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在 1927 年
2022-11-11张家康
● 张家康
20世纪60年代,毛泽东曾多次向外国朋友谈起中国的1927年,谈起中国共产党为什么选择武装革命的道路。他说:“我是一个知识分子,当一个小学教员,也没学过军事,怎么知道打仗呢?就是由于国民党搞白色恐怖,把工会、农会都打掉了,把五万共产党员杀了一大批,抓了一大批,我们才拿起枪来,上山打游击。”又说:“蒋介石打我,我就打他。他可以打我,难道我就不能打他呀?”(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革命不成功,我毛润之也不回韶山来了”
1924年秋冬,毛泽东在上海任中共中央局秘书,协助陈独秀筹备中共四大。因工作繁重积劳成疾,经中共中央同意,毛泽东于12月回到韶山。他在家一边养病一边做社会调查,了解农村的情况和农民的疾苦。在此基础上,他以毛福轩等为骨干组织农民协会(以下简称“农会”),通过他们发展会员,并在韶山一带创办农民夜校。
1925年6月中旬,毛泽东在韶山建立中共韶山支部,至当年底,韶山、银田一带已经发展近百名共产党员,并建立了共青团组织。
正是在韶山,毛泽东发现了民众的力量。当时韶山大旱,正值青黄不接粮食奇缺的时候,地主却乘机囤积居奇,抬高谷价。毛泽东召集党支部和农会骨干开会,决定发动农民,迫使地主开仓,将稻谷平价出售,还派农会干部与时任上七都团防局局长的大地主成胥生交涉。成胥生非但不答应,反而准备把稻谷偷运到湘潭以高价出售。
毛泽东指示毛福轩等率领农民数百人,手持锄头、扁担、箩筐等夜奔银田,阻止稻谷出境。成胥生见农民人多势众,不得不把稻谷平价卖给农民。这期间,韶山永义亭、瓦子坪、鳌石桥、如意亭等地也出现了“平粜”斗争,并且均获胜利。1936年,毛泽东在同埃德加·斯诺谈话时,回忆起这段历史,深有感触地说道:“以前我没有充分认识农村里阶级斗争的程度,但是,在一九二五年‘五卅’惨案以后,以及在继之而起的政治运动的巨浪中,湖南农民变得非常有战斗性。我离开了我在休养的家,发动了一个把农村组织起来的运动。在几个月之内,我们就组织了二十多个农民协会,这激起了地主的愤怒。他们要求把我抓起来。赵恒惕派军队来逮捕我,于是我逃到广州。”(《毛泽东自述》,人民出版社,1993)
7月初,国民党第七区党部在韶山成立,毛泽东任常务委员。9月上旬,毛泽东和准备到农民运动讲习所(第五期)学习的庞叔侃、周振岳由长沙动身赴广州。
10月,毛泽东在广州担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11月21日,在填写《少年中国学会改组委员会调查表》时,他在学业一栏写道:“研究社会科学,现在注重研究中国农民问题。”(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12月,他在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司令部编印的《革命》第四期发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提出著名的论断:“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他在文章中把半自耕农、贫农、自耕农和雇农归属于革命的基本力量,“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1926年3月19日,毛泽东任国民党中央农民部主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所长。5月15日至22日,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在广州召开,会议通过蒋介石提出的限制共产党、由新右派独揽国民党党权的《整理党务案》。随后,毛泽东被迫辞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职务,全身心地投入农民运动讲习所的工作。
毛泽东从自身实践中,感受到中国的农民运动是政治斗争和经济斗争汇合在一起的阶级斗争,认为中国国民革命需要发挥农民阶级的力量。11月上旬,毛泽东离开广州到上海,中共中央决定由毛泽东、彭湃、阮啸仙等7人组成中共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以下简称“中央农委”),毛泽东任书记。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中央农委在汉口设办事处,以便指导湘、鄂、豫、赣、川等省的农民运动。11月底,毛泽东由上海到达武汉。
时值湖南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在长沙召开,大会电请毛泽东进行指导。12月17日,毛泽东由汉口到达长沙参加大会。其间,他以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身份出席湖南省
工农代表大联合举行的闭幕会,会上,他指出国民革命是各阶级联合革命,但有一个中心问题——农民问题,一切都要依靠农民问题的解决。
1927年1月4日,毛泽东从长沙启程去湖南农村考察农民运动。回到家乡韶山,毛泽东发现这里与他两年前离开时已大不一样:祠堂庙宇已成为农会的办公室,农会组织农民修塘、修坝、禁烟、禁赌,还办起了农民夜校;农会开会时,许多妇女也来参加。看到这些,他十分欣喜,在银田寺召开的农会干部和会员大会上,他激动地说:“我所爱、所交的朋友是穿草鞋的没有钱的穷人。我们的革命还才开始,要彻底消灭封建地主劣绅,打倒军阀,赶走帝国主义,还得三四十年。革命不成功,我毛润之也不回韶山来了。”(《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
“这是四十年乃至几千年未曾成就过的奇勋”
从1927年1月4日开始,毛泽东下乡考察湖南农民运动。他身着蓝布长衫,脚穿草鞋,手拿雨伞,考察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5县,历时32天,行程700千米。湖南农民运动来势迅猛,此时的农会会员已增加到200万户,直接影响和领导的群众约1000万户。在湖南农村,半数的农民都已加入农会。农民有了自己的组织,开始了空前未有的农村大革命。毛泽东发现,农民运动兴起后,乡村发生了颠覆性的革命,昔日“骑”在农民头上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等特权阶级,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昔日的“泥腿子”成了农村的主人,之前躲躲藏藏的农会,现在成了农村最光鲜荣耀的组织,成了农村唯一的权力机关。“一切权力归农会”已不仅仅是口号,而是真正地实现了。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毛泽东认为农民运动不是“糟得很”,而是“好得很”,“孙中山先生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所要做而没有做到的事,农民在几个月内都做到了。这是四十年乃至几千年未曾成就过的奇勋”。
毛 泽 东1927年3月写的调查报告——《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在这场革命中,农民自觉地清除旧的生活陋习,麻将、骨牌、纸牌等赌博活动遭到禁绝;鸦片、烟枪也都上缴了,等等。农民还兴办夜校,按照城市“洋学堂”的样子,兴办起在他们看来最新式的学堂。他们的文化程度得到迅速提高。
封建政权在乡村的统治,莫过于旧式的都团(即区乡)政权机关,而都一级的政权机关,几乎被土豪劣绅把持。都一级相当于县一级,有独立的司法权,可以随意逮捕、监禁、审问和处罚农民。农民对这些称霸一方的“乡里王”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甚至一声“哼哼”,农民都要小心在意,否则就不知祸从何来。可现在天地翻覆了,都团成了缩头乌龟,农民谈到都团,则鄙夷地说:“那班东西么,不作用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下同)
在旧中国,男子普遍受到政权、族权、神权的支配,女子除受这三权的支配,还要受男子的支配(即夫权)。农民运动兴起,地主政权倒台,其他三权自然也摇摇欲坠。当时衡山农会干部汇报工作时讲到,族长再也不敢用“打屁股”“沉潭”“活埋”等肉刑和死刑,农民尤其是农妇真的有解放的感觉。白果乡女子成群结队拥入祠堂,一屁股坐下来吃酒,族尊老爷们也只好听之任之。有一个地方,过去禁止贫农进祠堂吃酒,如今一批贫农拥进去,大吃大喝,土豪劣绅吓得溜之大吉。毛泽东由此感叹:“总而言之,所有一切封建的宗法的思想和制度,都随着农民权力的升涨而动摇。”
同时,毛泽东也提到农民运动中一些偏激的做法,但认为这些“过分一点”的举动,在一场大的革命运动中是难免的,因为不过分不用大力绝不能推翻封建阶级几千年积累的权力,绝不能迅速完成民主革命。他欣喜地预测:“很短的时间内,将有几万万农民从中国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他们将冲决一切束缚他们的罗网,朝着解放的路上迅跑。一切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将被他们葬入坟墓。”
2月12日,毛泽东由长沙回到武昌。同月16日,他向中共中央报告考察湖南农民运动的情况,指出应该正视农民运动“好得很”的事实,纠正认为农民运动“糟得很”的偏差,正视“贫农乃革命先锋”的事实。毛泽东还就今后的工作提出10点意见,认为尚未建立联合战线之前的农民运动,一切针对封建地主阶级的行动都是对的,过分一点也是对的,所谓“过分”也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逼出来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推翻在农村中根深蒂固的封建势力,不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是难以办到的。
毛泽东将考察中的所见所闻写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3月5日至4月3日,该报告全文在中共湖南区委机关刊物《战士》周报第三十五、三十六期合刊和第三十八、三十九期连续刊载;同期,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刊发该报告的部分章节,随后许多报刊相继转载;4月,以《湖南农民革命(一)》为书名,由汉口长江书店出版发行,瞿秋白在序中称毛泽东和彭湃为“农民运动的王”。5月27日至6月12日,共产国际机关刊物《共产国际》先后在俄文版和英文版转载了《向导》刊载的该报告,英文版的编者按称,“在迄今为止的介绍中国农村状况的英文版刊物中,这篇报道最为清晰”。
到敌人统治比较薄弱的农村去
毛泽东在考察湖南农民运动时就提出推翻地主武装、建立农民武装的问题。当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实行血腥屠杀时,毛泽东和其他同志以中华全国农民协会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委的名义,向湘、鄂、赣三省农会发出训令,其中就有解除土豪劣绅武装、建立农民武装的指示。1927年6月24日,中共中央决定派毛泽东回湖南任省委书记。
回到长沙,毛泽东召开党和工农青妇干部会议,一再强调,各县工农武装一律迅速集中,不要分散,要用武力来对付反动军队,以枪杆子对付枪杆子,不要再徘徊观望。7月4日,在中共中央常委扩大会议上,毛泽东指出:“上山可造成军事势力的基础。”“不保存武力,则将来一到事变,我们即无办法。”(中共党史事件人物录编写组:《中共党史事件人物录》,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
形势的发展不出毛泽东所料,由于中共没有军事武装基础,国民党左派领袖汪精卫步蒋介石后尘,于7月15日实行血腥的“清共”,以国共合作为标志的大革命失败。8月7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毛泽东在会上提出“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后又表述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著名论断。会议选出以瞿秋白为首的中央临时政治局,毛泽东当选为候补委员。会后,瞿秋白征求毛泽东去上海中央机关工作的意见。毛泽东明确表示,不愿去大城市住高楼大厦,愿到农村去,上山结交绿林朋友。
毛泽东以中共中央特派员的身份从武汉来到长沙,积极筹划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在改组后的中共湖南省委第一次会议上,毛泽东讲道:“我们党从前的错误,就是忽略了军事,现在应以百分之六十的精力注意军事运动,实行在枪杆子上夺取政权,建设政权。”(《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8月19日,中共湖南省委将拟定的湖南秋收暴动计划向中共中央报告。8月20日,毛泽东以中共湖南省委名义给中共中央去信,同意共产国际关于在中国立即实行工农兵苏维埃的意见,并阐明自己关于一些重大政策的不同意见。
8月22日,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召开常委会,就湖南省委报告和来信,讨论湖南秋收暴动问题。8月23日,中共中央复信湖南省委,批评暴动计划偏重于军力,是一种军事冒险;指示湖南暴动应以湘南为一发动点,长沙为一发动点,宝庆(今邵阳市)一带如有可能亦可做一暴动点;同时提出,仍然要以国民党的名义来赞助农工的民主政权。
毛泽东认真分析中央指示,一再给中央复信,就信中的内容予以答复和申辩,力主缩小暴动区域,不赞成中央以长沙、衡阳、宝庆3处为中心的全省暴动计划。会议经过反复讨论,绝大多数同志同意毛泽东的主张,决定发动以长沙为中心,包括湘潭、宁乡、醴陵、浏阳、平江、安源、岳州(今岳阳)等县的湘中暴动,改变中央关于3个中心同时发动的全省暴动计划。
当时,在湘赣边界存在着几支革命的武装力量:一支是共产党员卢德铭任团长的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总指挥部警卫团,一支是平江、浏阳等地的工农义勇队或农民自卫军,还有一支是准备起义的安源路矿工人武装。8月30日,中共湖南省委召开会议,决定成立以毛泽东为书记的中共湖南省委前敌委员会(以下简称“前委”),作为秋收暴动的领导机构。会议一结束,毛泽东即在第二天清晨乘火车从长沙前往安源,行前把杨开慧和3个儿子送回板仓杨家。不曾想,这次分离竟成了他们夫妻的永诀。
毛泽东身着农民服装赶到安源,在张家湾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浏阳县委书记潘心源,安源市委书记蔡以忱、委员宁迪卿和杨俊,赣西农民自卫军总指挥兼安福县农军负责人王兴亚等。毛泽东在会上传达中央八七会议精神,报告湖南省委改组及新省委制定的秋收暴动计划,通报各地秋收暴动的准备情况。会议听取潘心源、王兴亚关于湘赣边界军队情况的详细报告,决定正式组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下辖3个团。会上正式组成以各路军主要负责人为委员、毛泽东为书记的中共湖南省委前敌委员会,统一领导湘赣边界秋收起义。
9月8日,毛泽东在安源做好起义的安排后,身穿白色的褂子和长裤,扮作安源煤矿的采购员,由潘心源陪同前往铜鼓,途中被民团抓住,在押往民团总部的途中,二人机智脱险。
1927年8月中旬,毛泽东回到湖南,发动、领导了湘赣边界的秋收起义
9月9日,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爆发。毛泽东于第二天来到铜鼓,宣布将驻铜鼓部队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三团。起义的工农革命军分三路,分别向平江、浏阳、萍乡推进。关于这次暴动,毛泽东曾兴奋地写下《西江月·秋收起义》(《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
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当时全国革命已处于低潮,反动军事力量在各处仍然十分强大,仅凭工农革命军的力量贸然攻打中心城市长沙,显然是以卵击石。毛泽东认真分析形势,当机立断,改变之前进攻长沙的部署,下令各路起义部队停止进攻,先退到浏阳文家市集中。
这时,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已由原来的5000人锐减到1500多人。9月19日,起义部队会师文家市,当晚,在里仁学校召开的前委会议上,经毛泽东一再坚持,会议否定了师长余洒度等坚持的“取浏阳直攻长沙”的意见,决定转向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农村、山区,寻求落脚点,以保存实力,再图发展。这是中国革命的新起点,由进攻大城市转为向农村进军。
第二天早晨,在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全体人员会议上,前委宣布关于不打长沙、转兵向南的决定。毛泽东在会上表示,中国革命没有枪杆子不行。这次秋收起义,虽然受了挫折,但算不了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的武装斗争刚刚开始,万事开头难,干革命就不要怕困难。我们现在力量很小,大城市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要到敌人统治比较薄弱的农村去,发动农民群众,实行土地革命。
“三山五岳联合起来总是大队伍”
9月29日,毛泽东率领工农革命军进驻永新县三湾村。当晚,毛泽东在泰和祥杂货铺主持召开前委扩大会议。会议决定对部队进行整顿和改编,这就是著名的“三湾改编”。这次改编主要完成了以下任务:把不足千人的部队缩编为1个团,称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下辖一营、三营、特务连和军官队、卫生队;建立党的各级组织和党代表制度,支部建在连上,班排设党小组,连以上设党代表,营、团建立党委,建立起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制度;部队实行民主制度,官兵平等,士兵有开会说话的自由,连以上设士兵委员会,参与部队的行政和经济管理。
部队在三湾村休整了5天,10月3日离开三湾村,向宁冈古城前进。行前,毛泽东作战前动员:“敌人在我们的后面放冷枪,没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娘生的,敌人有两只脚,我们也有两只脚。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军长,带了一军人。我们现在不止两把菜刀,我们有两营人,七百多条枪,还怕干不起来吗?”(谭政:《三湾改编前后》,载《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册,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晚上,他在文昌宫主持召开有宁冈县党的负责人参加的前委扩大会议(即古城会议)。会议历时两天,着重研究在罗霄山脉中段建立落脚点和开展游击战争的问题。
井冈山地处湘赣边界罗霄山脉中段,位于湖南酃县和江西宁冈、遂州、永新县之交。山上的茨坪、大小五井等地都有水田和村庄,周围各县是农业经济县,便于部队筹措给养。这里远离中心城市,交通不便,国民党统治力量薄弱,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此处早已有袁文才、王佐两支绿林式的农民武装,各有一百五六十人。他们互相配合,互相呼应,令反动武装无可奈何。
上井冈山并非一句话的事情,因为这里已是袁文才、王佐二人的地盘,他们担心工农革命军上山后会“火并山寨”,所以虽接济了工农革命军一些给养,却请工农革命军“另找高山”。这时,不少人主张武力解决,毛泽东坚决不同意,讲道:“你们太狭隘了,度量太小了,我们不能采取‘大鱼吃小鱼’的吞并政策,三山五岳的朋友还很多,历史上有哪个能把三山五岳的土匪消灭掉,三山五岳联合起来总是大队伍。”“不能只看到几百个人、几百条枪的问题,是个政策问题,对他们只有用文,不能用武,要积极争取改造他们,使他们变成跟我们一道走的革命武装。”(周英才:《从绿林头目到红军将领》,载《炮击金门的国际较量》,中国文史出版社,2003)
古城会议后,10月6日,毛泽东仅带领几名随员,轻装简从地来到宁冈大仓村会见袁文才。两人约好在林家祠堂见面,袁文才看到毛泽东仅仅带来了几个人,一下子就放心了。他们在十分友好的气氛中交谈,毛泽东充分肯定袁文才部“劫富济贫”的革命性,也坦言工农革命军目前最困难的莫过于没有一个落脚点。毛泽东当场宣布送给他们100支枪,这正是袁文才最需要的,此举使他深受感动,当即表示竭力帮助工农革命军解决各种困难,同意工农革命军在茅坪建立后方医院和留守处,而且欣然应允上山再做王佐的工作。
10月23日,工农革命军在遂川大汾镇突然遭到地方武装“靖卫团”三四百人的袭击,敌众我寡,部队被打散。毛泽东率团部与特务连撤退到井冈山南麓黄坳,搜寻失散人员40多人。部队的情绪十分失落和沮丧,时任连指导员的罗荣桓在1958年写的《秋收起义与我军初创时期》一文中回忆:
大家又饥又饿,无精打采,稀稀落落地散坐在地上。几个战士带着钱从老百姓家里找来一点剩饭和泡菜辣椒,没有碗筷,毛泽东和大家一起用手抓饭吃。饭后,毛泽东站起来,朝中间空地迈几步,双脚并拢,身体笔直,对大家说:“现在来站队!我站第一名,请连长喊口令!”这种坚强、镇定、大无畏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指战员,他们一个个提着枪站起来,列队向排头看齐。
正是这种排头兵的表率作用,部队才重新整队向井冈山转移。
10月27日,毛泽东率工农革命军到达井冈山茨坪。11月初,毛泽东率一部分部队回到宁冈茅坪,开始创建以宁冈为大本营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早在10月12日,秋收起义的部队进驻酃县十都后,毛泽东就派何长工去长沙、衡阳等地,寻找中共湖南省委和湖南特委,向他们汇报秋收起义部队的情况,打听南昌起义部队的下落。11月,朱德、陈毅在赣南派毛泽覃到井冈山与湘赣边界秋收起义部队联系。毛泽覃在茅坪见到毛泽东,介绍了南昌起义部队余部的情况。毛泽东同意毛泽覃留在井冈山工作,另派人到朱、陈部联系,期待两支起义部队的胜利会师。
此时,国民党内部发生粤桂新军阀战争,江西敌军大部卷入,茶陵城防空虚。工农革命军乘机攻占茶陵县城,成立了湘赣边界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同时,为适应湘赣边界斗争发展的需要,在宁冈龙市龙江书院创办军官教导队,培训军队下级军官和地方武装干部,以提高他们的政治、军事素质。
粤桂新军阀战争告一段落后,敌人又集中军队攻下茶陵。部队的情绪一时又低落下来,毛泽东深入连队向大家做思想工作:“从前井冈山有个‘山大王’朱聋子,同官方的兵打了几十年交道,总结出一条经验,叫做‘不要会打仗,只要会打圈儿’。……我们改他一句:既要会打圈,又要会打仗。打圈是为了避实击虚,强敌来了,先领他转几个圈子,等他晕头转向暴露出弱点以后,就抓准狠打,打得干净利落,打得要有收获,既消灭敌人,又缴获武器。”(《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下同)他把这概括为“赚钱就来,蚀本不干,这就是我们的战术”。
何长工受前委和毛泽东的委派,在向湖南省委汇报工作后,辗转周折,1927年12月,终于在广东韶关犁铺头找到南昌起义部队余部,同朱德、陈毅取得联系。
1928年4月,朱德、陈毅率领自湘南撤离的部队上井冈山,与毛泽东领导的部队胜利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