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司氯胺酮在非插管视频辅助胸腔镜手术中的应用
2022-10-19周巧梅温雪飞朱振茹贾济徐波
周巧梅 温雪飞 朱振茹 贾济 徐波
南部战区总医院麻醉科(广州 510000)
肋骨骨折是最常见的胸部外伤[1]。在电视胸腔镜(video-assisted thoracoscopic surgery,VATS)辅助下微创钢板内固定术(minimally invasive plate osteosynthesis,MIPO 技术)治疗肋骨骨折,可显著提高治疗的效果,降低术后并发症的发生率,是目前国内外胸壁手术的主要发展方向[2]。然而,胸腔镜手术通常需要在肺隔离条件下进行,包括双腔气管导管插管(double lumen endotracheal tube,DLT)、单肺通气(Intubated general anesthesia with one-lung ventilation,OLV)等,而双腔气管导管和全身麻醉药物尤其是肌松药对患者影响较大,术后恢复较慢,并发症也较多[3],不符合当前加速康复外科(enhanced-recovery after surgery,ERAS)发展趋势。近年来,非插管全身麻醉(non-intubated general anesthesia)用于胸腔镜下各类普胸手术,无需气管内插管,具有明显的气道及器官保护优势,加快术后康复等优点,在国内部分专科医院已有较多应用。但是,该麻醉技术需要联合硬膜外麻醉或神经阻滞麻醉,同时也增加有创操作和相应并发症的发生[4]。艾司氯胺酮(Esketamine)是一种具有较强镇痛作用的全身麻醉药,具有支气管扩张作用,且不抑制呼吸,消除迅速[5-6]。本研究设想在非插管视频辅助胸腔镜手术(non-intubated video-assisted thoracoscopic surgery,NIVATS)中,利用艾司氯胺酮的独特优势,探讨一种更适宜的胸腔镜胸壁手术麻醉方案。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及分组 本研究已通过本院医学伦理委员会批准,与患者或家属沟通后签署知情同意书。选择我院2020年7月至2021年8月择期行胸腔镜下肋骨骨折内固定手术患者48 例,术前胸部CT 及三维扫描明确骨折情况,确定胸腔镜下重建手术方案及最佳切口位置。性别不限,年龄18~60 岁,ASAⅠ-Ⅱ级。排除标准:神经系统疾病或精神病史;肺功能差(FEV1 <60%)或有呼吸系统感染;严重心脑血管及肝、肾等重要脏器功能不全;BMI >28 kg/m2;可预见的困难气道或明确的麻醉药物过敏史。剔除标准:手术时间>4 h;术中出现严重并发症如心律失常、大出血等;手术方式改变;非插管组气道管理失败需要改变麻醉方式。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将患者分为三组:支气管插管全身麻醉组(I 组),复合硬膜外阻滞的非插管全身麻醉组(N-E 组)和联用艾司氯胺酮的非插管全身麻醉组(N-K 组)。
1.2 麻醉过程 所有患者入室后进行常规监测,包括心电图(ECG)、无创血压(NIBP)、心率(HR)、血氧饱和度(SpO2)和脑电双频指数(BIS)等,建立静脉通道及补液,静注咪达唑仑0.05 mg/kg,桡动脉穿刺进行有创动脉压监测。I组:靶控输注(TCI)丙泊酚2~4 μg/mL,舒芬太尼0.3 μg/kg,顺式阿曲库铵0.25 mg/kg,使用视频喉镜暴露声门,置入维力35-37Fr 左侧可视双腔管(5%复方利多卡因乳膏润滑导管壁及套囊),容量控制通气(VCV)模式。术中丙泊酚TCI 及瑞芬太尼0.15~0.2 μg/(kg·min)维持麻醉,右美托咪定0.5 μg/(kg·h)持续泵注至术毕前30 min,间断静注顺式阿曲库铵。手术开始给予单肺通气,设置潮气量(VT)6 ~8 mL/kg,通气频率(RR)16 次/min,吸呼比(I∶E)为1∶2,呼气末二氧化碳分压(PETCO2)维持在30 ~40 mmHg。N-E 组:根据手术切口位置选择T5~6或T6~7硬膜外穿刺置管,分次给予0.375%罗哌卡因注射液,共8~12 mL,针刺法测试阻滞起效后全麻诱导。TCI 丙泊酚1.5~2 μg/mL,舒芬太尼0.15 μg/kg,置入3-4#可视喉罩(5%复方利多卡因乳膏润滑管壁及套囊),同步间歇指令通气(SIMV)模式(FiO2100%,VT 7 ~8 mL/kg,RR 10 ~12次/min),待自主呼吸恢复后停止SIMV,继续由麻醉机供氧;术中丙泊酚TCI 及瑞芬太尼0.05~0.1 μg/(kg· min)维持麻醉至手术结束,右美托咪定0.5 μg/(kg· h)持续泵注至术毕前30 min。若麻醉诱导后自发呼吸不能在10 min 内恢复,则减慢丙泊酚和/或瑞芬太尼泵注速度。自主呼吸恢复后手术开始,由于人工气胸造成胸腔负压消失,手术侧肺自然塌陷,健侧肺保持正常自主呼吸[7]。N-K 组:静脉泵注艾司氯胺酮0.5 mg/(kg·h),麻醉诱导、维持及呼吸模式同N-E组,切皮前静注艾司氯胺酮0.5 mg/kg。三组术中维持BISS 40~60,HR 和MBP 波动不超过基础值的20%。手术结束后待呼吸频率恢复至8~10 次/min,VT >5 mL/kg,PETCO2<50 mmHg,呼之睁眼,脱氧SpO2>95%拔管,所有患者送PACU 观察。术后静脉镇痛使用无线镇痛系统进行。
1.3 观察指标 由麦迪斯顿麻醉系统自动采集术中所有监测指标;收集手术时间、麻醉时间、液体出入量及术后意识恢复时间等数据;所有患者清醒后询问声音嘶哑及咽部不适情况,在PACU 进行第一次评估,咽痛和声嘶采用评分量表评估记录[8],分为四级:0 级=无,1 级=轻度,2 级=中度,3 级=严重。拔管后24 h 电话随访,若患者无咽部不适症状,则记为0 级;如果患者在24 h 内报告有任何咽部不适症状,则在48、72、96 h 继续随访评级,直至患者症状消失;采用酶联免疫吸附试验(ELISA)法检测切皮前即刻和手术结束即刻血清肿瘤坏死因子(TNF-α);术后第1 天复查血常规,收集手术前后WBC 计数及中性粒细胞百分比数据。
1.4 统计学方法 应用SPSS 17.0 软件进行分析,连续变量以均数±标准差表示,分类变量(如性别和咽部不适)以例(%)表示,组内手术前后检测值差异采用配对t检验,多组间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one way analysis of variance,ANOVA)与最小显著性差异法(LSD)。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资料及术中情况 所有病例一般情况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表1)。双腔气管导管及喉罩均由有经验的麻醉医生置入。手术时间、麻醉时间、出血量及输液量方面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N-K 组有两例患者术中出现体动,均给予单次艾司氯胺酮0.5 mg/kg 静注,术后随访无术中知晓发生。
表1 患者一般情况比较Tab.1 Comparison of general data of patients ±s
表1 患者一般情况比较Tab.1 Comparison of general data of patients ±s
分组I 组(n=16)N-E 组(n=16)N-K 组(n=16)年龄(岁)45.34±13.38 46.98±11.05 42.45±15.96男/女5/11 7/9 8/8 BMI(kg/m2)22.40±2.82 21.51±2.57 22.98±2.96手术时间(min)87.41±19.40 91.33±21.39 94.08±25.07麻醉时间(min)112.67±17.23 125.83±20.47 113.75±24.46
2.2 各组术中SpO2和PETCO2监测 术中监测SpO2,I 组、N-E 组及N-K 组分别为(98.91 ± 0.67)%、(95.83 ± 1.85)%和(96.75 ± 1.21)%;PETCO2分别为(35.83±2.12)mmHg、(53.41±3.39)mmHg 和(45.25± 2.26)mmHg。与I 组相比,N-E 和N-K 组术中PET-CO2明显增高(P<0.01),SpO2降低(P<0.01);但两组非插管组中,N-K 组较N-E 组的PETCO2降低(P<0.01,图1)。非插管组丙泊酚及瑞芬太尼用量均明显低于插管组(P<0.01),但N-K 组与N-E组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图2。
图1 三组患者术中SpO2及PETCO2比较Fig.1 Comparison of SpO2 and PETCO2 in three
图2 三组患者术中镇静镇痛药物用量比较Fig.2 Comparison of sedative and analgesic drugs used in three groups during operation
2.3 术后并发症发生率及术后住院时间比较 清醒时间指停药至呼之睁眼之间的时间,N-E 组清醒时间明显短于其他两组(P<0.05),N-K 组清醒时间略早于I 组,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表2)。三组患者手术前后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比例均有升高(P<0.05),但升高幅度三组之间并没有差异(表2)。三组术后TNF-α 值均增高,非插管组TNF-α 值增高幅度均低于插管组(P<0.05),但NK 组与N-E 组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术后咽部不适和声音嘶哑发生率参照标准评分[6],插管组术后发生声音嘶哑共3 例,第1 天2 例,第2 天1 例;非插管组无声音嘶哑发生;插管组咽部不适共5 例,术后第1 天4 例,第2 天1 例;非插管组共2 例,N-E 和N-K 组各1 例,均发生在术后第1 天;非插管组声嘶和咽部不适发生率明显低于插管组(P<0.05)。术后住院时间非插管组也明显低于插管组(P<0.01,表2)。
表2 手术麻醉相关参数及术后随访情况Tab.2 Parameters of surgical anesthesia and postoperative follow-up ±s
表2 手术麻醉相关参数及术后随访情况Tab.2 Parameters of surgical anesthesia and postoperative follow-up ±s
注:△为手术前后检测值之差,NEU 为中性粒细胞百分比。与I组比较,#P <0.05,##P <0.01;与N-E 组比较,*P <0.05
清醒时间(min)△TNF-α(pg/mL)△WBC(×109)△NEU(%)声音嘶哑[例(%)]D1分级(0/1/2/3)D2分级(0/1/2/3)咽部不适[例(%)]D1分级(0/1/2/3)D2分级(0/1/2/3)术后住院时间(d)I 组(n=16)27.35±5.08 5.72±1.01 4.63±0.54 10.11±1.67 2(12.5)13/2/1/0 1(6.25)15/1/0/0 4(25)12/2/2/0 1(6.25)15/1/0/0 6.33±1.07 N-E 组(n=16)16.65±4.09#3.16±1.54#4.16±0.79 9.84±1.27 0(0)#16/0/0/0 0(0)#16/0/0/0 1(6.25)#15/1/0/0 0(0)#16/0/0/0 4.58±0.67##N-K 组(n=16)22.41±6.22*3.02±1.78#4.05±0.68 9.96±1.32 0(0)#16/0/0/0 0(0)#16/0/0/0 1(6.25)#15/1/0/0 0(0)#16/0/0/0 4.83±0.83##
3 讨论
非插管视频辅助胸腔镜手术(NIVATS),可避免机械通气和肌肉松弛剂的不良影响,术后呼吸肌肉功能恢复迅速,更符合当前ERAS 需求趋势,与传统的手术麻醉方式相比有明显的气道及器官保护优势[9]。然而,为了提供手术操作空间,术中需要保留自主呼吸以造成胸腔负压消失后的肺塌陷,存在维持麻醉深度和保留自主呼吸间的矛盾,通常通过联合硬膜外麻醉或神经阻滞,以减少镇痛药物的使用来解决该问题,这也增加有创操作及其并发症发生的可能。
常用的NMDA 受体拮抗剂氯胺酮是一种外消旋体混合物,包含等量的r-对映体和s-对映体,s-对映体即艾司氯胺酮。作为一种外消旋基因混合物,艾司氯胺酮的麻醉效果是氯胺酮的两倍,约为r-对映体的1 倍,具有良好的镇痛和麻醉特性,认知障碍和精神症状副作用发生率低,消除更快[5]。1997年艾司氯胺酮在德国进入临床,2019年3月5日获得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的批准用于重度抑郁症患者。本研究利用其强效镇痛及呼吸抑制轻微的优势,联合用于NIVATS,减少硬膜外阻滞等有创操作。结果证实,该方案不仅能保证手术操作所需麻醉深度,在呼吸管理方面更具优势。众所周知,术中高碳酸血症是非插管全麻中一个常见的问题,如果PaCO2≥60 mmHg,需要手动辅助通气或同步的间歇性机械通气,同时调整丙泊酚和瑞芬太尼速率。如果以上处理不能改善高碳酸血症,或PaCO2≥80 mmHg,则需要考虑改变麻醉方案[10-11]。而本研究结果显示,联用艾司氯胺酮的非插管全麻,术中PETCO2有明显降低,证实该联合用药方案对患者自主呼吸及气体交换影响轻微,且没有明显的副作用,提供了一种更微创的、全新的NIVATS 麻醉方案选择。
TNF-α 是肺泡巨噬细胞产生的促炎因子,有研究报道在机械通气引起的炎性反应中,TNF-α与肺损伤的程度相关[13]。本研究检测结果显示插管组术后TNF-α 明显增高,这与TAN 等研究结果一致[14],提示气管插管及容量控制呼吸模式对气道损伤作用更大,非插管组在气道保护方面更有优势。但非插管组的血WBC 和中性粒细胞变化水平与插管组没有统计学差异。分析原因可能是细胞因子诱导的炎症反应与肺塌陷、手术操作及通气模式等多种因素相关,并不能因此否认其作为炎症反应标志物的可靠性,不同试验结果的差异也反映了OLV 期间炎症过程的复杂性[15]。有学者认为炎性反应的降低跟TEA 后阻断有害刺激的传递有关,特别是单肺通气相关性压力变化引起的刺激[13],但本研究结果似乎不支持通过TEA 解释炎性反应变化的观点。此外,非插管组患者术后呼吸功能恢复迅速,咽痛和声嘶发生率低,能有效咳嗽促进痰液排出及肺叶扩张,而术后早期进食可改善胃肠道蠕动和营养状况,加速患者的早期康复,缩短术后住院时间。
当前国内外对艾司氯胺酮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抗抑郁治疗方面,对其临床辅助麻醉应用,尤其是用量的个体差异方面研究欠缺。本次研究中,N-K组在没有减少丙泊酚和瑞芬太尼的用量的情况下,发生了两例患者术中体动的情况,虽然没有发生术中知晓,对手术操作影响也不大,但艾司氯胺酮辅助镇痛的维持剂量,及增大剂量对呼吸及术后清醒时间,副作用等等方面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另一个有趣的问题是,NIVATS 中常因TEA 抑制交感神经,在肺门周围操作时会刺激迷走神经而诱发术中咳嗽[12]。虽然本研究的病例均为胸壁手术,没有涉及操作刺激问题,但理论上艾司氯胺酮有交感兴奋作用,能否缓解因TEA 造成的迷走兴奋问题有待探讨。下一步的研究很值得期待。在本研究方案中,麻醉医生需要有足够的专科临床经验,精确掌控麻醉药物的剂量,能够随时转换麻醉方案和解决各种并发症如低氧血症和高碳酸血症,该方案对手术操作者亦提出了更高的技术要求。同时,由于单中心研究不可避免的具有选择偏差,病例选择的局限也限制了该方案的推广应用。随着NIVATS 麻醉方案的越来越成熟,还需要建立一个完整的、标准化、系统化的随访系统,以确保患者安全和更多的临床推广应用。
综上,本研究通过优化手术治疗和麻醉-镇痛方案,可最大限度减少麻醉有创操作损伤,减少手术中全身麻醉用药量,促进胸外伤患者术后加速康复步伐,实现胸外科手术由微创手术切口到涉及麻醉相关的整体微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