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都到唐家河（组诗）

◇杨献平

成都记

这座城市太古老，历史玄秘

常璩《华阳国志》言：“其卦值坤，故多班采文章。

其辰值未，故尚滋味。德在少昊，故好辛香。

星应舆鬼，故君子精敏，小人鬼黠。”

李白说：“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今我在此，算是异乡客

熟知茶花与银杏，绿茶和街道

有几次路过支矶石街，无端景仰严君平

去武侯祠，喟叹诸葛武侯，时也命也

三星堆，金沙遗址，古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谜语

就像人类的往生

更像未来。此时我在的成都

益州，盛世之下的烟火，麻辣烫

美蛙鱼头、厕所串串，青梅酒可以喝它半斤

只是无辣不欢

地域和气候，潜移默化

北方已经消耗殆尽。从北较场到红星路

无常才是命运，沿途的人，不论同行还是相背

都于我有恩。人生一世

仅此而已。益州此地，显然已不疲敝

蹲坐或躺卧一隅，夜雨如针，唯有紫薇和黄菊花

上下的气流，在内心犹如蛇走

在唐家河

我不能陷入，在唐家河

需要一声叹息的人，人生过于清澈

肯定伤痕累累，一只猴子和它的孩子

一棵银杏和我们之于时间的喜与悲

可以下车走走，其实两边山上

密林好似大地的皱纹。善于攀援的槐花

带黑点的白，早已注释的此生

唯独正午的日光，于我们的阴影之间

不被风吹，不如弯下腰来，与河水相互举杯

大地年年繁茂，唐家河以内

我得收拢内心，深藏如冬雪以下的泥土和树根

青溪古城

从瓮城，到相对林立的街衢

两边的人们，和店铺之间，物质落满尘灰

路过的君子兰花开太多

就像你的纤纤十指。明眸皓齿的女子

绣球花在阴影里四面探看，青竹独自青翠

最好的是岁至暮年的人

藤椅上的往事，与这青溪古城古老面对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内心安慰

日光之下，那么多的暖

灵魂开列的词语，澄明而又燕燕于飞

在石牛寺

双掌合十就对了。具体的佛像之中

人即是神，一半是我们自己

另一半在云霄。可这世上只有你我多好

而庸凡者不可飞升，如我者当然也禁止进入

我无意踩过一片废纸

却有意触碰娉婷的迷迭香味

这一刻的柏树下，有几只蚊子上下翻飞

它们的翅膀略微发黑。下山时候，突然的苜蓿

羊群带着铃铛

一丛野生的菊花，金子般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