也有被雇佣的仆人,被雇佣的仆人显而易见站在社会的最底层。《伪君子》这部戏发生在具有狂欢节性质的时空体内,在这个时空体内,法国社会的等级制度暂时被打破,所有的角色获得暂时的平等,桃丽娜可以出口讽刺教徒,也可以嘲讽雇佣自己的奥尔恭,所有的等级、权利、财富化作泡影,所有阶级的人都可以拥有平等。尽管很快这种狂欢会拉回到现实里,社会中的等级依旧存在,但是莫里哀剧中的狂欢假设,让法国第三等级的人民群众看到了希望。在之后的18 世纪,法国爆发革命,法国人民攻占巴士底狱,旧的观念、体制被全新的民主思想代替,这也是巴赫金狂欢理论中所说的,新的事物总会代替旧的事物。

巴赫金的狂欢理论为莫里哀的《伪君子》研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途径,《伪君子》中狂欢化的描写,向观众揭露了17 世纪法国社会的动荡和教会的伪善嘴脸,同时莫里哀也在期盼法国社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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