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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态视角下农民创业减贫效果影响因素研究

2022-10-18王京滨刘忆斐

科学决策 2022年9期
关键词:减贫因变量组态

王京滨 刘忆斐

1 引 言

2020年我国现行标准下绝对贫困已经消除,但相对贫困长期存在。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指出,要切实做好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各项工作,让脱贫基础更加稳固、成效更可持续。因此,探索促进脱贫地区乡村振兴的有效路径和方法,成为当前及未来较长时期需要高度重视的一个重大问题。做好脱贫攻坚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有机衔接,贯穿主线应该从提高贫困人口的自我发展能力出发(孙久文和张倩,2021[1]),构建长效稳定的脱贫机制,增强其内生发展动力,才能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进程产生深刻影响。首先贫困不仅源于资源匮乏(Sutter等,2019[2]),更是由于贫困者个人能力欠缺(斯晓夫等,2017[3])。创业作为自主脱贫最重要的途径之一(斯晓夫等,2017[3]),其减贫效果较好、可持续性较强,受到学者们和政策的重点关注(傅晋华等,2020[4])。其次创业也能够内在地让贫困者的行为与态度从被动向主动发生改变,将“输血式”的被动扶贫变为“造血式”主动脱贫。最后农民作为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受益者和直接参与者,鼓励其创新创业,提升自我发展能力,可以释放来自扶贫一线的创新与实践活力,推动贫困地区稳定脱贫(陈劲等,2018[5];斯晓夫等,2020[6])。

以“淘宝村”为例,《中国淘宝村研究报告(2020)》显示,截至2020年底,全国5425个“淘宝村”共创造就业机会828万个,其中119个“淘宝村”分布于全国10个省的41个国家级贫困县,比2019年增加56个,淘宝村、淘宝镇在国家级贫困县的覆盖范围进一步扩大。淘宝村从本质上来说不仅是互联网与传统农业相结合的产物,更体现了农民作为创业者在提升个人收入水平、促进区域农村经济发展等方面的重要意义。那么如何通过创业途径减少农民、地区甚至是一个国家的贫穷,是一个至今研究不多但极其重要的问题(斯晓夫等,2017[3])。

西方对于农民创业的关注多聚焦于农村环境,且常用农村创业来代替农民创业。Wortman(1990)[7]将其定义为在农村创建新组织以生产新的产品、提供新的服务、创建新的市场或采用新的技术。这主要是源于国外的农民一般称为农场主,即以经营农业产业的职业农民,农村创业活动也大多发生在传统农业领域。而我国农民创业研究多关注创业主体特征,根据特征划分不同的农民群体以及将农民群体与其他群体区分开,农民仅作为一种社会身份的象征(孙红霞等,2010[8])。张国庆等(2019)[9]结合我国农民自身特点,认为农民创业是农民依托家庭组织或者创建新的组织,通过投入一定的生产资本,扩大现有生产规模或开展一项新的生产活动以实现财富增加的过程。鉴于此,本文认为农民创业即是曾以传统务农为主要收入的人群,通过互联网或其他方式方法,创建新的生产方式、开展新的生产活动并获取收入的过程。

农民创业的意愿和结果受到多方面共同影响。外部金融发展、区域环境、政策制度以及基础设施均会促进个体农民创业行为(王修华等,2020[10];胡俊波,2015[11]);个体健康状况、技能水平、社会网络关系和风险偏好等都是激发和提高农民创业意愿的重要因素(何微微和邱黎源,2016[12];苏岚岚等,2017[13])。但创业与减贫的关系尚未有定论,一般来说创业能够通过改善个人福利,促进贫困者生活水平的提高(Chliova等,2015[14]),反之如果创业失败会进一步加重创业者的生活负担,《贫穷的本质》中从事个体经营的创业者,很有可能因为一次资金运行不畅而导致整个家庭再一次陷入贫困状态。由于创业的成功需要多种因素的匹配与平衡,因此在有制约因素的情况下,创业与减贫效果的关联和强度有待进一步研究(单德朋和余港,2020[15])。

鉴于此,本文拟从两方面补充和拓展相关研究:一是基于创业减贫理论与企业成长理论,融合补救和改革的思想,从内、外两个角度选取农民创业的影响因素,以减贫效果为被解释变量,以组态视角为切入视角,识别出5种减贫效果较好的农民创业类型与2种减贫效果不佳的农民创业类型;二是采用擅长处理社会现象中复杂因果关系且拥有综合定量与定性研究优势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sQCA),探索多种因素对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组合影响。研究旨在提供一个探究农民创业减贫的新思路,力图对农民创业行为的减贫效果提升产生整体性思考,为激发贫困者创业动力、促进农民通过积极创业进而摆脱贫困状况提供理论参考。

2 理论基础与研究框架

贫困最初定义是指家庭总收入不足以维持基本需求的状态(Rowntree,1901[16])。随后,贫困的收入测度中增加了诸如公共环境卫生、教育和文化设施等社会福利内容(Townsend,1980[17])。森认为贫困的真正含义是贫困人口创造收入的能力和机会方面的贫困(Sen,1981[18])。在解决贫困问题时,不仅需要解决穷人物质上的缺乏,还需要帮助穷人建立其创造和维持正常生活的能力(Bruton等,2013[19])。创业就是可以帮助穷人解决贫困问题的有效渠道之一。

从减贫角度来说,不仅需要继续加强帮扶力度,还要加强培育内生发展动力,外界与内部共同发挥作用才是未来的减贫方向(黄征学等,2019[20]);从创业角度来说,根据应用在创业领域的企业成长理论,创业企业成长是内部要素与外部要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从驱动力的角度将其分为内生成长动力和外生成长动力(杨林岩和赵驰,2010[21])。农民创业不仅继承了创业活动的高风险与不确定性,且相比其他创业群体更有其特殊的内在局限性和外部约束性。因此,本文从内外两个角度探讨影响农民创业减贫的重要因素。

外生因素的选取基于贫困产生的原因,并融合补救与改革两种观点。补救观点认为贫困是由于关键资源的缺乏(Sutter等,2015[22]),因此减贫的核心在于提供稀缺资源,创业者可以通过得到外界的直接援助如小微贷款来自主创业,进一步获得成长进而减缓贫困(Sutter等,2015[2]);改革观点认为贫困是社会排斥的结果,因此减贫的核心在于制度变革是否具有包容性(Scott等,2012[23])。通过制度变革进一步促进经济包容性增长,使得农村获取更多创业机会,进而激发农民创业意愿(Williams等,2016[24])。包容性增长强调经济增长的巨大收益要能够惠及普通民众,实现机会平等、公平参与和区域可持续发展(Hall等,2012[25])。融合补救和改革的观点,直接资金供给和制度的包容性都是农民创业减贫的影响因素(林嵩等,2020[26])。此外,人际关系也是创业成功的关键要素,创业所需信息一半以上源于创业者的社会网络关系,社会网络拥有量会对创业动机和创业行为产生重大影响(何微微和邱黎源,2016[27])。

创业活动不仅是创业者与外部环境进行动态交互作用的过程,更是其内在学习能力与资源整合能力的体现。知识是创业减贫和地区发展的关键因素,改变穷人的思维与行为是有效减少贫困的关键。知识资本是农民人力资本要素中可以对农民个人绩效产生影响的因素(张银和李燕萍,2010[28])。知识资本中受教育水平与创业培训等能够使得农民在创业中改变其态度与行为,进而提高创业减贫的有效性。健康资本会直接影响农民创业者的生活方式与心理压力等因素,也会直接影响其创业情境,进一步影响创业结果。此外,对于潜在创业者而言,互联网的普及极大降低了创业的信息搜寻成本和风险成本(Caroline等,2004[29])。互联网使用不仅可以提高个体创业的概率(史晋川和王维维,2017[30]),还可以促进农民创业意识,增加创业收入(袁方和史清华,2019[31])。

鉴于此,本文基于企业成长理论与创业减贫理论,融合补救和改革的观点,尝试从内、外两个角度构成农民创业的影响因素模型,以减贫效果为被解释变量。即通过两个角度六个因素来探讨何种类型的农民创业具有更好的减贫效果。其中外生动力因素包括资金供给、制度支持与社会网络,内生动力因素为知识资本、健康资本与互联网使用。

2.1 内生动力因素

(1)知识资本

知识资本一般认为是一个国家国民认知技能的总和,是国家长期经济增长的核心(埃里克,2017[32])。个体层面来说知识资本即是受教育程度以及获得的专业培训技能的加总。受教育水平一方面能够使得农民开阔眼界,培养接受掌握新事物与新方法的能力,从而增加农民创业可能性并提高创业收入(石智雷等,2010[33])。另一方面,教育的高回报会促进农民进行教育投资,进而影响改善技术环境,为农民创业营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专业培训为农民创业者带来了从事生产经营活动的专门知识与技能,参加技术培训也是除正规教育以外提高自身能力和学习掌握新技术的重要途径,可以使农民更加系统全面地了解创业技能,市场信息,提高创业的能力(朱红根和康兰媛,2016[34])。知识资本的积累可以通过接纳式的认同与参与转化为农民创业脱贫的持续动力。

(2)健康资本

健康资本的概念由Grossman(1972)[35]提出,之后在人力资源管理中得到大力发展。经济学家通常认为健康水平与经济发展具有一定相关性。健康作为个体特征不仅会影响创业行为与创业过程,还会对创业结果造成影响(刘志阳等,2021[36])。农民的健康水平越高,能够产生更高的创业绩效与经济回报,相反,健康资本缺乏的农民很可能会走向“因病返贫”“贫者越贫”的道路。对健康资本的测度,国内外一般采用自评健康状况、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三个维度来测量。相关研究既涉及创业者的心理健康问题,如抑郁和焦虑状况(Parslow等,2004[37]),也涉及创业者的血压血糖升高、吸烟或饮酒(Boyd等,1982[38])、疲劳等身体健康问题。

(3)互联网使用

互联网的使用和嵌入对农民创业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姚柱等,2020[39])。在工作和生活中互联网使用的频率越高,个体与互联网之间的连接和关系越强。互联网使用不仅能够促进人际联系,缩小人际交流距离,缓解农民创业地理环境限制。还提供了快速搜索和获取信息的渠道,加快了知识和信息的传播,降低农民的创业成本,缓解农民创业内部资源限制(张剑等,2021[40])。进一步的,互联网使用极大地促进了农民的创业意识,对创业决策和创业收入均有显著促进作用(周洋和华语音,2017[41])。

2.2 外生动力因素

(1)资金供给

作为创业的必要投入品,资金在农民创业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已有大量研究表明,资金是我国农民在创业时面临的首要问题。资金供给多从缓解金融约束的角度对农民创业产生影响,金融约束不仅影响创业项目的存活能力(Cassar,2004[42]),而且影响其创业绩效如经营收入、创业层次以及未来发展能力等(David和Christopher,2008[43])。多数研究将金融支持分为非正规信贷与正规信贷来讨论其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何广文和刘甜,2019[44])。也有通过农民资金互助来解决农民创业资金瓶颈的问题(严圣阳,2015[45])。农民创业能够获得资金支持的渠道主要是包括正规信贷,包括农行农商行与农村信用社等等;非正规信贷,包括亲戚朋友借款等民间借贷。

(2)制度支持

缺乏制度的支持和保障是农民创业所面对的外部限制条件之一。政策与制度支持是农民创业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能够影响农民创业意愿,还能够为创业者提供包容性的资源与机会。制度支持是指政府为激发农民创业热情或促进农民开展创业活动而制定的一系列相关政策或措施,其中包含税收减免、政府补助等等(朱红根等,2015[46])。农村的正式制度相对比较薄弱,且农民创业具有区域发展不平衡的特点,所以区域的政策制度对于农民创业具有很大影响。

(3)社会网络

社会网络是基于个体日常生活与工作过程中形成的人际关系网络,是代表着个人所拥有的社会资本的总和(陈万明等,2021[47])。大规模、多样化、高度亲密、高度信任感的社会网络关系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与信息(刘银等,2021[48]),进而提高创业成功的可能性。社会网络的规模与异质性也会通过得到更强的创业能力来影响创业结果。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关系型”社会(马光荣和杨恩艳,2011[49]),社会网络关系对创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特别是在处于熟人社会的农村地区,社会网络作为农村家庭获取生产经营信息与资源的重要非正式渠道,对地方社会的运行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不仅如此,社会网络还会在个体层面影响农民的经济行为(柳建坤等,2020[50])。

综上所示,本文根据企业成长理论与创业减贫相关理论,构建了一个农民创业减贫效果提升路径的研究分析框架。尝试从不同的外部环境特性、农民内部特质入手来探究农民创业减贫效应的异质性,剖析何种类型的农民创业减贫效果更好,研究立足中国农村的农民创业行为的内外部影响因素,有利于农民进行创业行为时对外生环境因素与内生特质能力进行考量,对促进激发农民创业持续性活力和促进创业资源供给具有理论及实践意义。

3 研究方法与数据

3.1 研究数据

数据来源: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执行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缩写CFPS)数据库。该调查重点关注中国社会经济、人口迁移、教育健康以及家庭动态等诸多研究主题,是一项全国性大规模的社会跟踪调查项目。CFPS样本覆盖我国25个省/市/自治区,样本规模达到16000户,调查对象包含全部家庭成员。本文使用最新调查年度的数据展开研究。根据问卷的内容和研究的需要,本文将样本范围限定为2018年中有从事个体经营或者开办私营企业的户口类型为农民的家庭相关数据,同时经过数据清洗和剔除存在缺失值的样本,最终得到有效实证总样本673户。

3.2 研究方法

为了揭示影响创业减贫效果的多个条件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与组合结果,本文选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方法,探讨影响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前因条件构型。选用此方法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①根据组合性特点(Fiss,2007[51]),影响农民创业减贫效果并非由于单一因素的作用,而是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或者匹配导致的结果。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对于这种类型的研究更为合适,一方面,它并不将条件因素看作独立影响结果变量的自变量,而是将其视为以组合方式共同影响结果的前因变量。另一方面,它并不关注单个变量与结果变量的独立关系,而是专注于对于结果变量有解释力的前因变量组合路径(Ragin,2001[52])。②根据等价性假定(Fiss,2007[51]),定性比较分析方法认可不同前因条件的组合路径均可能导致相同结果。具体到本研究,每一种类型的农民创业都可能获得较好的减贫效果,这就为农民通过创业减缓贫困提供的不同的路径选择。农民根据不同的情境条件,既可以选择寻求资金支持,又可以通过个人的社会网络关系获取资源,还可以同时选择资金和关系,不同的路径均有可能获得较好的减贫效果。③根据非对称性假设(Fiss,2011[53]),导致结果不发生的组合并非导致结果发生的组合的简单补集。如:社会网络在为农民创业者提供获得资源的机会同时,也会限制其网络外的行为。网络的广泛性增强,获得信息的数量也会增加,同时也会为创业者带来一些非必要的成本(吴俊杰等,2015[54])。

综上,由于多个条件因素共同作用于农民创业减贫,具有因果非线性、非对称的特点,要找出与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相关的条件属性的组合效应,显然不适合遵照统计验证的范式开展研究。在社会科学领域正在得到广泛推崇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缩写fsQCA)更为适用。

3.3 变量选取与赋值

在定性比较分析方法的分析中,所有变量分为结果变量(outcome)和前因变量(condition),分别对应传统回归分析方法种得因变量和自变量。本研究的结果变量为减贫效果,前因变量包括内生动力因素(知识资本、健康资本、互联网使用)与外生动力因素(资金支持、政策支持、社会网络)。借Toth(2015)[55]的数据处理思路设置各个变量的三个阈值(完全属于(1)完全不属于(0)和交叉点(0.5)将所有变量数据转化为从0到1的数值。针对连续性型变量,将样本最大值设定为完全属于(1),将样本最小值设定为完全不属于(0),将样本中位数设置为交叉点(0.5);针对离散型变量(如互联网使用、健康资本),结合数据情况,辅以得分来设置阈值。如健康资本,将自评健康状况从不健康到非常健康赋值以0-5,是否吸烟喝酒,是赋值0否赋值1,将最大值7设定为完全属于(1),将最小值0设定为完全不属于(0),将均值3.5设置为交叉点(0.5);针对虚拟变量(如资金供给、制度支持)将“是”赋值以(1),“否”赋值以(0)。

(1)结果变量:

减贫效果:本研究使用经营净利润作为减贫效果的代理变量。采用收入等货币标准来测度贫困减缓程度,从收入层面理解贫困的内涵与通常情况下对贫困的认识相一致(森,2004[56]),从经营收入角度衡量贫困减缓程度,可以剔除与创业无关的其他增收活动的减贫效果。

(2)前因变量:

结合CFPS问卷调查具体情况,采用家庭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测量知识资本;采用自评身体健康程度、生理健康以及心理健康三个维度来测量健康资本,其中生理健康通过是否抽烟喝酒来测量,心理健康通过过去一周内各种感受或行为的发生频率来测量(彭香,2021[57])。借鉴曹景林等(2020)[58]的研究,互联网使用来自问卷中“使用互联网学习的频率(次)”“使用互联网工作的频率(次)”“使用互联网社交的频率(次)”“使用互联网娱乐的频率(次)”“进行互联网商业活动的频率(次)”的回答。采用是否有待偿的银行贷款、亲友及民间借款作为资金供给的代理变量,其中非正式信贷通过是否有待偿还亲友及民间借贷来测量,正式信贷通过是否有待偿还银行贷款来测量;采用是否受到政府补助作为制度支持的代理变量;借鉴徐慧贤等(2020)[59]的研究,社会网络来自问卷中“人情礼支出”,通常人情礼支出越多,表明其社会网络关系越复杂;变量间相关性分析见表1:

表1 相关性检验

4 实证分析结果

本研究使用fsQCA3.0软件对真值表进行实证分析,实证分析包括充分必要性分析与前因变量构型分析。在对前因变量进行构型分析前,研究者要先逐一对前因变量的充分必要性进行单独检验,前因变量的充分必要性分析如表2所示。构型分析指用以解释某一结果集合的前因变量组态,即驱动某一结果的路径分析,该路径能够比较清晰地表明各个前因变量在组态中的相对重要性。以0.85为一致性门槛值、5为样本频率阈值对影响农民创业减贫的前因变量构型进行识别,得出复杂解。通过简单类反事实条件分析和困难类反事实分析得出简约解和中间解。当前因变量同时出现于简约解和中间解中,则标记为核心条件,若前因变量仅出现在中间解而未出现于简约解,则标记为边缘条件,得出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前因变量构型如表3所示。

4.1 前因条件的充分必要性分析

参考程建青等(2019)[60]的研究,在进行构型分析前,首先对各前因变量是否为结果变量的充要条件进行检验。较好/不佳减贫效果的充要条件分析结果见表2。由表2可知,各前因变量的一致率(consistency)最高为0.849,必要性覆盖率(coverage)最高为0.771,均低于门槛值0.9,表明单个前因变量不能作为结果变量的充分条件和必要条件。表明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前因变量具有组合性,而非单一因素起作用。

表2 单个条件的充分必要性检验

4.2 前因变量构型分析

由于每个单项前因变量对结果变量的解释力较弱,多变量组合才能形成对结果变量的更好的解释力度。采用fsQCA3.0对数据进行分析,在生成真值表的基础上选择一致性与频数位的筛选。一致性是组态构型能够产生对结果变量决定性解释的概率,一致性越高,说明组态构型能导致结果的概率越高。通常一致性大于0.8,说明前因变量能够较为稳健的解释结果变量(Campbell,2016[61])。频位数指前因变量组合能够覆盖的案例数量,数值越大说明前因变量能够导致结果的案例数量越多。由于研究数据得到的样本数量远大于128,因此本文设定高于通用一致性与频位数门槛,将一致性设定为0.85,频位数为5。得到5种创业减贫效果较好的组态构型与2种减贫效果不佳的组态构型(见表3)。

表3 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组态分析

(1)纵向分析

表3左侧展示了5个减贫效果较好组态构型,右侧展示了2个减贫效果不佳组态构型,即内外部因素通过左侧这5种方式组合起来,该类型农民创业的减贫效果较好;通过右侧2种方式组合起来,减贫效果不佳,具体分析如下:

C1a(一致性0.82),首先,资金供给是该组合中的核心条件,因此对于农民创业者来说,缓解其资金困境可以增加营业收入,提高减贫效果。其次,制度支持也作为该组态的核心条件,能够为农民创业者提供更加包容性的支持,引导农民选择创业的方式来缓解贫困状态。最后,农民自身健康资本有助于创业精力的投入,进而促进个体对于事业的专注程度,进一步促进创业收入。综上所述,该类型的农民创业可以概括为:具有较好健康资本与精力的农民创业主体,针对农村特色环境获得政策与资金的定向支持,具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资源,通过自主创业发展当地特色农产品或旅游文创产品,进一步增加收入减缓贫困。

C1b(一致性0.94),与C1a相比,资金供给仍为该组态的核心条件,制度支持的解释力减弱成为一般存在条件。不同在于,一是此类型的农民创业不具有较好的健康资本,农民个体对于创业活动的精力投入和抗压能力均会减弱。二是此类型创业农民互联网使用频率较高,社会网络关系较强。互联网使用可以打破空间上的限制,帮助创业农民维系和巩固现有社会网络关系,获得更多创业资源与信息。由于农村更加依赖熟人市场,社会网络关系的提升可以很大程度上提高创业收入,通过提高收入来减缓贫困。通过对比C1a和C1b的异同,该类型的农民创业可以概括为:具有互联网使用手段的创业主体,通过互联网与创业活动的嵌入进行电商创业,由于农村地区创业成本较低,可以有效提高外界环境所提供的资源尤其是资金的利用效率,审时度势做出对于资金利用的有效决策,进而提高收入。

C2a(一致性0.90),其核心条件包括知识资本与资金供给,一般存在条件包括健康资本与互联网使用。因此该类型的农民创业活动中,一是创业农民有较长时间的受教育或者技能培训经历,例如返乡农民工的工作与培训经历,这会显著提升创业农民的认知水平,提高其决策效率。二是创业农民健康资本为以上创业行为提供了重要的主体基础。三是外界对其创业活动的资金供给以及互联网使用有助于创业农民在一个资源与信息较为充足的环境中创业。该类型农民创业的内在逻辑:具有知识资本与健康资本的创业农民,具有更高的创业主动性,可以更快识别到互联网信息平台中蕴含的市场机会,并得到正式或非正式信贷的资金支持,使其平稳度过创业生存期,快速进入成长期。

C2b(一致性0.88)与C2a相比,其最大的区别在于一是互联网使用频率较低,对于互联网渠道的信息获取较少,同时也不具备互联网的销售等其他渠道。二是具有较强的社会网络关系,一方面社会网络关系的规模与异质性均会影响创业农民可能获得资源的数量与种类;另一方面,在农村熟人社会较为盛行,社会网络关系可以通过加强信任来增加正式与非正式信贷。该类型农民创业的内在逻辑:具有稳定与良好的社会网络关系的创业农民,在农村本地拥有较高的声誉与威望,获取较多资源与机会的同时,由于拥有主体知识与健康资本,有较高创业主动性,可带领村民集体创业。

C3(一致性0.87),其核心条件为知识资本,一般存在条件为互联网使用与制度支持,因此在此类型农民创业中,创业农民受教育水平为其提供了打破个体发展限制的思维模式,可以转变农民对于创业的被动消极的态度与行为,使创业农民积极寻找改变机会。互联网使用为其提供学习改变与寻找机会的有效途径。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对于农民创业的政策支持与鼓励,有助于提高创业农民风险承受能力并对创业活动进行保障。该类型农民创业的内在逻辑:具有知识资本的创业农民,缺少各类资金供给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增强制度依赖性,获得制度包容性支持,通过互联网途径积极探索与挖掘创业机会。

N1a与N2b是减贫效果不佳的组态构型,这些组态构型有一些共同特征:均不具备知识资本、互联网使用和制度支持,呈现出两种类型的减贫效果不佳的变量组合关系。N1a(一致性0.81),该类型农民创业的逻辑是:缺乏知识资本与互联网使用的创业农民,在其创业活动中,除社会网络较为丰富外,制度与资金等外界支持较少,导致其难以通过自身能力发现创业机会与资源。N2b(一致性0.80),该类型农民创业与N1a的最大区别在于外界提供的保障从丰富的社会网络资源变为资金供给,由于受教育水平限制了农民自身发掘机会的能力,在外界资源较为单一且匮乏的情况下,创业农民难以突破自身条件限制,导致无法发现外界环境中的潜在机会,使得创业受阻。减贫效果不佳的组态构型分析更加凸显了多种因素如何共同影响农民创业减贫效果,以揭示农民创业减贫效果前因条件的复杂作用机制。

(2)横向分析

通过组态构型的纵向分析,得到5个减贫效果较好和2个减贫效果不佳的农民创业类型。接下来将横向分析影响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内外部因素,具体如下:

内生动力因素:观察5个减贫效果较好和2个减贫效果不佳的组态构型可知,首先,知识资本在其中3个减贫效果较好的农民创业中作为核心条件存在,说明知识资本能够显著地影响农民创业过程的收入与创业减贫效果。其次,健康资本在减贫效果较好和不佳的组态中均有存在,可知尽管健康资本对于大部分农民创业的减贫效果存在联系,但并不能独立影响创业减贫效果,还需要和其他变量相组合才能保证创业活动能够产生好的减贫效果。最后,互联网使用在减贫效果不佳的组态中作为核心条件不存在出现,由此可知,互联网使用的缺少,会较大可能的导致减贫效果不佳。

外生动力因素:首先,社会网络在减贫效果较好和不佳的组态中均有存在,其中呈现核心条件辅助条件存在与不存在的不规律变动,可知社会网络对于创业减贫效果的影响需要深入讨论,在其他因素不同的情况下,社会网络如何发挥作用。其次,资金供给作为核心条件出现在大多数减贫效果较好的组态中,而不具备此因素就会导致减贫效果不佳,可知资金供给会显著影响农民创业的减贫效果。最后,制度支持在减贫效果不佳的组态中作为核心条件不存在出现,而在减贫效果较好的农民创业组态中,制度支持或作为核心条件存在(C1a),或不存在(C1b和C3),或没有任何联系(C2a),这表明尽管制度支持对于农民创业减贫来说具有显著影响,但并不能保证减贫效果较好,只有当制度支持与其他因素相匹配时,该类型的农民创业才能够获得较好的减贫效果。

(3)整体性分析

通过整体性视角对5个减贫效果较好的条件组态分析可知,外部资金供给与内部知识资本作为两个驱动因素,对农民创业减贫效果具有显著影响。首先,C1a和C1b合称“外部依赖型农民创业”,对这两种类型的农民创业来说,资金供给与制度支持是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外部动力因素。具体而言,资金供给力度越大,政府支持力度越高,对创业农民的拉动力越强。当政府支持力度较弱时,可以通过社会网络提供资源上的互补。其次,C2a和C2b合称“内外互动型农民创业”,外部资金供给为创业农民提供待发掘的资源,创业农民内部知识资本为其提供识别机会、发现机会的能力。内生动力与外生动力互动提升农民创业减贫效果。其中互联网使用降低了创业农民在创业过程中与外部沟通协调的成本,可以缓解社会网络匮乏的问题。最后,C3称为“内部动因型农民创业”,知识资本是农民创业的内部动力因素。具体而言,受教育水平可以赋予创业农民挖掘创业机会的能力,也可以提高创业农民资源使用效率的能力,使得其在面对外界所能提供的有限资源时,能够整合资源发现创业机会,提高资源利用效率。

4.3 稳健性检验

为检验分析结果的稳健性,研究参照罗顺均等人的研究(罗顺均等,2020[62]),分别从校准交叉点与一致性门槛进行向上(+0.5)和向下(-0.5)进行微调,结果发现,除了解的覆盖率发生了微小改变之外,主要条件组态仍然存在且在结果的解释上并没有发生本质变化。因此,本研究的分析结果具备较好的稳健性。

5 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文结合创业减贫与企业成长理论,融合补救和改革的观点,从内外两个角度选取影响农民创业的因素,以减贫效果为解释变量。以组态视角为切入视角,通过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sQCA)探讨何种类型的农民创业可以获得更好的减贫效果。研究得出5种减贫效果较好和2种减贫效果不佳的农民创业类型,研究发现弥补了创业减贫理论研究中,缺乏整体性视角来评估创业减贫效果的不足,不仅补充了创业减贫过程中,基于农民内外部因素之间的匹配关系,而且丰富了创业减贫,对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提升具有实践指导意义。

5.1 研究结论

首先,在组态的纵向分析中发现:①在资金供给充足与制度支持保障的前提下,具有较高水平健康资本的创业农民,会专注更多精力投入创业活动,容易获得高创业收入提高减贫效果;而在制度支持保障较弱的情境下,可以增强社会网络关系强化外部资源。②在资金供给充足的前提下,具备良好受教育水平的创业农民,可以更好地把握创业机会;其中互联网使用与社会网络有一部分的替代作用,互联网使用可以减少信息获取与沟通成本,替代一部分社会网络关系中可能获取的信息资源。③具备较高水平的知识资本,可以在互联网广阔信息中,筛选过滤出有用的信息,构建可行的创业方案,通过制度支持增强创业行为合法性,提高创业绩效进一步提升减贫效果。

其次,在组态的横向分析中发现:①在农民创业活动中,资金供给比其他外部因素对减贫效果的影响更大;知识资本比其他内部因素对创业减贫效果影响更大。②社会网络与制度支持与其他因素相匹配时更容易获得较好的减贫效果。③过于依赖资金供给或者社会网络关系的作用,而不注重其他因素与能力的提升,容易导致减贫效果不佳。

最后,在整体性分析中发现:“外部依赖型农民创业”、“内部动因型农民创业”、“内外互动型农民创业”均是能够获得较好减贫效果的农民创业类型,创业类型的多样性使得创业农民可以通过考量自身条件与外部环境的优劣势,有针对性地选择适合自己的创业类型或者调整创业行为来获得较好的减贫效果。

5.2 研究贡献

首先,方法贡献,将组态视角和整体性思维应用于农民创业减贫研究,借助定性比较分析方法,研究将多个相互作用的前因因素整合到同一个分析框架中,以体现结果等效性的多样化路径展现了农民创业减贫效果提升路径的探索,为创业减贫提供了系统化认识。

其次,理论贡献,整合创业减贫理论与其相关理论研究的基础上,融合补救与改革的思想,构建了一个整体性的分析框架,丰富了创业减贫理论;结合企业成长理论,从内外两个视角,关注影响农民创业减贫的前因因素,综合研究资金供给、制度支持、社会网络、知识资本、健康资本与互联网使用对农民创业减贫效果的组态构型作用。

最后,实践贡献,一方面,农民创业增收的内生因素是减贫的持续性动力,提升受教育水平、增加相关技能培训,逐步实现农民生存型创业向发展型创业的转变。另一方面,外部环境中市场资金配置效率的提升可以缓解农民创业的资金约束,政府财政与制度支持也主导着金融投资方向。大力发展农村惠普金融,积极鼓励金融机构向农村延伸服务网点,拓宽农民创业的融资渠道,实现包容性金融服务。

5.3 研究不足

本文目前仍然存在以下局限:首先,影响农民选择创业方式减贫的前因因素还包括家庭层面的脆弱性与地区层面的区域文化等等因素由于条件限制未纳入研究框架,未来可以从更多层面构建更全面的模型展开讨论。其次,对于减贫效果,研究以传统的收入层面的经营收入来衡量,然而贫困背后往往蕴含着深刻的历史因素等复杂原因,从多个维度衡量减贫效果更具意义,需要在未来研究中予以考虑。再次,由于定性比较分析方法注重各因素组态与结果变量的关系,强调因果关系的复杂性,而对各个单因素对结果变量的边际“净效应”关注较少,未来研究可以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和自然实验的方法进一步验证本研究结论。最后,由于本文采用截面数据,不能很好地反映农民创业过程中的动态变化,未来可以将时间维度纳入分析框架,增加多年度样本数据或针对样本进行跟踪调研以及进一步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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