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然孤立的状态回到人文的意义中来
2022-10-20黄海兮
◎ 黄海兮
乡土散文写作在中国经验表达中已成为一曲关于农事和乡愁的哀歌,在割与舍中,我们回望,悲悯,流连,乡土散文写作在一种文化留存与革新中挣扎,又被人诟病。重建新的乡土散文写作的现实意义,是要回到现在的写作现场中来,在山乡巨变中,重回人在乡土劳作的过程显得十分重要。那么个人如何审视新的乡土意识,塑造自己和谐的自然观念?我个人认为应从田园诗意中抽离出虚无的乡土观,将真正的敌意和分歧发生在乡土日常中,发生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我们还需要从知识的、道德的、利己的审视中抽离出来,使之乡土成为个人史写作的部分。
如何优雅地表达中国经验?在深处山乡巨变的时代,诗意的表达曾经是我们心灵安妥的栖居地,在浪漫主义盛行的文学语境中,在重新确立新的时间观和价值观的过程中,过去油灯下翻书,今天手机打天下,物我相连的方式已经更变,乡土巨变,如何将自己的生命的体验和生活质感鲜活地表达,这是写作者最诚实的态度。任何臣服于语言和形式的修辞,实际上缺少个人情感维系的空中楼阁,这无根之木最终会腐朽的。我们需要对新时代乡土中国的田野调查考察,对人的境遇和灵魂进行深刻而大胆刻画和拷问的写作。
另外,乡土散文写作的现代构建是个由来已久的问题,它远未像诗歌等其他文体那样完成自身的现代性。这是由于传统散文概念“文章”决定的,它背负的“文以载道”或“文质彬彬”的使命感和道德感布道天地。如何从那种古腔古调和文人气味抽身而去,丢掉满嘴的之乎者也。我们好久没有说人话了,我们甚至不会使用自己本真的腔调了,我们写作的腔调不是现代人说话的口气,也不是我们生活中的表达。因为乡土的复杂性,在我们随意的光鲜的庸常的表达中,丧失力量和美感。在我看来,乡土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回到人的问题中来,把自己当人看,喧闹的万家灯火,内外巨变带来的精神变迁,如何让我们的中国经验的表达,不那么显得滞后和现场感缺失。
有时,我更愿意读一段产品说明书,它有效的信息,精准的表达,像每个人的履历表一样审视自己来路和去向。这么来说,一个理想的读者,不是那个你固化的假装深刻领会文学思想的人,我对文学的理解更倾向于“人不如新”的内心判断。乡土在数千年的演绎中,乡土经验脸谱化问题如何化解?现代乡愁、乡情和乡俗如何创新表达?我的理解是表达那些难以表达的问题,将这些“不像”的问题表达清晰。对自身的处境的描摹和编纂,不是立碑和立传,它是你对自己说了什么,也是面对苍色大地的孤独时,你携带密码有勇气奔向远方。当我们的写作成为读者的偏见、误解和想象时,也许是个人经验的创造性表达的转化时。实际上乡土散文向古典学习的不是文章的意境,不是学习对知识的正确解读,而是对它的异质化和斑杂的不同的理解。我们需要学习的是曾经的“风雅颂”在当时所处的时代,它的当时的意义是什么?给我们后来的文学带来了什么?现代乡土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它太中国了,我们是太熟悉了,还是太疏离了?它太复杂了,以致我们无法深入山河故里。另一方面,我们在面对正在发生着故事的乡土时,我们心存偏见,旧的观念和新的审美不足以解决遭遇的现实问题。今天的中国在工业化之后,我们重拾田园牧歌,自然风光,美丽乡愁,这是人对生态和环境的觉醒,如何用中国经验表达山乡巨变,我想不只有向前看的眼界,也应该有向后撤的姿态。
回到羌人六的散文写作,我喜欢他的《石头上的树》,这篇寓言式的散文讲述的是“我”作为一粒种子在贫瘠荒芜的环境下成长所遭遇的困境和不屈力量,他采用魔幻而又现实的拟人化对比化手法,将物和人放在乡土的这巨大的慢速度里。每个写作者像一位摄像师,辑录人在大地时空的定位,承载的是我们所在的日常的生活在场表达,在变异思迁中,在物我之间的换位思考上,找到自己在空间置换的处境,把自己始终还原到人的意象。从根本上说,乡土散文要完成现代化的写作,是要去掉乡土的神秘的神性符号和诗性表达,站在人的角度思考脚下乡土思考的时空变化,乡土中国才会从自然孤立的状态回到人文的意义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