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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志与纪实性历史书写的一种可能
——论杨春风长篇小说《辽河渡1931—1945》

2022-10-21吴玉杰张冬秀

当代作家评论 2022年2期
关键词:纪实性辽河作家

吴玉杰 张冬秀

中国人民的抗战史,曾被不同时代的东北作家反复书写。如果说早期流亡关内的东北作家群与滞留东北沦陷区的作家们,更侧重以切身体验和感受写出沦陷区人民被奴役的现实,那么21世纪以来的东北作家如迟子建、刘庆等则更注重借助文学想象复原沦陷区人民的日常生活情景与个体生命体验。他们都从各自的角度向人们展现着不同维度上的历史真实。杨春风创作的长篇历史小说《辽河渡1931—1945》是其中较为特别的一部,其具有较强的地方志色彩。作家大胆地将辽河口区域的地方志历史融入小说,以史料复原历史现场,借地方志再现风土人情,以丰富翔实的地方志叙述,向人们展现了东北沦陷区人民真实的生活图景。

《辽河渡1931—1945》注重发生在文化移植、文化打压等文化侵略背景下的文化反抗,并以市井生活的视角深刻揭示了人们日常生活被打破的反感势必会达致民族意识的觉醒这一过程,尤其于叙事过程中紧密结合地方史志,使小说具有了严谨如史的鲜明特征。这不仅使《辽河渡1931—1945》摆脱了传统抗战小说中常见的“斗争—反抗”模式,而且使其区别于同类型历史小说,兼具了地方志的纪实性。

地方志的撰写强调“无考者不书”。纪实性既是地方志的编撰理念,也是志书的价值所在。杨春风将地方志的纪实性要求与历史小说的文学想象有机融合,如文本中有关辽河航运历史的介绍,对以田庄台为中心的辽河口古商埠历史的叙述,虽然仅仅是故事的背景资料,但所涉内容却绝非虚构,而是源自作者的采访与史料搜集,其真伪更是可以借助作家的其他地方志类作品,如《田庄台事情:辽河水道文明纪实》《辽宁地域文化通览·盘锦卷》《盘锦市文物志》等加以印证。于是,小说的故事文本与地方志的史料之间构成了互文性表征,文学想象在与真实历史的对话与交流中,被赋予了强大的叙事力量。在这种纪实性的历史书写中,辽河航运的历史兴衰,河口码头的时代更迭,田庄台的自然环境、政治军事、历史变迁……这些通常出现于地方志中的内容,成为小说重要的组成部分。

一、历史纪实性:地方志与历史的情节推动及文学共振

由于采用编年体的体式,《辽河渡1931—1945》借纪实性的历史事件将国史、地方志与小说创作融合为一体。国史为小说提供了时间维度,地方志为小说确定了空间坐标,小说则为人们提供了鲜活的历史主体。在中国近现代史上,1894年甲午战争,也被称为第一次中日战争;1931年九一八事变,成为中国抗日战争的起点;1932年东北三省全境沦陷,伪满洲国傀儡政权建立;1937年全面抗日开始;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抗战胜利。这既是国史,又是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在国史之下,地方志则记录了特定区域内鲜为人知的历史事件。杨春风借助地方性史实将人们的视线引向辽宁盘锦田庄台,并以田庄台地方志中的真实历史事件为基础,用演绎出的故事为人们补充了历史细节,让历史在这里变得更加具体可感。

二、社会纪实性:地方志与社会的空间聚焦及生活嵌入

《辽河渡1931—1945》的纪实性还表现在作者依据地方志内容对田庄台地区社会面貌的整体复原。这其中涉及山川地理、城镇布局、商业往来、地方风俗等诸多方面。这种社会纪实性向读者真实呈现沦陷时期的东北特别是辽河口地区的社会状况与人民生活情况。相较于同题材、同类型作品,正是这种纪实性书写让《辽河渡1931—1945》具有更加鲜明的历史价值。

在遗址方面,小说中出现了田庄台一带有历史记录的诸多军事遗址与寺庙建筑。明代的烽火台遗址哈巴台、辽东苑马寺高平苑、明末清初的道观驾掌寺、田庄台外的崇兴寺、田庄台中心的老爷庙、俗称“鬼王庙”的道观保灵宫,以及1924年开凿的人工运河新开河,1932年建成的日伪时期警察局“小白楼”……这些在地方文物志中可以查到,在实地考察中可以看到的遗址、旧址,为历史小说的叙事有效地增加了真实细节。不仅如此,作家善于将伪满时期田庄台的故事与地方志中的遗址、旧址联系在一起,让实存的建筑成为故事的发生地。这也使小说的历史演义带有了更多真实的成分。譬如1932年,哈巴台出现的异象与田小闹的清醒有关;1937年,鬼王庙的荒滩上抗日义士蛤蟆唐与双全等人被处决;1943年,崇兴寺中药王爷佛像的弃与还,为林开元引来了牢狱之灾;而1932年到1945年间,“小白楼”这座日伪警察局不仅关过小老红、张九爷、田九洲等三教九流,而且也见证了伪满政权的覆灭。正是作家对这些地方志信息的有效利用,不断强化了小说的历史纪实感。

然而,对辽河口地区田庄台镇及其周边地区社会生活的纪实性复原,不仅仅是为了地方志式的历史记录。作家要用这些真实的社会景象,让人们更加清晰地看到日本侵略者给东北民众带来的深重灾难,追述具体到了农、商、渔各个群体,“四大家族”“国兵”“国高生”及行商小贩等社会各个阶层。这使国人在伪满期间的屈辱生活不再空洞空泛,而是令人抬眼可见、伸手可触、感同身受。这让人切实了解到那个繁华古埠田庄台及其周边的宁静乡村如何在日伪统治下一步步走向凋敝与没落,那些曾经世代相传的活计、手艺与风俗如何因日寇的侵扰而中断,那些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如何被杀害、被驱逐、被凌辱……但这其中不仅仅是眼泪和忍受,而是有愤怒与反抗同时在场。在还原这些令人疼痛的历史真相的同时,小说还呈现了人们日常生活被打破的反感逐步上升为民族意识的觉醒的整个过程,尤其是人们对那些盛气凌人的文化移植、文化打压等文化侵略所做出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顽强抵制与集体反抗。可以说作为历史小说,《辽河渡1931—1945》既借助地方志的内容为人们展现了历史的真实,也用地方志式的纪实性书写为人们记录了真实的历史,让人真切感受到在特殊时代背景下,中国人的集体经历与最本真的文化反抗。

三、文化纪实性:地方志与文化的具象复原及创伤呈现

由于地理位置相邻、自然环境相似、生活习俗相近,东北三省的文化也习惯性地被人们整合于东北地域文化的概念之下。这是对东北三省文化相似性的认同,也是对其内在文化差异性的忽视。实际上,由于生活生产方式的不同,东北三省的文化也各有特色。从《辽宁地域文化通览·盘锦卷》中我们了解到,辽宁盘锦地区素以“九河下梢”著称。辽东湾长达118公里的海岸线,辽河沟通东北与中原的“黄金水道”,退海之地上浩荡无边芦苇塘与盐碱滩,这些自然地理条件孕育出辽河口地区多样的文化形态。从渔雁文化、渔猎文化到湿地文化、帆船文化,都丰富了辽宁的地域文化。作为辽宁籍作家,杨春风正是基于自身对辽河口地域文化的感知与体认,以地方志式的纪实性书写为人们复原了那些被历史淹没的文化形态。

四、纪实性历史书写:保卫历史的责任与想象历史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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