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解放日报》改版与毛泽东党报思想探析

2022-11-08柳作林

江汉论坛 2022年9期

柳作林慎涵

延安《解放日报》是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创办的第一张大型日报和中共中央机关报，创刊于1941年5月16日，终刊于1947年3月27日，共出2130期，历时5年10个月零11天。《解放日报》创刊初期，便被毛泽东寄予“团结全国人民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厚望，期冀该报既要担负传递党的声音的主要角色，也要发挥动员群众、组织群众的作用。然而，初期《解放日报》所刊文章严重游离于创刊初衷和指导思想。毛泽东敏锐地发现这一错误倾向，及时提出了具体整改方案。1942年2月，中共中央决定对《解放日报》实施整顿与改版，彻底克服《解放日报》存在的脱离群众和背离实际的倾向。改版后的《解放日报》焕然一新，真正成为了“党和人民的耳目喉舌”。

一、延安《解放日报》的改版缘由

《解放日报》创刊初期，在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宣传报道，特别是对中华儿女英勇斗争事迹的宣传以及日本帝国主义暴行的揭露等方面都作出了应有的贡献。然而，《解放日报》作为党的机关报，在传播党的方针政策、宣传组织群众以及塑造中国共产党的形象等方面还存在着不足与缺陷。质言之，此时的《解放日报》还未能成为真正的党的舆论宣传“喉舌”。

（一）尚未成为“完全党报”

“完全党报”是指由党所创立的一切机关报均应受到中共中央的监督，其出版工作均应在党中央的领导下进行，所刊文章不得违背党的原则、政策和决议，机关报须完全成为“为党立言”的宣传武器。而早期的《解放日报》由于受共产国际长期领导的影响，加之《解放日报》的大多数编辑记者及领导层均有留苏经历，其办报极度倾向于苏联的办刊风格，每日所登载的文章大多以国际新闻为主，而对国内尤其是陕甘宁边区情况的报道少之又少，没有很好地履行党报党刊的使命，“缺乏党性”成为《解放日报》最根本的问题，故而并没有很好地履行好党报党刊的使命。如1941年毛泽东所作的《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此报告是整风运动的标志性事件，而《解放日报》却只字未报。又如1942年，毛泽东为推进整风运动向纵深发展，先后做了《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的演说。然而，这两篇极具政治导向性的文章却没有引起《解放日报》编委会的重视，仅以三百余字的“豆腐块简讯”，刊在报刊最不起眼的位置。作为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没有担负起当时整风运动“鼓手和先锋”的角色，完全辜负了党中央创刊初期“一切党的政策通过《解放日报》与新华社向全国宣达”的重托与厚望。

（二）版面编排不当

创刊初期的《解放日报》在版面上模仿世界大报的风格，奉行“一国际（登载国际重要新闻、社论）；二国内（刊发国内重大事件）；三边区（报道陕甘宁边区人民的斗争情况）；四本地（延安市内发生的重大事件）”的编辑方针。这样的版面编排，并非编委会新闻报道技术上的不成熟，而是体现了《解放日报》聚焦的重点是国际事件，由此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国际新闻唱主角，而党的政策、决议、工作及陕甘宁边区群众斗争的新闻却沦为配角，这有悖于中共创立《解放日报》的初衷及其历史使命。据统计，1941年5月至11月半年时间，《解放日报》头版头条刊登的国际新闻达181条之多，而头版头条关于国内的新闻报道只有4条，其中2条还是中国共产党关于国际问题的评论与声明。1941年5月16日《解放日报》的创刊号中，头版头条刊载的是综述性消息《苏联援华坚定不变》，而毛泽东为《解放日报》所作的《发刊词》却安排在不太显眼的报刊左下角。此类事例诸多，也正是受制于这样的版面安排，许多边区政府制定的涉及群众切身利益的重要决策都无法登载在《解放日报》的头版头条，相关决议的影响力也大打折扣。

（三）文章沾染八股风气

博古曾检讨说，早期《解放日报》编辑部“未能尽除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的余毒”“以巨大的篇幅登载枯燥乏味的论文和译文”。早期《解放日报》存在着严重的“党八股”问题，行文空洞乏味、所载文章脱离群众。而《解放日报》的主要受众是陕甘宁边区群众，彼时的边区是一片教育荒土，“全边区23县将近200万人口中，仅有小学120所，文盲占总人口的98%，中学生更是屈指可数”，即使是党的干部，文化水平大多也不高，读者以这样的文化水平去阅读《解放日报》登载文章中“赫尔国务卿政躬违和，迄今未愈，虽已销假视事”之类的言论，阅读兴趣与理解程度自然不高。此外，早期《解放日报》“模式化”现象较为严重，即模仿苏联办报风格，“一天一篇社论”，这样的工作要求不仅无实效性，更是给《解放日报》的编辑记者带来了巨大的工作压力，仓促评论，所撰写出的文章自然便存在着“为论而论”的倾向。

（四）新闻报道有时失实

“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然而，早期《解放日报》却存在一种“客里空”模式的错误风气，许多编辑记者在进行报道时并未深入一线，而是凭自己的想象或是道听途说撰稿，以至于出现报道失实甚至错误报道的状况。1943年，《解放日报》“某次在报道准备进攻陕甘宁边区的胡宗南匪军的数字时出了错。”对此，毛泽东提出了严肃批评，称关于对敌斗争的新闻报道，一个字也不能错，错了便是政治问题。1941年9月4日，《解放日报》第二版登载的《鄜县城内家家户户纺纱声》一文，完全与事实相悖，据实地调查，该县城竟然无一辆纺车。这样的报道虽属个例，但是对党报党刊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坏的，报道失实以及错误报道会极大损害读者对该报的信任度和忠诚度，不利于人民群众团结在《解放日报》周围。

二、毛泽东指导《解放日报》“彻底改革”

毛泽东将改版前的《解放日报》视为“不完全党报”，认为此时的《解放日报》仅是党的“公告牌”，没有完全承担起党报指导工作的全部职责。毛泽东批示，要通过改版变革，促进《解放日报》从“不完全党报”向“完全党报”转变。毛泽东关于《解放日报》改版的要点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增强党性；二是登载内容必须紧密联系群众。

（一）回归与增强党性

《解放日报》自创刊伊始，便一直作为中共中央的机关报，肩负着“团结全国人民进行抗日战争”的政治使命。毛泽东亲自为《解放日报》挑选了一批政治强、懂业务的干部，抽调了一批思想和文笔兼优的同志担任编辑或记者，同时还为《解放日报》题写报名并作了发刊词。尤其是在战争环境和物质条件十分艰苦的情况下，《解放日报》社的经费开支非但没有缩减，反而“在预算中加重总预备费”。然而，这样一份根正苗红的机关报，在主动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等方面上的意识却非常薄弱，严重缺乏党性和政治敏感性，其中最突出的例子便是对延安整风运动的报道不及时，对根据地抗日斗争与实际生活的宣传不得力。为使《解放日报》能真正成为贯彻中国共产党政策与反映边区人民群众生产、生活实际的党报，1942年，毛泽东主持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解放日报》的改版问题。在毛泽东的倡议下，中共中央政治局作出决议，“同意毛主席指出今后《解放日报》应从社论、专论、新闻及广播等方面贯彻党的路线与党的政策”。可见，回归与增强党性、政治性是此次《解放日报》改版的首要目的。

“报纸能最高限度地反映人民的生活斗争就是报纸有最高的党性。”党性原则是贯穿党报工作的一条红线。《解放日报》的改版，其首要目的就是“增强党性”。毛泽东指出：“《解放日报》应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中国抗战、我党活动和根据地建设上面，要反映群众的活动，充实下层消息。”此外，中共中央宣传部也向各级党政部门下发了《中共中央宣传部为改造党报的通知》，明确阐述党报的性质：“报纸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宣传党的政策，贯彻党的政策，反映党的工作，反映群众生活。”1942年3月31日，毛泽东在延安杨家岭主持召开《解放日报》改版座谈会，充分听取与会者的意见，号召大家在整顿“三风”中，要充分重视并利用好报纸媒介。1942年4月1日，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博古在《解放日报》改版后的第一期刊发社论《致读者》，明确提出党报的四点品质：即党性、群众性、战斗性和组织性；同时对《解放日报》前期工作做了深刻检讨，宣布《解放日报》自此进行彻底改革，力争成为真正战斗的党的机关报。同年8月29日，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又对《解放日报》提出了新的要求，即报社的日常政策，须在中央会议上报告、不得随意在报纸上乱发文章，明确主体责任、决定由西北局协助中央参与《解放日报》管理，并将其作为机关报。在中共中央和西北局的共同努力下，《解放日报》社还落实了请示报告制度、稿件审查制度、问题稿件问责制度以及印刷厂校对制度等具体规定。在毛泽东一系列精密部署与切实有效指导下，改版后的《解放日报》实现了从“不完全”到“完全”党中央机关报的转变。

（二）重塑版面内容

报刊版面如何编排，不仅反映出该报刊的办刊方针，同时也体现出该报刊对某类新闻的重视程度。早期《解放日报》虽作为党的机关报，却侧重国际新闻和国民党正面战场的宣传，而忽视了当时的办报环境以及读者对象。此外，早期《解放日报》在“一国际、二国内、三边区、四本市”“一天一社论”的固定版面模式下，对党的政策宣传以及对陕甘宁边区人民斗争和群众生活的报道稀少，严重背离《解放日报》党中央机关报的身份。

毛泽东早就意识到《解放日报》在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方面的弱点与不足，在中央办公厅工作的师哲也对早期《解放日报》的版面编排严重不满，认为《解放日报》登载了大量的国际新闻，而关于边区政府、人民生产生活的报道少之又少，对此，师哲向毛泽东写信提出意见，毛泽东很快做出回复，并将师哲的信件交由中央政治局进行讨论。1942年3月16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改造党报的通知》指出：“如果报纸只是或者以极大篇幅为国内外通讯社登载消息”“不过是为别人的通讯社充当义务的宣传员而已，这样的报纸是不能完成党的任务的”。在此文件的助推下，《解放日报》版面改革纳入议程。

《解放日报》的改版，从形式到内容上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在版面形式上，取消了“天天有社论”的出版要求，对版面编排也作了相应调整，将报刊的头版由国际版改为国内要闻版，第二版的国内版改为边区版，第三版的边区版调整为国际版，第四版的本地版调为综合副刊。版面形式上的由外转内，体现的是《解放日报》办报理念的重大变化。通过对比《解放日报》1942年3月31日与4月1日的版面内容便可发现这种显著变化，3月31日《解放日报》头版头条是《红军楔形攻势猛进》，这里的“红军”指“苏联红军”，报道的是苏德战争的情况；此外，当天版面头条还有12条国际新闻。而4月1日改版后的《解放日报》，头版头条则变成了《边区会减征公粮草案决议》以及国内新闻10条。其次，在报刊内容上，从“言必称希腊”转到“以我为主”，出版内容也紧紧围绕中国共产党的工作中心和边区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状况。从1942年4月4日起，《解放日报》开辟了“整风运动”专栏，及时报道各个单位开展“三风”学习情况。在本埠报道中，贴近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也是《解放日报》关注的重点，如1943年1月11日，发表社论《开展吴满有运动》，总结吴满有的生产生活经验；1月25日，刊发社论《把劳动力组织起来》，强调实行劳动互助的重要性；2月11日，头版头条报道米脂县难民马丕恩、马杏儿父女在延安一年劳动获两年余粮的消息等等。

内容与形式上的破旧立新，是《解放日报》改版的重要内容，毛泽东在《解放日报》破旧立新过程中所提出的“以我为主”“不尚空谈、深入群众”等办报方针成为新闻从业者必须遵守的工作准则，指导新闻报刊在恶劣环境中真正发挥战斗作用。

（三）革除“党八股”，树立“五新”文风

早期《解放日报》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风气浓厚。比如在形式上，坚持每日必须一篇社论，其中多以国际新闻为主。然而，此时《解放日报》社的编辑成员外文水平普遍不高，在撰写社论过程中，编辑呕心沥血，工作强度极大。由中央宣传部调任《解放日报》社任总编辑的杨松同志，就因长期撰写社论，积劳成疾，致患肺病，最终病逝，年仅35岁。另一方面，为完成出版硬性要求，编辑部成员仓促评论，内容贫乏，导致一系列“凑数应付型”的社论频出，指导性与参考性意义不强。此外，早期《解放日报》所刊载的文章八股风气浓厚，不考虑读者的接受程度，照搬革命名词与术语，“之乎者也”俯拾即是。毛泽东对此提出尖锐批判，必须把“下笔千言，离题万里”“夸夸其谈”等作风扫掉，革除主观主义、形式主义。中共中央宣传部也向各级宣传部门下发了批判“党八股”作风的相关文件。文件指出，如果只是把宣传部的日常工作归结于书报编排和通讯撰写，把宣传教育工作仅当成是空洞理论的搬运和贩卖，这是“非常不正确”且“非常有害”的。在毛泽东的指导下，《解放日报》的文风发生了重大变化。

关于社论，毛泽东批示，《解放日报》的社论应怀揣着对党负责、对群众负责的正确态度认真撰写、仔细雕琢，切勿敷衍了事、匆匆凑数，“如果一时写不出来，宁可一天不登”。这便解决了《解放日报》社论是重数量还是要质量的问题，质量大幅度提升的社论，增强了针对性与指导性，备受读者喜爱。在文风上，树立“五新文风”，即内容新、文字新、题材新、角度新和观点新。“内容新”，是指改版后《解放日报》在报道内容上，多以边区政府政策、工作路线和边区群众的生产生活为主，增强了《解放日报》的思想性。如1943年2月3日，《解放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西北局奖励22名生产英雄，惩处失职人员的消息等。“文字新”，是指改版后的《解放日报》较多使用了群众喜闻乐见的通俗性语言，便于读者理解并扩大了传播效果。如1943年2月14日，《解放日报》发表社论《改造二流子》，“二流子”是地方土话，这样的语言更易增进读者的理解。“题材新”是指减少干巴枯燥的新闻战报，多宣传战地上的感人事迹，“以情感人”，拉近与读者距离。“角度新”是指在宣传报道上，多角度切入、多维度展开，将正面与侧面充分结合。“观点新”则是一改过去新闻通讯者“宣传员”“传声筒”的角色，坚持正确立场，作集中分析。“把闪耀时代新思想光辉的观点及时吸收，充分融入时评的立意中”。在“五新文风”的助推下，《解放日报》的“党八股”风气得到有效遏制，紧密联系群众，真正充当了“政府喉舌”的角色。

三、毛泽东党报思想的确立及其主要内容

在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实践过程中，毛泽东创造性地提出了一系列关于党报建设的理论观点和思想原则，形成自己独特的党报理论，为无产阶级党报理论的深化与发展作出了诸多开创性贡献。

（一）毛泽东党报思想的确立

“党报理论是毛泽东新闻思想的核心，是他在集中全党智慧基础上的个性化理论创造”。毛泽东早在青年时期便注重通过新闻媒体进行政治性、思想性宣传，以至于在其成为共产主义者前后几年的重大转变时期，新闻媒体成为他从事革命活动的主要方式。1919年7月至8月，他主编湖南学生联合会机关报《湘江评论》周报；1919年11月至1922年12月，担任湖南《大公报》馆外撰述员；1920年9月至1921年6月，参与《湖南通俗报》的编辑和撰稿工作等等。特别是毛泽东在担任《大公报》馆外撰述员期间，为其党报新闻思想的形成打下厚实根基。1919年11月16日，《大公报》登载了当时仅22岁的女青年赵五贞因逼婚轿中自杀的新闻，引起毛泽东极大注意。毛泽东认为，赵五贞自杀身亡事件，是封建伦理制度压迫下的悲剧。毛泽东就在次日的报纸上公开发文，指出该悲剧是“婚姻制度的腐败、社会制度的黑暗、意志的不能独立、恋爱的不能自由，吾们讨论各种学理，应该傍着活事件来讨论。”青年毛泽东“傍着活事件来讨论”的思想，即利用报刊围绕社会热点事件进行思想讨论，潜移默化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进而达到了传播某种思想的目的，这也为他后来创造性地提出适合中国革命特点的党报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1935年遵义会议后，在领导党的媒体工作中，毛泽东逐步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党报与新闻思想。

（二）毛泽东党报思想的主要内容

毛泽东党报思想是党在中国革命斗争和建设实践中新闻工作的经验总结，党性原则、群众路线办报、典型报道等是毛泽东党报思想的主要内容。

其一，“党报姓党”。“党报姓党”是毛泽东党报思想的根本立场。毛泽东将党报视为党和政府的“耳目喉舌”，要求党报上的每个字、每句话都代表党，真正承担起“党的机关报”的责任，主动积极地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由毛泽东钦点的《解放日报》社长博古在《解放日报》发表社论《党与党报》指出，“一切要依照党的意志办事，一言一动一字一句都要顾到党的影响”。这也折射出毛泽东党报思想中党报务必以贯彻、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为使命的办报理念。

毛泽东关于党报“党性”的论述，除了党报要始终站在党的根本立场上分析问题、组织报道以及主动承担起政策宣传任务之外，还要求党报工作者要有政治敏感性，所撰写的宣传报道必须符合当时党的政策或策略。如1942年9月至10月，由党报或新华社分社发表或拟发表攻击国民政府的文稿。为此，毛泽东专门起草了三份电报，讨论聚焦了同一问题，即“使我们的宣传完全符合于党的政策”。当时，正处于“国共合作”的大背景下，党报或党的通讯社发表反对国民党的文章似乎很革命，但是却违反党的当前政策，不利于党的总体战略。毛泽东一再强调：“务使通讯社及报纸的宣传完全符合于党的政策……克服宣传人员中闹独立性的错误倾向。”这里为“增强党性”又赋予了新的含义，即宣传报道要紧跟党的步伐、符合党的当前政策，这才是党报具有党性的体现。此后，毛泽东又多次强调了党报党性的原则，“各地党报必须无条件地宣传中央路线和政策”，各中央局和区党委的报纸，“必须于每天出版之前，由一个完全懂得党的正确路线和正确政策的同志，将大样看一遍，改正错误观点，然后出版。”《解放日报》也正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逐步增强了党性和战斗性。

其二，“人民办报”。“人民办报”是毛泽东党报思想的组织方式。1948年，毛泽东对《晋绥日报》采编人员和新华社晋绥总分社记者的谈话中指出，我们的报纸要“靠全体人民群众来办，靠全党来办，而不能只靠少数人关起门来办。”为此，毛泽东还提出了如何实现“人民办报”的具体策略。

一是紧密联系群众。毛泽东对改版前的《解放日报》批评之一便是报刊空谈理论不切实际。群众的需求和接受水平本就是报刊出版工作应考虑的要点，若脱离了群众，党报便无法实现指导工作的任务。毛泽东在对晋绥边区的党报《抗战日报》的指示中也曾谈到，“本地消息，至少占两版到三版……不是给新华社办报，而是给晋绥边区人民办报，应根据当地人民的需要（联系群众，为群众服务），否则便是脱离群众，失掉地方性的指导意义。”“我们的政策，不光要使领导者知道，干部知道，还要使广大的群众知道。……群众知道了真理，有了共同的目的，就会齐心来做。”此外，毛泽东还建议《解放日报》设立群众来信专栏，反映群众的呼声和要求，群众来信作为反映群众生产生活的一手资料，是群众思想的“晴雨表”。对此，毛泽东要求新闻工作者“必须给人民来信以恰当的处理”。充分体现出毛泽东紧密联系群众的办报理念。

二是主张各级单位自主办报，如机关、工厂、学校、连队等等。毛泽东指出，“一个伙食单位，比如说有一百个人，出墙报一张，这里总有一个首长，他就要把墙报当作自己组织工作、教育群众、发动群众积极性的武器。”这样的主张即是说，各级战线的实际工作者，都可以结合本单位现况，进行符合当地实际的宣传工作。如1942年4月30日，《解放日报》登载了一组学习吴满有的稿件，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与称赞。底层劳动群众登上中央机关报的头版，这开创了报史的新纪元。

三是充分吸收党外人士参加党报编辑工作。毛泽东在抗战时期就指出，《解放日报》《新华日报》等党的报刊，应充分吸取党外人士的办报意见，学习党外人员在报纸上写文章、写通讯的方式与方法，进而团结一切反法西斯、反日本帝国主义的力量。

四是要求党的领导人亲自为党报撰写文章。如朱德的《致西安胡宗南副司令和致蒋委员长的电文》、王稼祥的《中国共产党与中国民族解放道路》等等。

其三，“典型报道”。毛泽东十分善于通过典型事例的报道展开学理讨论，进而达到说服人和指导工作的目的。青年时期，毛泽东便萌生出“傍着活事件来讨论”的新闻宣传理念，而这也恰恰是典型事例的重要体现。后来，在指导延安《解放日报》的改版工作中，毛泽东通过典型报道的方式来改进早期《解放日报》空洞乏实的长篇论调。毛泽东关于新闻典型报道的主要方法有以下几种：

一是典型本体论，即选定代表特定价值的现实个体，包含人物或事件。所谓典型，是指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能集中代表同类中其他个体的特征，并且能够高于同类事物的个体。特殊性、代表性、超越性是典型的主要特征。1942年4月30日，《解放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报道劳动模范吴满有的文章《连年开荒收粮特多》。毛泽东看到这条消息后，认为吴满有形象能够较为真实地反映当时边区人民的精神风貌，便立即发出号召，要求边区农民向吴满有看齐。在党报的广泛报道下，吴满有成为当时边区大生产运动的一面旗帜。据不完全统计，从《解放日报》的改版到终刊，《解放日报》共树立了600余名各领域的典型人物，这对于推动革命根据地的各项工作起到了很好的带动作用。

二是典型功能说。典型的功能是开展典型报道的价值所在。典型是个别的特殊的事物，但通过典型这个特殊的“点”，能够了解时代特征，指导面上的工作。1944年，毛泽东批示，把申长林、陈德发等人的事迹写进去广为报道，“那么许多道理、典型就可以通过报纸去宣传。这也是一个工作方式。”这里他提到的申、陈均是陕甘宁边区的劳动英雄。此外，毛泽东还倡导各方面做出成绩的单位以新闻报道的形式发表其经验，用以指导工作。

三是典型运作方式。典型运作方式是一个一般性的程序，需要明确目的、选择典型等工序。一方面，要明确树典型的目的是什么，围绕目的开展典型的筛选；另一方面，典型的选用应着眼于全局，切实把握人民群众的需要和时代的脉搏。1953年毛泽东多次批示：“凡典型的官僚主义、命令主义和违法乱纪的事例，应在报纸上广为揭发……将各地典型的好人好事加以调查分析和表扬，使全党都向这些好的典型看齐，发扬正气，压倒邪气。”在谈到贯彻婚姻法时，他指出，“凡典型性的，都应当公开报道”。在我国新闻界广泛流传的“典型宜多，综合宜少”的概括，反映的便是毛泽东强调通过典型报道指导工作的思想，相当深入人心。

综上所述，毛泽东在延安《解放日报》时期创造性地将马列主义的党报思想运用于中国的特殊环境，提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党报思想，被实践证明是正确的和成功的。党领导下的通讯社、报纸和广播电台有力地充当了党实现领导的武器，为新中国的诞生立下了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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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方汉奇等：《中国新闻事业通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778页。

②③⑫⑰⑲㉔㉛㉜㉝㉟㊲㊳㊴㊶《毛泽东新闻工作文选》，新华出版社1983年版，第54、54、93、91、91—92、58、98、97、155、120、137、114、113—114、176页。

④陈力丹：《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概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58页。

⑤《致读者》，《解放日报》1942年4月1日。

⑥陈元晖：《中国现代教育史》，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版，第190页。

⑦《赫尔传将辞职》，《解放日报》1941年8月7日。

⑧习近平：《坚持正确方向创新方法手段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人民日报》2016年2月20日。

⑨杨放之：《解放日报改版与延安整风》，《新闻研究资料》1983年第2期。

⑩许冲：《1942年延安〈解放日报〉改版新审视》，《韶关学院学报》2008年第4期。

⑪⑱贾梦梦、周光明：《作为话语的“完全党报”：延安〈解放日报〉改版再解读》，《国际新闻界》202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