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延安文艺运动与戏曲改革方针的初步形成
2022-11-02■王莹
■ 王 莹
1937 年7 月7 日,日军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危机下,民族矛盾上升为最主要的矛盾,在文化建设上,苏区文化也开始逐步转向抗战文化。“抗战时期,中共文化民族性意识的空前觉醒,在整个新民主主义文化思想体系最终形成过程中,实际处于相当关键的地位,是不能被忽视的重要思想环节。”从苏区“红色戏剧”运动,到延安提倡传统戏曲“推陈出新”方针,是中国共产党在对时事进行准确判断后进行的文化战略调整。
一、《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明方向
1936 年11 月22 日,毛泽东在中国文艺协会成立大会上提出,文艺协会的任务要从之前工农大众的文艺创作,转向“两个发扬”,即发扬苏维埃的公共大众文艺和发扬民族革命战争的抗日文艺。要在文化建设上也坚持民主主义原则,之前的方针要有所改变,“过去苏区的国民教育的方针是共产主义的,文艺政策是共产主义的,都不对”。新民主主义文化观应运而生,它是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文化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党的文化观摆脱了单纯教科书式的模仿印记,开始带有鲜明的中国特色。
毛泽东在《讲话》中首先肯定了文学与艺术在五四运动以来文化战线上的重要作用,“我们的整个文学工作,戏剧工作,……都有了很大的成绩”。其次,指出了文艺工作者的立场问题——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立场;态度问题——对敌人、同盟者和自己人要有三种态度;工作对象问题——工农兵及其干部;工作问题——“大众化”与了解人、熟悉人,“我们的戏剧专门家应该注意军队和农村中的小剧团”;学习问题——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学习社会。最后,他指出了为群众的问题和如何为群众的问题,以及文艺界统一战线问题和文艺界的斗争方法等。之后,党的各项文艺工作中开始贯彻工农兵方向,农村戏剧运动逐渐成为群众文艺活动中最发达的部分,各地农村剧团数目不断增加,推动了根据地文艺事业的发展,提升了群众的思想文化水平。
二、延安文化组织机构的建立
1940 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指出,要发展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自此,党开始在文化的大众化建设方面作出重要部署,并完善各级文化组织建设。
1940 年9 月,中共中央发布《关于发展文化运动的指示》。1940 年10 月,中共中央宣传部和文化工作委员会颁布《关于各抗日根据地文化人与文化人团体的指示》(因其共有十三条,故又称为文化工作“十三条”),中共中央宣传部颁布《关于充实和健全各级宣传部门的组织及工作的决定》。1941 年4 月,刘少奇在苏北文化协会成立大会上作了《苏北文化协会的任务》的报告,提出文化工作对象“应以下层,以一般劳动人民,以农夫农妇及青年学生儿童为主要”。1941 年5 月,邓小平也提出,文艺要走进人民,为人民服务,“要了解人民大众的问题,并帮助他们解决这些问题”。1941 年6 月,中宣部发布《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1942 年5 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提出“整顿文风”,要求“文艺与群众结合”,将“大众化”具体为“工农化”;5 月30 日,毛泽东在走访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时,明确指出文艺要进行大众化创作,“要向工农兵取材,要和工农兵做朋友,像亲兄弟姐妹一样”。1943 年,中共中央宣传部在《关于执行党的文艺政策的决定》中指出,“要注重戏剧工作和群众普及工作,戏剧工作者的主要精力应放在指导地方与部队的群众剧团或群众戏剧活动”。
上述几条政策中,以《关于各抗日根据地文化人与文化人团体的指示》最为关键。该文件针对如何“正确地处理文化人与文化人团体的问题”,对党的文艺工作作出了具体的规定,指出了较为明确的方向,对党领导下的延安文艺和各抗日根据地文艺工作作出了重要指示,对戏剧(含传统戏曲)的发展方向也给予了明确的指导性意见:一是党内的文化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对文化人和文艺工作者要给予尊重,在政治上为其指明方向,但也要给其一定的自由,使文艺创作和文艺评论能够畅所欲言;二是不同文化领域,如小说家、戏剧家、哲学家、音乐家、美术家等等,可以分门别类组织文化团体,如戏剧协会、音乐协会等,在做好自身建设基础上,还可以帮助学校、机关、部队及有关群众团体组织他们的歌咏队、剧团等;三是要重视文化工作后备力量和队伍建设,要注重培训,挑选部分人才从事文化工作,要有意识地从文化工作者队伍中培养干部。
在中央对文化和戏曲的系列政策影响下,延安文艺运动进入蓬勃发展时期,人民群众广泛参与文化生产活动,用戏曲、红色歌谣、漫画等形式,参与生产和革命,充分体现出党确定“大众化”路线的正确性。延安时期至少存在75 个文艺社团单位,1939 年2 月10 日成立的中华全国戏剧界抗敌协会边区分会(边区剧协)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分支,主要负责领导延安戏剧界工作,下设民众剧团、旧剧研究会、鲁艺戏剧系、抗大文艺工作团、青年艺术剧院等。西北战地服务团在其制定的行动纲领中指出,要以戏剧、音乐等方式,“向抗日战士及群众做大规模之宣传”,“借以唤起中华民族之儿女们的斗争情绪与求生存的牺牲精神”。1938 年7 月4 日,在毛泽东的关心和支持下,民众剧团成立,主要用当地群众耳熟能详的秦腔编演新戏。成立之初缺少服装、道具等物资,无奈之下团长柯仲平找到毛泽东讲述了剧团的实际困难,毛泽东当即从《论持久战》的稿费中取出300 元资助民众剧团购置设备。这一举动大大鼓舞了民众剧团演职人员的工作干劲,柯仲平亲自管理这些费用,确保用到实处。
1942 年3 月5 日,延安成立了边区政府文化工作委员会,标志着党对文化社团单位开始进行统一管理。1940 到1942 年,延安剧坛“大戏”频出,单京剧就有《打渔杀家》《法门寺》《群英会》等近50 部。尽管这一时期戏曲剧目数量较多,但因与当地农民观众的实际接受水平和普遍欣赏水平脱节,没有达到预想的宣传效果。延安文艺座谈会后,5 月17 日,边区政府文化工作委员开展延安各剧团负责人的座谈会,研讨“剧运方向”和戏剧“如何配合政治”等。6 月27 日,边区剧协召开剧作者座谈会,指出戏剧应以工农兵为主要服务对象。文艺工作者接受了整风期间对“演大戏”活动未收到预想效果的批评,开始将重点放到创作和演出反映边区军民生活的新戏,数量、规模都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期。1943 年起,鲁迅艺术学院改为以小秧歌剧为主,撤销原从事话剧的实验剧团,以1944 年的春节秧歌舞节目为例,有秧歌剧、秧歌舞花鼓、高跷、旱船等,其中反映劳动生产的占46.42%,反映军民关系的占30.35%。反映人民生活的创作成为这一时期的主流,体现了大众化的创作思路。
三、戏曲集体创作方向的确立
延安时期戏曲改革的深入开展,既离不开党正确领导下群众的踊跃参与,也离不开知识分子的融入和支持。1936 年后,大批知识分子和文艺工作者奔赴延安,在推动解放区文艺运动的同时,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工农运动也产生了一定的矛盾。1939 年,毛泽东在《大量吸收知识分子》中指出:“应该好好地教育他们(知识分子),带领他们,在长期斗争中逐渐克服他们的弱点,使他们革命化和群众化,使他们同老党员老干部融洽起来,使他们同工农党员融洽起来。”如何解决协调这种关系,使知识分子与农民群众打成一片,共同创作符合抗日根据地发展需要的作品,成为这一时期党的文艺路线探索的主要方向。
延安作为革命老区,农民众多,由于长期受封建思想的荼毒,加之农民本身读书少,受教育程度低,文盲率很高。列宁曾指出:“工人本来也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战争时期,短时间内让农民集中起来读书认字、学习并做到“脱盲”是不太可行的;而运用朗朗上口、耳熟能详的当地戏曲剧种,编排贴近农民自身生活生产特点的剧目,开展文化宣传,同时将抗战思想和党的方针政策融入艺术作品中,进行反复宣传与教育,这种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毛泽东在《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中提出:“同志们,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在这个过程中,贴近大众,让知识分子和农民一起参与集体创作,走进田间地头、抗战前线,促进农民思想觉悟和文化自觉的提升,使得戏曲能够走进大众、走进生活,变成一种群众性文艺形式,是当时戏曲创作过程中非常重要的思想引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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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集体创作的思想,最早可以追溯到中央苏区时期瞿秋白的文化思想。“我们可以搞集体创作,可以向山歌、民歌学习,把群众中好的东西记录下来。”但当时受到各方面的限制,集体创作更多局限于党内的集体创作,真正在实践过程中走向工农兵的大众化创作是在延安时期。延安整风运动后,集体观念增强,个人启蒙思想受到批判,集体创作更成为一种主流文学创作形态,这对戏曲剧本创作有着很大影响。这一时期强调要通过集体的力量创作工农兵都能广泛接受和熟悉的剧本,一经演出能够获得认可与好评。受集体创作思想影响,人民抗日剧社编演的《亡国恨》《秋阳》《死亡线上》《放下你的鞭子》等剧目,除知识分子外,很多当地陕北农村人也参与了演出。在参与戏曲创作的过程中,农民的革命热情被激发,文化思想得到提升,踊跃参军和积极保障生产,有力地支持了根据地建设和抗战支援工作。西方戏剧和具有一定社会文化底蕴背景的《雷雨》《日出》等作品的演出,因为其离农民真实生活较远,并未获得良好的社会效应;而从民间秧歌剧改编而来的新秧歌剧《兄妹开荒》《夫妻识字》《牛永贵挂彩》等,受到了当地农民的一致好评。艾青曾发文评论:“从一九四三年农历春节至一九四四年上半年,一年多的时间就创作并演出了三百多个秧歌剧,观众达八万人次。”
这一时期,新秧歌剧作为集体创作的典型剧种之一,取材当地剧种,载歌载舞,生动活泼,贴近生活,富于表现力,格外受到当地农民的欢迎。绝大部分新秧歌剧是由两位以上的作者共同创作,而且向当地百姓虚心求教,深入基层。如《兄妹开荒》就是由王大化、李波、路由编写,安波作曲,以解放区大生产运动为背景,依据当时陕甘宁边区开荒劳动模范马丕恩父女的事迹编写而成的。
四、理论认识从自发到自觉的飞跃——推陈出新
随着党开展文化工作的逐步成熟,延安时期开始考虑戏曲原来的“旧瓶装新酒”形式是否能够跟上革命和社会发展的步伐,以及作为“民族形式”代表的戏曲自身价值和改革方向。全面抗战爆发后,党内认为,对于旧文化,如民族性的文艺代表——戏曲,要有选择地予以保留。1937年,艾思奇提出:“有些封建的文化遗留品(当然是个别的,极少的,如旧戏中有民族意义的脚本等),如果还不失却意义的话,也不必一定要废弃。”1938 年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作了题为《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的讲话,提出要把“国际主义的内容”和“民族形式”结合。1940 年,他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再次提出,“五四运动”以后在“艺术方面(又不论是戏剧,是电影,是音乐,是雕刻,是绘画)都有了极大的发展”,要用“民族的形式,新民主主义的内容——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新文化”。同年,张闻天在《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任务》中就中华民族新文化的内容与实质、中华民族的新文化与旧文化、中华民族的新文化与外国文化进行阐述,指出要充分运用旧形式,形成“民族、民主、科学、大众”的中华民族新文化。
1939年开始,延安等抗日民主根据地展开“民族形式”的讨论。《新中华报》《文艺突击》《文艺战线》《边区文化》相继发表了艾思奇、何其芳、劳夫、陈伯达等人的文章,围绕创造文艺的民族形式展开了讨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布以及整风运动开始后,充分借助艺术“旧形式”为抗战服务,成为这一时期戏剧工作的重要方向。传统戏曲作为最具中国特色的大众艺术,开始重新回归人们的视野。延安的《解放日报》《中国文化》和晋察冀的《晋察冀日报》《华北文艺》等报刊,联系抗日民主根据地的群众文艺运动和秧歌剧等实际问题开展讨论。此类讨论集中在戏曲艺术作为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能否为新时代服务以及如何服务的问题。在戏曲实践与“民族形式”讨论的基础上,戏曲如何改革亟待党指出明确的方向。
“推陈出新”原指在文化遗产方面对旧的文化进行批判继承,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创造新的文化,后多特指戏曲方针。1942 年10 月10 日,毛泽东为延安平剧院题词时,针对戏曲艺术的传统性和新时代下的服务性问题,提出“推陈出新”,鼓励延安平剧院积极创作符合历史需要的新题材剧目。该方针指明了戏曲改革方向,“第一次把无产阶级的戏曲改革的主张和方法,作了简明、通俗的表述和科学、辩证的概括”,标志着党的戏曲改革“在理论认识上由自发到自觉的一次飞跃”。
其一,“推陈出新”方针旗帜鲜明地指出了党领导下戏曲改革应遵循的基本原则与发展方向。20 世纪以来,如何处理旧的戏曲艺术形式与时代发展的矛盾是知识分子和戏曲界十分关注却又未能很好解决的问题。在各种思想争锋、改良失败的情况下,党通过前期戏曲实践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同时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认为应当批判地继承既有文化,为戏曲发展指明了方向。
其二,“推陈出新”是专门针对戏曲改革提出的具体化方针。党在确定新民主主义文化基本方针的前提下,确定了这一时期文艺的总体发展方向。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正在中国化探索道路上前进,思想上逐步走向成熟。党在之前领导戏曲开展“编创文明戏”“旧瓶装新酒”及发挥革命宣传作用等实践过程中,多出于革命实际需要,并没有站在戏曲本体发展立场上。“推陈出新”则不同,它提倡要将剧目的改革与历史的需要相结合,在批判继承的基础上,创造出新的符合人民群众需要的戏曲文化。这就标志着党对戏曲文化的认识开始由自发到自觉,这是一个思想的飞跃,是理论体系形成的开端。
其三,该方针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思维,展示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科学性、客观性与实践性。“推陈出新”的提出,表明了党对戏曲文化的态度,既反对全盘否定戏曲的民族虚无主义,也反对因循守旧的保守主义。其中凝聚着理论的高度,是党在之前戏曲实践和部分领导人戏曲思想基础上的提升,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本土实际相结合的理论成果。
其四,理论与政策的根本区别,在于理论是对客观世界规律的理解和论述,而政策是政权机关或政党制定的具体措施。“推陈出新”一经提出,党领导下的戏曲实践成果开始有了质的飞跃和量的提升,具体表现在高质量的新编现代戏不断涌现,改编的传统剧目也开始具有较强的思想性。“推陈出新”的提出距今已有80 年,目前仍是戏曲界的指导方针,它是被实践证明了的正确思想,具有普遍性和规律性。因此,“推陈出新”的提出是党的戏曲改革思想形成的重要标志。
正确的理论总是能够带来成功的实践。“抗战依靠民众,我们要动员民众,使民众迅速进步,在今天若不从利用旧形式做起,那么我们实在打不出使‘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其它更好的方法。”“推陈出新”提出后,戏曲一跃成为重要的文艺宣传方式,与苏区“红色戏剧”时期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抗战胜利前夜,“每一县差不多都有五六十个剧团,多的则在一百以上”。戏曲不仅仅局限在“旧瓶装新酒”,而是将戏曲的内容与民众日常生活、抗战生产、识字扫盲等边区政府中心工作紧密结合起来,真正考虑到了当地群众的认知水平和接受能力,同时将党的革命要求贯穿其中,体现出作品的思想性。这种充分考虑民众实际、因地制宜,以满足民众日常精神需求为出发点,以服务边区中心工作为重点开展的戏曲“民族化”“大众化”的改革,成效是非常显著的。经过宣传引导,群众观看后对努力生产、劳动光荣、爱国拥军等观念高度认同,提升了思想觉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革命热情,积极投入到边区革命与建设实际中。“边区人民已经认为政府是他们自己的政府。党政府每一项政治动员和号召发出之后,他们总是以极大的热忱来回答的。”
五、旧剧革命划时期的开端
延安戏剧运动的主要任务是运用戏剧开展群众思想改造,其中卓有成效、影响力较大的当属延安平剧院的平剧改革(因北京时称北平,此时京剧又名平剧)。延安平剧院成立前的戏曲改革多停留在“旧瓶装新酒”阶段,其成立后因“推陈出新”方针的提出,开展的戏曲改革目标和方式都有了较大变化,改革获得了一定的成效,为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戏曲改革奠定了基础,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1939 年,因整编原因,原有的“鲁艺”实验剧团(即鲁迅艺术学院实验剧团)二团撤销,旧剧研究班成立,重点放在对旧剧如何改革发展的研究上。1940 年,在旧剧研究班基础上成立了“鲁艺平剧研究团”,团长为阿甲(符律衡),平剧研究团的主要工作就是学习京剧技术,进行京剧研究,开展京剧改革。1941 年,鲁艺平房区墙报《批评》中刊登了对平剧改革的批评文章,认为京剧是封建社会产物,即使是民族形式,在现代社会也没有发展前途。时任平剧团研究科长的李纶遂在《批评》上回应文章称,平剧经过不断改革,不仅可以为抗战服务,在现代社会也会有发展前途。1942 年3 月,一二〇师战斗平剧社与鲁艺平剧团举行联欢,毛泽东等党中央领导出席了此次联欢会,并宣布两个剧社、剧团合并组建新的延安平剧院的决定。1942 年10 月延安平剧院成立后,发表《致全国文艺界书》,文中提到,要利用平剧艺术为新民主主义和抗战服务,态度上不保守、不复古、不幻想,推陈出新,创造新的中国戏剧艺术。同时指出,这不仅是平剧改革问题,更是关乎新民主主义文艺政策和思想运动的问题。刘芝明在《从〈逼上梁山〉的出版谈到平剧改造问题》中认为,好剧是由革命思想、人民生活和艺术形式三个条件构成的,三者缺一不可,而且结合得越好戏剧越成功。这一时期延安平剧改革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虽然剧目整体的艺术水平并未超过当时国统区戏曲改革的成就,但“历史意义显然高于国统区的戏曲改革”。
延安平剧院最成功的旧剧改革代表作当属新编历史剧《逼上梁山》,毛泽东称其为“旧剧革命的划时期的开端”。在以工农兵为主要服务对象的思想引领下,延安中共中央党校俱乐部下面的大众艺术研究社通过集体创作、资深戏曲爱好者演出的形式,推出了耳目一新的新编历史剧《逼上梁山》。该剧一经推出,得到了广大群众以及党政干部、文艺评论家的赞扬。该剧取材于《水浒传》里林冲的故事,参照了明传奇《宝剑记》《灵宝刀》,以及传统京剧《野猪林》《山神庙》,在吸收传统林冲戏精华的基础上,将林冲上梁山的原因从传统戏中他与高俅的私人恩怨,转为他与上层统治者的矛盾。剧中表现了林冲对世道不公的怨愤,对受压迫群众的同情。最终,林冲在经历了不公平的遭遇后,在群众的团结和争取下,被逼上梁山,结盟造反,表达出之前剧目故事中从未体现出的新历史观。
《逼上梁山》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突出了人民群众的伟大作用,成为戏曲集体创作的典范,毛泽东给予高度评价。1944 年1 月,毛泽东给编剧杨绍萱(该剧为集体创作,杨绍萱为执笔编剧)和导演齐燕铭写信赞誉道,“历史是人民创造的”,长期以来老爷太太小姐统治的旧戏舞台“由你们再颠倒过来,恢复了历史的面目,从此旧剧开了新生面”。这部剧的改编是“大众化”“群众化”在戏曲作品中的思想表达,既受到了群众的欢迎,又服务了边区政府的革命需要。“新的艺术之必须民族化更加具有中国的特点,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走到人民大众中去。”民族化从根本上说就是做到“大众化”或“群众化”,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才能真正发挥出“民族形式”的优势。
随后,新编历史剧出现了一个创作小高潮,陕北地区如平剧《三打祝家庄》《闯王进京》,以及评剧《九件衣》;其他解放区如《打渔杀家》《击鼓骂曹》《群英会》等。与此同时,结合现实的高质量新编现代戏也不断涌现,如秦腔《血泪仇》《穷人恨》等。“你们来唱三天戏,比过我们做三五个月的宣传教育工作”,有延安当地基层乡村干部曾这样对民众剧团的演员们说。大量结合实际的新编创作,受到了群众的广泛欢迎,有力推动了群众对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自觉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