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兵工厂南迁柳州及接管重组始末

● 吴爱玲 刘可亮

第三十兵工厂是民国时期的一家大型兵工厂，其起源根脉交错，可以追溯到济南兵工厂（前身为1875年创办的山东机器局）、汉阳兵工厂（1890年创办）、巩县兵工厂（1915年创办）这3家老牌兵工企业的基因谱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该厂几经变革，曾一分为四，后又合四为一，成为中国兵企江南集团的主脉。由于兵工行业的隐蔽性和多变性，人们对它的来龙去脉一直较为模糊，本文重点记述第三十兵工厂南迁柳州的艰难历程及解放后人民政权接管重组始末。

由山东迁至重庆而得名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不久，侵华日军逼近济南。9月，济南兵工厂1000多名职工在总务处王纯儒处长的带领下奉令迁往陕西西安；所有机器材料及工具等计3000多吨，分装13列火车运往西安。该厂迁至西安后改称陕西第一兵工厂筹备处，处长为何庆澜。1938年3月，该厂又奉令迁入四川。由于战火袭扰、军运频繁，几经周折，全部机料先抵汉口再经宜昌转重庆，于同年9月全部运达，机器厂及办公地设在重庆南岸王家沱。1939年1月，该厂正式启用“军政部兵工署第三十工厂”（以下简称“第三十工厂”）名称，对外称“济川公司”，此时何庆澜辞职，李世琼接任厂长。同时，南昌火工作业厂近百名职员及少数机料、仪器、药品等拨归并入，全厂员工共计2273人，主要生产手榴弹、掷榴筒、掷榴弹和缓燃导火线。

自1939年始，侵华日机空袭频仍。为躲避空袭和扩大生产的需要，该厂还分别在大佛寺、茅溪一带征地设厂。这种一厂分三处工作的状况造成人力物力分散，第三十工厂特向兵工署申请扩编。1945年2月，李世琼升任制造司副司长，赵达接任厂长。1946年，第三十工厂全厂员工共计3603人。

接管第十一工厂

第十一工厂是抗日战争期间兵工企业多次迁移整合而成，主要是由巩县兵工厂及汉阳兵工厂各一部分组合而成，先后在湖南烟溪、辰溪、沅陵设厂。厂长李侍深是中国著名的兵器制造专家，在侵华日军的狂轰滥炸中，他带领全厂员工，想方设法坚持生产，并不断改进武器性能，所制炮弹、枪弹、信号弹、手榴弹、轻重机枪等产品源源不断供应抗战前线。该厂员工最多时超过万人，抗日战争胜利后，裁减员工，留用3700多人；后由宋建寅接任厂长。

1946年6月，该厂奉令迁往武汉。1948年2月，按兵工署训令，第十一工厂因筹办株洲新厂，除辰溪子弹厂仍归第十一工厂，其余武汉部分土地、房屋、机器、设备、工具、材料、半成品、简册、案卷、现金、交通器材以及一切家具、用品等项，悉数就地移交第三十工厂接管，工人继续留用。3月，第三十工厂厂长赵达带领一批人员由重庆到武汉，接管第十一工厂总厂。宋建寅带领一批人员去湖南株洲董家塅，建立新厂（该厂1949年5月迁至海南，1950年3月迁至台湾）。

第三十工厂还在武汉金口镇、右旗两处筹建新厂，拟将重庆厂部迁到此地，已建成两个车间。然而，计划尚未实施，解放军已逼近武汉，第三十工厂奉令迁移。除汉阳第六制造所迁至武昌，更名为“联合勤务总司令部兵工署第三十工厂武昌修造处”，其余各部全部迁往广西柳州。

原重庆厂部先设第三十工厂重庆制造处，处长为刘杰；后改为第三十工厂第一分厂，有4个制造所，1500多名员工。1949年6月，第三十工厂第一分厂与第三十一工厂合并。1949年9月，第五十三兵工厂贵阳修械厂改称第三十兵工厂第二分厂，在业务和行政上隶属于总厂。

南迁柳州的艰难历程

1949年2月，第三十工厂接到南迁柳州的命令，遭到工人强烈抵制。工人派代表与厂方谈判，要求厂方给工人发放路费、安家费，厂长推诿无法答复。工人代表到华中“剿匪总司令部”请愿。为达到迁厂目的，该部总司令白崇禧给联合勤务总司令部总司令郭忏致函，言及第三十工厂经费困难，请有关主管单位迅予核办。不久厂方发放路费，部分工人返乡，随厂迁往柳州的有员工2769人、机器850台、器材1万多吨。

第三十工厂原设于武汉的厂房旧貌

兵工署派专列搬迁兵工厂。所谓的专列不过是几节闷罐车厢，其余都是在高边车厢上架起三角形屋梁，用铁皮瓦搭成“人”字形车顶以遮风挡雨。机器材料、男女老少、盆盆罐罐混杂在一起，找不到位置的人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坐在闷罐车厢顶部甚至车轮间的空隙处，没有餐车，没有厕所，没有列车员，只有列车停下来添煤加水的时候，大家才能下来解决吃喝拉撒问题，与其说是搬迁，其实无异于大逃难。沿途由于车辆调度不畅及煤炭供应困难，列车在湖南衡阳、东安一带阻滞较长一段时间。直到5月，还有一些机器材料和人员没迁移出来，厂长赵达致电兵工署，请求成立“联合司令部兵工署三十工厂武阳汉保管处”，主要负责保管该厂在武昌、汉阳、汉口三镇的房屋、地产及一部分机料。电文发出没几天，武汉便解放了。该厂的留守人员及厂房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后勤军械部接管，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后勤军械部修械厂（即后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303工厂）。

第三十兵工厂谱系演变

迁到柳州后，第三十工厂被安置在柳江南岸灯台山和蟠龙山之间的原第四十、四十二兵工厂旧址（两厂于1940年内迁至四川、贵州）。当时该地为广西省立柳州高级工业学校（以下简称“柳州高工”）和资源委员会钨砂选炼厂分别使用，于是柳州高工被安排迁往沙塘。由于场地狭小，厂房不敷，第三十工厂又在鸡喇修建分厂。

1949年5月1日起，厂部暂租柳江北岸民族路54号办公，7月25日才得以在蟠龙山柳州高工校舍处办公。当月，接兵工署命令，工厂更名为“第三十兵工厂”。直至9月，柳州高工尚有部分房屋未能腾出，迁来员工大多居住在临时搭建的竹棚草屋和树皮板房内。

由于战事吃紧，第三十兵工厂不断接到上级催促恢复生产的命令。运达柳州的机器、材料只有60%，还有3000多吨停滞在桂林一带车站。工厂开工需要500KVA的高压电，而柳州电力公司仅供给蟠龙山厂区20KVA、鸡喇厂区1KVA的电。厂长赵达多次与柳州电力公司交涉未果，只得向广西当局反映情况，希望地方部门能督促电力公司满足供电需求并严令柳州高工从速全部迁出。军工事急，广西当局电令柳州电力公司为第三十兵工厂解决电力问题。

此时，全国大部分地区已经解放，柳州电力公司之前购买的变压器无法运回，本市的变压器均超过负载无法移用。经多方联系，从广州电厂借回2台25KVA变压器。10月初，柳州电力公司在蟠龙山厂区安装了3台变压器，再加上第三十兵工厂自备的1台，也只能达到155KVA。

厂长赵达正为场地、用电等问题与地方频频交涉，并安排工厂在有限的条件下部分复工时，接到调任他处的命令。11月，第二十兵工厂副厂长解晋到柳州接任赵达的职务。解晋到任仅10多天，尚未找到合适的住处，柳州便解放了。

接管整合后重生

1949年11月25日晨，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三十九军一一五、一五二师快速进入柳州，驻厂军警和特务们争相抢夺汽车逃窜。国民党工兵破坏队奉令开着两辆汽车前来炸毁工厂。工人们打开枪械库，全副武装与炸厂工兵对峙，工兵们见状不妙，掉转车头逃走。当天上午，在柳州地下党员的带领下，解放军小分队进驻工厂。12月15日，柳州军事管制委员会（以下简称“军管会”）代表吴其昌带领组员开始接管人员和物资。此前，柳州地下党及其外围组织已设法获得该厂人员、物资、资金情况。除部分人员逃离，在册职工尚有1822名，家属3036人，各式机器700多台套，厂长解晋已离开，临时负责人为傅震雄。解放军接管后，厂名改为“柳州三十兵工厂”，隶属中原临时人民政府工业部军工处领导。

此时柳州的形势十分复杂，土匪、特务不时到厂区、家属区搞破坏活动。员工来自全国各地，工厂长期不开工，柳州的物价又不稳，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境。潜伏特务、破坏分子到处散布各种流言，搅得人心惶惶。军管会迅速摸清工厂各阶层人员情况；成立护厂队、纠察队，与解放军警卫战士一同保护工厂；市委整风干部亲自下厂，加强宣传工作，开办训练班，组织各种学习活动，充分依靠工人阶级，进行民主改革；对散落在群众手中的枪支进行登记，规范管理；及时给员工发放工资，并支持他们自己种菜以渡过难关。

1950年6月，柳州三十兵工厂更名为“柳州兵工厂”，改隶中南军政委员会工业部军工处。7月，该厂奉令调拨部分机器设备给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后勤军械部修械所；8月，抽调数百名职工到汉阳的新工业公司（该公司于1950年11月迁往湘潭，1951年8月更名为“中南兵工局第三六四厂”）；10月，抽调400多人到武汉，成立汉阳实验工厂（1951年8月更名为“中央兵工总局第七六八厂”）；11月，抽调少量职工到株洲兵工厂（1951年6月更名为“中央兵工总局第二八二厂”）。部分年纪较大的职工领取路费，自愿申请回乡耕田，留在柳州的职工约800人。1951年4月，该厂奉令改为“七四工厂”，取消军事管制；8月，更名为“中央兵工总局第八八四二九厂”（简称“八八四工厂”），由吴其昌任厂长。

1950年9月，柳州兵工厂接到将八二迫击炮改装成平射炮提供给剿匪部队的任务，尽管没有图样和尺寸可供参照，技术工人经过苦心钻研，仅半个月就攻克难关。1951年6月至1952年7月，为支援抗美援朝战争，该厂工人加班加点，生产手榴弹百万枚。职工在新中国火热的生产建设中深深地感受到家国情怀，数月间就有55名职工加入中国共产党，80多名青年加入共青团，还有60多名积极分子。

1951年至1952年，八八四工厂分别在蟠龙山厂区和鸡喇厂区修建30多栋职工宿舍，职工从竹棚草屋和树皮板房搬入崭新的砖瓦房。

1952年7月下旬，中南兵工局所属兵工厂厂长联席会议决定将株洲二八二厂迁往湘潭，与湘潭三六四厂、汉阳七六八厂合并为新的二八二厂。株洲二八二厂大部分职工和厂房划归航空工业局，约70名生产六〇迫击炮弹的职工连同生产迫击炮弹的设备迁往湘潭。三厂合并后，共有职工约1400人。

1953年1月，柳州八八四工厂奉二机部二局指示，迁往湘潭与二八二厂合并为国营二八二厂，全厂职工增至2555名。当年末，迁移工作基本完毕，八八四工厂柳州厂区的土地房屋移交广西地方。至此，从柳州三十兵工厂分流出去的绝大部分人员、资产，在抗美援朝的大背景下，经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兵工企业的大整合之后，重新在湘潭楠竹山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