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中的人物形象
2022-11-07张倚天
张倚天
摘 要:《暴风雨》是由英国著名剧作家莎士比亚晚期创作的一部具有代表性的传奇剧,该剧创作于1611年,正处于人文主义思潮兴盛的17世纪前叶,渗透着浓厚的人文主义思想,融合了丰富的宗教文化元素。该剧塑造了普洛斯彼罗、米兰达、爱丽儿、西考拉克斯、凯列班等个性鲜明、栩栩如生的人物。在本文中,笔者从社会意识形态与结构作为《暴风雨》人物形象分析的切入点,通过圣徒式人物形象、父权制下失去话语权女性形象、理想化的中间者形象、被扭曲的他者形象对剧中主要人物进行分析,解读剧作形象背后的意义。
关键词
: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人物形象分析
作者简介:张倚天(2002.04-),男,山东东营人,山东师范大学本科生在读,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莎士比亚(1564-1616)是英国杰出的文艺复兴时期剧作家、诗人,1587年开始演员生涯,并开始尝试写剧本,陆续创作出《罗密欧与朱丽叶》《仲夏夜之梦》《哈姆雷特》《奥赛罗》《李尔王》《麦克白》等闻名世界的戏剧作品,《暴风雨》是其独立完成的最后一部传奇剧,被誉为莎士比亚“诗的遗嘱”,也是其晚年传奇剧中最精彩的一部。其晚期作品主要集中在1608-1612年,社会矛盾日益突出,伊丽莎白王朝日益腐败的时期,其作品风格表现为浪漫空幻。《暴风雨》主要讲述一个具有魔法玄幻色彩的故事,接纳与和解是这部戏剧作品的主题思想,以五幕剧篇幅的故事介绍主人公普洛斯彼罗痴迷于魔法修炼,被弟弟安东尼奥在那不勒斯王阿隆佐帮助下篡夺爵位,致使普洛斯彼罗带着不满3岁的独生女米兰达逃亡到一个荒岛,并依靠魔法成为岛的主人。在荒岛生活了12年后的一天,安东尼奥与那不勒斯王及其儿子斐迪南乘船经过荒岛,普洛斯彼罗利用魔法唤起暴风雨掀翻船只将仇人引入荒岛,最后主人公与仇人和解,以德报怨,原谅所有仇敌,甚至将女儿嫁给仇人之子斐迪南。全剧充满诗意、平和宁静的气息,通过生动形象与玄妙幻想描写出皆大欢喜的喜剧。莎士比亚通过诸多个性鲜明人物的描写,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冒犯、忏悔与和解等主题,体现莎士比亚人文主义思想与渴望人性美的圆满。
一、普洛斯彼罗的圣徒式人物形象
莎士比亚是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人文主义剧作家,在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成为当时社会的新思想,莎士比亚深受人文主义思想与《圣经》中所蕴涵的宗教文化的影响,莎士比亚从小接触宗教文化,一生都与基督教有着密切联系。其生活在宗教改革的环境下,在当时所有民众必须要遵守宗教规则,不能凌驾于宗教之上。同时,文艺复兴时期主张政治与思想自由,在文学作品中也体现出人文主义与追求个性解放的人物形象,人文主义在这种特殊时代孕育而生,并且与宗教有着密切关系,在底层民众中基督教的普世教义得到广泛宣传,在反封建反教会的斗争中,文学创作者通常借助写实主义对时代与历史特点进行描述,并创作出具有深刻含义的艺术形象。16世纪,英国对《圣经》翻译正处于兴起时期,莎士比亚戏剧中大量引用圣经中的人物、词语,在莎士比亚的38部戏剧作品中,就有30多个章节的圣经内容来源于《日内瓦圣经》,在其作品中通常会出现“忏悔、宽恕、仁爱、和善”等宗教主题。尤其是在《暴风雨》戏剧中,主题为接纳与和解,充分展现出莎士比亚的人文主义与宗教思想观念。
普洛斯彼罗是莎士比亚晚期创作的传奇剧《暴风雨》中的主人公,普洛斯彼罗从“米兰公爵高高在上的身份”到“被篡夺爵位受难到荒岛”再到“善恶冲突谅解仇人最终达成圆满结局”的情节模式,其与基督教耶稣从高位受难再到复活的模式有异曲同工之处。有学者研究,《暴风雨》的故事情节隐含了《创世纪》的神话传说。同时,中世纪圣徒人物与精神在后世文学中得到充分应用与发展,莎士比亚戏剧中也存在较多圣徒式人物形象。圣徒通常具备三个特点,分别为苦行、权威、与国王的关系。在当时社会中圣徒崇拜兴起,在民间得到广泛传播,民众形成自己的圣徒崇拜观念,同时对文学作品也有着影响深远。在《暴风雨》中,普洛斯彼罗就是典型的圣徒式人物形象,这类人物形象通常体现在宽恕主题文学作品中,形成的一种新型道德观念,尤其是在莎士比亚后期的传奇剧中最为明显,普洛斯彼罗是融合市民自私自利的心态与圣徒牺牲自我的特殊复杂的圣徒式人物形象,一方面,其市民自私自利的形象主要表现为普洛斯彼罗带着幼女来到荒岛后,将原有荒岛上的主人凯列班变成他的奴隶,并且受尽虐待;并且算计自己女儿,未与女儿商量,使用魔法设计自己女儿与仇人儿子斐迪南在一起,刻画了殖民统治者伪善、自私自利的一面。另一方面,普洛斯彼罗的圣徒牺牲自我形象,主要表现在最后大结局时普洛斯彼罗与仇人达成和解,选择宽恕仇人,并且自愿放弃魔法成为一个凡人,回归故土。隐喻主人公放弃自身的权利致力于追求自由,追求个性解放,这与圣徒精神相符,充分诠释基督教精神中的宽恕、怜悯与仁爱。
部分学者认为,普洛斯彼罗是莎士比亚的化身,在《暴风雨》接近尾声的时候,普洛斯彼罗脱下法衣,放弃魔法,决定离开仙岛,被世人认为是莎士比亚最后向观众告别,也是暮年时期的莎士比亚,看淡荣辱、返璞归真的写照。普洛斯彼罗通过圣徒式精神宽恕了仇人,并与仇人和解,通过仁爱的方式实现理想,他的怜悯、仁爱的圣徒式形象也是当时英国基督教展现出来的形象。普洛斯彼罗试图借助通过魔法解决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也是莎士比亚通过普洛斯彼罗人物表达出自身一种宗教约束与对人性自由和谐境界的探索,想通过科学知识的力量(魔法的隐喻)作为法宝教化当时社会市民阶层的心灵(凯列班、爱丽儿与米兰达等),以德报怨,将所有恶化解为善(与弟弟安东尼奥、那不勒斯王阿隆佐等仇人达成和解),进而对整个社会进行改革。这也是莎士比亚寄托于《暴风雨》的美好幻想,也是其表达出对人性美的赞美与追求,对人类和谐发展的祝愿。
二、父权制度下失去话语权的女性形象
(一)米兰达
米兰达是莎士比亚《暴风雨》戏剧中普洛斯彼罗主人公的女儿,在不到3岁的时候跟着父亲逃亡到孤岛上,并在孤岛生活了12年之久,在孤岛上她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唯一一个亲密接触的人就是她的父亲,米蘭达的生活世界很简单,是一位单纯、至善至美的人间天使形象,是“善”与“美”的化身。莎士比亚塑造这样一个人物形象表达自己对人性美的追求与赞美,也体现出莎士比亚的人文主义与宗教思想,对善良、仁爱等思想的追求。然而在《暴风雨》中,米兰达是父权制度下的产物,她在父亲创建的孤岛中生活,未接触过第三个人类,她的生活全部都是由普洛斯彼罗父亲决定与安排,甚至她的爱情与婚姻也是父亲安排下的产物。她是父权制度下完美的女性形象,对自己婚姻与人生没有选择权与自主权,一切掌控在父亲手里,是父权制度下失去话语权的典型女性形象。表面上是父亲的爱女,实际上是父亲的附属品,米兰达天真单纯,对父亲的要求与命令无条件服从,是父亲驯服的产物。从普洛斯彼罗瞒着米兰达的身世,剥夺了女儿对身世的知情权就可以看出,面对米兰达的询问,总是以“时机未到”的借口搪塞,致使米兰达失去话语权,无法了解自身身世。另外,在米兰达的爱情与婚姻方面也无法自己做主,在父亲的设计与谋划中与斐迪南结为夫妻。米兰达在出嫁前是父亲的附属品,出嫁后沦为丈夫的附属品,刻画出男尊女卑的封建式女子形象。莎士比亚除了借助米兰达的真善美表达出对人性美的追求,同时通过对柔弱、乖顺的女性形象进行赞扬体现出当时社会男性与女性地位的不平等,在父权制下女性没有话语权。
(二)西考拉克斯
西考拉克斯在《暴风雨》戏剧中并没有直接出现,而是通过普洛斯彼罗与凯列班、爱丽儿的对话中描述这一人物形象,在普洛斯彼罗口中,西考拉克斯是恶毒的女巫形象,是恶魔的化身,是世人厌恶与痛恨的存在,最终被抛弃到荒岛上,成为丑陋的巫婆结束了一生;同样丑陋邪恶的凯列班是她的儿子。西考拉克斯与米兰达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物,米兰达是善良美丽的化身,而西考拉克斯是邪恶、丑陋与反抗的代表。莎士比亚通过对米兰达这类顺从、乖顺的女性进行赞美,表达出对人性美的追求;通过西考拉克斯的人物形象表达出对反抗男权统治的女性形象的妖魔化描写,同时也表达出在父权制度下,女性的反抗是无用的挣扎,女性没有话语权。从西考拉克斯的“失声”中,可以明确反映出女性人物话语权的丧失。《暴风雨》中,西考拉克斯被塑造成邪恶凶残、恶毒残酷的“失声”恶魔形象,体现出当时社会统治阶级对女性的不尊重,认为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反映出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与偏见,对女性严加防范与约束。西考拉克斯整个人物形象通过普洛斯彼罗口吻进行描述,充分体现出在统治阶级与父权制度下,男人高高在上的地位与对女性的轻蔑与压迫。也表现出女性只有在父权制下温顺听话才能够获得赞美,而像西考拉克斯这样的反抗者与挑战权威的女性会受到厌恶、打压与抛弃。
(三)爱丽儿理想的“中间者”形象
爱丽儿在《暴风雨》戏剧中是荒岛上的精灵,同时也是普洛斯彼罗的奴仆,曾经被女巫西考拉克斯囚禁在松树的裂缝中,是普洛斯彼罗使用魔法将其救出,但是针对如何解救闪烁其词。同时,爱丽儿成为普洛斯彼罗的奴隶后一直向普洛斯彼罗争取自己自由的契约,在讨要自由后受到普洛斯彼罗的“钉在橡树内十二年”的威胁,导致爱丽儿为了获取自由不得不听从普洛斯彼罗命令协助他完成各种任务。爱丽儿是普洛斯彼罗的忠实执行者,完成主人的一切命令,文中描述爱丽儿对主人无比恭敬,并多次表明忠心,将仆人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表达出在当时的统治阶级下,民众只有顺从、表达衷心与归顺才能够获得一线生机,反映出底层民众生活的艰难与备受压迫,完全没有话语权,只能够听从安排。同时,也表达出底层阶层渴望自由与追求自由的强烈意识,想要反抗压迫的强烈意愿。
从后殖民主义角度分析,《暴风雨》中主人公普洛斯彼罗是残暴的殖民统治者,而荒岛上的原住民凯列班是被统治者,荒岛象征着海外殖民地。莎士比亚在《暴风雨》中融入人文主义思想与宗教文化理念,借助普洛斯彼罗的人物形象试图对凯列班、愛丽儿等人进行人文主义教化,追求真善美的理想。同时,《暴风雨》表达出莎士比亚对殖民主义与人文主义融合的理想化。而爱丽儿是普洛斯彼罗与凯列班之间的“中间者”形象,爱丽儿作为主人公普洛斯彼罗的仆人,并非完全服从主人,其是在“自由契约”的条件下完成主人的命令,一旦契约到期,爱丽儿就会重获自由,主仆关系就会解除。爱丽儿处于殖民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在接受主人殖民的同时,也具有一定的自主意识,这是莎士比亚对殖民主义与人文主义融合的理想化,希望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和谐共处,二者建立在契约之上,并构建公平合理的关系,爱丽儿就是“中间者”形象,是殖民者与被殖民和谐共处的理想化缩影。
(四)凯列班——被扭曲的他者形象
凯列班是《暴风雨》中荒岛的原住民,普洛斯彼罗逃亡到荒岛之后,利用魔法征服凯列班,促使其成为自己的奴隶。凯列班在普洛斯彼罗口中是邪恶的存在,“贱种、蠢物、奴才”等均是普洛斯彼罗对凯列班的称呼,普洛斯彼罗对凯列班的定位与当时欧洲殖民者对“他者”的形象描述相似,这些“他者”被殖民者认为是野蛮的、落后的与腐朽的,认为他们没有教养、没有理性,将其扭曲成“他者”的形象主要目的是显示殖民者自身高高在上的地位与强大,并维持自己的权威。而《暴风雨》中的凯列班被普洛斯彼罗扭曲为“他者”形象,正是反映出当时社会的殖民统治者对殖民地的原住民恶意扭曲、贬损,其目的是突显出殖民者自己主人与统治者的地位。另外,凯列班原本是荒岛上的主人,这个荒岛是其母亲西考拉克斯留给他的,成为普洛斯彼罗的奴隶后也试图通过语言与行动对其进行反抗,在语言上指出荒岛原本是他自己的,一开始认为普洛斯彼罗是好人,才会将岛上的资源给予普洛斯彼罗,并且诅咒普洛斯彼罗。通过语言对普洛斯彼罗进行抨击,揭露普洛斯彼罗为代表的殖民者的本质。同时,通过谋杀行动对普洛斯彼罗殖民者进行反抗。凯列班被莎士比亚塑造成一个被压迫、被殖民的形象,通过语言与行动的反抗来与殖民者做斗争。体现出莎士比亚对当时社会统治阶级的不满,追求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共处的人文主义精神。
总之,在莎士比亚晚期创作的《暴风雨》戏剧中,刻画出许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并通过这些人物形象的描写,讲述善与恶之间的冲突;通过化恶为善解决这些冲突,达成圆满结局,诠释了莎士比亚的人文主义思想与追求人性美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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