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民间古建筑盘头的砖塑装饰

苗红磊 修茹

曹州地区民间建筑盘头部位有砖塑装饰，形象多为人物、动物、花卉等吉祥题材。立体浮雕造型，形态各异，古拙质朴，散发着自然的乡土气息。本文通过介绍曹州各地民间古建筑上不同的盘头装饰，来展现民间砖塑技艺的艺术特色。

盘头；砖塑；装饰

中国传统硬山建筑左右两侧伸出檐柱以外的山墙端面，称为墀头，俗称“腿子”，用于支撑前后出檐，并承担屋顶排水和边墙挡水。墀头从下往上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下碱、上身、盘头。按清式标准作法，盘头部位又分上下两段，下段用砖层层外挑、叠加，上段为一块斜置的板砖，称为“戗檐板”。民间也有将盘头上下两段倒置的做法，上部用砖层层挑出与屋顶檐口相接，戗檐板则垂直在下，墀头部位的装饰主要集中在这块戗檐板上。

曹州地区民间古建筑盘头的做法多是如此。上段用砖层层叠压，或用水泥抹成曲面，下段戗檐板位置为砖塑浮雕装饰，以泥捏塑成型入窑烧制而成，呈青灰色。其形制、尺寸各有差别，装饰主要为人物、动物与花卉等吉祥题材，造型古拙、随心所欲，颇具乡土气息。

1.人物题材

曹州地区民间古建筑盘头的砖塑人物装饰以戏曲故事为主，当地俗称“戏人子”或“戏曲人子”。曹州地区传统戏曲历史悠久，各种地方戏和外来戏剧种繁多，有深厚的群众基础，有“戏曲之乡”之称。旧时，这里戏曲剧种多、剧目多、剧团多、名艺人多。流行剧种如山东梆子、两夹弦、柳子戏、大平调、枣梆、大弦子戏、四平调、豫剧等，有十余种之多。传统剧目有《草船借箭》《铡美案》《二龙山》《逼上梁山》《韩湘子度林英》《穆桂英挂帅》《三打白骨精》《文武双状元》《文王访贤》等。剧团多自发组织，如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在巨野成立的“大姚班”，名伶荟萃，享誉一方，号称“三百年江湖大姚班”。直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在鄄城董口镇和箕山后寨村还有河南梆子和山东梆子戏班。

中国戏曲从先秦的傩戏，到汉代百戏、唐代军戏、宋元杂剧，直到现在正统剧种无不起源于民间。这不仅是因为传统戏曲剧目大都取材于民间传说、历史故事和现实生活，而且融合了民间歌舞、杂技和说唱艺术，更重要的是早期戏曲演出与观众大部分是农夫织女、市井细民。旧时，在农村听戏、唱戏、学戏成风。每逢过年过节、娱神庙会、婚寿典礼、迁居生子等，各地都要请戏班子或皮影班子，或者自己凑班子演出。这已成为百姓生活必不可少的娱乐方式。戏曲的繁荣也为民间艺人提供了广阔的创作空间。长期以来，曹州地区的民间泥塑工艺一直深受戏曲的影响。在这里，民间艺人无不是戏迷，他们既懂戏，又能讲戏，甚至有些还会唱戏。过去，十里八乡有演出，艺人们都要赶场，舞台人物的服装道具、一招一式都被艺人铭记在心。长期的戏曲熏陶，使他们能在不大的泥坯上把不同的人物造型、服装、动态等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并随着日常生活走进千家万户。在农家房舍上继续着永不谢幕的演出，也把对生活的美好情感转化成一方静止的舞台。

曹州地区保存较好的家族祠堂建筑，盘头部位有不少戏剧人物砖塑装饰。人物形象一般作于空心砖坯上，由人物和戏台组成，都为浮雕形式，尺寸大小根据建筑规格而定。戏台由屋顶、立柱、舞台构成，人物一般为一人或两人，多取自民间流传的戏曲故事和民间传说片段，如文武状元、姚刚征南及三国中的诸葛亮、关羽、赵云，水浒中的武松、李逵，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猪八戒，八仙中的吕洞宾、蓝采和……一个个人物形象都成为民间艺人创作的常用素材。

鄄城彭楼镇什李村有李氏宗祠，其院门楼与宗祠正房盘头部位都有人物装饰砖塑。门楼上是“文武状元”题材，左侧为武状元，右侧是文状元。中国历史上，科举制是最具影响的官吏选拔制度。科举殿试第一名为状元，文举殿试第一即文状元，武科举第一即为武状元。古代读书人无不对一朝中举充满期盼，所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门楼左侧武状元穿甲戴盔，右侧文状元穿袍带冠，皆胯下骑马，一手扬起，一手托印。马儿昂头翘尾，也显得趾高气扬。马后侍从撑伞紧随，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另有屋脊、立柱、雀替组成戏台，所有形象塑造得饱满、夸张。鄄城彭楼镇西侧刘忠墓门楼盘头也是“文武状元”题材，形式相似。据说都出自彭楼镇的谢家之手。（图1）

图1 “文物状元”盘头装饰

李氏宗祠正房盘头装饰则是“文王访贤”的故事。相传周文王在位之初，四处访贤，遇见姜尚在渭水边垂钓，所用鱼钩为直钩，没有鱼饵，且离水面三尺高，嘴里还不停念道“愿者上钩！”文王与其交谈，发现他学识渊博，政治兵法无所不通，便邀请姜尚协助自己治国安邦，图谋大业。正房左侧盘头为一人物骑马形象，表现周文王外处求贤的场景。右侧盘头表现周文王拜访姜子牙的片段。姜子牙在前举竿垂钓，文王在后拱手站立，人物、马匹、戏台都塑造得古朴稚拙。谢学运说，“这都是乐景。文武双状元说明家族或这个庄里出了状元，有能人，文王访贤是说去你家访官。这都是吉利话，对家族有好处。”（图2）

图2 “文王访贤”盘头装饰

郓城张鲁集镇北曾楼村曾氏宗祠，据说始建于清康熙五十五年，嘉庆二年重修，光绪年间大修。曾氏家祠正房三间，抬梁式硬山结构，前檐带廊，建筑山墙盘头装饰八仙人物，俗称“八仙人子”。八仙原是流传于山东蓬莱仙岛的道教传说，指铁拐李、吕洞宾、汉钟离、张果老、何仙姑、蓝采和、韩湘子和曹国舅八位神仙。他们长生不老、各怀神技，平时生活在普通百姓中，为民解难，深得人们喜欢和爱戴，因此也常常成为民间艺术中常见的表现题材。与彭楼镇谢家的工艺造型不同，此处盘头戏台屋顶已不是坡顶，而是顶罩，有垂花柱和挂落，其间雕刻菊花装饰。下部舞台则是变成了莲花座。八仙四人一组，服饰各异，各持宝器，并排分列两侧。其人物形象不拘泥于细节，塑造夸张、随性。

另外，鄄城县文化管理所还收藏有戏楼人物装饰砖塑，为彭楼镇谢学运20世纪80年代制作，都由戏楼与人物组图，高浮雕形式。每件作品高约50厘米，宽约33厘米，厚20厘米左右。屋顶部最宽44厘米，屋顶模仿真实建筑的结构，为庑殿顶，屋脊、瓦垄、瓦当、滴水、脊兽，装饰都塑造的清晰可见。人物两人一组，形象取自《水浒传》《三国演义》《八仙》等戏曲剧目。其中水浒人物有林冲与鲁智深、武松与孙二娘、李逵与时迁；三国人物有周瑜与赵云、诸葛亮与姜维；西游记人物有孙悟空与猪八戒、唐僧与沙僧；八仙人物有吕洞宾与何仙姑、曹国舅与张果老、汉钟离与韩湘子，另外还有“铡美案”中的包公与陈世美以及“打渔杀家”“赵匡胤与胡哑巴”“武状元夸官”剧目人物。人物造型通过形象、服装、动态以及道具等表现，神态古朴稚拙、造型夸张写意。（图3）

图3 “八仙人物”盘头装饰

2.动物与花卉题材

旧时，曹州地区建筑盘头装饰虽然大都被统称为“戏人子”，但实际上题材并不局限于人物，另外还有大量祥禽瑞兽、灵花异草等。这些都是民间艺术中常用的具有吉祥寓意的装饰题材。其形象也是作于空心砖上，成浮雕状，三面都有形象，多是由舞台和动物、花卉组成。在遵循基本的形式的基础上，造型并不从写实入手，而是充分发挥着民间艺人的想象。

鄄城北王召苏氏宗祠盘头砖塑装饰保存完整，上部做成荷花罩顶，下部有台，台前雕刻卷草纹和兽头，四个角有立柱。三立面都有形象，皆为祥瑞之物。正面为一鹤一鹿，造型简约夸张，表情诙谐有趣。鹤为仙禽，鹿为仁兽，“鹤”谐音“合”，“鹿”谐音“陆”（通“六”），以鹤、鹿谐音“六合”，称为“鹤鹿同春”，寓意天下四方，万物欣欣向荣。两侧面为麒麟与狮子造型，形象夸张。麒麟站立，鳞甲披身，脚下似云似水，形象没有威武之感，更像只羊羔。狮子一只匍匐，一只跳跃，脚下抚绣球，头部造型怪异，另有双钱纹装饰。（图4）

图4 “鹤鹿同春”盘头装饰

郓城随官屯镇佀楼村中心佀公家祠始建于明代，是山东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佀公家祠为四合院式建筑，建筑盘头装饰不同于鄄城的风格。其造型方正平直，上部为莲花罩顶，有垂花柱与绦环板，其上雕刻花卉或拐子纹，两侧雕刻石鼓花柱，下部是吉祥方胜纹饰，中间圆形结构中装饰麒麟。门楼盘头为“麒麟送子”。童子骑麒麟，麒麟张口躬身，迈腿前行。另有山石、卷云装饰。民间认为麒麟有送子职能，俗话说“天上麒麟儿，人间状元郎”，麒麟出现预兆有贵子降生，寓意早生贵子，期盼子孙贤德富贵。正室盘头是“麒麟望月”，麒麟脚踩祥云，回首望月，线条流畅，造型矫健，有诗“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寓意祥瑞太平景象，都表达了民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图5）

图5 “麒麟送子”“麒麟望月”盘头装饰

巨野章缝镇田氏家祠，又称“荆树堂”，始建于明隆庆时期，原是章缝田氏七世祖、万历戊子科举人田峤、田峨兄弟二人的书斋，后由田氏族人改为家祠，为山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新中国成立后宗祠尚存三进四合院，现仅存一个单院。以中轴线自南向北依次为大门、拜厅、正厅、厢房。家祠正房盘头装饰也是“麒麟望月”题材。尺寸不大，由四部分组成，上部为方形罩顶，下部为莲花座，两侧有方砖，雕刻装饰花卉，左右两侧各一只麒麟，踏云回首望月，造型矫健，形态饱满。厢房盘头装饰形制相同，只是上部多了垂花柱，两边改为竹节柱，中间是梅枝与鹿造型。梅为四君子之一，寓意春至，代表了文人的人格与品性。鹿谐音“禄”，寓意高官厚禄。两者有富贵同春、福禄双全之意。侧面装饰盆栽菊花，造型概括简约。

另外，鄄城孙老家村孙氏祠堂正房盘头为“双狮绣球”题材，造型复杂。上部为罩顶，装饰花卉绦环板与覆莲垂柱。两侧立柱呈竹节状，另有花纹柱与蔓草纹装饰。下部为栏杆造型，间有仰俯莲柱头。中部主要形象是首尾相接的双狮与绣球，两狮健瘦，扭身匍匐，张口衔绣带，爪抚绣球。盘头侧面则装饰梅花。（图6）鄄城箕山镇吴老家村吴氏宗祠门楼盘头为凤纹装饰，凤鸟回首舞动凤羽，形象飘逸舒展。郓城陈坡乡前谢井村王氏家祠盘头装饰由四块雕砖搭接而成，从上往下分别是莲花罩、枝叶纹、双鹊梅梢、蟾蜍与蛇形象。巨野十二里庙村李氏家祠盘头，方形板砖上雕饰菊花，四周以叶片和水纹装饰，其题材都具有美好的吉祥寓意。古建筑盘头装饰除以上题材外，还有少量的吉祥字符装饰，如成武党集镇胡楼村胡氏民居盘头，尺寸更小，只雕饰“福”“寿”字样。

图6 “双狮绣球”盘头装饰

3.结语

曹州地区古建筑盘头的砖塑装饰是典型的民间乡土技艺，虽然在中国浩瀚的民间艺术中，它们并不起眼，也不精致华丽，甚至有些粗糙，但却透露出浓浓的民间乡土气息。它们产生于民间，既满足着传统社会的物质功用，又满足着老百姓的审美需求，充分体现着民间社会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潘鲁生先生说，“我相信，这些老物件儿老手艺不只是沉睡封存的档案，还是有生命有生活的民间智慧。这些文化基因图谱是民间文化的种子，必将繁衍出新的文化生命。”

潘鲁生受聘为山东文化标识推选活动专家

2022年7月11日，省政协举行山东文化标识推选活动专家聘任仪式，聘任我校潘鲁生院长等7位山东文化领域的知名学者成立专家委员会。省政协主席葛慧君为专家颁发证书。

山东文化标识推选活动由省政协机关和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和旅游厅共同举办。为确保活动的规范性、专业性、权威性，推选活动办公室聘请王志民、王学典、潘鲁生、方辉、杜泽逊、刘德增、陈国忠7位山东文化领域的知名学者组成专家委员会，为活动开展提供专业指导。专家委员会的成立，标志着山东文化标识推选活动进入具体实施阶段。希望各位专家通力协作，把真正代表山东文化的标识性文化形态推选出来，为宣传推广山东文化作出应有贡献。

中华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形成了多民族多区域交融汇聚的多元一体格局，推选出山东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标识，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重要论述，贯彻“两个结合”、深入推动“两创”的重要举措，对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助力齐鲁文化走出去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