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鞋只在江湖走过几条路 组诗

阿西壹布（彝族）

我的鞋只在江湖走过几条路

在拉巴河我的故乡

不需要找，替草说话的人

这里生活的人全部是草民

常在拉巴河流走动的人

鞋也不必买几双光彩夺目的

一年到头来走不了几条道

在拉巴河和普米族攀亲戚

不需要，不需要多能说会道

事情的顺序祖辈已替我们理好

即便我的鞋在江湖没走过路

有着一颗菩萨心肠就足够了

万事请毕摩和苏尼念念咒语

都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戛乌洛杜

在我的怀里揣进一个牧羊地

山岗上的天空就飞过了鸟

阿鲁以达、吉命邦哦和阿卓洛文

就成了一棵草，一棵树

把戛乌洛杜迷糊地方勾勒了一遍

羊群，走进光倌村的山背后

嘿惹永锋的妈，就要吼起来了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阿鲁以达会

娶一个农村姑娘，气死他爸

吉命邦哦，生了一个傻儿子

阿卓洛文的婚姻是多么的不幸

在胸中收集一些光阴的碎片

就要把戛乌洛杜归还给天空所有

在兜里揣一个自己的牧羊地

我就成了羊群里一只最温顺的羊

世人的死有千百万种

阿鲁甘惹走了，走得很彻底

他的离开跟一棵树有关

那是一棵他自己种下的垂柳

想起那年我们在加伍炉渡放牧

遇到各种各样的大树和小树

我们都没想到他把命送给一棵树

村里的人说他有些疯疯癫癫

他调戏儿媳和还有衣冠不整乱跑

突然他的疯好感到羞愧，走了

这是世人对他走后最后的总结

阿鲁甘惹离开了，面目狰狞

在万格两唔的初秋结束了自己

世人的死法，有千百万种

他只选择了把命给悬于一棵树上

在故乡，旧事重提

旧事重提，风从远方吹

金古阿嘟，阿库李宾，吉命啊嘿

阿西尼布就在戛乌洛杜结拜了

吉命啊嘿还没非娶佳日阿洛不可

旧事重提到二OO一年之前

吉命摩梭的三个儿子是村里的佼佼者

阿库李宾的父亲阿库达哈儿还没死

沙玛福生也没相亲过九十九次

我的肋巴骨断了，也就没有接上

一旧再旧的琐事，再提一遍

莫瑟查哈还能翻越大梁偷票子去赌

嘿惹啊青和佳日逆古是铁定的夫妇

我在思念一个人的路上还没走多远

把旧事再重提一遍又一遍

我们不会与孤独为伍，遇见卖刀的人

我在悲伤停留了太久太久

走一走就从新营盘到了宁蒗

万格两托和两唔到了滇普硕诺

生活最好的甜品和调料包是佛系

走一走我就和你遇见了爱情

从开花，结果，直到熟烂那一刻

我在悲伤停留了太久太久

提起它，所有的骨头都是疼痛

走着走着我用喉咙割破一切的人际

孤独和伤悲成了经常去的地方

有人把我换算成了金钱一分一分花

再走一走说不一定就遇见了好事

桃花运就要一次一次开，一次一次艳

走着走着就从青年到了中年

说不上谁好谁坏，成了糊涂蛋

泪水也受污染了

寄居久了孤独就不够用

积攒的词掏出一个比一个穷

泪水也受污染逐渐浑浊

我拿不出什么证明，我是我

身上掉落的零件按不上去

在外久了就放过了悲伤的人和事

相识的人，情一个比一个浅

就差一点点就把自己煮熟

没有贡品上供神灵也跑到别处了

心已经空出好几年没有种植

不知春天在哪，生是否如花

哪里是脱胎换骨的好去处

在外放牧太久了，心就悬着

落不上，一条安全的水平线上

干海子

在宁蒗有个地方叫干海子

跨过河的对岸就是四川干海子

我的祖父，祖母，祖祖辈辈

阿西撒布，冷伍阿洛都死在那

这里的夫妻到死都不牵手

更不能轻易喊出彼此的名字

在婵战河镇有个地方叫干海子

一条河把我的族人分成了两个省

跨过河流就所属了不同的地界

帕金博尼，阿西宜甘也要死在那

在宁蒗只要提到干海子这个名字

一张张皮肤黝黑的人就活在我的眼眶

阿西撒布，阿西尔伙，阿西壹布

这些名字就娓娓道来烙印在了我身上

族谱里睡着的人

吃掉动物天生的兽性

那是部落里常干的事情

在厚重的族谱里是这样写的

阿西日琦，阿西尼琦两家

被自己两个奴隶血染在床上

把阿嘎布达认成他们的儿子

阿西柯撒，阿西柯部就是子嗣

在琊洞倮做一棵花草，树木

不如做两个奴隶中的一个

可以在深夜里，结果了东家

‘黄蘑锁箱里，邀戚家中坐’

化解了几代人的恩恩怨怨

在阿西惹尼的族谱是这样描述的

阿西耙吉娶了外族的女儿

被逐出家族以及部落，子嗣不详

在族谱上面睡着许多的人和事

我想有一天我也会和他们一样

躺在一张床上面，那么多的人

会不会有点太挤，太挤……

一个麻栗坡的朋友

对于麻栗坡，我了解得不多

我只是认识一个麻栗坡的朋友

偿过产自麻栗坡的土特产

麻栗坡一个位于云南边境县城

对于麻栗坡，我知的少之甚少

我只知道一个来自那里的少年

经常背着包喊我去县城赶街

在路上的时候，还有喝茶时

常常倒出他在麻栗坡发生的事

他的事像烈酒一样灼烧我的内脏

对于云南文山州，我了解得太少

只知道产三七粉、三七花和麻栗坡

还一个皮肤黝黑却饱经沧桑的少年

提起麻栗坡，我的内心就滚烫了

它好似我那一个朋友，我们就亲了

我经常摔坏自己

在生活中摔坏手里的一些物品

那是常有的事，比如爱情、时间

在故乡揉碎一把时光和眼泪

那是经常发生和必须会做的事

在异乡学会出卖自己的内心

那是必经的一条路和一件事

在一生中不管从哪里偷学一副秘方

或一技之长，是非常有必要的

关键时候可以抓点药，还可以不掉链子

在生活中学会接受一切不完美的事

是非常有必要的，一切都完美了

那就不是人生，更不是人生地不熟

在一年当中一两次也要摔碎自己

才能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我经常摔坏自己那是常有的事

坏了的时候我才是清醒的和活着的

回家诺苏库史

诺苏库史我们都回宁蒗

这一天东西总比人多得多

经过华坪都要坐吉宏阿普的车

乘客不多，我就是其中一个

一路上的人吉宏阿普都认识

人人都要买他的面子，他也是

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土坯瓦房

那是我不能不回宁蒗库史的原因

还有同一棵树结满大小的芒果

一些将要走向远方的城市

而一些注定留下来卖给本地人

我更像是那些运往城市的芒果

而区别在于我能找到回家的路

芒果去了远方，再也没有回来

我要给鬼也捎一炷香

在我还活在人世之前

我要给自己点上一炷香

不管往后，是成佛或成魔

就给我一炷香，就一炷香时间

在我们都还好好活着的时候

我要给自己和这世界上一炷香

也给死去的鬼点上一炷香

让一些死去的鬼做一天神

像穷人被允许做一天富人一样

享受一下被人供奉的感觉

这个世界，人只给神灵上香

却不知除了天堂以外的地方

有些鬼为我们扛下所有罪行

搞的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今天我要为鬼也上一炷香

在我们还都好好活着的日子

因为我很确定有些鬼并没有那么坏

一只被山崖困住的山羊

在高而陡峭山崖的半山腰处

有一只被困住的山羊

期间山羊也尝试着自我解救

前后试探着，可是走不了两步

只能在原地打转 ，恐怕山羊自己

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一个境地

对面的山岩上有它的亲朋好友

它呼叫着希望得到他们的援助

同伴们听到了呼救声奔跑着靠近

但是奈何不了山崖过于高而陡峭

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远远地望着

那一只被陡峭的山崖困住的山羊

又饥又饿 ，更悲哀的是没有希望

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和上天的安排

我不一定会找到自己

在杂草丛生的田野中

你不一定找得到蚂蚁的洞穴

一朵正在盛开的蒲公英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

你要找的爱人，不一定在

你爱的人不一定愿意爱上你

一生中我也不一定会找到自己

一定的是我一直都在寻找的路上

我曾找过我没有找到过的东西

找到也不一定得得到的东西

就像风吹过很多山岗，麦浪

蜜蜂采过世上许多的花蜜

我见过许多陌生人的脸庞

你要我说哪一个比哪个更美

我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有些人是用来陌生的

一生之中有些人是用来

走散的，一些人是用来爱的

也有一些人用来恨之入骨的

但一个人一生中遇到的人

我认为更多是用来陌生的

过去的时间里，现在的日子里

往后日子里我与他们都是陌生的

走散的人，会成陌生人

恨之入骨的人，会成陌生人

认识的人有些人，也会变成陌生人

当与一切事物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那就是我与他们重新开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