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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和巴金小说中知识分子的爱情观

2022-10-21刘凤展

散文百家 2022年1期
关键词:涓生子君爱情观

刘凤展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五四”时期是国人开始觉醒的一个关键时期,婚姻爱情又是“人之子”觉醒的一大标志。鲁迅和巴金同处于这一时期,他们的文字记录了当时的社会历史,也记录了当时人们的生活处境。本文主要来探究鲁迅和巴金笔下这一时期知识分子在爱情上的处理,从这一方面来看当时时代的风云变迁。

鲁迅的爱情小说仅有《伤逝》一篇,但在以往的研究中,《伤逝》也被看成是关于兄弟两人的心路历程或者是个人的忏悔。如周作人说过:“《伤逝》不是普通恋爱小说,乃是借假了男女的死亡来哀悼兄弟恩情的断绝的”,周楠本也在他的《谈涓生的忏悔》一文中提到,“爱情小说的分子其实是很少的”。但是据朱郁文的《〈伤逝〉研究90年综述》里得知,研究《伤逝》的第一篇文章《读〈伤逝〉的共鸣》中肯定了《伤逝》是一篇爱情小说。所以本人认为,最接近那个时代的作品更能读懂那个时代的心声。而且当时这部小说写于1925年10月25日,是与许广平先生相恋的第二天。这篇小说不仅是鲁迅先生对恋爱中自己的告诫,也是对当时知识分子爱情观的反映。所以我更认为《伤逝》是一篇爱情小说。

巴金笔下关于爱情的小说众多,如借爱情来反封建、迎合大革命,借爱情来宣泄自己的激情和发散自己的生命力,每一部作品都真实地、生动地描绘出人物的性格,并且能深刻反映当时的时代状况。巴金曾在《我的写作生涯》中写道:“一个人常常在‘公’的方面作伪,而在‘私’的方面却往往露出真面目来,所以我们要了解一个人的真面目,从他的爱情事件上面下手,也许更有效果。”本文以巴金的代表作《家》,来进一步探讨《家》中觉新的爱情境遇,以此来反映当时处于封建时代和新时代这种矛盾境地下知识分子在爱情上的处理。

一、鲁迅的爱情小说

涓生与子君是鲁迅爱情小说《伤逝》中的知识分子,他们是五四时期在爱情上的开路人,通过涓生与子君的爱情悲剧、象征意义、爱情出路来探讨鲁迅的爱情小说。

1.涓生与子君的悲剧。

《伤逝》一文开门见山“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用悲痛深沉的感情基调渲染整篇文章,而悲剧更加有力地反映当时时代的问题。子君和涓生是当时社会中少有的冲破封建束缚、追求新生的那一部分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在中国的书籍上,历史上,道德上,习惯上,法律和制度上,都没有所谓恋爱。”但是由于封建势力过于强大,传统的封建观念根深蒂固,子君和涓生的爱情只是沧海中的一粟,随时都有可能被击垮,果不其然两人最终以悲剧结尾。

有专家从子君和涓生两人两个方面进行探讨,讨论在这场爱情中到底是谁对谁错?到底谁是牺牲者?徐仲佳在《论鲁迅爱情选择的现代性价值》一文的探讨中得出结论,“这正是五四时代现代性爱思潮的正解。”个人始终是处于社会中的人,社会思潮对人的影响可以说是巨大的。当微弱、激进的先锋思想碰撞上顽固、强大的传统封建思想的时候,先锋思想总是会被压垮。不仅如此,当散发光芒的理想遇上平庸现实的时候,也会被平庸现实所打败。子君和涓生刚开始恋爱时所期盼的未来是多么的光明,“在不远的将来,便要看见辉煌的曙色的。”但是恋爱与婚姻不同,由于涓生没有稳定的家庭收入,子君也没有了当时刚恋爱时的激进与热情,两人最初的爱情最终被生活琐事所打败。“子君有怨色。”“我冒着寒风径奔通俗图书馆。”两人的分手也是在所难免的了。在黑暗社会里,不管未来多么的光明,暴露在黑暗中的理想始终如星星一般,虽在闪耀,但却渺小。

2.涓生与子君的象征。

这或许也是鲁迅自己与许广平恋爱后的深入思考。鲁迅一直坚守着他不爱的权利,不仅是因为鲁迅母亲强加给鲁迅一个包办婚姻的妻子,也是因为当时的鲁迅处于人生的低谷期:新文化运动落幕、与二弟反目成仇……一切都让鲁迅变得低落、孤单、疲惫,他已经无暇去顾及如何去爱了。不仅如此,鲁迅最关心的还是对于国民性改造的问题,徐仲佳在文中提到,“鲁迅一直坚守着不爱的权利,直到1925年与许广平定情。他最初在坚守不爱的权利的同时,以改造国民性为自己的功业。这一点直到他和许广平定情之后也不曾放弃。其区别在于,在此功业之外,他从那时起开始把个人的现世生活的合理性纳入其生命旅程 。”他有责任去考虑他与许广平的未来到底如何,因为他还有一个原配夫人朱安,鲁迅是有所顾虑的。在《伤逝》中,鲁迅应该想到了两个人最坏的结局。在程振兴所著的《鲁迅:在呐喊中彷徨》一书中也肯定了上述关于鲁迅对于与许广平爱情的顾虑,“当然,小说中的涓生和子君,并非是现实中的鲁迅和许广平,但从小说中,也可以看出,鲁迅当时对爱情的看法是比较悲观的。”这个结局是建立在个人主义基础上的,涓生从个人主义出发,注重自己的个人感受,所以结束了与子君的爱情。鲁迅对个人主义的选择也不是没有根据的,鲁迅在思考中国社会需要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就得出结论“尊个性而张精神”,吕周聚在《论鲁迅的现代国民性建构》一文中指出,“中国传统文化中虽然也强调人的重要性,但这个人是一个‘大写’的人,是一个强调集体性、整体性的人。”所以鲁迅想要追求的是一个有个性的人,因此他的文章也是从个人主义出发,来尊重内心的感情。但是这种个人主义最终却是以悲剧结尾,这一结尾也可以看出,当时的鲁迅对个性的思考与怀疑。巴金是这样评价鲁迅先生的:“他一生教导青年教导同胞反抗黑暗势力,追求光明,他预言着一个自由、平等、独立的新中国的到来,他为着这个前途用尽了他的心血。”鲁迅一直走在路上,不断去探求什么样的道路才是最符合中国人民的,所以他不断地暴露出当时社会中的问题,企图通过问题的暴露来找到解决问题的合理途径。

3.涓生与子君的出路。

在鲁迅的小说中,爱情是没有出路的,因为他也不知道真正好的出路是何种,不知道顺应当时时代的爱情又该何去何从,他是一直走在路上的,没有停歇,也没有尽头。在探索人生出路的时候,也展现出人的生存困境,就是人又该何去何从?鲁迅笔下的知识分子充满对生存境遇的困惑。涓生也曾想方设法去处理当下他和子君的生存问题,但是由于当时环境的复杂,最终没能够获得新生。走在路上的人必然会有所彷徨、有所困惑,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鲁迅不仅仅去追求未来的方向,而且还从人们最普遍的情感出发,来探讨人生的哲理。常琳总结到,“从鲁迅关于知识分子的言论中,我们不难认识到鲁迅的知识分子观:一是知识分子与普通民众是两个彼此独立的群体;二是知识分子有着高于普通民众的社会地位,启蒙普通民众的社会职责。”知识分子必定要和人民联系,这样才不会高高在上、空谈误国。

二、巴金的爱情小说

巴金主要成就在于中长篇小说,用大容量的笔墨来容纳社会的角角落落,《家》又是巴金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长篇小说。“为我大哥,为我自己,为我那些横遭摧残的兄弟姊妹,我要写一本小说,我要为自己,为同时代的年轻人控诉,伸冤。”这是巴金在写《春梦》时的宣言,《春梦》就是《激流》,因为巴金“不是在写消逝了的渺茫的春梦,我写的是奔腾的生活的激流。”所以就改用《激流》为题。《家》属于《激流》中的一篇,所反映的就是封建社会中的新一代青年男女与上一辈人的斗争,在斗争中还原了“生活的激流”。本文就《家》中觉新的性格、爱情和出路来探究巴金笔下知识分子的爱情观。

1.双重性格。

巴金在《我的写作生涯》中写道:“但这和普通的爱情小说并不相同,我所注重的乃是性格的描写。”《家》中对觉新的描写,成功地印证了巴金所强调的性格描写。觉新是以巴金大哥为原型来塑造的人物,于美娜在《论巴金“激流三部曲”里的家长形象》中谈到觉新这个人物,“巴金笔下的长子长孙辈的家长,他们大多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接受了新思潮的影响,但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他们所接受的新思潮与封建旧的思想对抗着,造成了他们性格的矛盾性,他们都有着双重的人格,从这些人物形象上深深地体现着人物性格二重说。”生活在新旧社会交替中的年轻人,也同时具有着新旧两面性。觉新是觉醒者,觉新的出场方式是觉民无心的一句话“大哥是不会反对的。”琴作为一个女性,在封建社会是不允许和男子一起进学堂去上课的,但是觉新是不反对的;觉新又是封建社会的继承人,“觉新在这一房里是长子,在这个大家庭里又是长房的长孙。就因为这个缘故,在他出世的时候,他的命运便决定了。”觉新是当时时代知识分子的缩影,他所表现出来的矛盾是普遍的、共同的,他所做出的抉择顺应当时时代的潮流,是处在当时时代两难境地的知识分子。这种两难境地就是塑造觉新性格两重性的主要原因。

巴金体验着当时社会给他以及他身边的人带来的悲剧,因此他用“真话”写出了悲剧,借此来反对当时的封建传统礼教,进一步达到启蒙众人的效果。巴金如何反对当时封建传统制度的?他通过塑造人物来反对当时的封建制度。他借觉新来诉说着当时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在当时,宣扬人的独立的思想在觉新身上并没有完全体现,在觉新身上体现的是家族与个人之间的矛盾。觉新身上背负着家族使命,因此他没有像觉慧一样逃离出去;觉新也是有个性的,他始终还是顺应了当时新思想的潮流,不论封建大家族对他伤害如何,但总归有不同于家族的外面美好的世界在等着他去探索。巴金曾自剖过,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感情与理智、思想与行动、理想与现实、爱与憎的冲突,将他束缚在深渊之中。巴金借觉新来怀念大哥,同时也是在反省自己,启蒙众人。

2.复杂爱情。

觉新的爱情是复杂的。起初的觉新有中意的恋爱对象,“就是那个能够了解他、安慰他的钱家表妹。”但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下娶了一个不爱的女子。唯唯诺诺是觉新的特点,但是“报纸上如火如荼的记载唤醒了他的被忘却了的青春。”本以为岁月静好,从此扮演着两重角色:在家中是封建者、在社会上是进步青年,但是妻子的离世彻底让他恼怒。“他突然明白了,这两扇小门并没有力量,真正夺去了他的妻子的还是另一种东西,是整个制度,整个礼教,整个迷信。”觉新在此刻终于醒悟过来,终于明白封建社会对他青春、爱情、幸福、前途的剥夺。

巴金笔下的觉新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巴金通过对这一悲剧人物的描写来达到反传统的效果。这是一个多数人与少数人的争斗,从少数人的眼中可以看到,在多数人所阴奉阳违的社会中,是流血的、是牺牲的,多数人拥护的就是这样一个庸俗的社会。这些少数人看到了流血、也看到了牺牲,他们想要挽救这些痛苦的灵魂,但是奈何多数人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让他们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前方。但是这些少数人还是勇敢地往前走,去寻找未来的那一丝丝光芒。我们会有一个思考,为什么在这个信奉人格独立的时代,巴金却塑造了这样一个两难的人物?我们可以用巴金的“讲真话”来说明。在这样一个知识分子猛烈反抗封建社会的时代,处在封建大家庭中的知识分子实在无法真真正正地走到社会上进行抗争,他们背后还有家族还有家人还有一切与自己相关的人和事,这些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抛弃掉,“我大声嚷着要前进,过去的阴影却死死地把我拖住......”所以觉新的塑造是真实地,是当时社会中知识分子的代表。

3.理想出路。

觉新的爱情出路是什么?“我们这个家需要一个叛徒。我一定要帮助三弟成功。他也可以替我出一口气。”这就是觉新的出路。觉新是大哥,是这个家族的支撑者,他不会像弟弟这样毫无顾忌地出走,但是觉新可以帮助弟弟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腐朽的封建大家庭。觉慧带着觉新的梦与希望离开了,对于这时的觉新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因为他也做出了一个值得骄傲的事情。“人死了,理想还存在,会有新的人站出来举起理想的大旗前进。”正因为巴金是安那其主义的信仰者,所以他对于出路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涓生和觉新都是新旧交替时期的青年人,青年人火一样地热情促使他们奋勇向前。虽然他们的结局都以悲剧收场,但是他们并不气馁、毫不妥协,他们用自己的激情去燃烧着自己的青春,期盼着一个新中国的到来。

三、相似的爱情观

鲁迅和巴金同处于新旧思想交织的五四时期,并且两人开始写作的原因也相似,他们在知识分子的塑造上是有共同点的。

1.相似时期的相似矛盾。

鲁迅和巴金都同属于封建社会逐渐瓦解、新时期逐渐到来的这样一个思想交织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封建势力还是过于强大,新潮思想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种娱乐话题罢了,“作为一种以彻底反传统反现状的姿态而存在的先锋运动,其积极意义上的过程必然是短暂的,闪电式的。”但是先进的知识分子却始终走在时代的前沿,勇敢地去探索中国未来的出路。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知识分子们的思想感情也是双重的,不仅要迎合腐朽的封建传统文化,还要想着如何获得新生,他们的这种矛盾是《伤逝》中子君想要逃出父亲的封建魔掌和追求自由恋爱的矛盾;这种矛盾也是觉新想要自由恋爱和婚姻不自主之间的矛盾。他们是矛盾的,这种矛盾在当时是无法调和的,只有等到封建社会完全瓦解,中国获得新生,这种矛盾才会解除。

2.相似原因的相似成就。

鲁迅和巴金本身并不想成为一介文人,但是时代让他们不得不拿起手中的笔作为武器,向封建社会进攻。他们的理想信念都在西方的某些理念下支撑着,并以此成为引领他们运动的旗帜。鲁迅是理性的,从日本留学归来,以其理性的态度批判着旧的传统;巴金是激情的,失败后的运动让他将激情全部投身到文字当中,以富有生命力的文字抵抗着旧的传统。他们都在不想有成就的领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文字在他们那里也成为了指向腐朽的封建社会的一把剑。爱情也成了探索当时社会状况最直接最指向内心的一种方式。

3.相似人生的相似问题。

《伤逝》和《家》中的爱情都向我们展示了人的生存困境,他们都处在人生的矛盾之中,不论是与封建传统文化的矛盾还是与平庸现实之间的矛盾。子君和涓生的困境是爱情的新鲜感和生活琐事之间的矛盾;觉新的爱情困境主要在封建传统与新思想之间的矛盾。巴金和鲁迅用不同的矛盾诉说着同一时代的同一问题,这一问题就是反传统和追求人的新生。追求新生的这一过程又是思想启蒙的一个过程,他们这样的先锋笔者总是会用文字来启蒙当时愚蒙无知的人们,诉说着对新时期的期盼,渴望着新社会的到来。

四、不同的爱情观

鲁迅和巴金是同一时期的两代人,鲁迅是“五四”运动的先锋,巴金是“五四”的产儿,是被五四时期英雄们所唤醒的一代人。不仅是时代的问题,两人性格、追求等都使作品中的知识分子呈现出不同的爱情观。

1.不同时代的不同出路。

鲁迅是开创者,巴金是继承者,所以在爱情描写中,知识分子在爱情上有无出路问题是可以解释的。鲁迅总是怀着悲观的怀疑的精神去看待社会,“梦醒后无光明大道可走。”,鲁迅想要寻找出路,可奈何当时传入的新思想并没有符合中国国情的思想,也没有符合中国的道路可走,所以当时的鲁迅是困惑的。他的理性告诉自己,中国社会中的封建势力是如此的强大,这些先锋知识分子们的作用是如此的微弱,他在等待着时机,等待着更好的出路。巴金却不相同,巴金想要的是“走出去”,从家里走到社会中去,这种行动弥漫着强烈的生命力,这种行动也可以看出巴金比鲁迅更加清楚未来的方向如何。走出去是很容易,但是走出去之后又会如何?巴金的《火》就能够看到觉新的成长。

不仅如此巴金用他的长篇小说记录了觉新这一知识分子在爱情上由弱小逐渐走上强大的这一过程,在反叛传统的基础上细致地描绘着当时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正如觉新,虽然有爱恋对象,但当时的他却只能接受家族给他安排的结婚妻子;在婚姻的经营之中,觉新也在不断地成长,这种成长不仅指的是个人身体的成长,还包括心灵的成长,等到妻子瑞珏被封建社会带走的那一刻他真正成熟了,他真正认识到封建社会对人的毒害,因此他帮助弟弟觉慧出逃。鲁迅却用简短的文字诉说了人在社会中的生存问题,不仅仅是经济条件,还是当时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制,还是当时觉醒的知识分子走向迷途,只是点出来当时的社会问题,以及当时知识分子所面临的人生困惑。在鲁迅《伤逝》这里,没有涓生的发展史,也没有子君的心路历程,只知道子君与涓生的爱情是以悲剧结尾。鲁迅和巴金这一方面的不同也和他们所擅长的小说篇幅有很大关系,鲁迅是在理性主义的支撑下点到为止,巴金更喜欢在宣泄感情中细致入微地描绘。

2.不同性格的不同风格。

鲁迅在创作上总是以冷峻的眼光看社会,而在巴金这里还有些许温暖。在《伤逝》中,我们仅仅能够看到的就是涓生和子君失败的爱情,两个人无法走在一起的遗憾,全文的感情基调是非常的低沉伤感。而在《家》中,描写觉新的时候,有温度也有批判,但是这种批判较鲁迅而言是温和的,是建立在封建社会这个腐朽的大背景下的。觉新有初恋,有妻子,从两个人身上都获得了相应的感情,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虽然结局都是悲剧,但确实是腐朽的封建制度所造成的,而不是像鲁迅一样强调个人走向悲剧。从而可以看出鲁迅喜欢反思自己,反思人自身的问题,而巴金喜欢从外在的社会中找到相应的罪魁祸首。这就与当时个人主义和人道主义相对应,鲁迅更看重个人主义,强调自身的追求;而巴金更多的是表现人道主义,用责任来感化读者并给予警醒。

同样是写爱情,鲁迅用深刻的西方笔法讲述子君与涓生之间的爱情,更具有时代感;巴金则用通俗的现实主义手法来讲述一个大家庭内部的故事,讲述觉新在两段感情之间的悲剧,较《伤逝》而言,《家》更加通俗易懂。鲁迅的深刻更多来自于他笔下的国民性问题,而巴金通过内在情绪的消涨来表达出作品的生命价值。

3.不同理想的不同追求。

鲁迅在《伤逝》这篇文章中并没有明说涓生以后的路是什么,只是在结尾处写道,“我要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我要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的创伤中,默默地前行,用遗忘和说谎做我的前导……”鲁迅是当时的新文化的先锋,在他那里任何事情都是第一次,鲁迅每每探索一个问题的时候都是从悲剧的角度出发,悲剧更容易使人警醒,在另一个方面也说明第一代人在探索,他们在找路,找到未来知识分子的出路,找到中国的出路 ;巴金在《家》中清醒地指出,未来的路就是“那里有一个新的运动,有广大的群众,还有他的几个通过信而未见面的热情的年轻朋友。”巴金在无政府主义的指导下,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这也是巴金和鲁迅在描写知识分子出路上的一大不同点。

四、结语

从鲁迅到巴金,不仅意味着时代的变化,同时也意味着个人主义思潮问题的暴露,开始着手解决问题的开始。从《伤逝》对知识分子悲剧爱情的描述到《家》中觉新开始逐渐步入新社会,都显示了当时知识分子和当时新旧交替时代的深刻联系,知识分子在爱情观上的处理就其共同点而言,都经历了从旧社会摆脱出来,步入新时期的过程,但这一过程并未逃离封建社会,只是相对而言的步入新时期,所以,知识分子的爱情观具有强烈的历史背景的束缚。同时,因为鲁迅和巴金同属一个时期,但不属于同一代人,在探讨知识分子爱情观上也有很大的差异,鲁迅注重探索人的生存困境,进而揭露时代的问题,巴金则更多地探索在封建社会大背景下的人该何去何从,从而找到人的出路。总之,关于知识分子爱情观问题的讨论无论如何都要放置在社会历史中加以理解,应该看作是历史的产物、时代的传声筒。

1.李荐侬《读〈伤逝〉的共鸣》原载于1926年9月27、28日《世界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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